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大清和郡王

活動後宴席上,弘晝認真道, “不要撮合了。”

“當真不願?”

弘晝想了想, “除非有伊莎那麽好看。”

“……”

康熙認真的回憶一遍, 那麽好看未婚, 血脈裏沒有近親的女子?

“那算了。”

弘晝點頭,在康熙的身側望了望, “匈牙利國的瑪利亞公主呢?”

“……朕與她只是友好的國際關系。”

“真的?”

康熙一本正經的重複說一遍, “朕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

怎樣?

康熙沒有明說,但顯然那不是可以随意應答的話語。弘晝乖巧搖頭,“我只是覺得瑪法作為東方之珠,少不得有人看着你就心動了。”

東方之珠?

還心動?

雖然這話根本就是讨好的,但康熙不可必要受到了安慰,心裏也跟着輕揚起來。他面上帶着笑,“你以前說要朕好好養生好長命百歲, 朕從此後就格外調理,許多事情都不摻和了。”

言下之意, 他已經戒色有段日子了。

康熙退休之後的精神狀态是肉眼可見的好了, 有時候出門在外時,勁頭來了比弘晝還要精神。這麽鮮明的表現在,弘晝看在眼裏也高興,“就是這個道理, 瑪法你長命百歲, 就可以替我多看幾年。”

“那還有你阿瑪。”

渣爹?

弘晝想着反而不确定, “阿瑪忙起來不顧自己,不是我說話難聽,實在是難說。”

康熙的多年習慣還能說得上養生,胤禛閑着的時候也會說兩句,但他平日裏飲食起居都很克制有序,就如他登基以來風雨不停的上朝一樣。胤禛的控制力極高,但這僅僅限于政事方面。關于他拼命四郎案牍勞形的樣子,康熙和弘晝都看過不少。

爺孫兩沉默,尤其是康熙,他也很是複雜。

親生骨肉,自然是疼愛的。只是他的兒女太多,在旁人看來興許不夠,但實際上胤禛已經算是較多疼愛的那一個,直到後來越來越多的弟弟們出世。再加上各自脾氣問題,胤禛不是撒嬌賣乖的,父子兩見面就越發的客套起來,時常說笑還要他來打趣。但胤禛心情好的時候,也是很開朗的,說一句話能讓你氣半天那種。

而真正說到父慈子孝的地步,大概還是他退位之後。

這一點不僅僅是胤禛,幾乎所有的兒女都是如此。或許是身份上的轉變,不再涉及過多的政事,血脈上的牽連更帶着幾分親近。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心境上的變化,大家各退一步之後,康熙明顯發覺以往的問題都不那麽刺眼了。

就像胤俄總在兄弟裏劃水偷懶當富貴閑人,就像胤礽帶着秀氣的太監在面前大搖大擺的走過,亦或者胤禔不忿胤禵封了大将軍王,整天在京城裏轉悠找機會打架……

康熙覺得,都能夠接受了。

可弘晝不接受。

他還記得兄妹兩人說的一些話,康乾盛世,雍正的作用是承上啓下。幫上面的老子擦屁股,在将滿貫家財留給後面的兒子,之後皇帝沒當多少年就累趴死了。

就算康熙是提前退位的,但渣爹也因此提前幾年辛苦,誰知道這樣無休止的忙碌下去能活幾年?

太可怕了。

弘晝嚴肅的看着康熙,“瑪法,咱們回去之後就勸勸阿瑪。”

“怎麽勸?”

“就像你們要求我一樣,給個作息表行事。”

“不大有用。”

弘晝狗腿的敲腿按摩,“您說的話也沒用?”

康熙側頭睨他,“感情在這裏等着朕。”

“這也是沒辦法,誰叫您才是最厲害的呢?”

弘晝嘿嘿笑,康熙對此也答應了。這無關其他,只是對于自己孩子的一點關心吧。他這樣年紀大了,若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兩爺孫默契的說定了這麽幾件事,再在莊園住了兩天之後,安娜夫妻還有伊麗莎白過來了。

荷爾斯泰因只是德意志土地的一個小地方,離着羅馬神聖帝國的宮殿不遠不近。弘晝當初和兩姐妹約了再見,但是安娜屬于低嫁的類型,如果儀仗特意轉過去住的話,事情會有些麻煩。

儀仗中人不少,住到一處莊園裏,陣勢也很麻煩。

反正弘晝就是和兩姐妹見面而已,索性得知形成之後,三人就坐着馬車趕了過來。

弘晝一路上游逛也有些日子,安娜和丈夫卡爾度過短期蜜月之後,新婚正式甜蜜時。幾人見面的時候,弘晝還沒有說話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人逢喜事精神爽,兩人的臉上滿是光彩,亮的弘晝本能避讓三尺,拉着伊麗莎白一起去騎馬。

玩耍的時候,伊麗莎白和弘晝道別,“父王身體不好,我過幾天就要趕回去。”

“需要飛艇嗎?”

“不用。”

伊麗莎白拒絕了好意,她羨慕的看着弘晝,“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像你一樣。”

“你也想要出去玩?”

“不,我是說你當初為什麽支持我和安娜辦《世界報》?”

“我想要辦,剛好你們适合。”

弘晝聳肩,畢竟報刊報紙這種東西還屬于新興之物,很多人都不懂甚至弄得一塌糊塗。可彼得皇帝當初已經創辦了幾年,身為他唯二養大一些的女兒,兩人都是略知道的。再說他當時交際圈就這麽大,安娜和伊麗莎白真的是最适合的人群。

伊麗莎白對此也不生氣,她笑了笑,“我是說,你為什麽不找特使他們?不要用以前的借口,說什麽朋友之類的。”

弘晝要說的話被堵住,他無奈的抓頭,結果摸到假發後怕歪了又連忙扶正,“我就是覺得你和安娜都很聰明,我當然不會舍近取遠了。”

很多事情聞起來,相關的理由都是簡單的。

伊麗莎白大約明白,但她真的聽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會心一笑,“謝謝你,列夫。”

“這有什麽好謝的。”

“列夫,你會是一個好皇帝。”

“……”

“相信我,我也可以當皇帝!”

“……”

弘晝差點把假發抓了下來,“你這麽肯定?”

“我肯定。”伊麗莎白驕傲的揚起下巴,她眼眸裏的汪藍色好似透明的瑪瑙,輕輕的流淌着一絲亮光。就像是深夜時月下的海洋般,唯有她這一彎輕輕蕩漾着波紋。

俏麗而自信。

弘晝有瞬間覺得自己被比了下去,不由張嘴道,“好。”

然後他惬意的笑了,像是肩上的擔子落了下來。身邊的環境影響着,弘晝還是第一次這麽直接明白的應下這雄心壯志,即便他沒有說那幾句話,但心中肆意翻滾着驚濤駭浪。

人怎麽可能沒有野心?

尤其走到了這一步,像二伯那樣中途被換下來?

不可能的。

他似乎沒有想過當皇帝,但是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從一開始的一個念頭造了四輪車,再後來改進玻璃、修馬路、打造蒸汽時代等等,他的心早在蒙着中華科學院牌匾的紅布被揭開時開花結果。

每一天都在生長,每一天都在期待着,心中的野望只有增沒有收。

他還想要真正的掌控自己,做一個發式可以随心,男女可以共同受到教育,中華兒女好學上進的清朝一份子。而能夠敲板肯定的,只有皇帝。

只有坐上那過于寬大不夠舒适的椅子上才可以。

如果有朝一日他上去了,做的第一件事大概是把椅子改一改,改的舒服點?

弘晝在腦子裏走了神,等他醒過神來的時候伊麗莎白的話題跑得更遠了,“到時候咱們的孩子就可以聯姻!”

“孩子?”

“對,最好你的是兒子,我給你一個女兒。”

“……你舍得?”

“反正現在什麽都沒有,說來開心開心也挺好的。”

“哦。”

弘晝頓時沒有興致,但是伊麗莎白就像是打開了某個新世界大門一樣,調侃起來沒完沒了,似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無關緊要唾手可得的一樣。

老朋友對此無話可說,只能乖乖聽着就好。反正這個龐大的願望聽起來,自己一點都不虧,想想兩人以後站在高處對望的景色,他自己都有點蠢蠢欲動起來。

兒子應該很高興吧?這麽就送來一個老婆了。

口頭美夢說完之後,伊麗莎白當真就啓程回去了。而就在她動身的第二天,康熙收到了來自普魯士國王的一封邀請,邀請他們前去落腳。

這位國王也就是當初曾經參與西班牙王位争鬥戰的一位,但他當時候優勢不大,他的父親腓特烈一世當時站出來說願意幫助和支持利奧波德一世。如今利奧波德一世勝利,查理六世直接榮登神聖羅馬帝國皇位,作為當初的信諾,普魯士也随之提升為一個國家。

與法國簽訂了《烏德勒支和約》,還得到了格爾登上區,以及法國、瑞士邊境附近的納沙泰爾、瓦倫金兩個侯國。

作為後起之秀,而且屬于霍亨索倫王朝的國王腓特烈威廉一世,想要迎接康熙等人又不好貿然的過來,因此只是手信表達心意。

如果是造一些日子,弘晝肯定不願意。但他最近為了展現自己的螺絲釘式的掌管方式,看着是每天玩耍的他其實有很多事情做。估摸着到了英國也沒辦法全心全意的和牛頓大爺學習,那不如現今用心的把事情都解決了。

康熙見此覺得有意思,便答應了。

兩爺孫忙碌的過了每一天,在翻看新的相片時,弘晝忽然發現自己有段時間沒有和渣爹寫信了。他連忙彈開紙張來認真寫信,每天發生的事情都很多,但是對于渣爹的他自然就要有側重點。再說走之前還答應了不能只顧着玩耍,所以他整篇整篇的全是報道。

末了他想起來額涅等人,弘晝又認真的展開來寫,左右沒有事情做就都照顧了。還有小福宜,還有富察氏?

其實想要了解他,每期買《世界報》就能知道,也基本上能得知他的去向和事情。可那是衆人皆知的政事,兩個人之間的信封則大不相同了。

弘晝喜滋滋的寫了一封給富察氏,還在信封裏夾了一張自己一身西服坐在馬上的照片。想來每天看看照片,再看看木偶人,這樣才能記得他的樣子?也能明白他的優秀。

石中見他眉飛色舞的,想着提議,“若不再送樣東西回去?”

“不用,有爺的照片就夠了。”

“是。”

石中無奈将東西轉交,他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能把這些封信給弄沒了。開飛艇的師傅哭笑不得,“這些都是和郡王的物什,還都送到宮裏去,奴才怎麽敢弄錯弄丢!石總管放心,就是奴才丢了這也丢不着,連個角都是齊整的送去!”

“你還說,都說這封是送到富察府裏的,你要都送去宮裏豈不亂了!”

“诶诶,方才說急了!您放心,這些是宮裏的,這是富察府的,奴才都省的。”

石中盯着人分開裝好,這才放心的回去。雖然說有飛艇方便,但是主子每日裏是挪動着的,京城裏有心想要送東西來都不方便,主子難得親書回去更是不能馬虎。

而這些信封還沒有送達回去,弘晝這邊也動身了。

相比查理六世,腓特烈威廉一世看起來正常多了。這是比較委婉的言語形容,實際上弘晝看到的瞬間有點吃驚,因為這位皇帝有兩米餘高,看似來和姚明一般無二了。一照面看去,就是龐大而明顯的身影。

這讓康熙不得不擡頭看他,拍下來的照片也很好笑。

和身高一樣明顯的,還有他的作風的簡樸化。弘晝不是鋪張浪費的人,但是這段日子生活在華麗的西方宮殿裏,眨一眼看到務實型的國王,他還覺得有些親切和舒服。而且在這樣文化建設都舍不得花錢,鄙視學問的國王,竟然在很早以前就飛出世襲租佃制度,重商重工,還實施全國小學義務教育。

弘晝聽到的時候,還特意的看了康熙一眼,可惜沒瞧出所以然來。

作風分明不同的腓特烈威廉一世,幾乎在互相說話間就透露出來。他言語直接果斷,走路時候不僅僅是自己,連身邊的人都帶着軍事風格。沒多久後,他還開始抽煙了。

抽的不是弘晝讨厭的大煙和鴉片,就是普通的煙。

拍照的時候站着近,弘晝當時就聞到了一陣煙味,對此并不奇怪。這樣的小國家,前幾年還出現了鼠疫等事,為了好好地經營國家,想來也是壓力很大的。

腓特烈威廉一世照顧弘晝,突然喊道,“弗裏茨是朕的三兒子,讓他陪着和殿下吧。”

就在他吩咐的時候,身後忽然站出一個衣着和普通侍衛相仿的年輕少年出來,“弗裏茨見過大清陛下,還有和殿下。”

“三殿下好。”

弘晝吓了一跳,沒有多餘糾結的跟着弗裏茨出去了。他吐了口氣,“你們國家的規矩這麽深?”

連國王的兒子都是這樣教育?

還好自己沒投胎到這裏。

弗裏茨的眼眸很漂亮,是綠色的。映在白天的日頭下,顯得很淺很淺,他看了四周沒人這才沒有那麽嚴肅,“不,是父王的要求,他說軍力強盛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啊。”

“聽聞大清的軍力很厲害,連俄羅斯都不敢打你們?”

弘晝想想,“那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聽說是打過吧,反正我們大清就是打仗打來的。”

弗裏茨滿眼羨慕,“真厲害。”

“其實也沒什麽,每個國家的情況都不同嘛。像我們滿族人一直都是游牧民族,每天在草原上打馬,身體上就有很大的優勢。

“民族?”

“嗯,就是一個國家裏面,不同的文化習俗的人群。”

“這樣也可以?”弗裏茨疑惑,他的生活環境不可能存在這種關系。

弘晝不以為然,就像他不理解他們歐洲的雜亂關系一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更何況弗裏茨看着還挺順眼的,聊聊天把事情打發過去也挺好的。

不聊不知道,一聊才能發現兩國之間的差別。弘晝和弗裏茨自在的在宮裏穿行,弗裏茨充當一個導游,發現有些東西說不清楚,他除了驚嘆之外只有驚嘆,而後道,“父王為你們準備了一場軍隊校閱。”

“嗯?這我們能看嗎?”

“能,父王很喜歡。”

弘晝看着他一身衣裳,大抵明白了所謂的喜歡是什麽了。再看看弗萊茨比自己高一截的身高,随口問了一下年紀。

結果兩人同年,只不過他是十一月,弗萊茨是一月的孩子。

十個月的時間,就像是差了幾歲一樣。

弘晝沉默一瞬,“你平時是怎麽訓練的?”

“訓練?”

“嗯,就是運動之類的。”

弗萊茨有些驚異,“原來你也喜歡運動?”

“還可以,回點騎術箭術之類的。”

弘晝裝作謙虛的提了兩句,然後弗萊茨高興并熱情的将他帶出宮裏,直接去到後面的訓練演武場上。那裏有一個兩樓的簡陋木樓,弗萊茨帶着他上去,“你看。”

底下有一堆的士兵,他們并沒有像弗萊茨那樣衣着保守,相反只是護着重要的地方之外,其餘幾乎都是暴露的。演武場外圍擺着幾樣兵器,但沒有人去碰他,反之一衆人圍着,中心站着兩人。

“這是決鬥?”

“是,如果自己沒有退出,那對方就可以一直打。”

“……打到死?”

“是的。”

弗萊茨笑了笑,那副神情就像是說父王喜歡一樣。

弘晝後背一寒,“你也試過?”

弗萊茨聞言沮喪,“不,我還不夠厲害,父王也不會讓我上去的。”

也舍不得吧?

虎毒不食子,莫名其妙的誰想死個兒子玩?

既然是生死不論的決鬥,那沒人有關心兩個主角決鬥的緣故,衆人圍籠着各自歡呼吶喊着。弘晝看着有些不适應,他方才就有些覺得眼熟,直到有一人被捶打在地上,胳膊都被掰折了這才後退一步。

這不就是斯巴達的風格嗎?

弘晝以前也看過這劇,當年一出,其黃暴不知道迷了多少男男女女。喜歡這種暴力和血色鏡頭的,真的是一場視覺盛宴。

當時他也跟風看了,心裏也是喜歡的,但是一切真實的放在眼前……

弘晝感到一陣不适應,好在下面那人喊了退出,這才勉強制止了悲劇。決鬥結束,這裏的一隊士兵就開始日常的訓練起來。

瞅着那個個身形高大,出手兇狠的樣子,弘晝轉了一圈都沒有一個能和他‘旗鼓相當’的。

弗萊茨看着她,“來嗎?”

弘晝果斷拒絕的後腿一步,“不,我還是看吧,我覺得你們練着很有意思。”

“你們不是這樣嗎?”

“不太一樣……”

弘晝擔心弗萊茨要帶着自己下場切磋,連忙巴拉巴拉的說着轉移目标,當然他也不是胡亂說的。一來是弗萊茨聽得出來,二來他幾次去找九叔和十四叔,來往軍營等地自然也清楚一些。

弗萊茨聽得很認真,等到他們回去的時候,他忍不住高興的和腓特烈威廉一世分享自己的心得。

腓特烈威廉一世沉默的聽着,眉頭皺了皺,目光很快的在弘晝身上飛了一眼,而後沒有說話。

弘晝覺得,這對父子也沒有那麽的吓人。但他懷着這樣的念頭住了一晚上,起身準備參加軍隊校閱的時候發現,并不是這麽回事。

弗萊茨像個小軍人,走路英姿飒爽的,一晚上不見結果走的不太自然。弘晝看了兩眼,“你怎麽了?”

“訓練。”

“是你的父王?”

“嗯。”

弗萊茨顯得幾分低落之色,但他擡眼看到弘晝平靜的表情,眼眸卻帶着積分憂色,對于這個還陌生的殿下心生好感,“放心吧,沒事的,我以前都是這樣訓練。”

“可是你還小,過度訓練容易傷害身體,以後長高……好吧,你夠高了。”

“哈哈哈哈哈哈。”

弗萊茨被逗笑了,但在瞬間又擔心傷到弘晝解釋,“身高不重要,你很厲害。弗朗西斯知道你來了,他一定很高興。”

“誰?”

“弗朗西斯,你應該只知道他的筆名,叫伏爾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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