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誘
木朗書彎下身子,将流水的肩頭翻轉,流水直直的正面向上躺着,一副他為魚肉,任人宰割之狀。木朗書也不客氣,從袖中抽出一片竹葉,用竹葉邊輕輕地在流水的胸口位置劃下一把叉,然後把竹葉立起,對正了流水的心髒位置準備插去:“他來了嗎?”
爻頭也不回,靜聽衣服摩擦枝葉所帶來的嚓嚓聲:“來了。”
木朗書嘴角上翹,将竹葉停留在和衣服一毫米的地方,靜等好戲上場。
遠遠地就看到流水躺在地上,木朗書手持竹葉準備行兇,那氣得落花幾步一登就沖着木朗書踢去,也不管旁邊的爻。
見木朗書有危險,爻側身介入,一掌打開了落花的腳力。
木朗書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而是起身,看着這個已經失控的青年人,緩緩地笑道:“不知落花跟來有何用意?”
徘徊不定的落花一心擔又沖動的流水會再惹怒木朗書,便跟出卻發現只剩朗月一個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流水定是被木朗書坑了,怕流水吃虧,落花便急忙趕來救急,卻正巧看見木朗書要毒害流水。
看着心心惦念的人正躺在地上,不知性命是否無憂,落花也不管木朗書的身份,直接喉來:“有什麽盡管沖我來。他一介凡人,怎受得了你的折磨。”
看到落花目露兇光,木朗書知道見好就收,向旁邊走了幾步,以示放過流水。落花見此立馬上前将昏闕的朗月摟在懷裏,探着脈,還好安然無恙。
這邊木朗書已經開始循循善誘了:“你果真以為他只是一介凡人。”
看到木朗書刺來的冷冽目光,落花竟無言以為。看着懷裏的人,他有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議讓落花捉摸不透。
看到了落花的小心思,木朗書負手而立,對着被枝葉遮蔽的蒼穹感慨着:“朗月的身上有封印。”這是在救了朗月回到書齋時,木朗書替朗月探病時無意發現的。而就在剛才,木朗書也發現了流水身上也有着相同的封印。
落花摟着流水的手緊了點,口裏滿是不相信:“我們在一起生活這麽多年,為何我和清風都沒有發現。”心裏卻有些徘徊,朗月有封印,是否意味着流水身上也有。
“他們都是上古封印。”木朗書不得不感慨,三界能用上上古封印的人已經屈指可數了。大家心裏的答案也昭然若揭。
落花看着流水安睡的樣子,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木朗書轉身俯視着落花,語調帶了幾分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之情:“他們身上的封印不止一個,以我的修為也只是感到了一個上古封印,至于被上古封印故意遮住的是什麽封印,我無能為力。他們兩兄弟都在逍遙島,至于是誰給他們下的封印,不用說,我想你也猜到了。至于為什麽要給他們下這麽個古老的封印,怕只有下封印的人才知道。能得到米氏老人的照顧、保護,他們就注定了不是一般人。或許,米氏老人為什麽要收你和清風,和他們未嘗沒有關系。畢竟,欲愛彌彰,誰比得上木郎家和金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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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己的身份被識破,落花側臉瞄了眼風輕雲淡的木朗書。
說完,木朗書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提醒道:“聽說你是他的師兄,不如我來提醒一下你,除去封印,清風可得管朗月叫聲哥哥。你,和他,也不例外。他,遠比你知道的要神秘。”
木朗書已經走了很久,但是他的話卻紮根在了落花的心底。眼底的人,是自己朝夕相伴多年的師弟,卻突然被告知是披着神秘面紗的另一個人。三界,比自己大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三界能讓米氏老人煞費苦心掩藏其身世的人,恐怕只有流水和朗月二人了。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麽要被迫隐姓埋名,隐居在米氏老人這裏。而自己和清風真的也是掩護他們的屏障嗎?為什麽他從來不曾談及自己的過去,為什麽他未提及自己的家事,為什麽有關他的秘密要有外人來告訴自己?落花只想聽他親口說來,不管多麽離奇、多麽心酸、多麽恐怖,都只希望一切的一切是從他的口裏說出來。想着想着,落花的手不自覺的向着流水的衣扣走去。一顆顆解開,一層層剝開,就像拂去兩人之間看不見卻永遠都存在的隔膜。既然流水不願意,那就自己親自動手,解除禁忌,坦誠相待。
當解開最後一層衣衫時,落花後悔了。原本以為冰清玉潔的肌理卻布滿傷痕,深深淺淺,不知是多少年的累計。頓時,落花沒有包的住的淚水肆意的掉在流水溝壑的胸上。看着淚水在千溝萬壑裏到處奔走,落花的心跟着絞痛。是什麽樣的經歷會讓這些傷痕經久不衰,歷歷在目,落花不敢想想。記得自己小時候額頭被碰傷了,嚎啕大哭,家人會抱着自己,替自己清理傷口,不讓疤痕留下。但是流水一身的疤痕,就像毒蛇一樣,攀附在他的身上,不容任何人靠近,不讓任何窺視。
落花輕輕地觸摸着這些傷痕,粗糙的讓落花的手如同在碎石瓦礫上行走。每每被尖角刺痛了,就像從鋼刀上劃過,霎時,落花的心田已經被鮮血淹沒。若不是卸下層層僞裝,落花永遠也不會知道藏在流水身上的秘密,更加不會明白流水的孤高是站在刀尖上用鮮血換來的。有些事,被看透了,果真是鮮血淋淋。
不忍直視,怕傷了睡夢裏的流水,落花輕輕地将流水的衣服扣上,将他抱進懷裏,緊緊愛護,不想讓他再受傷害。肆意的淚水依舊放肆着流淌,一顆一顆滴進流水的千絲萬縷裏。
走出茂林,刺眼的陽光讓木朗書有一瞬的不适:“怎麽,後悔跟了我。”
身後的爻默不作聲。
“想來他也應該有很多話想對我說。”說着,木朗書就向着崖邊走去。
爻“嗖嗖嗖”穿過茂林,站在正抱着流水走出來的落花面前,把雙手伸直:“我來吧。主人在崖邊。”
落花心疼的看了看懷裏的流水,小心翼翼的把他交付給爻就加速奔到了木朗書的身後。
“逍遙島是個好地方。遠離是非。但是誰又說得準,是非不是從這裏起。”木朗書彎腰逮下一根狗尾巴草,把玩在手裏。
落花這才明白,木朗書誘的不是流水,而是自己:“你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只是清風要回來了,我得早作準備。不然,”木朗書側了個身子,陽光正好,他的樣子也正好:“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師傅不會允許的。”落花現在心裏只想保護流水。
“他。”木朗書把狗尾巴草放在鼻下嗅了嗅:“不知三界群起而攻之,他的身子骨還受的了嗎?”是清新的味道。
“你!”落花也側了個身子,作勢開打。
“他藏着個什麽秘密,我不在意;你藏了份什麽心思,我也不在乎。”木朗書背對落花,面朝大海:“我只希望在清風回來之後,你保持中立,不許出手相助。”木朗書說的就像着拍打而來的海浪一樣,擲地有聲。
落花此刻已經思緒亂如麻,哪還管得了清風:“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今日之事,你不準告訴其他人。”
木朗書對着大海笑了:“那是當然。”不然敗露了,朗月也會處于絕地。木朗書想要的不過是攜一人之手,一世安穩,至于其他人,生死無關。
落花從爻手裏接過還是沉睡的流水便信步離去。
木朗書依舊站在崖邊,看浪起浪落:“怎麽樣?”
爻低聲回着:“他身上傷痕累累,新傷複舊傷,多半和偷練法術、修為,不得正道有關。而且,”爻頓了頓,想了想還是說了:“新傷舊傷掩蓋的是,天火之傷。”
木朗書細細的揣摩着:“天火。”然後仰天大笑:“呵呵。真沒想到。一切真是冥冥中注定。我和她,上蒼還是眷顧的。”
木朗書終于明白了為什麽第一次見到朗月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原來流水是上善家的,說明朗月也是上善家的。也只有上善家的才足以讓米氏老人費盡心思想要保全。要知道,上善家經天火一事,已是絕跡了。
當初木朗書沒有追上藍玉蝶的腳步,滞留在原地,如今遇上了朗月,準确的說是上善朗月。兜兜轉轉,不過是一段舊情的延續罷了。
“若不是在飄揚的桃花裏多看了她一眼,想必我不會明白什麽叫獨自茕茕;若不是在人群裏多看了他一眼,想必我還會把自己封閉在歷史的塵埃裏。爻,我是不甘寂寞?”太久了嗎?木朗書只覺得朗月就是他現在的那根稻草,不死死抓住,性命堪憂。
爻看着渺渺滄海前木朗書落寞的背影。這個背影爻看得太久了,久到都忘了自己可以走上前去擁抱這個孤單的人,久到都忘了自己可以開口說:不,有我陪着,你不會寂寞。時間只讓爻深深的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其實都被木朗書排除在他的世界裏。所以,他的寂寞,爻無能為力:“你,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從未得到過的人,高傲自負的你,豈會讓自己就此罷休。不粉身碎骨,不玉石俱裂,你是不會回頭的。
木朗書桀骜不訓,負手而立,面朝大海,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想總是~~~~(>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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