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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衛執硯換上一套上好的男裝綢衫,出外閑逛,她将錢袋裝得滿滿的,選了城中最繁華的鬧市區,東逛逛,西看看。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到一會兒,她的錢袋就被與她錯身而過的一個少年摸走了。
衛執硯收扇一笑,緊緊跟随那偷兒,可能覺得今天收獲頗豐,那少年也不再下手,不一會兒便帶着她七彎八拐的回到了巢穴。
一座小小的破廟裏,七八個少年席地而坐,叽叽喳喳說着今天的見聞。
偷了她錢包的少年一臉的洋洋得意,口沫橫飛的吹噓着:“老子今天還真走運,有個傻瓜公子将錢包招搖的挂在腰前,我只走近去,伸手一摸就到手了,神不知鬼不覺的,你們看看。”
他将錢包翻個一倒,珠玉金銀嘩嘩落地,引得其餘少年豔羨不已。
“哼,這有什麽,老子還從別人眼皮底下拿過東西呢。”另一稍大少年冷笑一聲。
“哎,別擺關子了有什麽就說呗,我們就聽你吹。”
“這是真的,上個月我偷偷潛進城東孔老爺子府中,攀在老爺子的房梁上,尋機會下手,哪知梁上有老鼠,我一吓,落了下來,心想這下完了。但沒想到老爺子喃喃自語,竟然沒看見我,我在他書房裏拿走兩件古董,他還沒察覺,然後我就在他眼皮底下溜了。”
“咳,又吹了,真是的,孔老爺子上個月死了,你想怎麽說便可怎麽說,反正死無對證。”衆少年顯然不信。
“吹什麽吹,這是真的,是真的……”
“我信。”一個清亮的聲音自廟外而來。
衛執硯一掀衣擺,踏門而入,“哎,別慌,我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
她心下狂喜,原本她是為被偷的令牌才設下這個局,她沒想到機緣巧合,竟讓她無意中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偷兒口中的孔老爺子正是死去的七位武林前輩之一,他那樣魂不守舍,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他早就知道有人會去殺他?
“我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只要老實回答,今天的事我不追究,如果撒謊,”她折扇一收,目露兇光,“我讓捕頭們抄了你們這個賊窩。”
“爺,您想問什麽盡管問,但凡小的們知道,一定不敢隐瞞。”衆少年被她一吓,連忙老老實實的陪着笑臉。
“我問你,那天你去孔府,孔老爺子是不是心神不寧,喃喃自語?”
“是。”
“那……老爺子說了些什麽?”
“這個……我沒敢靠近,也沒怎麽去聽,但老爺子一直在咕嘟十九年前,十九年前的,這個我倒是印象蠻深。”
“确實?”
“我敢拍胸脯保證。”
“好。”衛執硯滿意一笑,摸出一錠銀子,“這個賞你。”
少年受寵若驚:“多謝爺,多謝爺。”
“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們幫忙,我前日個在古橋附近丢了一面腰牌……”
“這個可不關咱兄弟的事。”衆少年連忙撇清,打斷了她的話。
她鳳眼一瞪,“我還沒說完呢,你們起什麽哄!又沒說是你們偷的。你們都聽好,那面腰牌是純銀打造,大約巴掌大小,上面寫着全國通行四個字,本是不值錢之物,但對我卻非常重要,你們散下消息去,誰要是有這面腰牌的消息,到這個地方來找我,我有重賞。”
說完,她将黃府的地址給了他們。
天底下消息最靈通的非小偷莫屬,若然沒有意外,應該不日便會有線索。況且,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總不能去巡捕衙門大咧咧的說,她一時不慎丢了象征身份的腰牌吧。
話說回來,十九年前,孔老爺子死前一直喃喃自語,十九年前一定發生過什麽事。
孔老爺子是第五個死的,也許是他見前面的四人被殺,而聯想到了十九年前的事,然後惶惶不可終日。嗯,應該是這樣,那麽,死去的七個人都有可能是因為十九年前發生的某件事而被殺的,只要弄清了十九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兇手也就大致現形了。
衛執硯慢慢剝繭抽絲,将案子理出了個頭緒,心情好得不得了,真的在街上四處閑逛了起來。
在一個賣珠花頭繩的攤子前,衛執硯停住了腳。不知為何,昨天賣胭脂的小程的那番話在耳邊響起。
也許那只是他的無心之言,但,那低沉動聽的聲音卻似乎觸到了她的內心深處。她是從小沒娘的孩子,由爹爹一手帶大。身邊朋友全是男人,也全把她當男人來看,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久而久之,連自己都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個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了。若是尋常人家,想必早已嫁為人婦,對鏡梳妝,相夫教子了吧。
“公子,是想為心上人選枝珠花嗎?”
攤主的聲音将她游離的思緒喚回,想到自己一身男裝,衛執硯啞然失笑,自攤前走開。
這趟揚州之行,還真是奇怪,諸多奇思異想冒了出來,是不是這天然毓秀之地,總會讓人不由自主風花雪月起來。
她暗暗一嘆,将心神重新放在了案子上。
前面有間茶亭,她正準備去歇歇腳,但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一張小桌前,小程靜靜的坐着,貨攤擺放一旁,他穿着灰白的布衣,幹淨平整,許是因為天熱吧,他沒帶帽子,頭發被風吹得輕輕飄動。他沉着一張俊容,若有所思的喝着茶。
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衛執硯有些微的遲疑,沒有走上前打招呼。
這會兒,一夥兇神惡煞的家夥闖進茶棚,對着老板頤指氣使,另有兩人卻圍住了小程。
“你這新來的小子,一點規矩也不知道,在這塊地盤上做生意,不孝敬我們老大是不行的。”
小程擡起頭來,一雙黑玉般的眸子沒有絲毫表情,“哦,但我今天還沒開張,幾位大爺能緩一緩嗎?”
“可以呀。”其中一個怪笑道,一伸腿便踢翻了貨攤,“小子,還蠻識相的,記着,明天乖乖來這交錢。”
這下事出突然,連衛執硯也沒來得及阻攔,在她的懊惱中,那幫人已經嚣張的離開。
胭脂花粉灑了一地,小程彎下腰去,小心翼翼的撿着自己的東西,突然,覺得有一個人也蹲了下來,他擡眼一看,正好與衛執硯四目相對,她的憐憫與溫柔全含在她的盈盈一笑中,剎那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中綻放,他不敢再看,忙垂下頭來,“衛捕頭。”
她細心的幫他撿起東西,由于一些盒子沾上了灰塵,她便輕輕用袖子擦拭幹淨才放回櫃子裏。
不一會兒,東西全部弄好了,小程感激的笑道,“謝謝衛姑娘。”
反而衛執硯不好意思,“剛才要不是我慢了一步,你的貨攤也不至于出事的。”
他淡淡一笑,“你的心腸真好。”
乍聽此言,她面上一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便倒了兩杯茶,說道:“我們來喝茶吧,我也有點渴了。”
“好啊。”小程也在她對面坐下。
“你幹這生意有多久了?”她起了個話頭。
他笑道:“也不是太久,讨口飯吃而已。”
“做得辛苦吧?”
“還好,”他不卑不亢道,“幹哪一行都辛苦,衛捕頭也不容易吧,想你一個女孩子,怎麽會做起捕快來 ?”
衛執硯并非第一次被人問及這個問題,以往她總是一笑帶過,但今日不知為何卻有種想傾吐的意願,“我爹爹年輕的時候是名聞八省的大捕頭,他總希望有個小子來繼承他的衣缽,可我娘身子弱,只得我一個女兒就撒手而去,爹爹不曾弦續,只有帶着我東奔西跑,從小我就跟在他身邊見他破案緝兇,久而久之,也迷上了這一行,在爹爹旁邊出點主意,後來索性便做了捕快。哦,對了,小程,你的雙親呢?“
他沒有說話,只是眼裏瞬間閃過一絲深刻的痛苦,衛執硯馬上知道自己問錯話了,她見小程呆呆的有些出神,忙岔開話題說起別的東西來。
她專揀這些年破案途中碰到的趣事異聞來說,小程靜靜的聽着,然後他皺起的眉頭慢慢的平了下去。
茶攤上衆人因見說的有趣,個個豎耳在聽,聽到得令處便哈哈大笑起來。
見有人喝彩,她也輕松了起來,說完最得意的一個,不禁嗔道:“你怎麽不笑啊,你看旁邊桌上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的了。
他也笑了,輕輕淡淡的,不為那些趣事,只為她的善解人意。
“衛姑娘。”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這盒胭脂剛才被摔壞了一個角,就送給你吧。這恰好是昨天我向你推薦的那一盒。”
見她遲疑着,他歉然收回了手,“拿這種壞了的東西送人,真是讓衛姑娘見笑了。”
“不,不,你別誤會,”她連忙解釋着,“我決不是嫌棄它,只是從小到大我都沒買過胭脂,所以剛才有些猶豫而已,你別生氣,我收下可以了吧。”
她從小程手中取過胭脂,用手巾包好,塞在袖中,柔然一笑,“這是我的第一盒胭脂呢,不過,不知何年才能用上。”
這天,衛執硯正在房中給趙公子寫書簡,通報這幾日的查案所得,寫的乏時,她推開了紙窗,想透透氣。
只見窗外天氣明媚,紅花碎綠,甚是怡人,不遠處,黃府的一群丫頭聚在一起,高聲談笑。
“哎,你們都別說了,莫說一回,我一連送了他三回蜜棗糕,還不是沒有收下。”一個丫頭搖頭嘆道。
“是不是咱姐妹們的東西,他一件都沒收?”另一個丫頭問道。
“也不盡是,那小程除了賣胭脂時溫和有禮,其餘時候都冷冰冰的,誰與他說話都愛理不理,但他對一個人卻是例外,你們沒注意到嗎?”
“誰呀?哎呀,是不是小梅姐?”
“就是她呀,他們倆有說有笑的樣子我都見了好幾回了。”
衆丫頭一時不語,不一會兒有個丫頭便嘆了起來,“小梅姐真有福氣,像小程那樣俊俏的郎君看上了她,真不知是她幾世修來的。”
這番話衛執硯聽得分明,先是驚異,後又釋然,人說“姐兒愛俏”,果不其然,像小程那般俊美出衆的長相,就算他只是一個小貨郎,都足以牽動衆多女子情愫了。而且,那個小程周身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氣蘊,難怪那幫丫頭暗寄芳心了。
這件事本來沒多往心裏去,可是黃昏時分當她親眼見到小程與小梅在黃府外庭有說有笑的時候,心裏竟有種異樣的感覺。
遠遠望去,小梅與他并坐在石階上,本就清秀的臉更添溫柔嬌媚,她開心的在說些什麽,而小程則含笑聽着,還不時點點頭。
她本欲走開,不料,小梅突然拿出一方繡帕,遞與他後便羞答答的掩面而走,還差點與衛執硯撞了個滿懷。
小程手握着那方繡帕,竟意外的沉靜了下來,讓人實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衛執硯輕輕一咳。
他擡眼一看,見是她,反而有些着慌。
“美人恩重呀!”她笑言。
他想到繡帕還捏在手中,真是藏也不是,棄也不是,只低眉無奈一笑,“最難消受美人恩。”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她也一時無言。
“衛姑娘出府去呀?”好半響他才問道。
“哦……是,随便逛逛。”
他點點頭,遂道:“沿着這路下去,風景甚好,衛姑娘不妨走一走。”
“不知程兄是否有空,可否撥冗指點?”
晚風習習中,他們并肩而行,衛執硯是個大方的女子,絲毫沒有忸怩作态,兩人一路攀談,氣氛甚洽。
“走到一處,熱鬧非常,原來是有戲班子在搭臺演大戲,唱的正是《墜花》一曲,那小旦的唱腔悲婉凄切,她不由駐足聆聽。
這出墜花,是現今流傳的幾個最悲戲目之一。演到最後,已是家破人亡,骨肉離散,聞者莫不同悲。
“冤冤相報何時了!”末了,她仍未從戲中釋懷,這樣對小程說。
“這句偈語說起來輕飄飄的,容易的很,但若是真的經歷過家破人亡的人間慘劇,這話是斷然說不出口的。”
他的聲音裏隐含一絲冷冽,叫衛執硯為之一怔,“你為何會這樣想?”
“呃……也沒什麽,只是想當然而已。”他的聲音複又溫柔了起來。
她搖搖頭,甚是認真的說:“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憑什麽他們要背負那樣的重責痛苦的活下去,想必他的親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希望活着的人活得那樣的痛苦。”
他感受着她的認真,一時無言。只知道連黑夜也無法遮掩她晶燦的眼眸。
“哇,那是什麽?”走至一條河邊,她驚奇的發現河中燭火閃耀,鋪紅一片。更近一些才知是岸邊在放一種紙紮的蓮花燈,隐隐還聽得到一片嗚咽之聲。
小程遙望那點點燭火,象是想到了什麽而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才聽他說道:“原來今天是清明呀!”
“清明?”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解釋道:“這是江南的習俗,每到清明時節,家家戶戶便要為死去的親人放燈,就是把這種紙紮的蓮花燈放入流水中,任他随水流去,以向去世的親人寄托哀思。”
“哦。”她點點頭,突然想起了從未謀面的母親,不禁傷懷起來,側目看去,小程同樣一臉悲戚,一定也是想起了去逝的親人吧。
點點紅蓮,和着聲聲悲泣,在悲傷的夜裏,在搖曳的水中飄蕩。
雨,恰在此刻悄然飄落。
衛執硯拉拉他的衣袖,“小程,我們找個地方躲雨吧。”
他并未回話,仍舊靜立。
“小程?”她訝異的回過頭去。
月光下,他的臉龐上濕潤一片,是雨絲?還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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