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生辰之日

臘月廿二,天寒地凍。

淩祈宴一大早被太後叫進宮,說要給他辦生辰宴。

天冷之後淩祈宴越發懶了,成日裏窩在府上不出門,難得進宮一趟,也是懶洋洋的,手裏抱着暖爐,連與太後請安都做得馬馬虎虎。

太後将人叫到身邊來,摸了摸他的臉:“怎的提不起興致來?今日生辰都沒個笑臉?”

淩祈宴随口說:“在府裏無聊,又沒人陪我玩。”

連張淵那夥人,都被近日京中那些關于勳貴世家子的流言波及,被拘在家中,輕易不讓出門,淩祈宴成日裏在府上聽丫鬟彈曲,當真無趣得很。

太後笑道:“明日就過小年了,這段時日你就住宮裏吧,等過了上元節再回去,你弟弟妹妹們都在宮裏,多得是人陪你玩兒。”

淩祈宴心道我跟他們有什麽好玩的,面上卻只能應下。

太後見他還是悶悶不樂的,想哄哄他,叫了大太監過來,命之帶淩祈宴去庫房,再拍了拍她乖孫孫的手,提醒他:“你自個去挑,看中什麽想要的都可以拿走。”

淩祈宴讪然道:“……那怎麽好意思,別人知道了該說祖母偏心了。”

太後不以為然:“誰敢說,再說了,你父皇母後都能偏心,我為何就不能偏心你?不管他們,去吧,想拿什麽拿什麽。”

淩祈宴終于眉開眼笑,謝了恩,高高興興地起身跟着人去了。

看着淩祈宴高興遠去的背影,太後随口與身邊嬷嬷感嘆:“一眨眼宴兒都這麽大了,我還記得他剛被接回來時的模樣,瘦瘦小小的,可憐的孩子,明明是金尊玉貴的皇子,卻在那山野中出生,到滿月才被找回來,也幸好是找回來了。”

這事在宮裏已甚少被人提起,太後偶爾想起來,總免不得要去佛堂拜一拜,才好心安些。

太後原是先帝繼後,得了二子一女,分別是當今皇帝、靖王和華英長公主,當年的太子是先帝早逝的元後所出,奈何沒長成就已夭折,先帝悲恸之下,沒再立太子,致一衆兒子為了帝位明争暗鬥不斷。

當今皇帝雖是嫡子,但排行第三,上頭還有個寵妃所出的二皇子,倆人都是當時帝位最有力的競争者。

Advertisement

那會兒還是皇子的當今皇帝在邊境領兵,先帝突然病重、彌留在即,二皇子封鎖消息,是靖王和華英長公主用計将消息送出去,皇帝聞訊,立刻帶着随軍且身懷六甲、即将臨盆的沈氏匆匆趕回。

怕趕不及,半道上皇帝留下護送他們的近千兵馬,護着沈氏慢行一步,他自己則領了一百親兵,抄近道夜奔回京。

二皇子聽聞皇帝即将回來,派了投靠他的京北大營總兵帶了五千人前去截殺,結果只碰上落後一步護送沈氏的兵馬。

一千人對上五千人,很快被屠殺幹淨,沈氏被幾個親兵護着倉皇出逃,後頭那幾個親兵為引開追擊,盡數被殺,沈氏則由僅剩下的一個機靈丫鬟陪着,僥幸逃入深山老林裏,被一戶獵戶所救。

因不知道外頭的形勢,她們不敢道明身份,只說是遇上山賊的富戶娘子,沈氏受驚過度,在獵戶家中早産生下嫡長子,擔驚受怕了一個月,孩子滿月時,靖王終于帶人找過來,這才知道皇帝已誅殺二皇子及其黨羽,順利登基,這段時日靖王奉皇命正在到處找她們。

再後面沈氏母子被接回宮中,沈氏封了皇後,因為早産且産後沒得到很好照顧,這一個月又一直過得心驚肉跳的,沈氏落了病根,太後将淩祈宴要去撫養,卻因此被沈氏恨上。

之後這十數年,哪怕知道沈氏這個皇後心眼不大、嫉妒心強,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後,都因當年之事,對她存着份愧疚,并不怎麽與他計較。

也因為此,太後才更偏愛淩祈宴這個長孫,淩祈宴不知曉這些事情,時過境遷,更無再說與他聽的必要。

見太後又憶起往事,嬷嬷寬慰她道:“好歹當年是平安将殿下找回來了,殿下如今這樣也挺好,等明年成了親,說不得很快您就有曾孫子抱了。”

太後聞言頓時又喜上眉梢:“那是,我如今就盼着宴兒趕緊成親,有個知冷知熱的媳婦,再生幾個孩子,就再好不過。”

淩祈宴跟着寧壽宮的大太監去了庫房,那太監拿着單子,笑眯眯地一樣一樣念給淩祈宴聽,再叫人将東西呈上來給他看。

皇帝孝順,得了什麽好東西都不會忘了往寧壽宮送一份,而只要淩祈宴看得上的,太後多半不會吝啬給他。

淩祈宴手裏捏着枚足有丸球那麽大的細白珍珠,對着陽光細瞧,嘴裏啧啧有聲。

他就是個俗人,從小就喜歡這些亮晶晶、奪人眼球的金玉珠寶,毓王府裏連恭桶上都鑲着金子,皇帝因而覺得他過于奢靡,十分看不上他,淩祈宴絲毫不以為意,投身到皇家,不奢靡過完這輩子,那不是白活了?

大太監又叫人捧上一枚尚好的羊脂白玉扳指,上頭還雕刻有麒麟,栩栩如生,十分好看,淩祈宴拿過來,戴到手上細瞧了瞧,冷不丁地想起從前溫瀛問他讨要扳指時的情景。

那窮秀才……,不,現在他連秀才都不是了,已不知所蹤,也不知是不是回鄉了。

他的本事那麽多,不念書不做官,肯定也能活得不錯吧?

今日好似也是那小子的生辰來着……

心不在焉地想着這些事情,淩祈宴忽覺索然無味,連那些珍寶都不怎麽瞧得上了,随意挑了兩樣東西,回去正殿。

晌午,寧壽宮裏開生辰宴,太後只将她的孫輩們叫了來,沒請別的人。

除了一衆皇子皇女,還有靖王留京的幾個子女,和長公主府裏的孩子。

饒是如此,人也不少了,光是皇帝就有十一個兒子、八個女兒,播種能力之強,着實叫人敬佩。

淩祈宴是這些人中年歲最大的,衆弟弟妹妹們都給他準備了生辰禮,雖大多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淩祈宴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收了,忍耐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叫鬧聲,保持微笑,在這些小屁孩面前扮做個春風和煦的好兄長。

淩祈寧湊過來小聲問他:“大哥,那個溫大哥真的不在你府裏了嗎?我還想讓他教我玩馬球來着。”

淩祈宴斜他一眼,面無表情道:“早滾了。”

“……噢。”

一旁的惜華郡主聞言嗤了一聲,沒好氣道:“還都不怨你,好好一狀元郎,就因為你,害人家連功名都丢了,他定不會做那等偷雞摸狗之事,一定是那些嫉妒他的人誣陷他,都是因為你,早說了你還不如把他給我呢,我肯定不會這麽對他。”

淩祈宴臭了臉,沒有理她。

開席之前,淩祈寓姍姍來遲,進門後先與太後請罪,說是陪着父皇召見官員,耽擱了,這是正事,太後自然不會說他什麽。

淩祈寓笑吟吟地送上自己帶來的生辰禮,是一只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鳥。

“送給大哥的,還請大哥笑納。”

淩祈寓臉上的假笑讓淩祈宴十分不适,送這麽只金絲雀給他,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淩祈宴心下不快。

見淩祈宴沒有拒絕的意思,江林幫之接下東西,淩祈宴滿眼漠然地擡手,随意一撥,打開了鳥籠子的門,那雀鳥抖了抖翅膀,飛出來,在小孩們的笑鬧聲中于大殿裏轉了一圈,飛出殿外去。

淩祈寓瞬間沉了臉:“大哥這是何意?”

“這麽漂亮的雀鳥,還是放生了的好。”

淩祈寓冷道:“這雀鳥嬌貴,失了庇護,去了外頭只怕活不過幾天就得死。”

淩祈宴懶得再理他。

怕他們又起沖突,太後趕緊吩咐開席,将倆人隔開坐。

後頭倒是沒再生什麽事端,生辰宴吃了一個多時辰,終于結束,下午太後只留了淩祈宴和惜華下來陪她,小孩們各自散了。

臨走之時,淩祈寓陰恻恻地睨了淩祈宴一眼,未有人察覺。

大殿裏終于安靜下來,祖孫三人總算能好生說會兒話。

太後還是與淩祈宴、惜華這兩個她自個養大的孩子更親,惜華過了這個年就要出嫁,她老人要添的嫁妝一早就都備得妥妥的,說了幾句話就拿了這事出來羞她。

惜華紅了臉,對嫁給那敬國公長孫倒沒之前那麽排斥,還說起這段時日與她那小姑子、未來表嫂時常有走動,處得很不錯。

“玉蘭可喜歡大表哥,時常與我打聽大表哥的喜好,聽聞大表哥愛聽人彈曲兒,每日在家裏苦練,她其實已經彈得很好了,她以前是個文靜的,知道大表哥愛玩,馬球、投壺那些也在跟人學。”

太後聞言高興萬分:“這林家小娘子果真是這樣的?那就好、那就好,宴兒你聽到了,日後可得對人好一些。”

淩祈宴“噢”了一聲,随口應下。

過了半個時辰,突然有太監急匆匆地進殿來禀報,說是敬國公府出了事,那位将要過門的準毓王妃,沒了。

淩祈宴一愣。

太後與惜華更是滿眼愕然,太後先回神,厲聲問:“怎麽回事?!”

太監趕忙将事情說了一遍,今日顯安侯嫡女邀了各府小娘子們,去顯安侯府的湯泉莊子上玩,林家小娘子蕩秋千時,那繩子松動了,但沒人發現,林小娘子蕩到高處,不慎從秋千上摔下,頭着了地,當場就昏死過去,被抱回敬國公府沒多久,就已沒了氣息。

“顯安侯已親自登門去了敬國公府賠罪,将湯泉莊子上的下人都交了出來,任由敬國公府發落,侯夫人更是帶了女兒去廟裏,說是要留廟中長住一年,為林小娘子誦經祈福。”

惜華郡主紅了眼睛,太後神情悲傷,半日說不出句話來,淩祈宴更是不知當說什麽好。

……怎麽竟又發生了這種事?

松麓關。

這裏是離漠北最近的關口,朝廷的兵馬出征漠北,多數從這個關口過。

幾個月之前,漠北刺列部勾結巴林頓人叛亂,敬國公世子林肅将軍奉皇命出征,并未能将亂軍一擊擊垮,軍事陷入膠着狀态,如今天冷了,朝廷大軍退回至松麓關,只能等來年開春、天氣轉暖,再行出兵。

溫瀛到達此處已有大半個月,一直在關口下的松麓鎮上歇腳。

他沒有回鄉,來這邊時路過廣縣,都未回去看一眼。

松麓鎮上到處都貼有征兵的布告,溫瀛沒有急着去投,花費了些時間,将軍中衆将領的過往功績、家世、脾性都打聽清楚了,趕在小年前一日,終于去征兵處報了名。

負責登記的小兵見他一副斯文書生模樣,長得還白白淨淨的,懷疑問他:“你果真要報名?你能提得起多少斤的重物?”

溫瀛面不改色,單手拎起身旁一塊足有百斤的巨石,那小兵看直了眼,又遞了柄長槍給他:“這個玩過嗎?試試?”

溫瀛接過去,姿勢娴熟地随意舞弄幾下,明明只是一柄最普通不過的木槍,硬是在他手裏舞出了行雲流水、銳利逼人之勢。

這下不單是那小兵,連身後排隊應征的人都喝起彩來。

聲音傳到後頭兵房裏,出來個滿面絡腮胡身形魁梧的把總,皺眉問發生了何事,小兵指着溫瀛将事情與他禀報了一遍。

那把總聞言起了興致,叫人換了柄鐵槍來,擡了擡下巴,示意溫瀛再舞一遍給他看。

溫瀛鎮定執起鐵槍。

一套完整的槍法舞下來,那把總三撫掌,高興極了:“善!”

再自我介紹:“鄙姓鄭。”

對着一個尚未入伍的白身這般客氣,足見這人對溫瀛将來的看好,他的眼光一向毒辣,這個少年人并非只有那花架子,他身上那股子氣,就注定了日後必不會是池中物。

溫瀛不亢不卑道:“鄭把總,幸會,在下溫瀛,冀州廣縣人士。”

溫瀛呈上自己戶籍文書,鄭把總随意翻了翻,發現他年歲果然不大,且今日還是他生辰,于是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後生可畏,以後你就跟着我混,保管你有酒有肉吃!”

作者有話要說:

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馬上就切時間了,然後就嘿嘿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