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應與将拿着路書看了一下,确定下面又有一個彎道後,看了眼前面對方車手的車屁股,沉聲道:“減速,直線漂,找好點,然後入彎。”
賀情也是賽道上鍛煉下來的人,膽子肥,回想了一遍以前自己膽大妄為的時候在金港玩兒直線漂的方法,盤子來回打轉,将車身在道路中向兩邊不斷側擺,輪胎擦過地面的尖銳之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此下只能用這種方法去搶時間,在過彎道時将前方的車輛超越了。
前面的車貌似也感覺出來了賀情的舉動,頻頻朝入彎道更近的一方靠攏,急得賀情找不到角度切入彎道。
這種擺動最難之處,并不只是把車身的重力轉移在高速狀态下控制得當,還需要它的擺動角度,剛剛在入彎處,是正确的入彎角度與速度。
正當賀情找了角度時,只聽見耳邊一陣巨響,前方那輛車下彎速度過快,沖得操之過急,直直撞向了彎道邊的一棵大樹上。
那車的車頭凹陷進去,尾巴猛地一甩上賽道,斜斜停在路邊,擋住了一小半兒的路。
這個場景猶如當頭一棒猛地砸向賀情的頭,激得他頭皮一陣發麻。
如果他腳下踩急剎只會造成人仰馬翻。
會造成更加不可估量的後果。
應與将雙目赤紅,一向鎮靜的他此刻都已大腦一片空白,只得伸手去穩賀情的方向盤,整個身子朝賀情那邊撲過去。
應與将大喝一聲:“別動盤子!”
只剩不到一秒的反應時間,賀情緊抿着嘴唇不吭聲,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力氣比應與将大。
他猛地掙開應與将鐵鉗一般的臂膀,手臂護上方向盤,拼了命地朝着應與将的方向,也就是右邊,狠狠地一甩盤子。
下一秒,賀情趴在方向盤上穩住朝右的方向,不顧應與将伸過來攬住他脖子的手,只顧着緊緊抱住方向盤不讓方向有絲毫松動。
賀情只聽得耳畔炸開一聲巨響,周遭一陣陣人聲尖叫一浪高過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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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擊的一瞬間,賀情只覺腦海悶痛,整個上半身都被應與将伸出的臂膀攬到了副駕駛的那一側,安全帶在此時發揮了穩定作用,才沒把他們兩個人通通甩出去。
一切歸于平靜。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未曾到來,賀情只覺得頭暈,慢慢地想支起身來,擡頭去看一邊的應與将。
他只看得見應與将的眼,紅成一片。
看得賀情的眼也紅了。
應與将的手臂正緊緊護着賀情的上半身,賀情在最後一刻被應與将用盡了全力拉下身子來,如果依舊維持着剛剛他穩住方向盤的姿勢,他早就頭破血流了。
兩人都伏低着身子喘氣。
應與将不吭聲,賀情也不敢吭聲。
他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剛剛那個盤子往右甩得狠,賀情把所有的撞擊力全部從中間轉移到了自己的這邊。
應與将從準備撞上的一瞬間,把一切看在了眼底,知道賀情在想什麽,使勁去扳他的方向盤,怎麽扳都扳不動。
他只恨方向盤不在自己手中。
如果不是應與将教的這招“魚擺尾”,賀情找不到正确的切入點,一晃神按照正常彎道的走線切入點走,那鐵定就撞上前面的車屁股,将付出更為慘重的代價。
但賀情沒想到在那麽一瞬間,本能的反應讓他選擇了保護應與将。
所以他把他的方向盤拼了命地往右打,将撞擊重心全撞在了自己的這邊,還好速度太快,甩得猛也甩得狠,撞上那棵樹的時候,車身側滑,僅僅撞壞了車的後車門,整個車門凹陷進去,連火都沒熄。
應與将覺得頭頂和腳底都在冒火。
生死之間,是賀情在保全他。
他臂膀被刮掉的車耳朵玻璃刮傷的長口已顯得微不足道,在他眼中壓根都算不上什麽了。
應與将緊緊盯着賀情。
賀情還帶着頭盔,呼吸一喘一喘地,旁邊周圍的圍觀群衆已經全部圍了上來,給他們倆遞來止血的紗布,還有一撥人正在幫他們把車從坎下推上來。
賀情眯着眼,眼底有些泛紅,梗着脖子不說話,直直地盯着應與将看。
還好,完美。
總算扳回一局,在應與将總是想着護他的情況下。
賀情把手伸過來,驚險過後,還微微發着抖,他伸手去摸應與将流血的手臂,檢查了一下,還好不深。
他喘着氣,把頭盔取了,讓腦子清醒了一點,外面群衆在喊什麽完全聽不見了。
前方那輛車好像問題也不大,還好自己這輛,也沒出太大問題。
賀情感覺頭都要爆炸了,他賀情哪兒為誰做到過這個地步?
為了應與将,今天,賀小少爺,在龍泉山賽道,差點把命都丢了。
他埋下頭,不敢去看應與将。
心跳得太快了,一浪接過一浪,除了懵,其他什麽都想不到。
在旁邊喧嘩的人聲中,應與将開口,聲音啞啞的:“你傷着沒。”
賀情一笑,說:“沒事,沒什麽問題。”
緊接着,他聽到賀情的聲兒小小的,但不容拒絕:“應與将,我們繼續跑。”
應與将悶着聲,捂着一胳膊的血,開門下車,圍着車身轉了一圈。
但前面那輛車已經明顯不能再跑了,車組的兩個人也下了車,檢查車的情況,并跑過來詢問他們的身體狀況。
賀情勉強笑着,喘氣兒道:“我們還要繼續。”
這他媽的,什麽苦都受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只要還能跑一公裏,他就得跟應與将一起把剩下的一公裏給跑完。
跑完,跑完就了事兒。
他賀情就不是有頭無尾的人,更不是知難而退的人。
接下來的路,賀情的速度慢下來,雖然着急應與将手上的傷勢,但是仍然心有餘悸。
眼見着兩個彎道穩穩地過了,應與将在旁邊還是悶着,面色鐵青。
賀情猜測着他在惱什麽,大概是在惱他自己。
最後一道SSS賽段一過,賀情又平穩地駛入了RS連接賽段,跑了七八公裏,将車停入了封閉停車場。
應與将率先開門下來,賀情喊他一聲,他也不回一句話。
賀情熄了火,跑去後備箱拿了醫藥箱下來,把紗布扯出來裹成一卷兒,取了酒精往紗布上澆淋了一些,繞到車後去找應與将。
後備箱正大開着,裏面堆滿了物資和檢修物品,還有一個輪胎,擋住了一些往前看的視線,應與将半靠在後備箱的托板上,面朝外,半邊袖子高高挽着,純黑的賽服都被玻璃劃破,緊實的肌肉上一道道血痕刺目。
賀情頭盔都還忘了取,把酒精往托板上一放,湊近了些,準備給應與将上個藥。
他還沒反應過來,頓覺腰身被一道大力攬過。
應與将伸出那只滲血的臂膀,将賀情整個人摟抱入懷。
賀情一驚,呼吸的速度比剛才驚險之餘還快了幾分,就這麽乖乖地被緊抱在懷裏,耳尖燙得不像話,心跳加快了些,面頰上都泛起潮色。
應與将把他放開一些,低下頭來看他。
兩人的呼吸僅在方寸之間,賀情壓根不敢擡眼。
應與将擡手,把賀情的頭盔取了。
下一秒,賀情感覺到唇上一陣溫熱,是應與将輕碰了一下他的。
他怔愣住,擡眼去看應與将,而對方的眼裏,依舊是化不開的濃墨,帶着熾熱的火光。
應與将低垂着眉眼,大手扣上賀情的後腦勺,強迫性地與他對視。
這個人,這個小孩兒,從認識以來做的種種,是非愛恨,早已擊垮了應與将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剛剛盯着賀情頭盔下的一雙眼,眼神帶着倔,眼尾帶着紅,一股子橫氣,一點兒都不覺得方才自己舍身為他的事有多麽的危險。
這一雙桃花眼,瞪人都含情,更別說瞪他應與将,簡直就是眼尾帶勾,在把他心裏空白的部分,一寸一寸霸占了去。
他仿佛看到了賀情第一次被他壓在引擎蓋上的時候,那種倔強的眼神。
但這一次,是為了他應與将。
賀情已經亂得滿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了,腰身被禁锢着,不甘示弱地望向應與将發紅赤目,他本能地,環上應與将的脖頸,湊近了應與将的薄唇,大着膽子,親了一口。
立刻回應他的,是應與将鋪天蓋地的吻。
賀情只覺唇齒被一股猛力撬開,沾着狂肆的強勢被狠狠擠入唇舌之間,倉促而粗野,應與将的唇舌在他的口腔中碾過一道道火焰。
應與将吻得他唇角發燙,唇色愈發殷紅。
胸口燃起一片火,燒得賀情都想把手裏的酒精瓶子揭蓋兒喝了。
他明顯感覺到兩人呼吸漸漸粗重,賀情哪兒受過這些,第一次接吻,腿都軟了,被應與将半抱着放上後備箱托板,又被摁住一番掠奪。
賀情的後腦勺被應與将小心翼翼地托着,生怕他磕着一星半點兒。
應與将明白,他的賀情已經再經不起半點受傷了,至少在他的視線內,任何理由都不允許。
賀情被吻得要死了,被喜歡的人吻着的感覺太他媽魔幻,他覺得自己鼻尖都在泛酸,又生生将那股勁兒壓下去。
不能哭,太特麽丢人了。
他抱着應與将的背,長腿半踩在地上,重心不穩,整個人都吊着,身上的男人沒有一絲要停下來的意思。
賀情早都忘了自己在哪兒,叫什麽名字了,滿腦子都想着身上這個人是應與将,是被他天天放在心裏捂了又捂的人,就感覺自己的動作根本不受控制。
等應與将吻得夠了,賀情渾身都軟了,看應與将粗喘着氣,拿自己的鼻尖去蹭賀情的下巴,力度小心而虔誠。
應與将等了二十七年,等來一個賀情。
應與将低着頭,眼眶也熱。
賀情看他情緒有點兒不對,手肘撐在托板上,繞過他的傷口,手心成抔,托着應與将的臉,正準備說話。
應與将又摁住他,往他的眉心親了一口。
于是賀情懵懵懂懂地,也學着他的樣子,把應與将的腦袋摁下來,但身高還是有點兒差距,壓下來了也夠不着,賀情撅着嘴,一口親到應與将的兩片薄唇上。
那親的聲兒,是“啵”的一聲,響得賀情臉比之前更紅了。
我日,怎麽這麽響!
應與将笑了,心酥成一片,埋下頭去拱賀情的頸窩,覺着一股奶花香。
這時,賀情抱緊了他的頭,“嗷”了一聲,低聲道:“我草,還特麽親,有攝像頭啊……”
他覺得自己跟抱了只藏獒似的。
只聽身上這只大藏獒沉聲一笑,說:“這兒是死角。”
賀情頓時就迎面瞪上去,問:“你怎麽知道?”
“上車前。”
話說了一半,只見應與将伸手把賀情的腰身又攬緊了一些,低頭去吻那最讓他着迷的眼尾,男人粗砺硬朗的唇角蹭上那顆含情的淚痣。
“我早就研究過了。”
賀情懵了,也不想管他媽的攝像頭到底死角不死角了,反手環上應與将結實的背,眉開眼笑。
喜歡上應與将,簡直就是賀情的本能,就像遇到危險,駕駛員就踩剎車。
但應與将不是危險。
所以賀情選擇了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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