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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罐子架在火上很快就鼎沸出聲,小藥童撲扇撲扇熱氣,摸摸額頭上的汗,跑過來問沈薇。
“皇後娘娘,這藥都熬好了,該怎麽服王太醫讓我來問問。”
沈薇黙了一陣,回道:“每人各服一劑,等時辰晚些,看看情況再過來給我禀報。”
小藥童點頭哈腰的又跑回去,兀自忙去了。
沈薇不緊不慢的生火,一邊将倒了水的陶罐坐在火上,一邊給戚夢白解釋。
“來的時候,路上的井水看上去都太過飽和,析出了晶體。所以,安置好災民後,我分別查看了附近六七口水井,發現都有這種現象。”她取過扇子兀自扇着爐竈,繼續道,“我想,應該是喝過生水才會引發時疫。你也看見了,得病的多為窮人,富人逃的逃散的散了。而朱四九是知府,飲食方面非常節制。據說,他府上做飯的水都是差家奴去百裏之外的璧山打回來的。”
戚夢白抵着下巴,思索道:“你這麽一說,倒還真有這麽回事,我看他府上确實講究。若真是水的問題,當如何辦?”
沈薇蹲在地上,望着爐火發呆,少時,她站起身來,道:“隴東再往西就是荒漠,黃沙綿延千裏,氣候幹燥。我看這雨水中摻雜不少沙塵,想來是從荒漠刮過來的。等我再看看這水。沒找出原因之前,所有人都不要喝井水,你吩咐朱四九将水分發給所有的人。”
戚夢白點點頭答應下來,又甚是謹慎的問沈薇,“我要不要也服點什麽藥?”
沈薇換下陶罐,聞言,攏攏頭發道:“去王太醫那裏取一劑吧。其實就是熬了些菘藍,蜀本草和地熏。大多患者都是體熱,瘧疾,嚴重的身上會有疱疹,甚至皮膚腐爛......”
“別說了別說了。”戚夢白捂着嘴,含糊不清道:“再說我都要吐了。太惡心了。”
沈薇擱下扇子,取過陶罐塞到戚夢白懷裏,緩緩道:“真是對不住,這幾天不光是讓你聽,還得讓你看。你就別這麽嬌氣了,趕緊的幫忙吧。看看他們,”沈薇指指靠着廊柱呻|吟的病人,嘆口氣,“多可憐啊。”
戚夢白抱着陶罐,霎時聞到濃濃的泥土腥味,他皺皺眉,打起精神,道:“我來幫你把這些水燒開。”
堆放的柴火不過幾捆身枯葉焦的蘆葦,風吹過,刮的頹唐的蘆葦沙沙作響。
沈薇擺擺手,“不用了,我本意也沒打算要把這些水都燒開。只是把腥味較重的加熱。你那罐腥味不是很重,拿去先放在邊上,等會兒我有用。”
戚夢白看沈薇嚴肅的模樣,半開玩笑道:“該不是拿來自己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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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唔了一聲,“你怎麽看出來的?”
戚夢白大驚失色,“你可是皇後啊,萬一真的是這水的問題,你喝了有個三長兩短,皇上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流放到屍骨密林去喂蟲子?”
沈薇沒事人似的,幹笑道:“我看你們關系挺好的,不至于,不至于。”說罷,将火熄了,再把水倒進碗裏,喝了下去。
饒是戚夢白是個練家子,卻也沒快過沈薇。目瞪口呆的看着沈薇喝得只剩白瓷底的瓷碗,大大的喘了口氣,“完了。”
瑾洵千交代萬交代,讓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沈薇平安,就算他是皇舅,跟皇帝關系再好,也不能厚着臉皮說皇後出事跟自己無關。戚夢白的心沉到谷底,有心想斥責沈薇兩句,卻除了完了倆字,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沈薇抹抹嘴角,站起身來,道:“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讓朱四九準備粥飯吧。”
戚夢白站在原地,一甩袖子,冷着臉不動彈。想了想,又嚴肅的對沈薇伸出大拇指,“你膽子,真大。”
沈薇忍着笑,“不就是喝口水?看你這樣子,跟誰欠你幾萬兩似的。你知道天地混沌伊始,神農氏嘗百草的故事吧?有些病,光是望聞問切是不夠的,還要自己去試藥。如果作為大夫,連這點都做不到,還不如回家賣紅薯呢。行了,我有數,肯定不會讓你為難的。”
戚夢白無語凝噎,嘆口氣,道:“我管不了了,反正,皇帝說了,皇後在臣在,皇後有個三長兩短,臣也不用活着了。我下去了。”
戚夢白走後,沈薇窩在地上盯着地面坐了好些時候。其實,她心裏也是有些害怕的。畢竟她也沒譜,這疫病超過她的想象,傳染極快。別說現在親身試水,就是不試水,都不能保證不被患者傳染,病死在這裏。
不過,沈薇對自己的醫術,也挺有信心的。她想了,現在首要的不是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傳染,而是先把患有疫病的人分房安置,讓大家盡量的少接觸。也要下令,讓醫官和過來診治的大夫們做好防病的準備。每天服用兩劑菘藍,每次救治要捂住口鼻,出入病房後,衣物用具都要沸水消毒。
首先,要抑制住病情的蔓延,其次,才能談論治療。
想到這,沈薇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忙把王太醫和李太醫叫過來,如此一吩咐,大家說做就做。各人負責片區域,開始進行病人隔離。
将所有的疫病者分病情輕重,劃分出三個治療區。
沈薇讓王太醫和李太醫分別負責輕、中兩個區,自己負責最嚴重的這邊。
暮時,氣候忽然變涼。
許多巡邏的士兵都披上大氅。
沈薇揉搓着臂膀,望着天上一輪孤零零的明月,心中納悶。
白日裏明明是暖陽和煦,怎麽這天還未全黑,竟然這般冰冷起來?
戚夢白小心将一件紅色鳳氅披在沈薇肩上,随她一起望着明月,悠悠道:“皇後娘娘這是在賞月?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沈薇半笑道:“我可沒有你那麽好的閑情雅致。賞月做什麽?我将相思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才沒那麽無聊呢。我是在想啊,這隴東的天,怎麽晝夜溫差如此之大?”
“哦。”戚夢白背起手,漫不經心道:“聽說,是大雨過後,突然如此。”
“天變?”沈薇吶吶的搖搖頭,若有所思的望着孤零零的月亮,那月亮顯得格外的高,格外的遠,像是深秋時節的模樣。
戚夢白有些摸不着頭腦,覺得沈薇似乎怪怪的。他抵着下巴咳嗦一聲,“皇上說,讓我借着這次機會,同你說說他的病史。想必你來的時候,他有交付給你錦囊。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你聽完後,再決定要不要打開錦囊,幫不幫他。皇上也有話讓我捎給你。他說:讓我告訴你,如果你不願意,就讓我把你安全的送到南朝。隴東和南朝中間只隔着座璧山。”
沈薇微微皺眉,“我說過會和他站在一起,幫助他的。我沈薇是說話算話的人。”
戚夢白怔了怔。逆着月光看過去,沈薇的模樣竟然出奇的認真。他索性坐在冰涼的臺階上,悠然開口。
“太後雖是我的姐姐,卻并不是我母親所生。姐姐是父親的嫡夫人所出。嫡夫人在我母親未過門以先就病死了。我母親在戚太後入宮三年後才被父親娶回家,是續弦。所以我和戚夢遠才和太後歲數相差這麽多。我是和瑾洵是同一年出生,比瑾洵長三個月,雖是舅甥,其實更像兄弟。瑾洵五歲以先,并沒有現在的惡疾。他染病這件事,要從六歲那年說起。”
沈薇聽着,無意目光對上他,扯了扯唇角,湊過來坐下,道:“你繼續。”
戚夢白神色斂了斂,少見的鄭重。
“我們六歲那年,熙帝駕崩,舉國同悲。太子尚還年幼不能繼承大統,但是對帝朝忠心耿耿的陳閣老不顧重臣反對,執意推舉當時年僅六歲的太子瑾洵即位,要求設輔政大臣,輔佐瑾洵處理朝政,直到瑾洵長大成人後親政。當時,以父親為首的朝廷官員竭力反對,要太後垂簾聽政,不能将朝廷交到那麽小的太子手上。陳閣老在朝中威望大過父親,所以,父親面臨陳閣老的施壓,一度要兵權不保。”
沈薇裹裹鳳氅,出神的聽着。
“就在時局越來越不可收拾的時候,太後突然跑到太子宮将瑾洵拉到朝堂,對文武百官說,瑾洵有惡疾纏身。當時瑾洵年紀小,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又幾乎全都倒戈向父親一邊,陳閣老被罷職,瑾洵繼了位,卻成了個傀儡皇帝,每日裏還要被強行灌藥,泡藥湯。不久,我在陪讀後回府的途中遇刺,險些喪命。再之後,父親便不再讓我進宮找瑾洵了。我偷着進宮幾次,卻發現瑾洵面色越來越蒼白,身子也羸弱不堪。有時候甚至真的會像得了癔症胡亂發瘋咬人。”
沈薇僵了僵,垂下眼默不作聲。
漆黑的天幕挂着的孤月慢慢隐進雲層,薄如紗幕的雲層被暈上層白色光圈,月色暗淡許多。
半晌,沈薇擡了擡眼眸,望着戚夢白。她嘴唇有些蒼白,眼圈紅紅的。
“你是說,瑾洵的病,是人為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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