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周山,三

別凝只想要一真心誠意地道歉,但聽對方漫不經心地語調,瞬時聽都不想聽。

她怕惹得這狂妄的人不快,再生事端,直接不搭話了。顯然,根本無用,她不出聲,對方倒跟狗急跳牆一般,眼如泛寒雙劍,粹着陰霾 ,很是懾人。

銀川性子太過急躁,現在已經瀕臨了臨界點:“賤人,說啊?如何道歉?”

指尖流竄的炙焰讓人很是熟悉,藍色的火舌中芯是極致夢幻的冰藍,外層是淺淡的碧綠,銀川沖上天庭火燒彤華宮所用的火焰可不就是如此?

現在,別凝指尖的火焰就像是複制了彼時那簇不帶任何溫度的焰。

不管出于什麽目的,在銀川眼中都是東施效颦罷了。不過對方也是真的天資聰穎,她依稀記得自己使用冰淩焰的時候對方好像根本沒有出現在彤華宮的大殿。

疑問徘徊在心中揮之不去,銀川看着對方将指尖的火焰緩慢移向了凹進去的土坑的方向,并揚言威脅,“不許再叫我賤人。”

大蒜精已經泫然若泣了,淚珠是一滴一滴啪啪落下,大蒜精就算是哭眼淚也是綠色的,隐隐約約還能聞到一股辛辣。鮮嫩碧綠的長須原本是不動聲色地在背後戳她,這會直接名目張膽地纏上了她的腰身,突如其來的拉力讓銀川一怔。

“移... ...移開!”

萌芽幹了件此生最能為外人道來,最驚心動魄,最驕傲的事。

威脅天界三十三宮的別凝仙子。

銀川整個人偏過頭,臉上并沒有什麽不滿,只有嫌棄,濃郁的大蒜味直沖銀川的鼻子,刺激直上腦門讓她忍不住渾身抖擻,五感瞬時緊閉。

萌芽湊在她腦後小聲地說了一句話,“對不起”,這聲音極輕不宜讓人察覺。

銀川緊抿着朱色的薄唇,屏住呼吸。犯沖的氣味刺激的她忍不住想翻白眼,心中更是千呼萬嚎,離我遠點!

別凝像是意識到她的不适,立馬将放在土坑上方的手收回,“松開。”

萌芽膽子很小,這會倒是語未出狠先露,滿是臭氣的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然後很是兇狠:“離我的窩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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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凝道:“松。”

甭管對方是否想救銀川仙子,但就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像是巴不得銀川死一樣。萌芽有些驚慌,虎臉上拔毛,它膽子真大,只是不知道銀川能不能稱上是虎臉上的毛。

碧綠的長須同樣帶着難聞的氣味,纏上了銀川白稚無痕的玉頸,當着不遠處之人的面逐漸收縮。

萌芽綠豆大小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滿是欲哭無淚,對方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它心慌了。對方陡變的氣勢讓它備感危機,此時不做更待何時?一把将銀川松開,然後匍匐在地,極為卑微地求饒:“姑奶奶你就放過我們一家老小吧!”

銀川大吃一驚!

白紗之上的眸子微微緊眯,別凝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反問:“我若不呢?”

萌芽匍匐在地的身子直接抖了抖,“我我我,銀川仙子救我親人!我我我,我甘願捐十倍功德,不!三十倍!啊——銀川仙子救命啊!”

“成交!”幹脆利落很是冰冷的聲音是別凝的,銀川不置一詞,內心早已經亂作一團了。

別凝?

她這是幫她掙功德?

萌芽長長喘了口氣,一家人的性命總算救下來了。

并且沒有發現絲毫不對。

之後別凝帶着銀川浪蕩了整個不周山下的樹林,同樣也見識到了對方不為人知的厚臉皮,一路之上她做足了受害者,別凝唱黑臉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到最後簡直得心應手。銀川損失的功德在以飛快的倍數往上漲,在往下一個地方去之時,她還抽空瞧了一下功德的數量,數量很可觀,她很是欣慰。

三人行至一個五花斑斓的金翅幻羽蛾的洞口,裏面就傳出來了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陳舊厚重的粉塵随着呼呼地風聲一齊從洞內被無數只翅膀扇哄出來。

撲面而來的磷粉嗆得銀川忍不住作咳,別凝臉戴面紗并無太大影響,只是可憐一路別要挾而來的萌芽,一觸到磷粉身上就開始冒小疙瘩。銀川問它怎麽了?對方只道,磷粉有毒。銀川對此不是很能理解,她才是應該擔心自己會中毒的那位好嗎?誰知別凝突然回她,你是仙。

就算仙骨斷了,你的魂魄也還是帶着仙韻。

過了良久,待風停了,三人才齊齊進去。

金翅幻羽蛾洞內漆黑一片,幽深中透着絲絲寒意,其間怪石嶙峋,千奇百怪的石群分布各處,石洞之上偶有陰寒的水滴滴落,越往深處越是可見點點金光,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層次有序的岩石縫中。有些斑駁的亮光在石洞中成了黑暗中的星光,點亮着整個石洞。在仙柱壓倒不周山砸毀深林時,金翅幻羽蛾大概是唯一一個全部死裏逃生的族群。

原因無他,就是它們會飛。

三人腳步不急不緩,越往裏走,銀川身上就越冷,單薄的衣裳根本抵禦不了石洞中的深寒,被捆的雙手也是早已僵硬。

萌芽指着石縫中的燦爛星光,“這些就是剛休眠的金翅幻羽蛾,時辰未到,所以它們不會醒,若是晚些來,它們就能醒了。” 銀川在考慮是否放棄時,別凝已經一道碧藍色焰火擦着嶙峋的石壁飛了出去,一瞬間将整個石洞照亮,微光中肉眼可見無數金翅幻羽蛾灰白的長翅呈交疊狀态,像是自我保護。

別凝這一道藍焰很是魯莽,銀川覺得有些好笑,對方的性格好像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不過以她所感,在魯莽不要命的行事之下,她甚至比不過對方的十分之一。

片刻,石洞再次黯淡下來,銀川冷的想要出去,可看此時情景,別凝應當不大願。不滿兩天的相處,雖然短暫,但銀川卻敢篤定對方是個極其執拗之人。

萌芽邊撓着身上的疙瘩,邊用極其委屈的深情看着銀川。

洞中黯淡無光,萌牙的視線卻是灼灼。

被哀怨十足的眼神看了好一會,銀川終于妥協在敢怒不敢言的審視下,“說吧,你想如何?”

萌芽吸了吸鼻子,頭上的長須蔫兒地拖沓在地,“我,我想出去。”金翅幻羽蛾的磷粉有毒,而石洞深處的磷粉更是毒上兩倍。它身上的疙瘩已經隐隐泛紅,以前從沒遭過這樣罪的萌芽一時間還不敢相信自己身為大蒜精居然能中毒。

“我也想出去... ...”蓮藕塑造的身軀應該不畏水火,不畏烈日冰寒,原先她強烈要求別凝來不周山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自己失仙根後,會連這不痛不癢的嚴寒都受不了。

銀川說完直接沖進來的洞口示意:“受不住先出去,不過你不許跑。該沒人陪我說話了。”

萌芽畏手畏腳地往別凝的方向看了一眼,這麽大的一活仙在此,怎麽沒人陪你說話呢?它擡腳走之時,別凝視線一直追随着它跟了老遠,像是安全将它送出石洞一樣。

“你冷?”別凝看着有些佝偻着身子的人兒,施了一層銀光流轉的結界,結界頂上還有一朵碧藍色的羽毛,三五根聚在一起像是一朵姿态婀娜的花。

銀川不想承對方的好意,也不想讓對方順心,“冷。結界算什麽?我不需要結界,我需要玉清宮的禦寒霓裳!”她随便一說,反正對方也不甚在意,別凝愣登着神情,準是神游天外了,銀川雙手被縛太長時間,已經有些發麻。

面對着滿是突兀尖銳石筍的石壁,陰冷漆黑的石尖兒懸在洞頂之上,有些搖搖欲墜之感,濕潤的,負有水珠的石筍随時都有可能在千鈞一發之時墜下來。

銀川瞧着石筍就想起自己,這具身子說到底終究是少了仙骨,随時都有可能被人折斷掉。

銀川本身不想主動理人的,但也耐不住心中的好,“我的原先身軀還在嗎?”

別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

對方說在她就安心了。

“你的身軀留在了彤華宮,所以... ...”

一聽對方停頓銀川就自我感覺對方必定沒什麽好話要宣之于口,“閉嘴!”她飛速逃離了對方的注視,她很是嫌棄地道,“何時開始诓騙我的功德?”也不管在場的金翅幻羽蛾能不能聽到她說話,她只想趕緊收她的功德。

別凝道:“沒醒。”

銀川不信:“你放火燒一會兒?”

等烈焰在石洞中飛蹿的時候,她才發現不對勁,對方是否未免太過言聽計從?

銀川試探道:“要不你先收回來吧?感覺燒了沒用啊。”

對方沒動,果然是她的錯覺。

倏地一道強力的振翅聲,響的格外激烈,還伴随着淡淡燒焦的味道。

“天!窩地翅!”振翅聲像是噼裏啪啦地暴雨拍打綠葉芭蕉似的,“又是那個川雜!窩聞到味了!”

久別重逢的聲音。

忽然所有的金翅幻羽蛾像是被這道聲音吸引,皆振動着帶着磷粉的長翅,簌簌的磷粉從石洞頂落下,染白了兩人的青絲,石洞不過片刻就已亮如白晝,突如其來的光讓銀川忍不住撇過了臉,待眼睛适應了之後才緩緩睜開。

有一只翅膀被燒殘了的金翅幻羽蛾揮動着殘翅,語氣十分激動,如逢舊友一般。

其實只是銀川單方面承認對方是自己的好友,畢竟銀川的人緣,可謂一言難盡,而又不自知。

整個不周山乃至山下深林裏的精怪都知,銀川是個脾氣沖動,飛揚跋扈的蠻貨。

“銀川仙子求救!”

作者有話要說:  花芊v行落

(花癡專一深情V膽小君顏如玉)

芊綿杳霭間,落日一橫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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