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二節課間
嗎?”
……
時間錯亂,那一剎似乎回到了十年前,長水街危樓32號。
發黴的屋子,結着蜘蛛網的家具,還有忽亮忽滅的日光燈。
紀淮挾持着壯壯,沖他喊:“脫不脫?你不早給姓周的玩過了,給我上一次有什麽關系!”
溫與憐被拴着一只手,一只腳,面目灰敗,手裏緊摳着地板,一聲不吭地看着他。
紀淮的尖刀貼着壯壯的臉部滑動,嘴裏吐着惡毒的話語:“你要是不脫的話,我就把這把刀捅到這丫頭的嘴裏!”
紀淮說到做到,那把銳利的刀刃已經劃破了壯壯的右臉頰,傷口滲出血絲,順着下颌流淌。
溫與憐一只手不好動,但艱難地脫掉了上衣,露出傷疤縱橫交錯的胸膛和背部。
壯壯一直搖頭,讓他不要再繼續下去。
但紀淮就是要羞辱他,沒達目的之前,他是不會罷手的。
“我要當着這丫頭的面弄你,溫與憐,你不過是一破爛而已。”
溫與憐恍若未聞,脫了上衣後就沒再動了。
紀淮叫他,猛地來到他面前,掐着他的脖頸,道:“為什麽不脫了?我要上你,你沒聽見?!!”
溫與憐慢慢擡頭看他,說:“紀淮,你就是人渣!”
紀淮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溫與憐被打偏過頭,瞬間奪過他手上的尖刀,用腳踹開了紀淮,舉着刀說:“老子死也不讓你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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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尖峰一轉,那把刀的刀頭沒入了自己的小腹,霎那,血流成河。
整個刀柄都要刺進去一般,充斥着偏狠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穿插十年前的回憶殺,我會慢慢寫
會有孜然味的肉香,等完結了,我會整理出來,放微博上
到時候來取就行了
來求個收藏,哈哈哈
☆、相見
壯壯揚着手機興奮地朝溫與憐揮手,她跨着小步子跑,支撐的拐杖都快給她甩飛出去了,她一點兒也不在意,兩手用力比劃。
“看我在學校電腦上看見了什麽!”
溫與憐試圖看清楚她揮在天空中的手機屏幕。“看見什麽了?”
“是周大哥。”壯壯眼裏閃着光,手語:“學校電腦上彈出廣告,是周大哥的公司招人,我看了一下,周大哥的地位可高了,是公司老板呢。”
十年沒有消息的周尋卿突然從天而降,光是這三個字就讓他呼吸一滞,忘了動作。
壯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比劃:“去找他吧,哥你不是一直在找他麽。”
溫與憐挪不開小小方框裏裝着的人影,測對着鏡頭,輪廓清晰,身姿挺立。
有一瞬的退堂鼓在心裏敲響,回了家,想了一晚上,他果斷打電話給藍玉辭職。
藍玉正在拍戲,剛結束一個鏡頭,聽到他要辭職,挺吃驚的,問:“為什麽辭職,出了什麽事?”
溫與憐恭敬道:“沒什麽,只是挽救一件十年前錯過的事。”
藍玉忽然聯想到自己之前的女朋友,猜測說:“女朋友嗎?十年啊,行,不過,要是你想回來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溫與憐謝過藍玉,上網查了一下周尋卿公司的招聘啓示,很湊巧,人才招聘就有一項招保镖的,但那一項的備注欄的面試官正是周尋卿本人。
他如果去,直接面對的就是那個人。
他要怎麽說,要如何面對?
溫與憐貪婪地看着周氏集團核心人物照片,周尋卿褪去了十七八歲的青澀,他變得成熟,眼眶深邃,裏面恍惚湧動着一潭深水,一眼看着,就深深墜入其中,再難全身而退。
他現在的脾氣會是怎樣,會不會因為當年自己的背信棄義而傷了心,變得愈發冷漠,不近人情?
溫與憐只是猜測,他想,說不定在他心目中,十年而過,曾經喜歡的少年沒有那麽重要了。
最讓他憂慮的是,周尋卿會不會很讨厭他而不願再見到他。
去周氏集團分公司的路上,溫與憐胡思亂想一路到了目的地。
那樓真高,也真豪華。
進進出出的,一表人才,有才華,也有實力。
保镖不過一個出賣體力勞動的低層勞動者,跟他們不在一個層次。之前藍玉的競争對手曾鄙夷過溫與憐,說他這種人放古代來講,就是一階莽夫,沒有什麽價值,一身只為別人活着,做個比喻就是随性的狗,護主,忠心,但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畜生的身份。
話很難聽,溫與憐當時沒什麽感覺,現在仰望面前這座大廈,他一下子跌進冰窖裏,從頭涼到尾。
他深呼一口氣,拿着簡歷進了旋轉大門。
跟前臺說明他是來應聘時,被指了條明路,讓他去一樓盡頭的招待室候着,面試下午三點才開始,現在才十二點,他來早了。
招待室只有他一個人,其他面試者沒有他這麽莽撞,沒有看時間就來了。
溫與憐坐了好久,想去廁所抽根煙,出了門,偌大的地方,找不到盡頭和方向,他只好原路返回,找前臺問了下路。
上完廁所回來,前門大廳一下子堵了很多人。
溫與憐看了兩眼,準備走,忽然一個男的沖過來躲到他身後,拉扯着他歪斜身子沒站好。
“有話好好說,回去在講不行嗎,非要在公司鬧,我還上不上班了?!”
躲在溫與憐身後的男人縮着腦袋,只敢露出兩只眼睛,對着來公司鬧事的老婆道。
他老婆也是個狠角色,發現他疑似有外遇,一聲不吭地,鬧到了公司,直接給男人的臉面給撕破了。
“你有本事找小三的時候,你怎麽沒想到我會來你公司鬧,你今天非得給我說清楚了,你找了幾個小三?你身上的香水味有好幾種,都不是我愛用的,你給說!”
大廈的保安也過來維持秩序,幾個人攔着鬧事的男人老婆,出口訓斥讓她別在這裏大聲喧嘩。
溫與憐很頭疼,他只是個路過的,被男人推來搡去擋擋箭牌不說,還被保安誤認為是一同來的家屬,轟着讓他走。
來回不忍了,他反手揪出躲在他身後的男人,直接推到他老婆面前,兩人猝不及防,呈擁抱狀,大眼瞪小眼,一句話也沒說。
溫與憐道:“有什麽事你倆打一架,動口不動手算什麽。”
他說完,大廈旋轉門又開了,這次從外面走過來幾個穿西裝的男人。
前臺小姐見到了,立馬恭敬道了聲好,接着擠眉弄眼地朝哪邊哄鬧的人群傳遞老總來了的消息。
——
疑似出軌男人的老婆看了撲到自己懷裏的男人愣了三秒,尖叫着揪他的衣服領,男人身形靈活,一個移步又躲回了溫與憐的身後。
随後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整個大廳,圍觀拉架的人都傻了眼。
周尋卿面前的人自動讓開了,開拓了一條靜谧的通道,看見了裏面被打偏過頭去的溫與憐。
五個巴掌印清晰地印在他右臉上,與左臉對比明顯。
男人的老婆巴掌下去爽是爽,但發現打錯了人,也挺尴尬的,但嘴硬說:“那個,是讓你護着他,不怪我……”她說罷移開目光,朝還縮着頭的男人道:“你給老娘滾出來,躲什麽躲,你是不是男人!”
“鬧完了嗎?”
輕聲一句,卻極富威懾力。
周尋卿往前走了兩步,目光看向溫與憐。
溫與憐感受到他的目光,心裏那股退縮勁又上來了,沉息了會,才擡頭迎着他的目光。
他比照片上更有朝氣,也更帥,時光在他身上移過,只留下了沉澱的酒釀,絲毫沒有歲月的磨痕。
他的那雙眼睛,只要看進去了,還是能到十年前那種明媚的暖意。
只是,
“你在這裏做什麽?”很平淡的一句問話,好像兩人沒有分開很多年,久別重逢的驚訝或喜悅,如水沒有波瀾,好似兩人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熟人,從未分開過。
沒有過激,沒有沖動,連他想到最壞的結果也沒有。
周尋卿像是他一個多年未曾謀面的老友,找個招呼,算是給過反應了。
溫與憐盯着他的背影離開,在原地渾渾噩噩站了好一會,才想起今天來的目的。
他是來應聘當周尋卿的保镖的,他是來保護他的,不管他需不需要。
他十年沒有見周尋卿一面,不論被怎樣對待,他都不該受挫而退。
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麽,只要能看見他,留在他身邊,是有什麽不暢能阻礙的。
下午三點,溫與憐去面試,被告知周老板心情不好,推了這場面試,讓他有機會再來。
溫與憐沒走,他說自己不要工資,有需要打電話給他,他随叫随到。
他留的是十年前的電話號碼,他一直在用,每月定時充錢,保持手機通暢,他就希望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周尋卿會打電話給自己,說他——想他。
——
出了大廈,溫與憐在門口站了近一個鐘頭,對着這座與世隔絕的冰冷地,再回頭看看街上車水馬龍,擡頭擋了下眼睛,招了輛出租車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是四點二十五。周尋卿站在大廈最高的樓層,看着下面的人,四點五十五的時候讓秘書打了溫與憐留的電話,讓他過來面試。
溫與憐真的是随叫随到,他剛到家接到了周尋卿秘書的電話,腳還沒歇,帶上門又出去了。
約莫半個多鐘頭,溫與憐再次出現在周氏大廈樓下,他看見周尋卿靠在車邊等他。
溫與憐走過去,不知道說什麽,淺淺地勾了抹微笑。
周尋卿:“上車吧。”
他拉開車門上車,搖下車窗對溫與憐道:“上副駕駛。”
溫與憐聽話地坐了副駕駛的位置。
沒有嬌柔扭捏的姿态,毫不掩飾地盯着周尋卿看。
周尋卿沒說話,開離了大廈,行駛了兩分鐘,才開口說:“你是來面試的?”
“嗯,保镖。”溫與憐說。
“你還是做了這個。”周尋卿淡淡提了一句,調轉車頭,問:“去你家坐坐,可以嗎?”
溫與憐頓了會,随即點頭。
他指了路,周尋卿開車狂飙,不一會到了家。
溫與憐開門,讓他直接進。
溫與憐的房子是租的,公寓式,空間不大不小剛合适,價格不算貴,裏面的裝飾比較清冷。
他讓周尋卿随便坐,去廚房切了盤水果放在茶幾上。
周尋卿環顧四周,坐在了沙發上,說:“你一個人住?”
溫與憐:“還有,壯壯。”
周尋卿微微皺了下眉,“壯壯?”
“她養父母對她不好,我給接了回來。”溫與憐避重就輕地談了下。“她上晚課去了,今晚不回來。”
周尋卿倏地笑了,說:“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溫與憐一下子紅了臉,搖頭:“不是。”
公寓套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說完話之後的短暫寂靜像隔開兩人的鴻溝,溫與憐沉默着,站在周尋卿面前,看他的衣服,鞋子。
“十年了,你又回來找我做我的保镖有什麽目的嗎?”
周尋卿忽然問道,話語沒有客氣婉轉,直接破開了溫與憐的內心。
溫與憐聽他話裏對自己有誤解,解釋說:“沒有目的,我就想見你。”
“見我做什麽?”
“我,”溫與憐心裏打鼓:“我還喜歡你,我想見你,想做你的保镖。”
周尋卿:“你知道十年後接近我的代價麽,你對我還有喜歡的感覺,你猜我呢,還有嗎?”
一道血淋淋的拉開,露出周尋卿冷笑的臉。
溫與憐不顧所有。“什麽代價都可以,我照樣可以重新追你,你不喜歡我沒事,我再砸餘生,你瞧不起我也沒關系,打我罵我都可以,我不還手。”
周尋卿站起身,走近他,低聲:“做什麽都可以?”
溫與憐:“怎麽樣都可以。”
他沒有底氣,他就怕捧着自己的爛心,讓人連踩在地上的那一份力都不願出。
“你說的。”周尋卿話落,猛地咬上了溫與憐的嘴唇。
他動作粗野,沒有章法。咬進溫與憐嘴裏的時候,帶着狠勁,像是要把他撕碎了啃。
幹柴烈火,兩個人很快衣服扔了一地,滾到了卧室的床上。
溫與憐皺着眉,盡最大的努力去擁抱身上的男人,為他承受疼痛。
最後釋放的時候,周尋卿待在他身體裏沒出來,喘着氣,一口咬上了溫與憐的脖子,利齒割破了嬌嫩的皮膚,滲出了血絲。
溫與憐仰着頭,讓他咬,自己只負責抱緊他就好。
……
完事之後,周尋卿就走了,臨走前,他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并留言給他一個月的試用期,要求他聽話,如果不能做到,他自然也沒有了試用期。
溫與憐欣然同意,他去浴室清理了下,摸着身上醜陋的一條條疤,想入了神。
他剛才在床上含糊其辭,周尋卿也被他糊過去了,也只認為這些是他這些年當保镖受的傷。
每當溫與憐觸碰這些傷口的時候,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十年前被囚禁的那段日子。
整整一年,他在只有一盞頂燈的地下室裏茍延殘喘,每天接受來自紀淮或者沈天的鞭打,一兩天吃不上飯的時候有的是,等餓過了,他也吃不下了。
溫與憐記得最清楚的疼痛,是在自沈天的精神折磨。
他最初被抓去的時候,不明白沈天為何會和紀淮攪在一起,後來在沈天的折磨下,他才想起高二的時候,他幫警察套了沈天的哥哥沈坤。
這是他和紀淮的合作也是交易,沈天對這件事一直懷恨在心,既然把握住機會了,就要連本帶利的讨回來。
頭一天,他拴着溫與憐的脖子,把他吊在屋頂的吊環上,腳尖碰地,全身的重量下壓,一旦受不住,脖子便會受到更粗粝的對待。
沈天喜歡吊着他,用鞭子打他,沒有技巧,胡亂抽着,肉體在空氣中爆發嘶嘶的慘叫讓他聽得很興奮,他看溫與憐就像看一條砧板上的魚,他越痛苦,沈天就越開心。
沈天還喜歡将他手臂綁着架在空中,然後在他胳膊上挂兩三個重物,随後慢條斯理欣賞他胳膊變青變紫;這樣挂着一兩天後,還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溫與憐的胳膊被他玩斷過兩次,後來紀淮怕他死了,讓沈天收斂了點,他的胳膊才沒有被廢。
正因如此,沈天的手法越來越變态,也越來越殘忍。
他給溫與憐注射醫學上的藥劑,身體麻木沒感覺,腦子卻異常清醒。
在不能動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着沈天在他身上用刀子割拉傷口,疼痛傳到大腦皮層,但他卻一點反應也做不出。
瞳孔印着頂上的頂燈,耳邊是沈天刺耳的笑聲。
——
溫與憐洗浴完,換了床單,側卧在床上想,自己能活到現在,還能見到周尋卿,大概還要感謝紀淮的一念之恩。
不然現在他早就是一堆爛骨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複仇這麽老的梗,請接着看下去。
這張有孜然味的肉香,我寫了,沒放出來,等完結後一并放出來,還有兩三章,三四章的樣子就完結了
想了下,還是把肉發出來了,最新一條微博,評論裏找,能不能找到随緣吧,可能會翻……
☆、告別
溫與憐較平時早了一個小時起床,在房間裏磨蹭了很久才出了門。
壯壯邊喝牛奶邊在玄關處穿鞋,不經意擡頭看了他一眼,一嘴的牛奶差點貢獻給紅木鞋櫃。她眉毛驚訝的一上一下,兩手就接着比劃道:“你怎麽把頭發剪短了?”
溫與憐順了下昨天半夜忍着屁股疼痛,跑去樓下二十四小時理發店花了五十塊錢剪得頭發,頗有些小驕傲。
“好看吧。”
壯壯遲疑回道:“挺好的,精神。”她忍了忍,又道:“你是去相親?”
溫與憐穿的這件衣服的衣領扣子有些緊,他往下拽了拽,松了點空氣進去,不至于扼住自己性命的咽喉,說:“去追周尋卿。”
“周大哥?”
溫與憐點了點頭,說:“他回來了,我很想他。”也尤其想重新和他在一起。
壯壯打小就火眼晶晶,千伶百俐,将溫與憐對周尋卿那爆炸的火花看的比蜂窩還通透,對他倆之間的愛恨情仇,不了解,也猜的十有八|九。
“心理學研究表明,人類往往對過去某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物無法忘懷的理由,往往是因為其的某些特征或特殊的意義。”
以人做例子,該特征表現為說話的語氣,口頭禪,或者笑容,又或者是與動作的承受方約定的某些誓言之類的,在人類記憶長河中,被大風大浪帶不走的,往往就是他們。
随着時間的積澱,這些還會被記憶深處堆積的沙子太高,變得愈發忘不了。
這就是所謂回憶太高,吾愈發哀傷之因。
溫與憐:“我看上去會年輕很多歲,是我在找回憶,這樣做雖然有些卑鄙,但更卑鄙的還有,凡事總得循序漸進的不是麽。”
壯壯叼着喝完的牛奶袋,朝他豎了個大拇指,鄙夷褒贊兼具地比劃說:“你總是把看不上眼的說的理所當然的樣子。不過,我認同。”
她輕拄着拐杖走了兩步,大部分重量還靠她雙腿撐着,壯壯腿好的差不多了,扔掉拐杖烏龜慢爬可以走十米的路——除非今天學校義務勞動,她不用急着去上課。
“我等你的捷報。”壯壯說。
溫與憐哼了一聲以作應答,然後看着她身殘志堅的背影,竟有股想要流淚表示生活不易的沖動。
只可惜最後擠出的情緒被他定的鬧鐘打斷了。
現在七點鐘,他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去周尋卿的辦公室報到,而後默默蹲在一邊,看着他工作的樣子;時刻豎起耳朵,以防他人需要自己。
——
M城早上六點的時候,交通已經有開始堵礙不得行的趨勢了,到了七點,城市交通系統運行了一個小時,其變态擁堵正趨發展,似有飛騰上天一去不複返的架勢。
溫與憐打了車,在臨近大廈還剩兩條街口的時候,交通“癱瘓”了。前面轎車一個個的按喇叭,催促着前方車輛快行,可這些喇叭除了起到刺耳的功效,絲毫沒有撼動那些壓在馬路上的“殺手們”,紅綠燈亮了一次又一次,車子排列的長度只增不減。
溫與憐看了下手機,離七點半只剩不到十分鐘了,如果前面車子再不動的話,他這次試用期的第一天就遲到,一定會破壞自己在周尋卿面前的形象,那麽自己挽留前任的第一步就已經失敗。
幾乎是不假思索,他決定下車跑過去,現在車子堵的這麽厲害,走路反倒比較保險。
溫與憐結清了車費,下車開始長跑。他小心地看着周圍來往小車,循着空隙越過一排排綠樹如茵,終于在七點三十的前五十秒到達了大廈底下。
接待他的還是昨天那位小姐,只是這次,這姑娘見到溫與憐,笑容有種詭異的親切,标準普通話說道:“溫與憐先生是嗎,周總讓您去十一樓,直走最裏面一個房間裏找他。”
溫與憐沒聽明白,問:“十一樓最裏面的房間?”
前臺道:“是的,您上了樓梯,直走就可以看到。”
盡管心裏有點沒把握能不能找到最裏面的那個房間,溫與憐還是乘坐電梯去了十一層。
十一層沒有人,裝修風格似乎是公司通用員工休息場所,休卧面對面,玻璃阻隔,一面是大廳公共休息室,裏面沙發,酒臺,書架都有;與之對面的則是酒店客房的隔間,有門牌號,但關着門,溫與憐看不見裏面的樣子。
他走到最後一個房間,上面赫然兩個大字——廁所。
再往裏便沒有了。
溫與憐回頭看看自己走過來的地方,又回頭仔細看了眼上面的字,發現确實是廁所,而不是派出所。他猶豫了一下,往左轉了一步,進了男廁所。
裏面好像沒人,很安靜,還有驅蚊香的味道,沒有那麽難聞。
要不要喊周尋卿的名字是當下他遇到的世紀難題。第一,還沒有幾個人回來廁所找人,雖然說這可能是場烏龍,但是踏出那一步需要勇氣;第二,萬一周尋卿不在這裏,而廁所又有其他人,那豈不是尴勒個世紀的大尬?
想來想去,他決定不喊周尋卿的名字,然後潇灑地回頭走出去!
“周——老板!”
溫與憐平聲溫氣,聲音不大剛好在廁所較為封閉的空間裏傳開。
他喊完就後悔了,正打算吊着脖子離開,突然從最裏面的隔間傳出來一個聲音。
“你來了。”
溫與憐聽到這聲音皺了皺眉,往裏循聲過去,問:“怎麽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周尋卿身體不舒服的聲音他還是一下子就能聽出來,綿軟無力,有種被棉花能輕易悶死的感覺。
“肚子疼,你來遲了五分鐘,帶紙了嗎?”
溫與憐在口袋裏找了找,掏出一包餐巾紙從底下門縫遞給他。
“對不起,路上堵車。”他說:“為什麽肚子疼?”
他問完,嘴唇有點幹,伸出舌頭舔了舔。
從昨天周尋卿離開他家到現在,兩人接觸的範圍僅限于那張床,要在自己身上找責任的話,溫與憐想不出來。
總不該是自己受了他的罪孽之後,肚子疼的是攻?
這是什麽破邏輯……
周尋卿在裏面悶了好一會,才出聲:“不小心喝了不幹淨的水,鬧了一晚上了。”
一晚上!溫與憐急了,說:“怎麽不去看醫生,你——”
“沒事,現在不疼了。”周尋卿推開門,從裏面走出來,嘴唇起了點白皮,臉頰的顴骨也有些青,眼尾稍稍有些黑,看來昨天晚上估計是疼了一宿沒睡鬧得。
看他這病怏怏的樣子,溫與憐提議:“要不去醫院看看吧,你脆的很,我擔心……”話沒說完,他再次戛然而止,盯着周尋卿深水般的眼睛,愣住了。
他會不會嫌自己多嘴,現在的自己以什麽樣的身份去說這些話。
溫與憐沒來由的心裏發毛,避開他的眼神,說:“我的意思是,生病了要去醫院,他們都是去醫院的,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在周尋卿面前向來喜歡解釋,解釋的有板有眼,剖析的體無完膚。
溫與憐深呼可口氣,說:“沒事,接着說,我聽着。”
就像是故意為難溫與憐似的,而後者在懵逼了之後一度處于言語系統崩潰狀态,要他再次重新組織語言說些什麽,需要點時間。
“嗯?沒話說了嗎?”周尋卿靠了過來,鼻子呼出的氣息打在溫與憐的眼睫毛上,癢癢的,扯得心弦有點慌。
周尋卿貼着他的鼻尖碰了碰他,說:“陪我睡會,晚上跟我去赴個宴會。”
溫與憐條件反射地摟住他的雙臂,生怕他下一個不注意就倒了下去。
“還好吧。”
周尋卿用鼻子呼氣:“想睡覺。”昨天因為喝了過期的紅酒,胃疼了一晚上,一晚上沒睡着,早上醒來頭疼地要炸了。
當對着鏡子中血絲遍布的眼球,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求助溫與憐,所以他開始附加徹夜難眠後的頭疼,去公司才有底氣讓前臺在溫與憐來時就讓他來找自己。
何時養的臭毛病,嬌氣的不得了。
沒走出廁所,周尋卿就趴在溫與憐背上睡着了。
溫與憐随便擰開了一間客房,将周尋卿放床上安頓好,剛離身找毛巾給他擦擦臉,就被被單下伸出的手拉住了。
“不要走。”
溫與憐心塌陷了一大塊,回握住他,眼睛酸的不行。他蹲下身子,哄道:“不走,怎樣都不走。”
周尋卿似乎深陷在什麽怪夢裏,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蚊子,看樣子是極其難受的。
溫與憐看的心痛,想伸手給他撫平,後來,奈不過禽獸的良心,湊上去落下一個親吻。
半夢半醒間,周尋卿睜開了眼睛,似朦胧似清醒。
“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離開我那麽多年?”
他在等一個解釋,只要是一個解釋,從溫與憐嘴裏說出來,不管是什麽,好的壞的,他都可以接受,并且可以過往不提,既往不咎,他可以繼續愛下去。
可他想要的解釋在溫與憐看來,要如何開口?告訴他自己不是因為什麽鬼理由離開他,而是因為紀淮的私欲和沈天的報複,囚禁了自己,錯過了與他重逢的最好時機?
要他真的告訴周尋卿自己在那被囚禁的一年裏如何受難,堪是嘩衆取寵。
他不想這麽說,因為這事找不到正當的理由。
——
“我從未想過要離開你,我只是在你十年的睡夢裏沒有出現而已。”溫與憐握緊了他的手,感受掌心那絲溫度,急切道:“周周,我想再次追求你,可以嗎?”
他有些期盼,有些緊張,他害怕從周尋卿的口中聽到任何不盡人意的推辭話,可是——
他似乎睡着了,沒有聽見自己的話。
溫與憐靜靜享受屬于他的安寧時刻——看着周尋卿,在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守護他。
眼前的面孔與十年前的重合,那一瞬,又放佛看見了學生時代的青澀少年。
——
無相之印地處M城的中心位置,繁華無雙。一年到頭都是富家子弟聚集之地,燈紅酒綠,朱門酒肉。
有錢人想要聚會,什麽樣的名頭都可以起,什麽以慈善為名,以環保綠色為主題,以扶助鄉村建設發展為由都可以搞一個上流人士聚集的宴會出來。
往往這種,大都都是為了結交有名之士,弄點人力資源罷了,擴充潛在客戶庫,向掙更多的錢發展。
溫與憐不止一次來這種地方,以前他跟藍玉的時候,也有很多明星酒宴,更多狂放他都見過了,什麽場合他都應付的過來,何況自己只是保镖而已呢。
周尋卿剛進來沒幾分鐘,就被很多人拉過去談天,你一句他一句,時間便過去了。
溫與憐百無聊賴,但又沒感離他太遠,特地選了個燈光照明不佳的地方站着,一雙眼睛就看着那人。
他這才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個男人,與十年前不一樣,褪去了少年的青檸味,增添了很多其他不一樣的口味在裏面,其中感受最深的便是苦味。
不是苦嘴,而是苦心。
周尋卿和那些人侃侃而談的樣子真令溫與憐嫉妒,因為到了他這裏,就不知道說什麽了,感覺說什麽都是浪費和不好。
他想着,低頭撥弄一邊的盆景綠葉,用手抹抹,還挺有意思,可以打發時間。
不知何時,周尋卿站在了他身後,問:“你在做什麽?”
溫與憐猝然回頭,張了張嘴,說:“嗯,沒什麽。”
周尋卿看了他的手,說:“去那邊坐坐吧,我想和你聊聊。”
溫與憐一閃而過的怔然,随即點了點頭。
話題脫不開陳舊的老事。
溫與憐也是從周尋卿口中得知,冷清殺了人,坐了牢,時期三十八年。
當年消失的李富貴是被冷清關起來的,折磨了六個月不見人形,警方找到他的時候,人快廢了,送往醫院救治的時候,第二天就離開了人世。
“花梅的媽媽也坐了牢,十年,包庇罪犯外加夥同犯罪。”周尋卿搖晃着手裏的酒杯,在那升起的一顆顆泡沫中看到了過往。
兒子死了,有哪個母親不心痛的。
可她和他太沖動了,所以一切都無法挽回。
故事的結局以悲劇收尾,不曉要是讓花梅知道了,會不會高興。
溫與憐微微的勾了個笑,猛地喝完了面前的調酒。
☆、血滴
“我去看過他兩次,他剛進去的一個月後,還有兩個星期前。”周尋卿朝吧臺那邊打了個響指,要他們再送一杯酒來。
“我問他後不後悔,第一次問了,第二次也問了。”冷清坐牢到現在,有九年。當年李富貴被發現,他已經受了長達一年的折磨,警察跟進這個案子也跟進了有一年,因緣巧合找到了破案的線索,這也正應證了那句話——正義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但冷清一刻也沒後悔過,他在牢裏可能一直在想,為什麽法院不直接判他個死刑,他或許是想要下去陪花梅的。一個人活着太寂寞,春天樹上的花不再盛放,時間久了,那份心中的愛意會随着變味,冷清想保留,唯有斷了所有的念頭,一心一意為他,充盈整個人生。
——下輩子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欠父母的下下輩子再還吧。
這句話是冷清說的,也是他跟周尋卿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那個時候,溫與憐不在周尋卿的身邊,他的心情和冷清差不了多少。不過冷清一直尋求着解脫,而周尋卿則選擇在寸步難行中固執。
——
宴會進行到高潮,大廳裏面人聲鼎沸,淹沒了角落裏兩個人的聲音。
“十年裏,我一直在努力,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樣,你呢,可以和我說說這十年,你在哪裏,是怎麽過的?”
話筒遞到溫與憐這邊,他被迫接過,卻不知道怎麽說。
“我……我媽媽走了,我帶着壯壯一起過,給人當保镖,也沒什麽稀奇的。”
周尋卿聽得不太認真,大概這些話,都不是他所想的。
“沒有做別的事嗎?”他随口輕聲問道。
溫與憐想了會,幹脆道:“還有……很想你,這是我一直都在做的一件事。”
周尋卿盯着他,雙手自然疊在腿上,眼睛定神的像在出神,好似在說別用花言巧語騙我,我一個字也不信。
溫與憐也不要面子,臉皮厚的三把長矛都戳不透。
“你就當我是你所有追求者中的一個,做你備胎庫的待寵幸成員,你煩我沒關系,反正我就賴着你。”
他說的正義極了,也處處透着我喜歡就是我喜歡,我愛追着你,你能怎麽樣。
可惜,周尋卿的下一句話把他打的渾身稀爛。
“我會煩。”他說。
溫與憐張了張嘴,剛才的嚣張耍賴氣勢瞬間降至冰點,一雙眼睛不知所措起來。
“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他問。
他們倆之間是不是從此隔着十年這麽長時間段的鴻溝,怎麽也跨不過去了,就算以後冰釋前嫌在一起,一提到彼此各自耗費的時光難耐一時悲傷,到最後還是分道揚镳。
因為再也回不去了,對麽……
溫與憐等他的回答,他要怎麽做決定?他想,如果周尋卿真的開口說他不需要自己,那自己就滾的遠遠的,他可以潇灑單戀一輩子,這有什麽關系。
“試試看,誰說我一定會煩。”末了,他加了句:“我沒有像以前那麽好糊弄了,你還有什麽可以給我的。”
“命給你吧,我是你的保镖,只要有一天活着,我就會站在你面前。”
……
周嘉剛拿過助理遞過來的濕巾擦手,餘光瞥見了那邊交談的兩人。他眯着眼睛,掏出手機給某人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下就接起了。
“為什麽我在這裏會看見溫與憐,你當初怎麽答應我的?紀淮。”
……
無相之印宴會過後,溫與憐開啓了土豪追人手段,他聽了周尋卿的話,沒有再送情書這麽老套的手段。他每天會在周尋卿的車座副駕駛上放上一朵花,什麽花種都有,什麽顏色的也都齊全,每次花的邊上還有一個禮物袋,裏面裝着超十萬的小禮物。
溫與憐不是特有錢,小幾年攢的資金短短一個月耗盡的快沒了。他也沒有每天跟着周尋卿,每次需要時,他會站在距離十米之外的地方,用眼神築起一道防護牆。
某天,周尋卿要去香港談生意,溫與憐被指名道姓一同前往。臨行前一天,他收到了壯壯的信息。
——哥,家裏最近是沒錢了嗎,為什麽我都喝不起牛奶了,中午也沒有湯喝。
溫與憐在停車場,周圍很安靜,他發了條語音回去。
——“這個月省點,下個月領了工資都給你,最近有點事,忘記給你留錢了。”
不多會,壯壯又發了條信息——工作出了事麽,我随口問問,不是那個意思。
溫與憐回她,讓她別多想,等這次出差回來就給她打錢。
壯壯的生活費是溫與憐按月給她打的,一個月五千,本是綽綽有餘,只不過這次過了快兩個月,壯壯靠着上月留下來的救濟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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