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碧色的池水微波粼粼,岸邊的三人穩坐凝神。

瑾洵輕咳一聲,驚的三人慌忙起身,走過來行禮。

“皇上萬歲,皇後千歲。”

沈薇望着跪在地上的三個青年,頓時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沈之書和戚夢白今日的衣服撞色,竟都是穿着白色的勁裝。沈薇覺得,戚夢白穿勁裝無可厚非,畢竟人家是會功夫的,長得也蠻英氣。可自己的老哥這麽穿,好看是好看,卻總覺得怪怪的。

瑾洵慢悠悠的拉着沈薇過去坐下。緩緩接了話頭,道:“這次皇後和皇舅去隴東辛苦了。不過,隴東災情得到控制,朕甚欣慰。沈愛卿和孟卿跟朕在昊城也沒閑着。你們都坐吧。”

跪在地上的一幹人等這聞言,這才起身站起來,各自落座。

沈薇瞟眼孟扶蘇,總覺得這個南朝來的使臣和瑾洵長得三分相像。氣質上倒是有些不同的。

孟扶蘇性子看上去爽朗,讓人覺得很和煦,像是三春裏的暖陽。相較之下,瑾洵就顯得冰冷,偶爾還讓人覺得陰寒。

想着,沈薇不由得打個冷顫。

孟扶蘇對于沈薇這一瞟,顯得很是淡然。拍拍繡了紫色浮雲的敝屣,蘊着笑回瑾洵,“皇上,臣在昊城逗留日子太多,戚太後那裏遲遲不肯表态。我南朝皇帝心急,派人問了許多遍,臣想,皇上若是能做些主,不若去跟太後商量商量,若是能派遣三萬士兵助我南朝,我南朝願意将屍骨密林三分之一的土地相讓。”

瑾洵略笑了笑,擡手輕輕拍了兩下。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風疾至,在場的衆人皆是一怔。

秦焱挺直的站在瑾洵身後,語聲恭謹,“皇上,有何吩咐?”

瑾洵嗓音沒什麽情緒,“你就帶着手底下的人,跟着扶蘇世子走一遭吧。”

秦焱有些遲疑,道:“皇上三思,若是臣離開皇宮,戚太後是否會對皇上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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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洵拾起地上的酒糟,随手在撒進池塘一些,似笑非笑道:“無事,你就去吧。不過,事後記得給慕容煌說一聲,明年今日,朕要他五千精兵。”

孟扶蘇聽罷,唇角微微浮了笑意,開口道:“果然是您的作風,絕不會不圖所求的出一兵一卒。”說罷,擡頭望着秦焱,很是欣賞的又補充句,“看來,閣下也非等閑之輩。”

秦焱抱抱拳,手中的長劍泛着幽幽紫光,沈薇竟很好運氣的認識這把劍。

這把劍她确實見過。

長劍寒光,雲州鑄劍世家鑄造的,唯一一柄血祭長劍。此劍戾氣甚重,一般人他還用不了。

沈薇不由得細細打量這個秦焱,實在沒看出來有什麽與衆不同之處。

瑾洵挑挑眉,重重的捏了下沈薇,很是鄭重道:“皇後對秦焱,似乎與衆不同啊?”

沈薇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完全是對那把劍感興趣。”

沈之書立時理解過來,接口道:“小薇......咳咳,皇後娘娘在家中時,和小阿嬌有共同的愛好,她們都喜歡雲州鑄劍世家的寶物,見到必要收藏起來。只怕,這是除了醫術之外,皇後娘娘唯一感興趣的事情了。”

瑾洵聽罷,點點頭,“原來如此。”說罷,還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沈薇。

沈薇實在無法理解瑾洵這眼中的情意,幹巴巴的笑兩聲,轉頭看着池塘的水面發呆。

戚夢白手中魚竿一晃,釣上來一條明晃晃的魚來,甚是稀奇道:“臣今天運氣真是差。”

沈薇嘆口氣,道:“果然差,怎麽會釣上來河龍盾的?你今日最好是窩在家中不要出門,省的觸了什麽黴頭。”

沈薇話音才落,朱無庸就從月亮門那吆喝着往這邊跑,邊跑邊道:“皇上,戚大人,太後娘娘傳話來了。”

在座的人聽罷,面面相觑,不知道太後突然傳見是為何事。

孟扶蘇緩緩站起身來,給沈之書遞個眼色。沈之書了然,也站起身來。二人揖禮,道:“那臣暫先告退。”

瑾洵沉吟道:“也好,兩位愛卿随皇後去正陽宮吃茶吧。我和皇舅之後會去正陽宮。正好,國舅也和皇後許久不見了,陪皇後說說話吧。”

沈之書再度低低頭,回道:“遵旨。”

瑾洵和戚夢白帶着朱無庸往福宜齋去了,沈薇這才收拾起心情,拉着沈之書往正陽宮走,邊走邊道:“哥,你怎麽突然就被召進宮了?我前腳才回宮,你後腳就來了,祭祖的用品都買好了?”

沈之書打個哈欠,道:“我還沒來得及回家呢。在街上忽然就被秦焱攔住帶進宮了。也沒說讓我進宮有何事。就看着他們在這兒釣魚。”說完,他指指後面跟着的孟扶蘇,湊到沈薇耳邊嘟嚷,“哥本來覺得自己風度翩翩風流倜傥,沒想到竟然有比哥還風度翩翩的。”

沈薇壓着笑,小聲回道:“你這叫風度翩翩?你這是細皮嫩肉春花照月。”

沈之書眼角抽了抽,悶悶的哼了聲,“老子不跟你這個小丫頭計較。”

孟扶蘇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四處打量打量。

他進宮次數不多,算上上次和這次,統共進宮也不過三次,遑論小時候進宮那次離現在有好些年頭了,宮中變化也很大。

記憶中,出來秀娥宮本來是該直奔太後宮的,眼下,道路明顯是被改了。他皺皺眉,打量四周的建築景物,未多時,舒展開眉目,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我記得小時候進宮拜見,太後娘娘那時還是皇後,住在......住在......”

沈薇回頭,笑道:“住在正陽宮吧?”

“不是。”孟扶蘇溫和道:“臣記得,應該是叫什麽丹什麽的......”

沈薇頓悟,“丹霞殿。”

“對對。”孟扶蘇點頭道:“就是丹霞殿。”

沈薇驀地有些不好意思,“丹霞殿好多年前就被改建了。現在是書閣,堆放些平素裏不常看的書籍。皇上有時候帶本宮進去過,本宮也偶爾翻閱翻閱,都是些詩經和民間故事。”

孟扶蘇凝眉,訝道:“原來是這樣啊?”

沈薇點點頭,指着前邊道:“這就到了正陽宮了。對了,使臣大人,皇上給本宮說起過,孟氏和皇室的牽扯,本宮想問問大人,你知不知道七年前孟氏滅門,是何人所為啊?”

孟扶蘇聞言,猛地頓住腳步,面色陰沉的看着沈薇,一字一頓道:“臣敢問皇後,為何這般相問?難道,皇後知道些什麽?”

沈薇頓覺寒意缭繞,确切的說,是殺意!

沈之書也覺得氛圍有些不對,忙将沈薇擋在身後,幹笑道:“孟兄何出此言?小薇才進宮,怎麽可能知道孟氏滅門案呢?再說,孟氏滅門的時候,小薇才十歲。”

孟扶蘇緩緩收起臉上的寒意,面無表情道:“臣失禮了。皇後娘娘,咱們還是去正陽宮等候皇上吧。”

沈薇在心裏咬咬小指,默不作聲的轉頭默默往回走着。

說起來,孟扶蘇反應這樣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慘遭滅門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心中釋懷不去的痛。背負着這種痛楚,這個孟扶蘇還沒長成心理扭曲的報仇狂,已經很是不容易了。可,但凡知道了自己仇人是誰,還能忍下滅門之仇,坐下來和對方心平氣和的做好朋友,肯定是不可能的。一劍紮進仇人的要害,那都是便宜了仇人。

沈薇心境略複雜。

她認為,瑾洵不惜讓寸步不離身的秦焱跟着孟扶蘇前去平亂,絕對不僅僅是賣給南朝個人情那麽簡單。調查孟氏滅門的人是秦焱,瑾洵這麽安排,是不是......

想到這兒,沈薇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如果真的如同她想的那樣,那就把瑾洵想的太壞了。雖然瑾洵對戚太後确實有怨氣,真的要借刀殺人,那還是她認識的瑾洵嗎?

沈之書看沈薇的模樣,心中很是擔心。自小到大,他還沒見過自己的小妹這個樣子過。他擡手,輕輕拍拍沈薇的肩膀,霭聲道:“你沒事吧?”

沈薇勉力笑笑,搖搖頭回道:“哥,我沒事。”

沈之書很是擔心,卻知道沈薇不是個聽勸的,只好回道:“要是自己呆在宮裏悶得慌,就讓荔枝進宮陪你。哥不想看到你現在這樣。”

沈薇搖搖頭,裂開嘴道:“我真沒事。你怎麽不相信我呢?好了,到了,快進來,我讓侍茶給你們泡茶喝。”

寶蝶她們遠遠聽到沈薇的聲音,忙跑出來迎接。

沈薇吩咐寶蝶去準備點心,又吩咐侍茶去泡茶。拉着沈之書進殿坐下,自己也坐下。

和靜的殿中香爐燃着檀香,明亮敞快的讓人心情很好。

沈薇深深吸口氣,對孟扶蘇道:“大人也嘗嘗這茶吧。皇上說,這茶名喚碧湖春,是碧湖縣的貢茶。”

孟扶蘇點點頭,面色倒也緩和不少,好像剛才沒有聽過沈薇的問話,情緒很是平淡。

“在南朝的時候,就聽過碧湖縣,說是以茶聞名。倒是一直沒有口福品嘗過。”

沈薇心中有事,應付的很是乏力。沈之書看在眼中,便在中間打圓場,将話題漸漸岔開,往別的話題上引。

沈薇自知老哥這是給自己撐面子,不好意思的垂垂頭,開口道:“也不知道太後叫皇上去是有什麽事情。”

沈之書才想安慰兩句,寶蝶就帶着婢子們進來,将點心放置在桌上,退到旁邊垂首立着。

沈薇扶扶額,道:“寶蝶,我回來的路上,有給國舅帶的東西,你去內殿幫我娶過來。是個黑色的匣子,可莫要拿錯了。”

寶蝶唱諾,帶着兩個婢子退下。

沈薇趁着寶蝶退下去的空檔,開口道:“寶蝶是太後的眼線,待會兒,你們談些風花雪月的無妨,切不可說起朝政什麽的。”

沈之書和孟扶蘇對視一眼,明了的點點頭,“記下了。”

寶蝶拿來的黑色匣子裏,是沈薇路上稍帶回來的點心。離開隴東的時候,長戈親手做的,說是為了答謝皇後娘娘的救命之恩,做的長壽糕。沈薇不喜歡吃花生做的糕,想起來沈之書喜歡花生口味的,就想着送給沈之書吃。也正好支開寶蝶,囑咐聲沈之書和孟扶蘇二人,說話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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