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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夜間總零星地傳出幾聲知了聲,小山村裏家家大門緊閉,唯有一搭在樹旁的小樓房還點着昏黃的燈。
借着小臺燈照下的微弱燈光,屋內的全局一眼就能看清,空間不大,除了一張單人床外就是一個不大的衣櫃,再是靠着窗邊的狹小辦公區。
一張幾乎朽掉一半的木桌上放了好幾疊書,藍色塑料凳子前的桌面上放着一本厚重的教案,上面的字力透紙背,非常工整地寫了滿頁。
林松青俯身提起桌角下的保溫瓶,如瀑的秀麗長發從肩上垂下,他拿起杯子接了半杯瓶中已經散掉熱氣的水,骨節分明的指節握住杯身,遞到唇邊小抿了一口。
桌上的按鍵手機亮光未熄,他垂眸冷冷地凝視,握着杯身的手止不住輕顫,旋即強迫自己定下心來,擡手摁了右鍵退出短信界面。
從收到高中同學發來聚會短信的那一刻,他平靜多年的心徹底亂了,回想那段可怕的記憶,呼吸不由變得急促起來。
......
“長得這副妖精相是要勾引誰呢?怪不得那群女的都喜歡你。”
“聽說他跟他那洋妞媽媽像的,他媽還跟人跑了呢。”
“哦,這樣呀?那你豈不是也跟你媽一樣很會舔雞巴啊?”
精瘦的少年留着不長的過肩卷發,相貌昳麗,五官深邃立體,高挺的鼻子下是薄削的嘴唇,長着一張洋人的臉。
他被一群高壯的男生圍在中間,被人肆意地扯着頭發,他被迫揚起腦袋,白皙的雙手還死死揪住自己的褲頭。
“別,別這樣,你們不要脫我褲子......”
“不脫你褲子怎麽知道你下面有沒有長那根啊!”高瘦的男生臉上長着不少青春痘,他越看林松青這張白淨的臉就越來氣,手上動作加重,甚至還擡腿踹向對方的膝蓋窩,“你把手給我放開!”
少年護住了前邊沒護住後邊,褲子被拉到腿根,露出松垮褪色的內褲一角。
“求你們,你們不要這樣了!你們打我,怎麽欺負我都行,請你們不要脫我衣服......”林松青淺藍色的眼瞳猛縮,淚水溢滿眼眶也不願落下,他強忍鼻尖的酸意苦苦哀求。
對方顯然沒把他的求饒聽進心裏,好幾人一同上前将人踹在地上,旋即蹲在少年身側連打帶踹地扒着那件洗到褪了色的松垮校服。
“我就想不懂你這不男不女的怎麽還那麽招人喜歡!合着所有女生見到你都走不動道!”
“你說,要是她們知道自己眼中的男神是這麽下賤的樣子,還會喜歡你嗎?”
廁所裏全是男孩們對少年說出的嬉笑惡言,連同打架的肢體碰撞聲也被無限擴大,廁所門口聚着一堆圍觀的同學,卻沒有一人敢上前伸出援手。
直到上課鈴響,圍觀的群衆散去,這場單方面的打鬥還在繼續,少年已經将褲子提上,雙手緊緊攥着褲頭同衣角,泛白的薄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他不再求饒,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同班練田徑的同學來上廁所才終止了這場欺淩。
對方是同班的體委敖皓,體格高大壯碩,一臉兇相,學校裏許多人見了這黝黑的體格都不敢惹他,甚至還有許多人狗腿地去當他的跟班。
敖皓從進廁所開始就對這場霸淩視而不見,場上的人見了他也是有點發怵的,怕他告訴政治處是一,二則是怕他一個不爽就拿他們其中一人開刀。
于是他們收回作亂的手腳,愣愣地站在少年身側看着敖皓淡然地拉下運動褲,那根淺粉色雞巴的大小在他們這個年紀已是非常可觀了。視線上移,看着敖皓粗犷的長相更是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敖皓尿完扶着陰莖抖了兩下,旋即提上自己的褲子,轉身走時還看了跪在地上的林松青一眼。
這一眼,漆黑的眼瞳與那清澈的藍瞳對上視線,敖皓上下打量着林松青,林松青身上穿着的那件松垮校服早已髒污一片,深邃的眼睛腫了一邊,臉上布着青紫,身上更是不用說了,定也是淤青一片。
也不知是想替這群人掩蓋還是心中不忍,敖皓移開視線:“待會我會跟體育老師請假,你回教室休息去吧。”
看着敖皓離去的那厚實背影,一群人低頭看了眼狼狽的少年,忙接二連三地跟着出去,走前還有人踹了少年幾腳。
少年沒有擡頭,他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布滿腳印同浸了尿液的校服,一聲不吭地擡手替自己擦掉眼角的淚。
雖說剛才是敖皓替他解的圍,但他一點也不感激敖皓。
因為他會有今天這霸淩局面都是由敖皓造成的,敖皓不過雲淡風輕地一句玩笑話,“不男不女的,确實挺美。”
就是這句玩笑話,間接鼓舞了那群看不慣他的同學們,這是對他展開霸淩的開端。
林松青擡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一手扶着地面,一手扶着自己左膝蓋踉跄地爬起身。
拖着酸痛的身體緩慢地走出廁所,操場上哨聲不斷,夏日的陽光打在他臉上,微風吹過他的發梢。風,帶着能靜心的樹葉清香,他深吸了口氣,暫時撫平了他心中的雜亂。
他的背影在道上的榕樹下顯得非常渺小孤寂,清瘦的身板依舊板正,途中沒有遇到幾位同學老師。他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教室,走到自己位置上娴熟地從那縫縫補補的書包裏取出一件洗到褪色的校服,再轉身走到樓層廁所去換上。
途中偶遇的同學對此都感到唏噓,卻沒有一人上前與他搭話,就連一句随口的“你怎麽了”從事發開始到現在都是少有的。
剛換好衣服,他回教室抄下了黑板上自己上節課漏掉的筆記,手臂酸痛,他也只是忍痛扭了兩下,又繼續動筆。
在放學鈴響時,他已經背着沉甸甸的書包走到校門口。
站在校門口的值班老師還沒來,保安大伯見到他這樣很是驚訝,忙上前扶住他,“你說到底是誰欺負了你,伯去告訴主任,你放心,伯伯不會将你說出去的。”
李伯的關心令林松青眼眶中瞬間溢滿淚水,他不敢看李伯,只是稍稍搖頭,扯着嘶啞的嗓音回道:“沒事的伯伯,是我不小心又從樓梯摔下來了,您別擔心。”
少年也才不過十六七歲,身形單薄,心思卻細膩沉穩。李伯看着眼睛紅了,心疼道:“真的別怕,伯伯會保護你的,你跟伯說,沒事的。”
林松青仍是搖了搖頭,“真的沒有,您別擔心,我身子好得快,晚上奶奶給我貼貼膏藥明天就好了。”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從教學樓湧出的人群,忙道:“伯伯,我要先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奶奶會擔心的。”
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将被欺淩的事件公之于衆,他也曾找過幾次老師同主任,但校方也只是記了那群人大過,而他們被處理完後,他将會面臨更為嚴峻的霸淩。
李伯看着不忍,但想起少年家住在十公裏外的村子時,他只好點頭,目送着少年離去的那落寞身影。
林松青走了沒多久,值班的教師走到保安亭,李伯立馬上前隐晦地告知說要校方多注重校園霸淩的問題,老師聞言思索着,與之交談後點頭應下。
由于不想在車站遇上讨厭自己的同學,林松青選擇用步行來避開回家高峰期,直到他走過了七八個車站,見天色漸晚,他才從書包外兜裏掏出兩枚硬幣坐上回村的公交。
下了公交他又走了幾百米才回到家,他站在老舊的瓦房前整理自己的心情,在推門時,朽掉的木門傳出刺耳的嘎吱響聲。
裏屋的老人很快回應,“阿青嗎?是你回來了嗎?”
林松青的奶奶看不見,但他仍是點頭回應:“奶奶,是我。我回來了。”
說完他走到桌前提起保溫瓶往奶奶的杯子倒水,又道:“水有點燙,奶奶先別喝。”
奶奶擡手朝空氣摸了摸,林松青見狀走近,奶奶笑問:“好孩子,今天在學校開心嗎?”
被摸到了淤青的傷處,林松青微微蹙起眉,咬唇忍着痛,“開心,今天又交到了許多朋友,他們很喜歡我。”說的都是假的,他哪裏有朋友,根本沒人願意靠近他,生怕自己靠近他也會跟着遭殃。
“奶奶,今天我們吃面條好嗎?大米我今天忘記買了,等晚上我再出去買。”林松青看向一旁的櫃子,今早自己買的一包挂面還有兩把青菜還放在那。
爸爸前幾年工地出現意外去世了,而奶奶又七十六歲了,他們一老一小就靠着爸爸的賠償款暫時茍活。幾萬元在當年是巨款了,若省吃儉用的話是能供兩人到他上大學的,可他不想坐吃山空,于是在想着能不能就近找個零工先幹着。
“好啊。”奶奶笑得慈祥,輕輕點頭,“晚點出去買米的時候記得帶上電筒,昨天剛下過雨,路很滑的,阿青要當心些。”
林松青點頭:“好。”
怕奶奶嚼不動,青菜被林松青切得碎碎的,就連面條也是用專門的剪子剪碎。
兩人無言地吃完面條,林松青将碗洗好放在小廚房的木桌上,又回屋去拿鐵盆和鐵桶去接自己剛才燒好的水。
“奶奶,盆在你右腳旁邊,你洗完放着就好了,等我洗完再回來收拾。”林松青将手中擰好的熱毛巾遞到奶奶手中,又道:“你的衣服在左手邊的凳子上,拿的時候要是掃掉了記得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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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湖,開了新文。
等存稿萬字就開始日更。
希望你們能看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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