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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嫣快天亮才朦胧睡過去,醒來已經快到正午,廚房只有半碗冷粥和一碗煮白菜,靈嫣喝了一口白菜湯,只放了鹽,他覺得自己要在他這裏白吃白住,這樣想趕她走。
希言在屋前養了一黑一白兩只兔子,靈嫣拿了一片白菜葉喂它們,一只咬一頭,越貼越近,嘴貼到了一起。靈嫣覺得好笑。
他穿着麻布衣服回來,也不理她,只摸了摸兩只兔子,就進屋去。
“它們是一起的嗎?”
“是啊。”
“這樣看着好不配啊。”
“它們都不介意,你管什麽。”
“你什麽時候走啊。”他把藥簍裏放着剛挖好的冬麻拿出來洗淨。
“我的洞破了,又有妖怪抓我,我是迫不得已才到你這裏來的,春天雪一化我就走,我不會白吃你的,到時候還你房錢。”
“你非要來找我嗎?”
“你什麽意思。”靈嫣氣道,他以為她是水性楊花,還是他覺得她要引誘他。
“我只是想偷你的龍骨”靈嫣心裏道。
他不理他,到房裏取出幾本書進卧房。
晚上他在廚房做飯,見照舊是清粥和白菜湯,靈嫣道:“你總吃這個嗎?”
“可以果腹就可,管那麽多。”
“你這樣活着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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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也沒有意思。”
第二天靈嫣早起做飯,找來找去家裏除了白米白菜和白蘿蔔再也找不出別的吃的,她進山挖了幾根薯蓣,又砍了兩棵楊木帶回來給自己作澡盆,晚上熬了山藥粥。
“好吃嗎?”
“這麽黏吃它幹嗎?”
“那你還吃呢?”
“我吃什麽都無所謂。”
靈嫣氣的睜大眼睛道:“你怎麽不吃草根樹皮啊。”
“也可以啊。”
第二天家裏的糧食都不見了,廚房地下就只堆了一堆苦草根和一堆黃柏皮,他們喝了兩天樹皮草根湯,靈嫣積了一肚子苦水。
到第三天早晨靈嫣見他坦然的嚼着草根,道:“你是不是人啊,為什麽喜歡這樣受苦。”
“我不覺得。”
“那你覺得什麽有趣。”
“什麽也沒趣。”
“那活着幹嗎?”
“不知道,不過沒有理由随便去死。”
“我知道,你想修煉成仙,做神仙。”
“你不是嗎?”
“我不是。”
“騙人的。”
“誰騙你,真的。”
他眉毛向上一揚,笑了笑。靈嫣讨厭他這種嘲諷的神情。
靈嫣要報複他,第四天去集市買了菠菜和一小塊豬油,他不吃肉,嚼了幾下發現菜裏的問題。
靈嫣看了看他,捂着嘴笑起來,他到屋裏吐了一次,漱口以後回來繼續吃。她擡頭看他,以為他會生氣,他還是面無表情,這樣讓她很不安,這人極其陰鸷。
“你很生氣。”
“沒有。”
“有,越安靜的狗才越會咬人。”
“狐安知犬乎。”
“是你說你是小狗的。”
“随便。”
“你就不會生氣嗎?”
“生氣幹嗎。”
“沒意思。”
希言笑了笑,他笑起來也覺得冷冷的。
吃了半個多月的素,靈嫣很想吃肉,她沒有那麽多錢,就又去林子裏抓山鼠。第二天早起見案板上放了一大塊煮熟的牛肉,靈嫣撕下一塊咬了一口,放了鹽很好吃。她想問問他這塊肉是幹嘛的,不過他一直不出來,她等不及全吃了下去。
晚上他出來吃飯,靈嫣問道:“我把那塊肉吃了。”
“什麽肉?”
“你放在廚房的。”
“昨天做藥剩下的。”
原來是“藥渣”,自己吃下去也沒有什麽,以後隔三差五就會有好多藥渣,靈嫣覺得很快樂。
一天他從外面回來,房子裏彌漫着一股辛香的肉味,靈嫣又用豆蔻烤肉,現在見到她正在翻藥材。
“幹嘛呢?”
靈嫣回過頭道:“無聊,翻翻你的藥。”
靈嫣見他好像并不生氣她翻他的東西,也不離開,手裏随意擺弄着各種草藥。
希言打開藥櫃,見白芷又少了很多,這只狐貍總是拿白芷磨粉摻上水和蜜香敷臉,增顏潤色,還像蜜糖香香的,離得這樣近聞着更濃。他開始鍘洗淨的地榆,見這只淘氣的狐貍又伏在桌子上,把旋覆花,玫瑰花,小菊花,雞冠,小薊,忍冬擺成一只海棠花樣,每片花瓣都用不同顏色的花拼成一片五彩的花瓣。她的頭上也簪了一枝幹的紫菀花,冬天沒有花戴。
“那只花狐貍怎麽樣了。”
“她很難過,總是呆在家裏。”靈嫣心裏很害怕,他好像知道什麽了。
他并沒有問下去,繼續鍘地榆,然後磨青黛配藥,全不顧及靈嫣在旁邊。
“你配藥怎麽不避人啊。”
“你是人嗎?”
靈嫣撅起嘴瞪了他一眼,把他磨好的青黛粉參水在眉心畫了一朵荷花钿。
“又不指望做買賣,避人幹嘛?”
靈嫣翻到一個藥櫥,裏面是一捆一捆毛邊紙包的骨頭,拿出道:“這個牛骨太碎了。”
“那是龍骨”
靈嫣聽了愣了半天,道:“那就是很珍貴了,你鎖都不上就随意扔在這裏嗎?”
“上了鎖反倒有人要拿。”
靈嫣不敢相信,自己苦心尋覓許久的龍骨竟然就在手裏,舉手可得。她害怕是他在騙她,不過她不能再這樣等下去,紅腰說過,藥吃的越晚,恢複的越慢。夜裏靈嫣悄悄的把一包放入袖口,另拿了一把甘草放在紙裏照舊包好。白天她假裝上山挖雲木香,把龍骨配上黃芪熬好給惹憐喝下去,第二天再去,只隔一晚,她的傷口已經看出淺了。
回去靈嫣覺得很對不起他,要用他這麽貴重的藥。她發現堂屋裏多出一棵白栀子花,摘在青瓷盆裏,開的很旺盛,這裏有些冷,花香更顯得幽冷清傲。靈嫣摘下一朵,插在頭上,一整晚聞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入睡。
冬至那天集市很熱鬧,靈嫣要和他一起去。希言着一件褐色布衣,把藥簍裏的幾十包藥攤在一個空攤子上就向前走。
“讓人拿走了怎麽辦?”
“就是叫人拿的。”那是治凍傷的藥。
街上有好多買年糕餃子的攤子,靈嫣見了好想吃。
她喜歡一朵雪青的紗花,戴在頭上照了照鏡子,摘下來照舊放好,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招災破財,一點零用錢都沒有了。
他買了面粉,豬肉和茴香,靈嫣道:“你從來不吃這些的。”
“有本事你不要吃。”
“哼!”
靈嫣跟他回到家裏,院門外立着一個老家丁,見他道:“二老爺叫二公子回去吃冬至飯。”
“告訴叔父我不回去了。”進屋拿出一塊銀子打發他離開了。
靈嫣做了茴香肉餡的餃子,又做了白菜餡的素餃子。庭前的白梅花開了,小雪裏玉骨冰肌,冷豔幽馣。靈嫣敞開門,把一張小烏木雕梅花的矮桌放在堂上,烹茶賞梅花。
“一起看梅花嗎?”靈嫣回過頭向他道。
“喝吧。”他拿過一瓶竹葉青過來。
“你還飲酒嗎?”
“有什麽不行。”
這個酒冷冷的喝下去感覺一股寒香順着咽喉緩緩傾瀉而下。
“你多大了。”
“一千零三十七歲。”
“難怪混的這樣慘。”
“就好像你很好一樣。”
“你父母呢?”
“我父親被其他狐貍咬死了,母親也早不再了。”
希言想到很小的時候,一家人飲茶賞梅,他就只記得這一件。
靈嫣喝醉了,側身倒在毛墊子上呼呼睡着,夜深了,月光照進來,她身上好像散發着銀光,蒼白的臉上映出兩頰桃花,很快變成了原形。希言把她抱在懷裏,軟軟白絨絨的毛團,可以感覺到她溫熱的身體,起伏的呼吸。放到床上,她翻了個身,前爪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團成一個白毛球,只露兩只尖尖的耳朵。他捋着她的毛,柔軟細致的毛皮下是溫暖跳躍的血肉。
以後他再也不理她了,不是關在丹房就是卧房,書房的書搬了快一半進去,也不出來和她吃飯,難得見一面也不同她講話。靈嫣不知道因為什麽,是他知道她偷了他的龍骨和她生氣,也不像。靈嫣很不開心,覺得日子空了很多。要麽繡花,要麽上山砍柴火采藥出去換錢,有事情做可以分散精力。
一天靈嫣到了山林最深處,她今天無心勞作,想他最近總是不搭理她,邊想邊走,自己也不知道回去的路在什麽方向,她也不着急回去,回去還是心煩。樹叢後發出幾聲窸窣聲,她也不知道,直到一個大黑影子籠罩過來,她才回過頭,是熊!她化成原形死命的跑,熊還是在後面追它。林子裏有好多捕獵的陷阱,冬天下了雪更看不出來,靈嫣一爪子踏了進去,它的一只爪子被夾子夾住了,這種捕獵夾子都是鋸齒,它的腿又細,肉已經夾透了碰到了骨頭。靈嫣疼的嗷嗷叫,熊看了看掉頭走開了,它被困在這裏出不去,它覺得自己會凍死的。
靈嫣努力的想掙脫夾子,每動一下腳就鑽心刺骨的疼,最後它沒有力氣了,眼前漸漸模糊,它努力的移動那只受傷的爪子,希望疼痛讓它清醒,又疼又累又冷,它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再也見不到東西,只有隐約的一點亮光,它想到了他,不知道他知道它死了會不會傷心。
靈嫣漸漸有了知覺,感覺柔軟的手在摸它,它勉強睜開眼睛,是他,他的眼神很柔和,和平常一點不一樣。他把一碗熱肉湯放在它嘴邊,它幾口喝光,喝的太急嗆了一下,他拍了拍它的背,把一粒藥塞到它嘴裏,看了看它悄悄離開了。
靈嫣漸漸有了體力,她又化成了人形,連忙拽過被子把自己遮住。這是他的卧房,她從來不敢進來,床上拉着青紗帳子,裏面放着一只白瓷瓶,插着一支白梅花,一縷一縷的冷香伴着草藥香,是他身上的草藥味,她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蓋他蓋過的被子,她的肌膚籠罩在他的味道裏。
書房有些冷,希言叫靈嫣住自己的屋子,他住在書房。月光從窗口透進來,冬天他也不喜歡封住這扇窗,因為看月亮最好。被子裏散發着狐貍特有的味道,不過不覺生厭,枕頭邊有幾根頭發,一定是她留下的。
靈嫣的腿受傷了不能下地,他每天給她熬藥做好吃的肉湯骨頭湯,可是放下就走,也不理他,靈嫣也吃不下了。
有一天他來送飯,靈嫣道:“你為什麽不理我。”
見她一汪秋水,含嗔戴怨,回頭道:“我為什麽要理你。”
見他又走了,靈嫣很生氣,竟然委屈的哭起來。
一月之後靈嫣可以下地了,第一件就是要好好洗澡。他上山回來,聽到柴房有水聲,過去從窗子見靈嫣在洗澡。狐貍有肉墊,走路沒有聲音;神仙駕雲迎風,走路也沒有聲音,靈嫣不知道他回來了,還悠哉的洗,宛然一只出水的白荷花苞。
他怔了一下,連忙轉頭不再看她。幾天以後他對她道:“我不喜歡你住在這裏,還是回你該去的地方吧。”
靈嫣聽了心浸到冰水裏一樣,急道:“你以前怎麽不說。”
“因為我忍夠了你。”
“你就不怕我凍死嗎?”
“和我有什麽關系。”他的神色還是那樣平靜冷酷。
靈嫣睜眼看着他好久,回頭就跑出去。她再也不要見到他了,他從來沒有對她有一點情份,他就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靈嫣一邊哭一邊跑,樹枝把她刮傷了,她也不管,就只是向前闖。回到她的洞口,她氣喘籲籲的停下來,蹲在地上埋着頭嗚嗚大哭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淚在她臉上結了冰才起身進到洞裏去,進去她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坍圮的洞修好了,屋子裏很幹淨,水缸裏盛着清水,米缸裏盛滿了面粉,地上有足夠過冬的白菜臘肉和凍鯉魚。
“他還在乎我。”靈嫣在心裏道,她想到她受傷的時候他溫柔的眼神,輕輕摸她的毛,他一定還在乎她。其實如果她夠理智,她也還會考慮會不會是惹憐報答她做了這些,但是她現在的腦子裏就只有一個名字。
夜裏靈嫣夢到了他的樣子,感覺那種淡淡的草藥味還在身邊,以後的日子她吃不下東西,躲在洞裏不出來,就是睡覺,睡着了就會夢到他。
如欲得丹,必須棄世及靜。小靜三日,中靜五天,大靜七日。希言閉關十日,卻得不到片刻寧靜,丹藥也更無從得。他靜下來就只覺得心亂,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靈嫣,竟然喝起了安魂湯,越喝越多,不喝就睡不着。
靈嫣也終于呆不住,徑直闖進他家裏來,他正在書房讀書,見到她愣了一下,見小狐貍幽怨的看着他,要哭了一樣,轉過頭道:“幹什麽?”
“你為什麽不理我。”
“我讨厭你,不要來煩我。”
靈嫣聽他說讨厭自己,很傷心,“你要是說真的不再想見到我,我就真的不回來了。”
“不想再見到你。”
靈嫣看了看他,轉頭哭着跑出去,他覺得馬上就真的再不會見到她了,跳起來跑過去抱住她,靈嫣在他懷裏哭的很難過,長長的睫毛,挂着淚珠。
他抱起她進到房間,靈嫣感覺到他的嘴唇和手掌,靈嫣不是很懂得,但她确定他一定也喜歡她。他每接觸到她的肌膚,她的心就更加強烈的跳動一次,一會飄到雲端,一會沉到水裏。
他一直抱着她,她從來沒有的溫暖。第二天醒過來,見靈嫣正睜眼看他,她的眼睛還是那樣的純淨,什麽都沒有經過一樣。
他添了舔她的嘴唇,“這是怎麽弄的。”他摸着她胸口的一塊傷疤。
“你那次打我的。”
“這樣啊。”
“算是你做個記號吧。”
“你這只傻狐貍。”他貼上嘴唇,她輕輕的閉上眼睛。
兩個人新婚夫妻一般,愛欲交織,難舍難分。道家講晝夜不卧寐,晦朔未嘗休,身體日疲倦。但是他們也無需精神,只喜歡昏昏噩噩黏在一起。靈嫣變成人形照舊喜歡把尾巴露出來睡覺,被子裏毛茸茸的,他喜歡玩她的尾巴。靈嫣很開心,不過偶爾她會察覺到他眼神裏不經意的憂慮。
“怎麽了?”
“沒什麽啊。”
這樣冬去春來,屋子前後的白杏白桃都開了,煙雲缭繞,芳郁馝馞。靈嫣着一身粹白在院子涼衣服,花瓣紛紛飄落而下,頭上身上都是花瓣,更加冰雕玉琢靈嬚仙子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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