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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石觀音的死同我們當真沒什麽關系。”楚留香一攤手滿臉無奈,當時他跟姬冰雁也被石觀音詭異的模樣給吓傻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辦,還沒反應過來就石觀音就已經變成了地上的一具枯骨,半分看不出那原本傾國傾城的樣子。

紅顏白發,美人枯骨,即便知道石觀音作惡多端,也忍不住為之嘆息。

“那究竟會是誰幹的呢?”蘇蓉蓉說道,“這江湖上的毒物我也算知之甚詳,但效果如此奇詭之物,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誰又說這一定是毒物所致。”楚留香嘆道,“你沒發現我們這裏有個該在的人卻沒在嗎?”

蘇蓉蓉眼睛一轉,“啊”地叫了一聲,又道:“當真是那一位?”

“就算不是,也同他脫不了幹系。”姬冰雁說道,“不然他又為何只留了句話,而不來見我們。”

在大沙漠裏得知仲彥秋已然脫身着實讓他和楚留香大大松了口氣,不過等自己和楚留香灰頭土臉地從大沙漠裏出來的之後仲彥秋的人沒看到,倒是給他們留了封信,竟是多日前就已經啓程離開了這裏南下。

“我同他雖說相交不久,但也知道他絕非此等不顧朋友安危之人。”姬冰雁接着道,拿了桌上的葡萄丢進嘴裏,“那他還跑得這般快,定然是事出有因了。”

“仲先生不喜歡麻煩。”楚留香嘆氣,“倒叫我領了份功。”

仲彥秋連他的面都不見就匆匆離開,擺明了是不想同此事沾上幹系,即便楚留香現在跑出去想澄清這件事,想來對方也是絕不肯認的。

他這邊這麽猜着,相隔千裏的江南,花滿樓也道:“你南下還不忘繞路來看我,卻不願多等兩天同楚兄見上一面,想來石觀音之事,怕是楚兄替你背了個黑鍋吧。”

“懲惡揚善本是大大的好事,又怎能算是黑鍋。”仲彥秋說道。

“這麽說來那石觀音當真是你——”花滿樓說到一半,仲彥秋便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只是按她的要求做的。”

他可是同石觀音确認過後才動手驅逐了那厲鬼,只不過她的容顏多年不改少不了陰魂怨氣的滋養,相當于燃燒着生命來保持外表的美麗,一朝沒了陰魂怨氣,年齡的痕跡便顯了出來。

石觀音年輕的時候過得可不是什麽舒坦日子,身上舊傷暗傷遍布,生完孩子也沒有仔細調養,保持年輕的狀态困難,老起來卻是快得很,除非修煉某些特殊功法,否則武功再怎麽高人的外表也是會随着歲月變老的。

至于那經受不了打擊氣急攻心命喪黃泉,可是同他這個老實本分的靈媒一點關系也沒有。

“況且楚香帥本就俠肝義膽豪氣幹雲,豈是我等疲怠之人能妄加猜測的。”

“疲怠說你就行了,可別帶上我。”花滿樓擺擺手道,“好歹陸小雞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是會應上一應的。”

“你要是不應,就得叫他煩死了。”仲彥秋笑起來,“這方面來說他交朋友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他一直很擅長交朋友。”花滿樓的笑容裏多了幾分驕傲的意味,“雖然他是個混蛋,但也總還有些擅長的東西。”

擅長交朋友麽,仲彥秋不置可否,只道:“還記得提醒他一句寧缺毋濫便是。”

話是這麽說,但要是能管住自己不亂交朋友那也就不是陸小鳳了,即便被青衣樓追得滿天下亂跑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四處游歷的李尋歡,可不就想也不想地直接往人家的馬車裏鑽,進來才發現裏頭不僅有李尋歡一人,但青衣樓的殺手已經追到了外頭,只好拱手道一聲“江湖救急”,大大方方蹭坐在了李尋歡邊上。

青布馬車本就小巧,他一擠進來立時就顯得擁擠了起來,幸好李尋歡與那位同車的客人脾氣都不錯,各自往邊上動了動留了個位置讓這落難的小鳳凰蹭。

陸小鳳被追了一路已是精疲力竭,坐在那裏一點也不客氣地喝光了馬車案幾上的茶水,又狼吞虎咽地連着塞了好幾個糕點進肚子,才有種自己又活回來了的感覺。

他這鑽進了不過幾息的功夫,青衣樓的殺手也已經追擊了上來,揚聲道:“勞請閣下行個方便!”

李尋歡看了陸小鳳一眼,“你還沒解決掉?”

陸小鳳像是吃了幾百斤黃連一邊滿臉苦相,“我就算是想解決,也得知道人家是為了什麽滿天下追着我不放吧。”

青衣樓本就是個拿錢辦事的組織,他哪裏知道是誰對他有這麽深仇大恨外加富得流油,恨他恨到不殺了他誓不罷休。

“叫你平日裏多管閑事。”李尋歡說是這麽說,身體已經非常誠實地準備出去幫陸小鳳擺平這些殺手了——不論如何他這小李飛刀在江湖上還是有着三分薄面的。

“李兄。”那馬車上的客人伸手攔住了李尋歡,這位客人看起來年輕得很,秀氣又斯文的模樣,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長袍,看起來不像是江湖人,更像是個書生。

這個書生模樣的少年道:“既是在這關中,又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他說話的聲音也溫溫和和,還有些陸小鳳應付不來的文绉绉的味道。

外面青衣樓的呼喝聲已越發的響了。

那少年輕輕嘆了口氣,提高了些聲音,“陸大俠乃是我請來的客人,幾位的要求恕難從命了。”

“青衣樓辦事,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外面的人将青衣樓搬了出來,語氣中帶着幾分威脅調子。

那少年似是有些困擾地皺了皺眉,緩聲道:“敝姓原,草字随雲。”

外面停了幾秒,又道:“關中原氏,聲望本隆,不知那無争山莊的原老莊主同閣下怎麽稱呼?”

少年道:“正是家父。”

外面窸窸窣窣了幾聲,而後便沒了動靜。

在這關中地界,還沒有誰敢去撩無争山莊的虎須。

陸小鳳瞪大了眼睛看着原随雲,又看看李尋歡,嘆道:“我竟是不知道你同無争山莊也有交情。”

“不過多年前同原老莊主有過一面之緣。”李尋歡說道,“不想他還記得我這後生晚輩。”

“雖只是一面,我卻常常聽家父提起。”原随雲道,“只恨造化弄人,時至今日才得見李兄。”

他們在馬車上是如何你來我往的暫且不論,總之當馬車停在無争山莊大門口時,陸小鳳已經多了個叫做原随雲的朋友。

講道理,辭別了花滿樓騎着馬往南邊走的仲彥秋不知怎麽就後背一涼,莫名覺得“看”到的未來顯示出某種并不怎麽讓人喜聞樂見的走向。

不過他再仔細“看”過去,那種趨勢又消失在了無窮無盡的未來分支之中。

越是遙遠的未來可能性越多,越是近的未來分支越少,當無數分支收束成一條的時候,也就是所謂的“現在”。

現在仲彥秋正騎着馬走在江南的官道上,夏日炎炎路上幾乎沒有什麽人,就連官道邊的茶水攤子都沒人看顧着,老板自顧自找了個樹蔭下睡覺。

官道兩旁是深濃淺淡的綠,時不時有橋跨過小河流水,蟬鳴響得嘹亮,一聲比一聲拖得長,正襯着半絲雲彩沒有藍得有些晃眼的天。

馬跑得并不快,仲彥秋也不着急,慢慢沿着官道往南方去,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官道邊的茶水攤,老板多是不知跑去了哪裏偷閑,一個大錢一壺的粗陋茶水,即便是沒了也虧不了多少。

仲彥秋停在一個茶水攤邊上,倒不是他渴了,而是馬實在耐不住這天氣要歇歇腳喝點水了,茶水攤子上一個人也沒有,他環視一眼選了個座位坐下,從袖子裏抽出本博古志異的話本看了起來,這還是他從花滿樓那裏拿來的,用以排遣路上的無聊。

“揚威——鎮遠——”遠遠的人還沒有來,聲音就已經傳來過來,是镖局的人。

他們也在這茶攤邊上停了下來。

為首的中年漢子打量了一下這個茶攤,見裏面只坐着一個青年,不想是江湖中人的樣子,看到他們便笑着拱了拱手,并沒有什麽威脅性,而後才道:“在這裏先歇歇吧。”這個中年漢子已經不怎麽年輕了,臉上三道刀疤被太陽曬得發紅,身後背着一柄寬刃的重劍,顯然是常年走镖的老江湖了。

跟镖的小夥計提着水壺給镖隊的衆人倒茶水,這是個很大的镖隊,镖車足有十六七輛,因着有仲彥秋這個不相幹的外人在他們也沒怎麽說話,只是沉默着喝水休息,保養兵器。

仲彥秋也沒有同他們搭話,這些人押運的一看就是貴重物品,貿然搭話只會引火燒身。

過了一會他的馬休息完畢打了個響鼻蹭上來,仲彥秋在桌上放下三枚銅錢,起身上馬離開了茶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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