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一月
那一月,
我輕轉過所有經筒,
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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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玲醒過來時,只記得自己問淩風,“為什麽?為什麽要選自己做女朋友?”
他好像沒有回答。只是說,“那樣你就可以天天看到孟子寒,還可以找機會把孟子寒從高美雲身邊搶走。”
她不記得自己後來說了什麽,好像是答應了。
答應了?她吓得從床上跳起來,床不是她的床?這是哪裏?她趕緊檢查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褶子,但還算是完好。
“醒了,小烏龜!”淩風穿着一身家居服端着熱汽騰騰的咖啡斜靠着門框,樣子帥氣極了。
“你才,”沒說完就想起自己昨晚喝醉了,哭得一塌糊塗的事情。
“想起來了?”他冷哼一聲,“昨天哭得那麽難看,搞得我差點出不了那個店的門,人家還以為我對你怎麽樣了?小爺,一輩子沒這麽丢臉過。”他越說聲音越冷,估計是真氣着了。
他這樣一位公子何時受過這個氣,他被她抱着大哭,偏偏又是位絕色的美女,管事的人自然是多,都以為他欺負了她。有好事之徒恨不得來個英雄救美,要不是他打電話招來王星天幫忙,自己非給那夥流氓打死不成。
“對不起。”林子玲低頭認錯,她一向明事理,自己應該是給他惹了麻煩。
“哼。快起來吃東西。”他坐在餐桌前用左手吃面包。
林子玲洗漱完,也坐在他面前,拿起一個三明治,忽然發現他的右手好像包紮起來。“你怎麽了?”她明明記得他昨天手還是好好的。
“你說怎麽了?”他沒好氣的說,痛得他只能用一只手吃東西。
“做早飯劃傷了?”看這一桌子早餐,他應該弄了很久吧。
“想得美,讓小爺做飯你吃。”他生氣的說,一口吃下一大塊三明治,“我讓飯店送的。”聲音說得不情不願。
“飯店?”林子玲慌亂的站起來,“這裏是酒店?”
淩風看她那慌亂的樣子就解氣,疼也沒那麽厲害了,笑着說,“怕了?你不是橫嘛?嗯?昨晚怎麽不怕?”
“還不是你非讓我喝的?人家相信你。”林子玲快要哭出來了,這要是從酒店走出去,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吧,何況黃河也不太幹淨啊!
“我讓你喝就喝?沒腦子啊!”淩風兇巴巴的,突然想到了什麽,“你相信我?”他得意的笑笑,“好了,不和你計較。下次可不能和臭男人一起喝酒了,明白了嘛?”
林子玲看着他一會兇一會高興的,不太明白,“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女朋友啊!”他理所當然的說。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她大叫。
“你想反悔?”淩風氣哼哼的拿出受傷的右手,“小爺昨天為了你和那邦臭流氓打架,把手都打骨折了。”
“啊!”林子玲完全不記得,“你不會騙我吧?”
“你!”淩風只覺得一口血要噴出來了,“要不要我找錄像帶給你看?”
“不用了。不用了。”她知道他們這些人的本事,如果不是大事,應該是不會傷到自己的。
“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家。我下午要開個會,晚上接你吃飯。”他趕緊喝了一大口牛奶,安排着。
“嗯,不過,我晚上,”她遲疑着要怎麽解釋自己昨晚上腦袋秀逗了。
“你要反悔?”他惡狠狠的沖過來,吓了她一跳。
“沒有啊!你這麽激動幹嗎?”林子玲撫着胸口。
“哼!我告訴你,小爺的血不能白流,你得肉償?”他氣乎乎的說。
“肉償?不行!”林子玲立馬拒絕他。
“想什麽呢?滿腦子歪思想,我是讓你暫時做我女朋友。”淩風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啧啧的嘲笑。
“你才是!誰讓你說的那個樣子。”林子玲嘀咕。
走出門,林子玲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酒店,應該是公寓,還好。她輕輕的撫了下心口。“感謝我吧!”淩風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小爺,什麽世面沒見過。不會對你這麽個瘦骨頭下手的。”他若有所指的盯着她不太豐滿的胸口。
“懶得理你。”只要是沒有損失就好,她不願意多說話。
淩風把她送到家門口,“晚上七點,我來接你。”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腳一滑,車子行得飛快。
“什麽人啊!”林子玲沒把他的話當真,淩風可是當年G市數一數二的風流浪子,怎麽可能會找自己最好哥們的前女友呢。他們這些人什麽都不當真,只有兄弟情真。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碰自己兄弟的女人的。就算自己當年那樣的盛景,那樣的容貌,年輕,他也從沒有對自己有一分別的意思。只是把她當做自己最好兄弟的女人一樣尊敬和愛護。
昨晚上的事,她只當他念舊情,可憐她,自己才不會當真,她是不會再做非份之想的。
她這樣主意打定,人也輕松不少,拿出鑰匙進門,打算再補個覺睡。沒想到一進門,發現姐姐正端坐在沙發上,這才想起來一晚上沒有和林子怡打招呼,估計她要急瘋了吧。
“姐,”她有些害怕的垂下眼皮。
“回來了?”林子怡也沒有擡頭看她。“本來今天我是有個業務要出去談的,不過為了等你,”林子怡邊說邊擡起眼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你,”林子怡看着林子玲的新衣服和新發型,激動的站起來。五年了,林子玲終于恢複了以往的樣子。
“姐,我昨天遇到個朋友,順便做了個發型,你看還行吧?”林子玲巧妙的轉換話題,她真不知道怎麽解釋昨晚的漏宿。
“好,好。”林子怡高興的拉着妹妹的手,“這樣才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們從今天開始新的生活,姐姐高興。”林子怡說着說着,淚又要流下來了。
林子玲躺在床上,心還在怦怦的跳,還好換了衣服,剪了發型。要不今天這一頓罵是躲不了的,她翻來覆去睡不着,起身坐在床上。對面大衣櫃的門沒關好,露出穿衣鏡,鏡子裏的那個女人和以前一樣的美,只是眉目之間多了些哀愁。她也知道自己年華不再,确實,五年都過去了。如果他真的想挽回早就回頭找自己了。她是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了,她這樣迷迷糊糊的想着,就睡着了。
回到G市的孟子寒的心情很不平靜,他甚至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煩躁,不安。他從抽屜拿出一把鑰匙,幾次想站起來出去,又重重的坐下。高美雲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他,他都按下沒接。估計又是商量婚紗的事情,女人就是煩。穿個婚紗還要選來選去,有什麽好挑的,不都那些款。如果是她,他腦海中想起林子玲的容顏,如果是她就是穿個麻袋也比別人的好看,哪用得着選。
想到這裏,他越發覺得自己不對勁。他從櫥櫃裏拿出一支雪茄,這種雪茄是巴西産的,味道很沖。如果不是因為今天內心這種不安太大了,他是不會抽的。抽完一支,他的心情明顯平靜許多。他左思右想,還是打了電話給王星天。王星天是他的表弟,在家裏排行第五。吃喝玩樂沒有不精的事,特別是在消息這一行,他認第二,這G市沒人敢認第一的了。
“小天,”他對着電話那頭說。
“三哥,什麽事啊?”電話那頭傳來重重的音樂聲和女人的叫聲。
“你給我查的資料到第幾年了?”他還是問出口了。
“啊!什麽?”沒反應過來的王星天問他。
“我說我讓你查的,關于,”他突然沒有了勇氣問下去。
王星天應該是走到了安靜的地方,“哦,你說林子玲啊!”聽到這個名字,孟子寒只覺得心髒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拉得胸口生疼生疼的。
“嗯。”他含糊的答應着。
“第五年了啊!基本一年一本的,反正選些有用的給你,基本就是一周一剪輯的。”王星天奇怪怎麽孟子寒突然問起這個來。“三哥,你見到她了?”他想想也只有這個可能。
“沒有。”孟子寒苦笑的說,自己連見她的勇氣都沒有。
“你前幾天不是去了S市嘛?她就在S市啊!她姐姐的那個公司還挺大的,做的不錯的。”王星天奇怪,搞了半天,他辛苦收集的資料,這哥哥壓根是沒看過啊!那花錢花力的五年如一日的查她幹嘛?有病啊。
“你說她在S市?”孟子寒回憶起那天和高美雲說話的那個身影,後來淩風來了,就不見了。如果真的是她,那高美雲肯定是沒有好話的,他想都可以想到林子玲擡着倔強的臉,傲然的看着高美雲的樣子。她肯定會傷心的,她那麽驕傲的人。
“是啊!你沒見到?”
“沒有。”挂了電話,他下定決心一般拿起剛剛反複摩挲的鑰匙出門。
五年來,他一直暗暗地找人收集她的資料,已經有厚厚的五個檔案袋了。他從來沒有打開過,每次他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偷偷回到那個曾經一起住過的那套公寓裏,打開保險箱,拿出這些檔案袋。只是用手在上面撫摸一下,就能有再堅持下去的力量,二哥總是嘲笑他自作自受。
現在,他拿着這些檔案袋,緊張的雙手,竟然沒有辦法控制的發抖。從沒過的害怕充斥着內心,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覺,這樣突如其來的失望感一定是和林子玲有關系。難道,難道她要結婚了嘛?他真是不敢再想下去。他疲倦的看着面前這堆卷宗,就是沒有辦法下手。他猶豫再三,拿出電話撥出去,“二哥。我要提前完成計劃。”
“什麽?還有一年就可以了。你現在要收手?”電話那頭的人傳來無比暴躁的叫聲。
“是。”說完了,孟子寒感覺十分的輕松。終于要來臨了。
“我不同意。”二哥簡直要發狂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們要多給那幫老家夥差不多兩個億,這對我們以後有很大的壓力。”
“你确定晶晶能再等下去?二叔就不會看出什麽端倪?他一向疼晶晶,如果他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他的手段的。”孟子寒做事從來都能一語中的。
“你,你這個混蛋!”二哥沉默許久才說。
“彼此,彼此。”孟子寒哼了一聲。
“好吧,下個月我就完成收購,你多等一個月,不要亂動。是不是你那個校花出了什麽妖蛾子?”
“不知道。”他很快就挂了電話。
“不知道?不知道就少了兩個億,有病啊!”二哥對着被挂了的手機發火想摔手機,可是看到屏保上的女孩又舍不得,輕輕的用大拇指摸了摸那女孩的臉。
備感輕松的孟子寒拿起檔案袋。
第一個檔案袋是她離開他後,不,是他離開她後的第一年。
她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張雁一直在照顧她,每次送過去的食物都幾乎沒有動的拿回來。她患上了厭食症,醫生的檢查報告顯示是精神性厭食,她的體重從100斤掉成了70斤,人瘦得可怕,小小的,一頭曾經烏黑亮麗的秀發也變得枯黃,醫生說,醫生說這樣下去她可能會死。
會死?難道?他啪得把檔案袋關上了,跑到浴室用冷水猛拍自己的臉,他不敢看下去了。鏡子中的那個男人,英俊的面容上浮現着狂亂的恐懼,猩紅的雙眼,蒼白的面容,這個人是他嘛?那個在商場上以心狠,無情,冷靜出名的商業巨子孟子寒嘛?
還有四個檔案袋,他連第一個都沒有辦法看完,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孟子寒拿出電話,聲音疲倦,不複平時的冷靜,“小五,你查一下她的行程,我這個星期都有空,可以出現在她能在的任何地方,越快越好。”挂了電話,他點了根煙,自從離開她,他好像抽煙抽得越來越多了。穿哪套衣服出現好,她現在會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以前用的柑橘味的古龍水她還會不會喜歡?
她長得這麽美,這幾年有沒有人陪伴她渡過這些日子?她冰冷的氣質應該只有那種暖男才能進入她的心吧,一如他當年。如當年,心又痛起來。如果她已經有人了他應該怎麽辦?為什麽在小五給他最後一份資料的時候,只問了她有沒有結婚,為什麽不敢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呢。
五年前,那麽決絕的抛棄她,她又憑什麽會在原地等他呢?她那麽聰明,學什麽懂什麽,又怎麽會把她自己圈在一個過去的漩渦裏呢?孟子寒苦笑的又抽了一根煙,桌上只留下一個空空的煙盒。
電話又響起了,“三哥,我是小五。”
“嗯,有什麽麻煩嘛?”他的心突然很害怕,難道她走了,有什麽變故,她要結婚了嘛?
“額,三哥,你看過我給你的資料,就是林子玲的資料沒有?”
“你指的是哪一年?”
“今年的。”
良久的沉默,電話那頭的人覺得奇怪,“三哥,在聽嘛?”
“在,我沒有看。”
“這個,額,”
“有什麽事,你就直說,沒有關系。”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再壞的結果他都是有打算的。
“你還是看看吧,裏面有她的照片,她現在的打扮和以前不一樣,人好像性格也有變化,如果你要見面,還是有個心理準備。”
“知道了。挂了。”
抽完最後一根煙,他打開保險箱,拿出這五個檔案袋,有一個大大的“五”字寫在一個黃色的檔案袋上。
裏面的資料比起前幾年好像薄了不少,是不是她的生活開始穩定了。他解開纏繞的線,拉出資料,裏面掉出一張照片。是一個女人,正确的說是一個比較醜的女人,穿着廉價不合身的衣服,頭發剪得非常難看,估計是路邊五元店的手藝,人瘦瘦的,沒幾兩肉,唯一可以看的只有那巴掌大的臉蛋,可惜被一副醜陋的膠框眼鏡遮住了大半臉,臉上表情倒是有點眼熟,冷冷的。
這個小五越來越不像話,給這麽個不相幹的照片幹嘛?他有點惱火的把這張照片丢在一邊,看別的照片。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心裏的恐慌越來越強,為什麽,為什麽全是這個女人的照片?這個女人她是誰?小五再不像話,也不會這麽做事情的。
停下手中的照片,他站起來,拿起電話撥通了小五的電話,“三哥,有事嘛?”
“嗯,有個事要問你……”孟子寒突然停下來了,有一張照片因為他的怒氣翻了過來,背面寫着:林子玲,2012年5月13日。
“三哥,什麽事?”
孟子寒丢下電話,發了瘋一樣把所有的照片全翻過來,每一張照片都寫了拍攝的日期,日期不同,但是每一張有幾個相同的字,就是每一張照片的後面,都寫着:林子玲。
這個女人她就是,林子玲!
孟子寒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自己想過無數種她的樣子,千百種,有堅強,有嬌美,有憔悴,有傷痛,甚至還有絕情,什麽都有,就是沒有這種樣子——絕望。
“沒事了,小五。”他的聲音帶了種無可掩飾的傷痛。
“三哥,你,”小五遲疑地問出,“看到照片了?”
“是,我看到了。”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的在照片那個女人的身上,他哽咽的回答。
“三哥,你哭了?”
電話中一遍寂靜,只有電流茲茲的流過。
“三哥,你還要見她嘛?她,你也看到了,她不是以前那個樣子了。如果你不想見的話,”
“不,我要見她,她化成灰我也要見到她!”他堅定地打斷小五。
“我知道了,三哥,我會盡快安排的。”小五放下電話發楞,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嘛?
書架上擺放着照片中的那個女孩,長發飄飄,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雙手抱書本在懷裏,微微的笑靥,流光百轉的眼神發出迷人的光彩,她是每個男人心中的夢中情人,她是當年D大的校花,D大的學霸,D大校長口中的精英美女。
手中的照片中的這個女人,除了臉上那冷冷的表情,有哪一點相似,連他都差點認不出來。
子玲,我親愛的寶貝,我到底給了你怎麽樣的傷害,讓你變成這個樣子。子玲,我愛入骨中的女人,我還有沒有機會重新走入你的心中。子玲,我一生中最抱歉的女人,我到底要怎麽辦才好,我之前所有的信心在此刻全部崩潰,子玲,我的子玲。
對不起,對不起。盡管這樣,我還是走到你面前告訴你,我愛你!
那一月,
我輕轉過所有經筒,
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紋
只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舊日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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