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節課間
在自身爛成泥的右手又添了三刀新傷。
他這麽痛快無非就是安撫明海,制止他的沖動,可天知道明海的腦回路九曲十八彎,他見溫與憐如此爽快,心想這人是不怕死的,嘴裏小罵幾句,反而勒緊了手裏的繩子,神經質道:“瘋子,瘋子。”
溫與憐大吼:“不要。”
與此同時,江秋期一個悶棍狠狠敲在明海腦殼上。
天旋地轉,一切就像一場鬧劇,印在黑白電影條帶上的畫面穿插在這黑洞的廢棄工廠。
明海緩緩倒了下去;江秋期吓得不輕,身體抖得跟篩子似的,手裏的棍子随後也掉落在地上。
溫與憐疾步沖了過去,甩開手裏的水果刀,顫抖着解開壯壯脖子上的繩子。
壯壯嘶啞着破皮似的嗓子小聲的哭出來,鑽進溫與憐的懷裏。
小孩子吓狠了,一個勁兒往心理安全區裏蹿。溫與憐敞開懷抱将她罩住,盡可能給她安慰,他知道這是會留下一輩子陰影的事,假如壯壯記住惡魔的臉,她會在夢裏永遠擺脫不掉魔鬼的追捕。
他掰開一點距離,給她比着手語:忘了好嗎。
壯壯眼角挂着淚,點點頭。
溫與憐又将她抱進懷裏,輕拍着她的後背,一下一下,非常有節奏。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不要害怕,無論如何,她的身後始終有一張手,給她遮風擋雨。
溫與憐安慰了壯壯好一會,然後将她從地上抱起來,起身往外走。
江秋期也怕待在這種地方,忙跟上他們。
但他一口氣沒提上來,臉側伸出一把帶血的刀,直直沖向毫無防備的溫與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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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溫與憐感受到耳側的風,及時躲過攻擊,刀只紮裂了他肩膀的衣服。
溫與憐把壯壯塞進愣神的江秋期懷裏,劈手去奪明海的刀,但後者死死握住刀不松,兩人争來奪去,滾做一團。
明海騎在溫與憐身上,刀尖懸在他的瞳孔之上。
明海徹底瘋了,都說瘋子的勁大,溫與憐幾度抓不住他的手。
“去死去死。”
催眠似的詛咒萦繞在耳邊,溫與憐看着明海一張一合的嘴,放佛看見了地獄的大門。
記憶中大伯毒打他的場景在腦海裏回放,同此時一個樣,叫嚣着讓他去死。他躲,大伯還是窮追不舍。
溫與憐猝然偏過頭,刀擦過他的顴骨,但下一刻,溫與憐借着沖勁掰着明海的手,調了個頭,将刀紮進他的胸口。
血濺了溫與憐半邊臉,鹹腥無比。
明海到底抽搐了幾下,斷了氣。
江秋期徹底吓癱了,看溫與憐走過來不住後退。
他停住腳步,眼睛注視着壯壯。
壯壯偷只眼看他,随即在江秋期懷裏掙紮,下地撲向溫與憐。
溫與憐沒管江秋期,抱着壯壯離開了工廠。
江秋期掏出手機糾結地打了電話報警,而後追上溫與憐,叫了車去醫院。
不到兩個星期,溫與憐第二次來醫院了,這頻率比過去幾年次數加起來都要多。
醫生分別給一大一小檢查,該上藥的上藥,該吊水的吊水。
壯壯精神受到驚吓,被醫生安排在病房住了下來。
溫與憐處理完傷口,進了病房坐在壯壯旁邊看她睡覺。
壯壯嘴邊破了皮,貼了一個小小的創口貼;她的睫毛還挂着未幹的淚水,嫩紅的臉頰惹人心疼。
溫與憐輕柔搭上她的額頭,理了理鬓角的細發。
沒有機會了,他想。
溫與憐在理智與迷茫中再次失去方向,他甚至懷疑自甘堕落不為是一個方法,他所尋求解脫不是以身邊人為代價的,他想離開。
永遠的離開。
江秋期站在病房門外沒有進去,他無法判定今天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為正确,是不是給溫與憐添了麻煩。
溫與憐将刀插入了那人的心髒,他親眼看見了。
血漸漸在那人身下漫開,一點點帶走男人的生氣。
江秋期攥緊了手,伸手握病房門的把手,門把卻從裏面轉開了。
溫與憐從裏面出來,和他對上了視線。
江秋期忙喊:“表哥。”
溫與憐回頭看了眼病床上的壯壯,道:“出去說。”
走廊有幾個扶着牆練習走路的病人,身邊陪護着耐心的護士。
溫與憐有點疲倦,聲音輕輕的。
“你怎麽會在那裏?”
江秋期帶着厚厚的眼鏡,整個人看上去傻傻的。
“我想找你,但在學校一直遇不到,我就找老師問了你的住址。”但老師提供的住址是沿襲初中的資料,溫與憐早就搬了不知好幾回的家了。江秋期費了好大的周折才打聽到了南郊兒童福利院。
這天,明海喝酒壯膽,抓了小孩,打電話放肆叫喊溫與憐的時候,被緊跟其後的江秋期聽了個全。
說來也巧,江秋期膽小如鼠的人,這一次破天荒入了險地。他一路跟着明海到了廢棄工廠,一直躲到溫與憐出現。
“對不起。”江秋期沒能幫上什麽忙,誠懇地道了個歉,如果他有勇有謀的話,或許溫與憐的身上不用添那麽多傷疤。
但他又有什麽錯,失敗的人往往給自己找借口,而弱者首當其沖,成了他們推卸責任的擋箭牌。溫與憐沒有覺得他錯,輕輕搖了搖頭,說:“你先回去吧。”
他同腦海裏以光速閃現的陳年舊事做最後的思想總結,認真批判了下自己,将自己批的血淋淋的,而後再跪在地上,暫時忘卻所有。
江秋期在他背後說道:“表哥,我報警了。”
溫與憐頓了下腳步,沒有回頭。“嗯。”
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最令人費心煎熬,他讓有心者不知對錯,擅自瞎想。
溫與憐在路上漫無目的的游走,拐進一個小巷的時候被人攔住了去路。
這些人開門見山:“請跟我們走一趟。”
溫與憐無語地看着他們。
“我們是坤哥的人,他想要見你,讓我們務必讓你看幾張照片。”
他們拿出一疊照片,一張張翻給他看。
照片沒什麽稀奇的,就是上面的人挺讓他意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極限挑戰失敗……
☆、代勞
“二爺,當你腹背受敵,手無利器之時,唯能自保的便是人體自帶武器——就是手,在人後頸正中,第一頸椎下面有一個穴位,叫啞門穴,稍用力擊中,便會使人暈厥。”
邱哥曾經無心的科普知識卻在此刻派上用場,當時只以為社會大哥傳播不良知識,禍害祖國花朵,哪想有一天可反轉局面。
溫與憐坐在汽車後座,身邊派兩尊大佛看着。
沈坤不知受了哪方委屈,弄來一輛破車,後座坐兩個人都吃緊,這下坐三個人一點空間都不剩,胳膊擦着胳膊,腳抵着腳。
離得近,溫與憐餘光能看見不少契機。
車子開過的路崎岖不平,一路颠上颠下,人坐在裏面搖搖晃晃。場子小,溫與憐故意随車左搖右晃,碰到兩位喽啰身上,來了個四五次,将兩人身上探了個通透。
後面這兩人身上沒有刀,也沒有槍,前面副駕駛上那位腰間似乎別了一把手|槍。
溫與憐比任何時候都要鎮定,少年長時間生活在烏煙瘴氣的流氓聚集地,見刀見紅如同吃飯睡覺,再尋常不過。溫與憐有時候會主動接觸這些,他如果恐懼,迎面而上會比當縮頭烏龜更好。
他的心性不像十七八歲的高中生,冷靜地可怕,倒與經歷風霜,在血雨裏摸爬滾打的成年人一樣。
車駛離了市區,路上的車輛和行人漸少,太陽逐漸落山,只留一絲餘光,打在道路,像極了美國西部的死亡公路。
車拐了彎,溫與憐身體用力往前沖,故意拉扯了身邊兩人的人模狗樣的領帶。
那兩人猝不及防頭低着沖到前座靠背,砸了個迷糊,還沒來得及擡頭訓斥,後頸便被一下狠擊,人都沒看清就撅了過去。
後座動靜驚擾了前座的兩個人,副駕駛立刻掏出了槍,卻傻逼似的将槍伸過來威脅溫與憐。溫與憐頭一偏,兩手錯開他手上的槍,瞬間奪過,反手一個手刀,而後用槍指着駕駛。
“沈坤在哪?”
“你想做什麽?”駕駛反問。
溫與憐槍抵上他的後脊梁骨,道:“你賭對了,我不敢殺人,但是我可以讓你下半生變成個癱子。”
他的威脅奏效,畢竟出來混家裏人不知道,一旦出個事,就會被組織抛棄,到那時,誰會雇一個癱子鎮壓門庭。
車很快東拐西歪停在了某路邊,這塊地方圓百裏看不到一戶人家,荒涼的禿頭山。此這時天已經黑了。
溫與憐問出沿着小路往裏走有一個面粉廠,便毫不猶豫将人敲暈,扔在車裏。
南郊村外的這家面粉廠是沈坤運輸貨物的中轉站。算是內部私密基地,沒多少人知道這裏建的廠是幹嘛用的。
溫與憐往裏深入走了些許,看見了所謂的面粉廠,大門緊閉,五米高牆。
他輕手輕腳靠近大門,卻發現門是關死的,一點縫都沒有,扒在門上聽,似乎也聽不見聲音。
溫與憐有些疑惑,但總歸不敢冒險,繞着這座面粉廠觀察起來。
一般工廠四周都是高牆,窗子沒有的話,頂上必定是空的,現在的問題是他如何上廠頂。
溫與憐正尋思着,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黑影,鬼鬼祟祟,時不時擡頭看廠頂,看樣子也想上去溜溜。
他幾步走過去,用槍抵住了那顆黑乎乎的腦袋。
那人愣了一下,反應一瞬間,回頭之時劈奪威脅自己的槍。
不過。
“溫與憐?!”
周尋卿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整個包住了溫與憐的,神經高度緊繃的他,前一秒正想着怎麽帥氣的與敵人同歸于盡,這一秒脖子軟的能直接變成水癱了。
“周尋卿?”溫與憐動了動手,縮回了槍。“你在這幹什麽?”
周尋卿指了指面粉廠:“顧聞被綁架了,他給我打了電話。”
顧聞這個人,說他富家敗家,他還有點腦子,頭腦瓜子裏的也不全是水,當他發現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偷偷摸上了口袋裏的手機,給周尋卿打了個電話。
為了不引起懷疑又能準确傳遞信息,顧聞故意撒潑,大喊大叫,就差沒就地打滾了。
“我追蹤顧聞的手機找到這的,他們在裏面。”
在這琢磨怎麽救人之時,周尋卿已經好幾次聽見裏面傳來的模糊不清的悶哼聲,他想報警,又擔心警車駛來的聲音會打草驚蛇,倘若裏面的人反應極端,當場撕票,那就适得其反了。
“我去。”溫與憐掂了掂手上的槍,将其塞給周尋卿。“他們綁架了邱哥,肯定出事。”
周尋卿不同意:“進去會有危險。”
溫與憐道:“在這之前,他們是打算綁我來的。”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主動來和挾持來都是一個結果。
現在沒有辦法,唯一的法子就是順從沈坤的計劃,緩住他。
沈坤遲早會動手的,溫與憐想起邱哥是給過他提示的,那約定好的十點鐘。
“周尋卿,報警吧,給我留個後路。”溫與憐說。
慘淡地月色之下,周尋卿竟然看見了他眼中流動的熒光。
——
溫與憐敲了大門,不出一會,裏面傳來插銷拔開的聲音。
沈坤懶懶的聲音從裏面透出來:“怎麽這麽慢。”
開門的小弟看門外只有溫與憐一人,疑惑出去的兄弟怎麽沒有回來。
溫與憐道:“別看了,就我一個人。”
小弟遲疑讓開步,回頭看着沈坤。
“等等。”
溫與憐大腦一轟,不回頭就知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混球跟上來了。
周尋卿敞開胸懷,大大方方道:“我朋友被你們請了,我看看,能不能帶他走。”
他看了眼溫與憐,用不屑一顧的神情告訴他自己冒險不是給他添麻煩,也不是為了他。
沈坤在裏面長喊一聲都進來吧,才結束了某兩個人的“眉目傳情”。
沈坤小三十的年紀,手裏轉着一串佛珠,另一只手撇着一根煙,吞雲吐霧,一副騰雲駕霧的樣子。
他背對着大門,背對着所有人。
面粉廠實為虛名,除了随處幾摞面粉,其架構只是一個稍大的停車庫,最裏面還有兩臺面包車,雖離得遠,但可以看出是新的。
邱哥像囚犯似的被綁在水泥柱上,溫與憐到之前,他應該受了些懲罰,眼皮耷拉着,有氣無力的樣子。
顧聞比較慘,他被直接吊在空中,全身的力量得靠着兩只胳膊支撐,但估計時間太久了,他兩只手被勒的青筋突起,手背蹿紅。
沈坤饒有興趣地看着溫與憐和周尋卿,笑道:“呀,還帶了幫手。”派去接溫與憐的兄弟沒回來,沈坤可不會單純到以為這幾個人接累了先回家;然而溫與憐單刀赴會,想必也是有了保全之法。
溫與憐心裏有譜,卻也循序漸進:“沈坤,邱哥和你都是朋友,有什麽話不能在外面說的。”
沈坤扒拉着手裏的佛珠,慢慢踱步:“說的對,這件事是可以在外面說,但是你看,”他指着灰頭土臉的邱哥道:“明顯邱哥不配合啊。”
溫與憐:“按你和邱哥的交情,還有什麽邱哥不配合。”
他雖然這樣說,但也明鏡沈坤口中的這件事絕不有朋友之間互幫互助那麽簡單。
倘若跟殺人犯法一個層面,也別怪邱哥不同意,他早就金盆洗手了,泥污垢子的苦很難,他不會再碰。
“交情什麽的麽,暫且不談,一個屋檐下打架的經常有對不對,我請你來是做了個兩全之法,既然邱哥不願意,你就代勞,之前包廂喝酒不也是你代勞的嘛,這次也沒關系吧。”
沈坤朝旁邊保镖點了下頭,那人拿出一份合同遞給溫與憐。
運輸貨物保密合同,溫與憐一眼掃過去,大概明白這份合同是個坑,只要跳進去了,接了,邱哥他日想再出這個坑就沒這麽容易了。
說白了,沈坤就是想把邱哥拖下水,安得什麽心不知,但肯定不是好心。
溫與憐:“你這是強迫了吧。”
沈坤:“怎麽會呢,雙方都有好處的,做買賣講究平等不是,你還小,等再過個幾年,跟我混久了,你就知道了。”
溫與憐又盯着手裏的那份合同看了許久。
顧聞這輩子都沒遭這麽大的罪,他溫室裏長大的小惡魔,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哪還淪落到有朝一日被吊在半空,感受腳不沾地的恐懼。
他吃不得苦,疼極了會喊。
“喂,哎,你們談什麽合同啊,不關我的事,可不可以先放我下來啊。”
剛開始他還可以提了提臂膀的利緩解肌肉拉扯的疼痛,現在他動一下就痛,更別說提手臂了。
保镖兇神惡煞道:“閉嘴!”
顧聞一來被吓,二來沒力氣,垂着頭也不說話了。
溫與憐擡頭望了眼默不作聲的邱哥,想道:“我可以幫你,但是我有條件。”
沈坤大方一擡手,“說。”
溫與憐伸出手一指:“把他放了,無關的人沒必要牽扯進來。”
沈坤爽快道:“行,去,把他放下來。”
顧聞激動的說不出話,嘴裏含糊不清的嗡嗡。
保镖放繩子将人放下來時,只給顧聞解了綁,但人還押在手裏。
顧聞驚嘆:“你們幹什麽,不是說好放我的麽!”他兩只胳膊垂着,任憑身後保镖拽着使不上力。
“阿卿,救我啊。”他嚷嚷不得,轉向周尋卿求救。
沈坤感受到溫與憐的眼神,擺擺手道:“溫小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江湖上言而無信的人多了,做事什麽的都得留一手。當然,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咱們按規矩來,等你幫我送完了貨,我保證完好的放這小子回去,另外,邱哥你也帶走,咱們以後還是兄弟。”
顧聞不甘,喊道:“我不信,你打我幾下他們又看不出來,你還是放了我吧,我留在這對你們也沒什麽好處,還多一張嘴吃飯不是。”
沈坤沒有理他,顧聞心想,該不會不給自己吃飯吧。
一時間工廠安靜下來,顧聞也不敢多說話。外面有風刮草地的簌簌聲,時而遠,時而近,似乎要給這黑夜添點料,來個暴風雨什麽的。
溫與憐看着合同看了好一會了,不擡頭也不說話,沈坤等的有些不耐煩,說道:“怎麽,沒問題吧,還有什麽條件只管說。”
溫與憐合上文件,轉頭看了一眼周尋卿。
周尋卿一直站在身後,像個湊人數的路人甲。
溫與憐從看他的眼睛慢慢移到了垂在身側的手,看清了他對自己比劃了幾個手勢。
那是啞語,溫與憐猝然回頭,道:“可不可以先将邱哥手上的電夾撤了。”
沈坤又一擺手,手下的人立馬就去辦了。
溫與憐慢慢往邱哥方向走去,半道給保镖截住了。
溫與憐沒有跟他多費口舌,而是借他身體擋着,眼睛看向邱哥,伸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抽走了此人藏在衣服口袋裏的槍。
——
五個人,一個人有槍,你左手最近那個。
再拖十分鐘就夠了。
——
周尋卿為了防止他們搜身,将手機放在了面粉廠高牆的牆腳處,二來也有利于警察找到這個地方。
沈坤再小心翼翼,小心謹慎,也不會料到他把手機放外面,更不會想到溫與憐和周尋卿兩個人沒事幹跑去學了手語。
周尋卿給溫與憐勘探廠子裏的情況,溫與憐接受信息自動生成最兩全的方案。
邱哥飽受點擊折磨,喉嚨幹的說不出話,他看着溫與憐,嘴巴張着,似乎是有話要對他說。
溫與憐想過去,但總是被攔着。
“坤哥,我跟邱哥說句話都不行麽。”
沈坤的保镖像一堵牆,死死攔着不讓靠近,溫與憐只能遠遠地看着他的嘴巴一會張一會合,眼神充滿恨意與唾棄,尋常人一看便知那不會是什麽好話。
果不其然,邱哥掙紮着終于喊出了嗓子。“賤人。”
沈坤呵呵笑道:“看吧,沒什麽好說的,還不是罵你。”手裏一直轉的佛珠套在了手上,說:“嗯,說不定也是對我說的。”
随後又是一陣沉默的死寂。
沈坤不知何時拿了一把槍在手裏,道:“今天就走吧,外面快要下雨了。”
就在風越刮越大的時候,突然有人喊道:“坤哥,外面好像有警車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幾個點
啞門穴被打到可以昏厥,但是不重,掐人中就可以醒,但在這裏那四個小喽啰肯定不能醒。
第二,關于周尋卿進來的作用:1.他把手機放外面真的是很多防天防地的小心人想不到的,所以這裏不存在不合理,所謂燈下黑嘛,不是所有人都很聰明的;2.周尋卿雙商極高,他學手語源自于小時候他母親死去,給他造成的心理傷害,基本不開口與人交流,其父給他找的手語家庭教師;3.周尋卿身上有槍,之前以防萬一是怕被搜身,但是沈坤沒有搜身,所以槍還是在身上的
第三,邱哥也很聰明詳情見下一章
第四,溫與憐十七八歲這麽淡定大膽也跟自己經歷有關,不算金手指,事後也會被吓的腿軟,不過反射弧較長而已
以上,沒啦,有錯字啥的,歡迎指正
☆、活局
沈坤旁邊人沖了一句:“別瞎說,我怎麽沒聽見。”
外面風起的一陣一陣,聲音也是忽大忽小,噪雜之音聽錯了也是有可能。
沈坤抽出布擦了擦槍頭,指派一人道:“你出去看看。”
但那人走到門口還沒開門,就大喊道:“坤哥,真的是警察來了,我聽見聲音了。”
一瞬間,幾個保镖亂成一窩粥。
沈坤暴怒:“你他媽的敢報警!”
“給我把門堵住,誰也別想出去。”他命令道,舉着手|槍指着溫與憐的頭。
溫與憐下意識往下蹲,一拳砸上面前這個五大三粗的保镖。
保镖倒下去的瞬間,他側身貼地滑行,躲到了後方的一個水泥柱後面。
沈坤身邊的人全都聚集在大門,唯有沈坤站在邱哥身邊沒有着急走。
他用槍指着溫與憐,不可遏止地怒道:“溫與憐,你他媽有膽子啊,你居然敢報警,看來你是不懂道上的規矩。”
溫與憐背靠着水泥柱,哼道:“老子不是道上的人。”
他掏出□□,往沈坤方向開了一槍,兩個動作瞬間完成,也給周尋卿制造了機會。
周尋卿拽着被遺棄的顧聞向廠裏兩輛車方向跑,對着裏面的牆就是兩槍。
顧聞給吓懵了,不成語句的叫喊;周尋卿沒有理他,伸腿踹牆,那原本看似堅不可摧的牆壁,像爛泥似的,刷刷往下掉土,很快出現了一個小圓洞。
他讓顧聞先跑出去,自己卻又折了回去。
顧聞膽戰心驚:“你回去幹嘛?”
周尋卿:“溫與憐還在裏面。”
“哎哎,那你也不能進去,危險啊。”
周尋卿像沒聽見一樣,又鑽了回去,與此同時他聽見了子彈劃破天空的聲音。
周尋卿大喊:“溫與憐!!”
沈坤身邊的人都跑完了,他跟溫與憐糾纏了一會,熬不住可能會坐牢的風險,一心想從周尋卿打出的洞逃出去,但溫與憐卻不肯放過他,槍口沒瞄準,子彈嵌入了牆內。
溫與憐不讓他走,是活路,要讓他逃了,才是斷了自己的後路。不僅僅是自己的後路,還會連帶邱哥和周尋卿,沈坤不是好茬,以他號召的影響力,估計整個春華街的混混都會出來弄死他們。
又一下很激烈的纏鬥,沈坤一個走神,手裏的槍被溫與憐打掉,他也不想着去撿而是極力朝出口逃去,他明白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邱哥緩了好一會才恢複點力氣,他幫着溫與憐堵沈坤,沒想到半路沖出來個周尋卿。
沈坤貼地滾到周尋卿邊上,而後伸手将他推向溫與憐,貓着腰,鑽了出去。
顧聞撐起好大的膽子才在走了幾米後又走了回來,沒想到剛到面前,臉上撲過來一個人,把他吓得不輕。
沈坤胡亂推開他,冒着不算小的雨往草地裏跑。
溫與憐拉起周尋卿,帶着邱哥也跟着出來。
顧聞胳膊亂撲騰,三兩下抓住周尋卿的手,叫道:“哎喲喲,我還以為你……快走吧。”
溫與憐道:“你們先走。”
邱哥拽住了他的肩膀:“溫與憐。”
他胸口上下起伏,似在方才危險境遇尚未緩過來。
“他不能逃,邱哥,我去抓他回來。”
警察帶人過來了,還有狗吠的聲音。
顧聞大喊:“太好了太好,警察來了!”
溫與憐最後瞥了一眼周尋卿,随即朝沈坤逃跑的方向追去。
雨瓢潑往下倒,噼啪的聲音在安靜的雨夜格外震耳,前方草地黃土由于長期荒廢,一到下雨便會成為類似沼澤的泥潭,踩上去不會陷下去,但一腳也不容易□□。
沈坤心亂如麻,有個地就走,他身後追着豺狼虎豹,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呃……”沈坤腳下一軟,整個人跌進了爛泥,吃了一嘴泥。
心髒在胸膛砰砰跳,沈坤狼狽的坐起身,愣了一小會,洩憤似的揪拽着旁邊零星幾根草。
“操,溫與憐,你給我等着。”他想,總有一天,他會回來報仇的。
不過,有他坐這發洩一小會的時間,溫與憐已經追上來了。
他一把扣住沈坤的肩膀,拎腿掃上來壓制沈坤。
沈坤短暫松神是松神,但他五六年的提繃神經練就了瞬間回神的神功,好歹是社會一哥,被狗追一次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他這個位子也是浪得虛名。
沈坤迅速轉身與溫與憐交手,兩人在泥地滾來滾去,不分上下,後來溫與憐沒力氣了,才被剩一點意志堅持的沈坤搶奪了先機。
沈坤做的絕,他把自己放在一個就算是勝者也需小心的位置,伸手在旁邊抓了一把和着稀泥的雜草撒到了溫與憐的眼睛上。
溫與憐歪頭躲避之時,一道閃電在天邊劃了一道。
沈坤借着亮光,看見了那把被黑泥裹着的槍——這是溫與憐搶奪保镖的那把。
他和溫與憐幾乎同時伸手,結果被沈坤拿到。
沈坤大笑,利落的子彈上膛,指着半趴在地上的溫與憐道:“老子先送你去見閻王爺。”
就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周尋卿從旁邊撲了過來。
“啪!”
槍聲響起,周尋卿整個人用身體遮住了溫與憐。
少頃,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溫與憐的脖頸,空氣中摻雜着鹹濕的血腥味。
“周尋卿?”溫與憐輕聲推了推他,毫無意外地摸了一手血。
沈坤還在笑,“正好,把你倆一起辦了。”
不過這次他就沒有那麽好運了,他們後面傳來嘈雜但是有序的腳步聲,警|察們手裏的槍支閃着紅點在黑夜裏一閃而過。
沈坤見狀不對想要走,卻已來不及。
“不許動!”
警察全都沖上來,将倒在地上的,站着猖狂的圍成死局。
周尋卿和溫與憐很快被送離,剩下的沈坤,就只能在雨夜中,伴着偶爾的雷鳴,慘淡地收場。
——
沈坤被抓了,他的幾個手下也未能幸免。
面粉廠裏的證據都在,那擺在角落的幾十袋面粉根本就不是能做成面包的原料,具體是什麽,警察叔叔故意賣神秘不肯說,但他那表情,裏面的也絕不會是好東西。
邱哥徹底和春華街斷了聯系,沈坤老大,也就是邱哥曾經的上級看了報紙才知道沈坤私自運貨,知人知面不知心,為了藏好自身的尾巴,他也不再計較什麽,至于邱哥,他也保證,不會再讓曾經的事發生。
顧聞手擦傷,也受了點驚吓,不過在醫院待了一天就回家了。他那個工作狂爸媽在出事一個星期後聽見他提及此事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知道後,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還洗了葡萄吃,氣的顧聞離家出走,在學校宿舍住了一兩個星期拒不見親。
周尋卿肩膀中了一槍,但因送的及時,止住了血就沒大礙了。不過他的體質比較特殊,受了稍重點的傷就會昏睡。
這一次,周尋卿在床上躺了至少有四天四夜,才悠悠轉醒;醒了之後休養了一個星期才從醫院轉回家裏。
至于溫與憐,他沒病沒傷,本想拍屁股走人,卻在一番良心争鬥中敗下陣來,去學校給周尋卿請了傷假,整日在醫院裏晃悠。
這幾天中,溫與憐破了人生中好幾個第一次。第一次向學校請假卻不是給自己請的;第一次照顧人;還有第一次熬粥。
在醫院休養的一個星期裏,周尋卿吃什麽都是顧聞操心請教營養師給他定做的,溫與憐只負責端茶倒水,回了家,正趕上顧聞同父母置氣,連帶斷了周尋卿的營養餐。
溫與憐在家從不做飯,也從不進廚房,他每頓飯都是在外面解決的,吃好吃壞,他一概不嫌棄。
真正到需要自己做的時候,溫與憐才知道做飯的難處。
什麽把爐子打開,架上鍋,倒米擱水,等了十幾分鐘,一鍋香噴噴的米粥就做好了。
溫與憐此時正對着手機煮粥教程,頭疼地拿着鍋鏟不知所措。
他這種用手機只為打電話發信息萬年不玩上網功能的人,完全看不懂教程在說什麽,也不懂上面偶爾冒出來的火星語是個什麽意思。
溫與憐一氣之下,破罐子破摔,擱了一勺米,五勺水,蓋上鍋蓋,坐旁邊候了三十分鐘。
期間他看見高壓鍋不停地冒氣,曾幾次想要過去看是不是鍋要炸了,但為了自身生命健康着想,便任其撲騰,到時間才上去關了爐子,端下鍋後,完美熬成了一鍋“迷魂湯”。
一碗米湯,幾點米粒,這就是溫與憐先前所說的營養粥。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沒有日萬,但是有二更
☆、無命
盯着這碗能毒死人的小米粥,沒有電視裏飄着清香的蔥點就算了,湊近了聞,似乎還有點辣椒的味道。周尋卿擡眸,正好對上始作俑者略帶嫌棄的眼神,第一次下廚能制作出新品種的溫與憐頓時尴尬的視線飄忽。
周尋卿用勺子攪拌了幾下,舀了點嘗嘗,他還沒說什麽感覺,只見溫與憐眉頭緊蹙,簡直比他還要嫌棄遭罪。
“你幹嘛這個表情?”周尋卿牙齒摸索了半天,才嚼到一顆米粒,口感難以言喻。
溫與憐輕咳了兩聲,不自在道:“不能吃就別吃了,我叫外賣。”
純粹良心發現,他覺得自己不行就別逞能,還是叫外賣來得實在,總比把人又一次弄進醫院好。
那就真的說不好命都賠給他了。
周尋卿攪了攪,又撈出點僅有的米粒,問:“你在粥裏放辣椒了?”
溫與憐頓了下,說:“沒有。”
但粥裏确實有辣椒的味道。
“我放了點鹽。”他說。
周尋卿仔細抿了抿,就只有辣辣的味道。他想,該不會是他分不清鹽和辣椒粉,誤把辣椒粉當鹽了?
可這兩樣東西顏色也不一樣,他就是瞎也不蠢吧,聞也能聞出來。
欣賞一番周尋卿變幻莫測的眼神,溫與憐好好回憶了一下方才做粥的混亂場面。
鍋爐冒着騰騰的熱氣,我們可敬可佩的勇士溫二爺,心驚膽顫,半阖着眼,迎着蒸汽的侵襲,胡亂用勺子在旁邊瓶瓶罐罐搗鼓幾下,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将一大勺辣椒粉撒了進去。
撒完他就蓋上鍋蓋了,蒸汽迷亂他的眼,哪還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他一個從不動手做飯,更別說照顧人的浪子,偶爾接地氣給人熬粥喝,乃是上蒼給予某人的恩賜了。
溫與憐朝他伸出手,周尋卿望着他:“幹什麽?”
“給我。”不能吃就倒了。鍋裏還有半鍋,總不能倒了浪費,溫與憐盤算着自己可以喝點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味道不好,喝起來心裏也舒坦。
周尋卿翻着眼皮,說:“沒說不能喝,嘴裏幹,喝喝這個潤潤喉。”
這話真假參半,周尋卿秉持着上流社會富二代的堕落兼矜貴,肉體裸露在糜爛奢侈的酒池肉林,靈魂卻高貴的掩藏在冷豔的表皮之下。他尚未脫離家之前,已然自己動手做飯,為自己打點好一切,以便往後獨立順風順水。
正因為吃多了自诩優秀的手藝,難得嘗到這麽難吃的粥,周尋卿有點犯賤,覺得蠻新鮮的,細細品嘗的話,也不是特別難以下咽,至少大部分米粒還是熟的。
溫與憐無所謂拍拍手:“那你趕緊吃。”
周尋卿沒有理他,細嚼慢咽品嘗這碗辣死人的小米粥,為了解辣,仰頭猛地喝了一口床頭每日供應的新鮮白開水。
這一喝,周尋卿整個頭都要起火了,他媽這麽滾燙的水簡直像另一個火球從他舌頭上碾過,爆炸酸爽,提神醒腦。
溫與憐自己嘗了點,奔着吃完去的,哪想吃一口他就把半鍋粥都倒了。
這麽難吃,簡直罪孽。
然後他又在洗碟精和刷鍋碗掙紮了好一會,才造孽似的整理好衣服出門見邱哥。
這次的事塵埃落定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結果,邱哥因此安寧了不少,他曾經的上級還為他立了誓狀,從今以後,只要邱哥不再沾黑,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是受保護的。
邱哥直接為他擺了幫裏的毒蛇,這樣的交易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也因為此,從不讓溫與憐涉及社會漩渦的他産生了收納的想法——他想讓溫與憐跟着自己,學還是照樣上,不過畢業了得跟着他幹。
邱哥請溫與憐吃飯其一為表謝意,其二就是要談這件事,他殷勤地為溫與憐倒酒,毫不加掩飾的提了此事。
溫與憐的反應挺冷淡的,他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而是提起了面粉廠的生死瞬間。
“邱哥,我很想知道若當時我沒有讀懂你的唇語,你會怎麽辦?”倘若溫與憐當時并沒有仔細看他,恐怕也錯過了一個救命的稻草。
邱哥笑:“運氣這種事就是要賭的,你若像我在每每生死一瞬混久了,就知道我現在安然無恙全身而退都是賭出來的。又或者告訴你也無妨,沈坤不可能殺我,他要做掉我的話,早在我提出退隐的時候就該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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