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風花雪月

說要去莊子上,淩祈宴當下命人備車,這就出門了,趕在晌午之前,到了地方。

這回他沒準溫瀛帶那些書本來,安排他住的院子,換到了自己那處院子旁邊,只隔了一道月亮門。

之後那半個下午,溫瀛陪着淩祈宴下棋、品茗、聽曲,再沒惹這位嬌縱的毓王殿下生氣,讓淩祈宴看他更順眼了些。

淩祈宴昨夜被折騰狠了,下了半盤棋,倚在榻裏手上還捏着棋子,就已打起瞌睡。

溫瀛剛落下一子,擡眸見淩祈宴的眼簾已然阖上,頓住手,不錯眼地看他一陣,手指輕撫上他面頰。

淩祈宴再醒來已是日薄西山之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蓋着毛毯,正躺在溫瀛腿上。

那小子手裏捏着本書,看得專注。

淩祈宴不願動,擡起眼,盯着溫瀛漂亮的下颚線條看了片刻,直到溫瀛的目光移過來,那雙深邃黑瞳平靜望向他:“殿下醒了?”

淩祈宴伸着懶腰坐起身,扭了扭脖子,睡了一覺身上的不适感消退大半,又精神抖擻起來。

“窮秀才,本王不是不許你帶書來的嗎?剛考完怎麽還這麽刻苦?會試還好幾個月呢,這麽着急做什麽,不許看了。”

他說着話,抽走溫瀛手中書冊,翻了兩頁,發現這書不是溫瀛的,是他自己的,他偶爾消遣時看的那種閑書,風花雪月、男歡女愛那些。

淩祈宴厭惡念書,看到字就頭疼,也只有這種消磨時候的閑書能看得進去,但沒想到溫瀛竟趁着他睡着了,也翻起這個。

于是笑嘻嘻地湊近問那窮秀才:“好看麽?”

“殿下覺着好看嗎?”溫瀛反問他。

“還行吧,圖個樂子。”

溫瀛冷淡道:“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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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祈宴嘴角的笑一滞:“怎麽就不知所謂了?”

“殿下信書裏寫的那些?”

自然是……不信的。

他壓根不能理解那些為情所困、要生要死的癡男怨女,做人嘛,舒坦開心就好了,何必糾結所謂情愛,為自己找不痛快。

他是金尊玉貴的毓王殿下,并不需要與凡人的情情愛愛感同身受,但不礙着他将之當樂子看。

淩祈宴滿臉不以為然,溫瀛知曉他的心思,移開眼,不再問了。

淩祈宴一看他溫瀛副寡淡臉,就想逗他,故意趴他身上去,伸手撓他的腰:“窮秀才,你說你這人,怎麽從來不笑的,本王從來沒見你笑過。”

淩祈宴想想,他應當沒記錯,溫瀛這小子進他府上三個多月,他竟然當真一次沒看他笑過,一次沒有!

這麽想着,淩祈宴擡起手,雙手捏住溫瀛兩邊臉,試圖将他的嘴角提起來:“你笑一個給本王看看。”

溫瀛的眉頭蹙得死緊:“松手。”

“本王不,你不笑一個本王就不松手。”

淩祈宴軟若無骨,整個人都趴進了溫瀛懷裏,不依不饒,非逼着他笑。

溫瀛的手搭上他的腰,輕輕一按。

被按到敏感處的淩祈宴輕哼出聲,終于松了手。

“本王讨厭你。”

他氣呼呼地爬起來,踢溫瀛一腳,不想再理他。

笑一個會少塊肉嗎?笑笑怎麽了?

這口氣憋着,一直持續到入夜,溫瀛伺候他梳洗更衣完,将要退下時,被他喊住。

“你過來。”淩祈宴擡了擡下巴,冷聲示意他。

溫瀛走上前,淩祈宴的手指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前點了點:“窮秀才、臭秀才,一點都不解風情,本王要你伺候本王,你跑什麽。”

溫瀛的眸光微動,提醒他:“殿下今夜還要嗎?只怕殿下身子受不住。”

淩祈宴頓時生了氣:“本王身子受不受得住,本王自個心裏有數,你伺候本王就是!”

溫瀛不再多言,被淩祈宴伸手攥了過去。

一個時辰後,淩祈宴汗涔涔地趴在溫瀛身上,低喘着氣稱贊他:“窮秀才,你可真厲害。”

溫瀛擡手撫了撫他的後背,将人攬住。

淩祈宴在他耳邊一陣笑:“本王可喜歡你。”

溫瀛的心神恍惚一瞬,很快那一絲漣漪又消散無蹤。

毓王殿下嘴裏的喜歡,恐怕與喜歡那串緬鈴也差不多,一樣能讓他得趣而已。

安靜抱他一陣,溫瀛啞聲道:“很晚了,殿下去沐身吧。”

淩祈宴又在他頸上咬上一口:“你陪本王一起。”

從那日起,溫瀛徹底成了淩祈宴的入幕之賓,白日裏陪玩,夜裏侍寝,雖不是夜夜笙歌,但憋了這麽多年、才剛開葷的毓王殿下十分熱衷此道,三日裏總有那麽兩日是要的。

就這麽過了十餘日,淩祈宴的日子過得快活無比,被裏裏外外滋潤了個透,整個人愈是明豔動人,那些個丫鬟偶爾偷偷看他一眼,無不臉紅心跳,不過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卻是通通徹底歇了。

即便江林是個瞎子、聾子、啞巴,別的人也不是傻的,尤其是貼身伺候淩祈宴的那些個,無不心知肚明,只大家知道歸知道,都爛在心裏不敢說罷了。

淩祈宴并未察覺這些人心裏在嘀咕什麽,他如今一門心思吊在溫瀛身上,眼裏哪還有其他人。

月底時,山莊裏來了個不速之客,是惜華郡主,同來的還有六皇子淩祈寧。

其實是惜華這丫頭想來,怕被人說閑話,拐帶了六皇子一塊。

難得午後陽光好,淩祈宴躺庭院中曬太陽,溫瀛坐一旁給他揉腿、投食。

惜華他們進門來,淩祈宴眼皮子都沒撩,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淩祈寧大步跑上前,笑嘻嘻地趴淩祈宴身旁與他打招呼:“大哥!”

淩祈宴一根指頭撥開他:“你離本王遠點,咋咋呼呼的有沒有規矩。”

淩祈寧半點不在意他大哥言語間的嫌棄,還滿臉高興。

說來稀奇,這小子跟淩祈寓都是淩祈宴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淩祈宴與淩祈寓那狗東西天生不對盤,這個小六卻對他親近得很,哪怕淩祈宴并不十分喜歡他這六弟,這小子每回見了他卻都笑嘻嘻地願意跟他玩。

倒是惜華那丫頭,今日一臉的不高興,見到溫瀛多瞧了他幾眼,神色又黯然下來。

淩祈宴見狀順嘴問她:“你來做什麽?怎麽把這個小兔崽子也帶來了?皇後知道嗎?”

淩祈寧插嘴:“母後不知道,她以為我去姑母府上玩,還有,我不是小兔崽子,大哥不要罵人。”

淩祈宴懶得理他,打發他去一邊玩兒。

再問起惜華:“說吧,今日來做什麽的?”

小郡主悶悶不樂道:“我的婚事定下來了,是敬國公府的長孫,我不喜歡他。”

“挺好啊,公府嫡長孫,不算委屈了你。”

“我說了我不喜歡他。”小郡主氣道。

淩祈宴漫不經心地又問:“那你喜歡誰?”

惜華郡主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溫瀛身上瞟,那窮書生卻壓根不看她,只盯着淩祈宴,給他揉腿,還沒忘了給他剝橘子,叫人瞧着牙都要酸倒了。

淩祈宴注意到她飄忽的眼神,嗤了一聲:“看什麽看,不許看,姑娘家家的,矜持着點。”

惜華郡主沒好氣,淩祈宴這個纨绔有什麽好,也就長得比她好看些。

“……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麽?”

淩祈宴好笑道:“可憐你什麽?這麽好的婚事別人求都求不來,你有什麽好可憐的,即便你當真不樂意,你來跟本王說有什麽用,本王也不能幫你推了婚事。”

“你就是故意幸災樂禍!”

“噢。”淩祈宴心說,他就是啊,這臭丫頭分明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

“你上回說的那個,”小郡主的聲音有些含糊,再看了溫瀛一眼,“你說把他給我……”

淩祈宴挑眉:“你還想打這窮秀才的主意呢?”

小郡主瞬間漲紅了臉:“你答應了的。”

溫瀛一臉漠然,專注自己的活,仿佛正被議論的那個人不是他。

淩祈宴拒絕:“本王現在不答應了。”

“……你怎麽這麽小氣,你上回明明說可以的!”

“你問問他自己願不願意。”淩祈宴伸手指溫瀛。

溫瀛這才擡眼望向惜華郡主,黑沉雙眼中盈着冷意,淡聲道:“郡主厚愛,學生承受不起,學生不願意。”

小郡主瞬間氣紅了眼。

淩祈宴半點不憐香惜玉,奚落她:“你省省吧,你都要嫁公府了,還想背着人養面首,真當人敬國公府不要臉面的,還有,這小子馬上就是舉人了,明年春日說不得就要成進士,你養得起嗎?”

“那你還留着他在府上呢!”

“他自個願意留本王這裏,”淩祈宴得意道,只着了襪子的腳伸到溫瀛腰間揉了揉,“窮秀才,你說吧,你願意留本王這麽?”

溫瀛平靜看着他:“學生願意追随殿下左右。”

小郡主氣結。

淩祈寧跑回來,拖淩祈宴的手:“大哥陪我玩投壺。”

“不想玩,”淩祈宴一身懶骨頭,壓根不想動,抽回手,沖溫瀛努了努嘴,“叫這窮秀才陪你玩,他玩這個厲害。”

淩祈寧聞言好奇看向溫瀛。

溫瀛沉默不言地起身,走去一旁,拿過箭,做示範給淩祈寧看。

箭矢穩當當地入壺,淩祈寧瞪圓了眼睛,高聲叫好。

不再管那邊兩個,淩祈宴瞧見惜華這丫頭已快泫然欲泣,受不了地提醒她:“行了你,還哭上了,你哪裏是真有膽子養面首的,不就是不想嫁人,早晚是要嫁的,敬國公府那小子聽說還不錯,想那麽多幹嘛。”

“你又不是我,你當然無所謂,反正你日後娶王妃不滿意了,還可以納十個八個的妾。”

淩祈宴不想再跟她說,這事壓根說不通。

小郡主哭鬧一陣,又洩了氣,哼道:“我好似聽到外祖母和母親說,想把敬國公的長孫女指給你,以後我還成你嫂子了。”

淩祈宴眉頭一皺,還有這事?

“我與那小娘子一起玩過,她閨名叫玉蘭,年十五歲,長得挺好看的,性情也挺好,便宜你了。”小郡主酸溜溜道。

淩祈宴雖有克妻的名聲在外,但畢竟是皇嫡長子,且最得太後寵愛,要娶妻自然得娶高門貴女,敬國公府世代功勳,在朝中根基深厚,太後将這家的小娘子指給淩祈宴,或許也是為着日後太子登基後,給他留一張保命符。

淩祈宴暗暗想着,太後沒跟他說過這事啊?……算了,反正娶誰都一樣,太後滿意就行。

那邊淩祈寧一聲歡呼,溫瀛投中了雙耳。

惜華郡主望向他們,看了一陣,忽地與淩祈宴道:“說起來,大表哥你府上這個門客,與小寧兒長得還挺像,要是不說,他倆站一塊看着倒更像是親兄弟,你不覺得嗎?”

淩祈宴擡眼看去,溫瀛彎腰站在淩祈寧身後,握着他一只手幫他調整姿勢,正指點他投壺技巧,兩張湊近的臉看着确實有那麽幾分像,尤其是眉眼那塊。

當然,溫瀛長得好看多了,淩祈寧那小崽子,毛都還沒長齊呢。

淩祈宴撇嘴:“你眼瘸了吧。”

“……你才眼瘸了。”

淩祈宴盯着那倆看了一陣,淩祈寧像是十分高興,對着溫瀛已是滿眼崇拜,叫他看了啧啧稱奇,這小崽子還真好騙,難怪跟誰都處得來。

倒是溫瀛那個棺材臉,竟然對小孩子還挺有耐心的?

入夜,淩祈宴又一次把人勾上床,意亂情迷時,溫瀛忽然掐住他下巴問他:“殿下與那位小郡主說,要将學生送給她?”

他的眼神裏透着股狠意,迷迷糊糊中的淩祈宴未有察覺,順口道:“若是她沒被指婚,待你高中,郡主下嫁,本也是美談一樁,你又何必急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現在可好,她定親了,你再沒機會做郡馬了。”

“所以殿下之前當真打算将學生送給他?”溫瀛的聲音就在淩祈宴耳邊,黯啞中浸透着冷意。

“本來是想的,現在不想了,”被磨得不行了,淩祈宴的嘴唇胡亂往他臉上蹭,含糊道:“本王可稀罕你,送給她了本王怎麽辦。”

溫瀛眼中晦黯更深,用力咬住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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