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真的會笑
翌日,副總兵張戗率兵擊潰巴林頓逃軍,成功占下豐日城的消息傳回。
因旒王重傷不起,大部隊依舊停營在豐日山坳中。
軍中将士每日裏看着主帥帳中衆軍醫進進出出,且各個面色凝重、愁眉不展,無不忐忑難安。
出來打巴林頓,是旒王違背朝廷意思一意孤行之舉,蓋因陛下睜只眼閉只眼才能成事,如今勝利在望,旒王殿下突然重傷,繼續打是不打,他們誰都不敢拿主意。
若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戰事半途而廢,等待他們的将不會是褒獎,而是朝廷的問責和陛下的怒火。
這必然是大多數人,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淩祈宴走出帳子,姜戎正在外頭等候求見。
“殿下傷重未醒,你還是回去吧。”
姜戎似有不信:“果真嗎?”
淩祈宴面不改色地點頭:“嗯,殿下怕是短時間內都難醒來,你不必在這等着了。”
既然淩祈宴堅持這麽說,姜戎便很識趣地沒有拆穿,只道:“如今豐日城已下,巴林頓朝廷大亂,打他們都城想必不費吹灰之力,并不需要我刺列部再增援,明日我便率兵回去了,煩勞溫先生幫我與殿下謝恩,多謝殿下給了我刺列部立功表現的機會,刺列部人感激不盡。”
淩祈宴随口道:“不必,這回若沒有刺列部的援軍及時出現,戰事會變成如何還不好說,我大成軍即便贏了,只怕也贏得不容易,刺列部在這場戰役中當居頭功,待殿下醒了,定會幫你們與陛下和朝廷讨賞。”
姜戎再次謝恩。
淩祈宴未與他多說,又要回去帳中,轉身之時,姜戎忽地叫住他,問:“溫先生,日後待您與殿下班師回朝,您能否依舊如今日這般,理所當然地以殿下的口吻替之說話?”
淩祈宴揚眉:“那是自然。”
他的神情裏盛滿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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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回去京裏,他與溫瀛也不會變。
姜戎目光微滞:“好,待日後,若有機會,我必再去京中,拜見您與殿下。”
淩祈宴輕勾唇角,進去裏邊。
傳聞中傷重昏迷不醒的溫瀛此刻正倚在榻上,看剛剛送來的奏報。
淩祈宴走過去,親手剝了個橘子,掰下一瓣,沖溫瀛示意:“張嘴。”
溫瀛看着他,沒動。
淩祈宴啧了一聲,含住那瓣橘子,彎腰湊近到溫瀛面前,看向他的眼中盡是明亮笑意。
溫瀛定定回視他,啓開唇,将橘子從他嘴裏銜過去。
看着溫瀛慢吞吞地咀嚼再咽下,淩祈宴笑問他:“甜麽?”
“嗯。”
……真沒情趣,都不知道多說幾句好聽的。
淩祈宴暗自遺憾,他怎就看上這麽根木頭。
将剩下的橘子都吃了,淨了手,淩祈宴倚着溫瀛坐下,與他一塊看他手中軍報。
這一戰之後,巴林頓八萬兵馬死傷四成,半數被俘,元氣大傷。
豐日城被占,巴林頓朝廷徹底慌了神,他們的汗王已然有了棄城西逃的跡象。
淩祈宴順嘴問:“幾時去攻打他們都城?”
“将這邊的事情解決就去。”
聽溫瀛說得篤定,心知他已将事情都安排好,淩祈宴不再多問,笑嘻嘻地拱了拱他:“窮秀才,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回京啊?”
溫瀛側目看他一眼,淡聲問:“這麽想回京?之前不是還嫌京裏悶?”
“悶是悶了點,但是淩祈寓那個狗東西即将倒大黴,這麽大的樂子,我可不能錯過了。”
溫瀛皺眉:“不許提他名字。”
淩祈宴伸手戳他的臉:“你這人怎麽這麽小氣,我罵罵他都不行?每回都這樣。”
“閉嘴。”
閉嘴就閉嘴。
溫瀛将他攬入懷,輕捏了捏他的腰:“應該快了,待巴林頓都城拿下,差不多就能回去了。”
離開上京來這西北,已有一整年的時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在這裏長待。
入夜。
漆黑山道上一陣馬蹄急響,周遭山林裏突然冒出數十火把,被圍在當中的人面色一片灰白,轉瞬已被拿下。
參将錢勇被帶至淩祈宴跟前,他正坐在八仙椅中喝茶,手裏還握着先前溫瀛用來捆他的那根鐵鏈,慢悠悠地晃蕩。
那日據理力争,游說溫瀛來攻打這豐日城的部下,就有這錢勇。
他不是帶頭的那個,甚至當時一衆人吵起來時,他連話都沒多說,只在幾次關鍵時候恰到好處地煽風點火。
看到被押在一旁的自己的親兵,錢勇沉下臉,冷聲質問淩祈宴:“溫先生突然扣下我的兵,又将我叫來,到底是何意?”
淩祈宴放下茶盞,嗤道:“不該是我問你麽?你鬼鬼祟祟地派這人出去,是想将王爺傷重的消息傳遞給誰?”
錢勇眉頭一皺:“本将不知道溫先生在說什麽,你說的事情,本将沒做過。”
“不承認也無妨,”淩祈宴無所謂道,“會叫你承認的。”
錢勇的面色陡然變了。
淩祈宴拍拍手,當即有幾人上前,将錢勇按跪到地上,那根鐵鏈轉瞬套上了他脖子。
錢勇劇烈掙紮,目眦欲裂,憤怒道:“本将是朝廷命官,正三品的武将,黃口小兒敢爾!”
他被人扯着鐵鏈,吊起腦袋,十足難受,但又勒不死他。
淩祈宴掏了掏耳朵:“哦。”
他偏就敢。
抽出劍,劍刃拍上錢勇的臉,淩祈宴幽幽道:“我有何不敢的?我的話就是旒王殿下的話,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我替王爺教訓你,你敢不服?”
“你是個什麽東西!狐假虎威的佞幸罷了!”
錢勇啐他,淩祈宴嫌棄地避開,冷聲吩咐人:“去裝馬尿來,先給這位錢将軍醒醒腦。”
他從前雖不屑去做,但那些世家高門裏教訓人的各種法子,他都清楚得很,不介意一樣一樣在這人身上試一遍。
亥時末。
淩祈宴伸着懶腰回到主帥帳中,将錢勇畫押了的供詞遞給溫瀛看。
溫瀛接過擱到一旁,沉聲問:“玩夠了嗎?”
淩祈宴不樂意:“我好不容易撬開他的嘴,你怎不先看看,就知道教訓我。”
若非溫瀛一再派人去催,他還得再跟那錢勇慢慢磨一磨,不會連宮中內侍使的那些陰私手段都拿出來,逼得錢勇一個時辰都沒扛過,就給老實招了,沒勁。
溫瀛一目十行地浏覽完錢勇的供詞。
不出所料,這人是聽了那方仕想的蠱惑,與之傳遞消息,但他事先并不知道巴林頓人在豐日山設伏,放火燒山之事,也并未想到他傳遞出去的消息,最後會落到巴林頓人手中,他沒想也不敢通敵叛國。
但大錯已然鑄成,悔則晚矣。
溫瀛的神色冷峻,淩祈宴伸手戳了戳他胸膛:“他說方仕想沒與他明着提背後是誰,是他自己猜到的,才生了心思,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将那張供詞按下,溫瀛沉下聲音:“将方仕想也拿下,與錢勇一并押解進京,交與陛下處置。”
淩祈宴笑了笑:“哦,那你得小心了,狗東西定會想盡辦法半道上殺人滅口。”
溫瀛不以為意道:“如此正好,就怕他不動。”
淩祈宴就喜歡溫瀛這副雲淡風輕,又自信十足的模樣,狗腿地湊過去幫他捶肩膀:“好殿下,商量件事情呗。”
溫瀛輕阖起眼,閉目養神:“說。”
“下次去攻打巴林頓都城,帶上我一起吧。”
“好。”
溫瀛痛快答應,淩祈宴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一句沒用上,沒忍住笑,彎下腰摟着溫瀛脖子,側頭在他臉上親上一口:“你真好。”
溫瀛反手摸一把他的臉:“別撒嬌。”
淩祈宴在他耳邊悶笑:“我哪有啊?旒王殿下不要冤枉我。”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不害臊。”
淩祈宴哽住,順手一推他肩背:“你這人太壞了。”
剛站直身又被溫瀛攥過去,跌坐到他腿上。
“你幹嘛?”
“聽話。”
淩祈宴雙手扯起他兩邊臉:“那你笑個給我看看。”
溫瀛不耐皺眉。
淩祈宴貼近過去,在他唇上點了點,嗔道:“笑一笑怎麽了?”
溫瀛擡手将他摁入懷:“不許鬧。”
次日清早。
剛起身,聽到帳子外隐約的吵鬧聲,淩祈宴叫人進來問:“外頭在鬧什麽?殿下還傷着,什麽人在這主帥帳子外吵鬧?”
“是幾位将軍,說、說要找您讨個說法,為何突然将錢将軍拿下,還像犯人一樣押在囚車裏?”
淩祈宴聞言輕哂:“他們還說了什麽?”
那禀事的太監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道:“還、還說您趁着殿下傷重昏迷時,冒殿下之名,排除異己,其心可誅。”
“是麽?”淩祈宴似笑非笑,睨向溫瀛,“旒王殿下倒是說句話呗。”
溫瀛正用早膳,神色淡定如常:“你自己惹出來的事,你自己解決。”
淩祈宴抱怨道:“什麽叫我惹出來的事,我是為了誰啊?你可真沒良心。”
溫瀛并不領情:“我沒讓你将人關囚車裏示衆一整夜,你這純屬沒事找事。”
淩祈宴踢他一腳,起身出去。
剛要掀開帳簾子,溫瀛卻又喊他:“宴兒。”
聽到這個稱呼,淩祈宴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回頭。
溫瀛一擡手,有什麽東西從他手裏扔過來,淩祈宴順手接住。
是金制的鎮西北總兵令牌。
淩祈宴有一點意外:“……你給我這個啊?”
“拿着吧。”溫瀛淡道。
方才的那點不快轉瞬煙消雲散,若非還要去外頭解決麻煩,淩祈宴恨不能抱着溫瀛這個冷面王爺再親上兩口。
可太招人喜歡了。
他颠了颠手裏的令牌,揚起唇角:“謝了。”
走出帳子,外頭已經聚了七八人,都是軍中老将。
這些人執意要将那錢勇放出來,正在吵鬧,但那囚車前守着的都是溫瀛的親衛,豈能如他們所願,有人連劍都抽出來了亦無用。
至于那個錢勇,被淩祈宴叫人折騰了一夜,這會兒披頭散發蜷縮在囚車裏,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
見到淩祈宴出來,立刻有人怒目而視:“錢将軍與我等同在軍中數年,無功勞亦有苦勞,不知今日究竟犯了何事?要受這般折辱!”
淩祈宴“哦”了一聲:“你們在這圍了半日,他犯了何事,他自個沒跟你們說?他通敵叛國,出賣軍機,我不過叫人将他押在囚車裏叫大夥都好好瞧瞧,怎麽就委屈他了?”
通敵叛國四個字一出,衆人嘩然,有人為之辯解道:“這不可能!錢将軍向來坦蕩,絕無可能做這等事情!”
“他自己都畫押招認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淩祈宴哂笑,“我還能冤枉他不成?非但是他,副總兵方仕想亦有份參與,否則你們以為巴林頓人是如何知道,我軍會來攻打這豐日城,得以提前調動兵馬過來設伏?又如何算準的我軍确切的翻山時間,放火燒山?”
那日的事情确實太過湊巧了些,他們不是沒私下嘀咕過,但淩祈宴這般做派,卻實在難以叫人信服。
“方副總和錢參将都不是這等人,誰知道是不是你屈打成招,事情要如何處置當等王爺醒來,查個清楚再做定奪,輪不到你一個軍師在此越俎代庖。”
淩祈宴晃晃手中腰牌:“看清楚了沒?這是王爺那日進山前給我的,他讓我留守辎重營,若發生什麽意外之事,代行總兵之職。”
“怎可能?這不合規矩!”有人脫口而出。
淩祈宴目視向說話之人,冷聲提醒:“在這軍中,王爺的話就是規矩,由不得爾等質疑。”
那人不服争辯:“誰知是不是你趁着王爺昏迷不醒,偷了王爺的令牌,你——”
那人一邊說着,激動之下上前一步就想對淩祈宴動手,話未說完,淩祈宴身後的親衛已齊刷刷地抽劍出鞘,将之護住,數道劍同時架上了那人的脖子。
淩祈宴沉聲下令:“拿下,以錢勇同黨論,送押回京。”
對方臉漲得通紅,已被人按跪在地,破口大罵。
淩祈宴冷冷瞅着他,這人是否真是錢勇同黨不重要,他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反正送去京中,自有皇帝決斷。
終于有人覺察出不對,警惕問淩祈宴:“溫先生如此大動幹戈,究竟是何意?”
這位所謂軍師日日與王爺同寝同食,他們早就懷疑他不是什麽正經幕僚,心下多有輕視,但沒想到這人會這般大膽蠻橫,這些旒王親衛竟也聽他的。
有心思敏銳的,心下已打起鼓,若這些事情果真不是這人自作主張,那便是……
可旒王殿下想要對付的人,又豈會是方仕想、錢勇他們?
淩祈宴沒給他們工夫多加揣測,漫不經心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各位将軍還是少沾惹這事為妙,別因為顧念所謂同袍之誼,枉斷了身家性命。”
還有人想辯駁,被另一人攔住,那也是位參将,在這些人中年歲最高威望最大的,他試探着問淩祈宴:“王爺他,……現下如何了?”
淩祈宴笑笑:“諸位不必擔心,只要諸位不生事端,王爺自然就會好,王爺好了,你們日後才能更好。”
聽明白了他的話裏的意思,默然片刻後,對方低頭改了态度:“溫先生說的是,是我等莽撞了,我等也盼着王爺能盡快好起來。”
“那便散了吧,這通敵之事,不是鬧着玩的,若無證據,輕易我豈會冤枉誰,我既奉王爺之命,代管了這總兵令牌,自然不會辜負王爺的信任,也望諸位不要誤了王爺一片苦心。”
打發了人,淩祈宴回去帳中,将令牌扔回給溫瀛,沒好氣道:“你的這些部下,沒一個好管教的,以後別讓我做這事了,我沒興致再配合你唱大戲。”
溫瀛提醒他:“你我夫妻,同心一體,你理該幫我。”
“還沒拜堂,你少占我便宜,等我八擡大轎娶了你再說。”淩祈宴順嘴道。
“嗯。”
那一瞬間,淩祈宴終于看到,似有淺淡笑意,在溫瀛那張俊美無俦的面龐上浮現,仿若冰雪消融。
他下意識地眨眼,還當是自己眼花了。
“……你竟然真的會笑?來來,再給哥哥笑個看看呗?”
溫瀛睨他一眼,又移開目光,神色已恢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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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