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廉貞此時正站在鑄劍山莊大門口。
鑄劍山莊的大門同其他富戶的門前比起來相差無幾,較之普通人家卻多出一股武者的肅殺之意。
黑色的大門邊立着兩個身着暗藍色箭袖勁裝的護衛,二人皆是背上負劍,身板挺直,顯出那些尋常富戶的家丁無法相比的氣勢。此時這二人面色肅然,實則正悄悄拿餘光打量着這位站在大門口的道長。
這人一身白衣,腰間懸劍,身上氣勢驚人,顯然是個修為不低的高手,尤其是他的相貌,真個兒像是白玉雕的、冰雪捏得,又冷又俊,這要是往大街上一站,哪還有姑娘願意多看其他人?兩人心中又羨又妒,但礙于看門的身份,并不敢表露出來,生怕丢了他們鑄劍山莊的威風。
廉貞星君自然不知自己此刻正被人又羨又妒,他沉默地站在山莊門口,神識卻早已化作一只巨鳥飛入鑄劍山莊內,确定臨訣一直呆在山莊內未曾離開,才放心地站在原地。
沒過多久,通報之人笑呵呵地從裏頭出來,将廉貞迎了進去。一路過了兩道門,穿過幾段長廊,才到了地方。期間雖然未遇到過一個人,但是廉貞十分清楚地發現,那些假山綠樹之間、亭臺樓閣之內藏着不少人,且個個都朝着他竊竊私語。
“這就是莊主在紅楓林看上的那個?”
“生得又俊,武功看起來也很高,不錯不錯,勉勉強強配得上莊主。”
“嘿,怎麽不是個姑娘?這男人身體又硬又糙的,有什麽好?”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聽說跟男人爽的很嘿嘿……”緊随其後的是一聲聲猥瑣的笑聲。
山莊內的男人們躲在隐蔽處,又離得稍遠,自以為不被察覺,卻不知在仙人眼中,別說是遠處的竊竊私語,就是他們用內力傳音,廉貞也都聽得到。
正是因為聽得到,所以一路走來,廉貞的臉色越來越冷。
昨日臨訣用凡人的性命要挾他,逼得他不得不放他走。廉貞本以為此事過後,再想找到機會抓住這個邪神難上加難,卻沒想到那人逃走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息,又或者是他受了傷無力掩飾,廉貞才得以一路循着氣息追過來。
他眼底一片漠然,心道這次絕不會再叫這個邪神逃掉。
然而等他見到對方時,才發現這個邪神有多麽狡猾。
臨訣戴着面具正躺在庭院裏的搖椅上。這庭院寬敞,角落裏栽了兩棵桂樹,此時桂花開得正好,一粒粒黃色的小花點綴在滿樹綠葉之間,顯得可憐可愛,在輕風下送來絲絲縷縷的甜香。
兩個身穿廣袖粉裙的秀美女子正坐在庭院中央,一個撫琴一個吹簫,琴簫相和,恍若珠玉落盤,悠揚婉轉。
而在這桂花香裏,絲竹聲中,臨訣懶洋洋地躺在搖椅上,身邊一張桌子擺滿了點心水果,四個模樣标志的侍女圍在他身邊,一個捏肩一個捶腿,一個喂點心一個剝水果,當真快活似神仙。
真·神仙·廉貞星君默默看着他,眉心那道褶皺愈來愈深。
給廉貞引路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詭異,他恭恭敬敬地朝着臨訣道:“莊主,連道長來了。”
聞言,臨訣睜開眼睛,目光順着那片白色的衣角往上轉,最終落到了廉貞臉上,對着廉貞那張冷冰冰的臉,臨訣微微勾起嘴角,“自從見過了道長,我才知道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周圍的侍女們聽了這話神色不變,似乎臨訣無論說什麽她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其中一個侍女還搬來個鋪着柔軟墊子的圓凳要請廉貞坐下。
廉貞搖頭拒絕了,他看着仍躺在搖椅上享受侍女服侍的臨訣,心道這邪神當真狡猾,叫了這麽多個凡人過來,他若是輕舉妄動,只怕眼前這些個凡人的性命,頃刻間就會被臨訣除掉。
臨訣見廉貞不聲不響站在那兒看他,稍稍偏頭,避開侍女喂過來的點心,道:“道長是來抓我的?”
廉貞眼神冷淡,“難道除此之外還能有別的?”
臨訣從搖椅上直起身,眼神挑逗,笑道:“自然,也許道長過了一夜,忽然就想清楚了,願意委身下嫁也說不定。”
廉貞面上的冰冷被這一句話擊得粉碎,他斥道:“胡言亂語!”
臨訣目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我是胡言亂語,那道長臉紅什麽?”
廉貞聞言先是一驚,待看清臨訣眼底的笑意後才知自己又被這個邪神騙了。他沉了臉,手指按在了劍柄上。
臨訣見狀,忽然将正給他捶腿的侍女拉進了懷裏,那女子驚了一下,而後羞紅了一張俏臉,乖順地靠在了他胸前。
廉貞看着那些猶不知危險的女子,無可奈何,只能放開劍柄。
臨訣見他清冷的眉眼間明明滿是不悅、卻礙于這些侍女的安危而不得不隐忍的模樣,實在勾人極了,他拍拍懷中侍女的肩膀,示意她起來,随後道:“道長莫怪,我如今受了傷,不是你的對手,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廉貞冷冷道:“我可沒逼你。”
臨訣颔首,笑道:“是,你說的都對。”
聞言,廉貞眉頭蹙起,來了,又是這種帶着幾分無奈和古怪,可他自己又說不出哪裏古怪的語氣。
見廉貞皺眉頭,臨訣攤手道:“道長勿怒,你看我現如今這副模樣,逃不掉又打不過,還能如何?”
聽他這話裏有服軟的意思,廉貞有些不敢相信,他提起戒備,“你想作甚?”
臨訣擺擺手,他身邊的侍女們福了福身,便陸續離開了。
廉貞微微一驚,這個邪神竟然讓那些可以威脅他的凡人退下去。
沒了絲竹聲,庭院裏頓時一片靜谧,靜谧中還有桂花香氣浮動。
臨訣苦笑道:“想必神君也看出來了,我如今氣息虛浮,實力或許連昨日的一半都沒有了。”
廉貞看出來了,所在在那些凡人退下時,他才沒有立刻拔劍捉拿臨訣。只是他心頭依舊存有疑問:昨日那一擊,真的有那麽嚴重?以致對方損了一半的實力?還是說,臨訣依舊在騙自己?
想到那幾日他每日指點對方武道時,這個人就在暗地裏譏笑他,廉貞就覺得那股被他壓下去的怒火又蹿了上來。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過去的千年裏他一直修身養性,幾乎沒有動怒的時候,可在這麽幾天裏,他頻頻動怒,情緒似乎完全不受控制……難道這個邪神還有無聲無息影響他情緒的能力?
思及此,廉貞因為臨訣修為受損而降低的戒心又提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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