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向其龍，你好大的膽子！”

葉卷雲一拍桌案，怒斥道。

向其龍抱拳道：“屬下不知何事做錯？”

“我叫你好好照顧衛姑娘，你是怎麽辦的？”葉卷雲沉聲問。

“我把她交給刑堂了呀，難道她跑了？”

“這叫好好照顧？！”葉卷雲怒到極點，聲音反而輕了。

向其龍不明所以的看着主子。

只聽“啪”的一聲，向其龍被打了一巴掌，那力道重得甚至讓他撞倒了臨近的桌椅。

一旁衆人皆是膽戰心驚，何曾見過二宮主如此雷霆震怒，宮裏一向只有大宮主和四宮主重罰過人，三宮主處罰的人最多，但他總是笑着，叫別的人動手，而二宮主，雖整日沉着臉，卻是最仁厚的一個，不曾真正降罪于人。今日，為了一個六扇門的衛執硯，二宮主居然發這麽大的火。

“居然敢如此罔顧我的命令。”葉卷雲走到向其龍跟前，“你自行了斷吧。”

“什麽？宮主，您請三思，向香主一向對您忠心耿耿……”到這個份上，旁人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誰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他去陪葬。”葉卷雲冷冷的掃視衆人。

果然沒有人敢再說話。

“葉卷雲，他何錯之有？”衛執硯的身影自門後閃入。

她剛剛沐浴過，穿着天一行宮丫頭們的水藍衣裙，一頭長發，披至腰間，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柔美的模樣，不覺怦然心動，忘了回答。

“難怪衆人皆說天一行宮乃邪魔外道，如此賞罰不公，斷人生死，看來傳言并沒有說錯。”她一開口，葉卷雲的頭就痛了起來，幸好大哥此刻不在宮中，不然，不知會有何種後果呢。

“他只是會錯了意，況且那種情況之下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明白自己應該放柔聲調。

葉卷雲默不作聲。

“你為了這麽一件小事重罰于他，餘者豈不心寒。”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葉卷雲好半響才輕聲說，“向其龍，你謝謝衛姑娘吧。”

向其龍慘然一笑，轉向她道：“多謝衛姑娘的美意，今日之恩，其龍終生不忘。”說完，一掌擊向自己的肩頭處，一條手臂就此廢了。

“向其龍叩謝宮主不殺之恩，自當下山去，今生今世永不再涉武林。”

這番變故，她只來得及驚叫了一聲，而且她實在也沒有立場再幹涉進去，令如山倒，豈可朝令夕改，任何一個幫派的領袖都會選擇維護自己的權威。

一場風波就此停歇，但衆人心中的震撼卻久久不能散去，都側目打量着貴為宮中嬌客的修長女子，同時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今後宮中不可怠慢之人又多了一位。

那天夜裏，衛執硯果然還是着了風寒，葉卷雲一直守在一旁，坐立不安。

“李大夫，她沒什麽大礙吧？”

“呃，宮主請寬心，這位姑娘底子很好，沒有什麽大事，只是淋了雨又受了寒，在下開個方子，細細調養幾日就可以康複了。”

葉卷雲仍是不太放心，不敢有片刻安枕，就守在床邊，仔仔細細為她捂好被子，還不時替她擦擦額上沁出的汗珠。如此反複折騰，已是将近天明。

她悠悠轉醒，只覺口幹舌燥，渾身無力。

“衛姑娘！”葉卷雲驚喜的喊道。

“小程。”她已忘了今夕何夕，迷糊的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葉卷雲不知該憂還是該喜，怔忡着沒有說話。

恰好此時，一直在旁伺候的亭兒端着藥碗過來了，“二爺，藥煎好了。”

看到她，衛執硯臉色一變，剛才那朵溫柔的笑就像不曾存在過一般。

他端過藥碗，輕聲說：“來，把藥吃了吧。”

“亭兒，去拿些糖來。”他嘗了一口藥，“衛姑娘，你染上風寒，還是吃藥才好得快，這燕栖山不比平常地方，長久拖着也不好。”

她緊抿着唇，不肯吭聲，讓葉卷雲拿着勺的手停在了空中。

她已為昨日一時心軟失悔了好一會兒，現在是無論如何不會接受他的恩惠了。她游目一看，入眼的景境令她知曉她居然是在葉卷雲的寝居，連忙推被，想要起身。

不料葉卷雲正将藥碗推向前,兩人撞在一起，他見勢不妙，在那瞬間将藥碗換了個方向。于是，一碗滾燙的藥汁全灑在了自己濃紫的絲袍上。

她一怔，心裏五味陳雜，什麽情緒都有。

亭兒忙奔過來要為葉卷雲脫下外袍，一面用埋怨的眼光瞅着衛執硯。

“不礙事的，亭兒。”他擺擺手，“叫人再去煎碗藥來，記着，多放些冰糖。”

“是。”

“衛姑娘。”他溫柔依舊，“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歇，我呆會兒再來看你。”

已經是第五碗湯藥了，亭兒搖了搖頭，這位衛姑娘的固執還真是不比一般女子。她只是坐着，任由一碗碗的湯藥由熱變涼。

“衛姑娘，你這又是何苦？”亭兒忍不住抱怨道：“我們二爺這樣待你，縱是鐵石心腸也要融化了，你為何還是無動于衷。”

衛執硯仍是不言不語，拿起桌上的水壺，倒杯水喝。

亭兒冷哼了一聲，“衛姑娘，你既然這般硬氣，藥也不喝，那就連這杯水也別碰，這宮裏的任何東西都是二爺的，連你腳下的這片土地都歸二爺所有。”

衛執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衛姑娘，聽亭兒說一句，”亭兒嘆了口氣，坐到她對面，苦口婆心道：“二爺與你之間的恩怨我是不清楚，而且我這做丫頭的也不敢妄加議論，但若你真要留在宮中，這番作為是行不通的，你難道不吃飯嗎？一天？兩天？往後的日子長得很，你要和二爺賭氣，也犯不着和天和自己鬥啊。”

亭兒說完，便悄然出去了。衛執硯凝視着那碗已冰涼的湯藥，苦笑了一聲，端起來喝了下去。

窗外的葉卷雲與亭兒相視一笑，終于放下了心來。

過得幾天，衛執硯已完全恢複了。

她被安排在了秋梧閣旁的一棟小樓中。有了上次向其龍的教訓，宮中的下人對這兒伺候得極為周到，各種物件，一應俱全。葉卷雲還不時命人送來書畫古玩等東西，供她消遣。

“亭兒，快叫他們把這些東西拿出去。”她看着這個葉卷雲非要差給她的丫頭，吩咐道。

“這恐怕不行吧，衛姑娘。”亭兒十分為難。

“怎麽？”

“您這不是叫我們下人難做嗎？宮主吩咐下的事沒辦好可是要受罰的，管着刑堂的三宮主眼裏可是容不得一丁點砂子的。”

衛執硯知道她說得沒錯，遂起身道：“我自己去吧，葉卷雲在哪兒？”

“現在恐怕在蕲鴻榭吧。”

她匆匆來蕲鴻榭前，卻聽見裏面正在議事，便在門口徘徊着。

“今早我已接獲傳書，大哥東行已是功德圓滿，不日就将回宮哩。”狂煉鷹語氣中有絲雀躍。

“哦？”顏席風折扇一展，這實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想不到不過短短時日，大哥竟辦妥了這件大事。

葉卷雲也是暗暗高興，不過他馬上想到另一件事，禁不住擔心起來。

顏席風輕笑着瞄了他一眼，心裏明白得很，“二哥，你還沒擺平那位胭脂虎呀？小心日後麻煩大噢。”大哥不日就要回宮，二哥心煩焦躁也是可以理解的。

葉卷雲面上不動聲色，但手指卻不聽使喚的敲擊着桌面。

“讨好女人的方法很多。”顏席風輕搖竹扇，慢悠悠的說：“有一點很關鍵，就是要投其所好，那位衛姑娘不是愛喝酒嗎？宮裏各式美酒應有盡有，你只管往那裏送，而且前幾日有人送來一個五色琉璃杯，此物對不同的酒會變幻各種顏色，甚是好看，二哥若想讨好佳人，席風可以忍痛割愛。”

葉卷雲苦笑，她豈是這麽容易讨好的人，這幾天他送去的東西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思緒未定，便聽見一聲清叱：“葉卷雲！”

衛執硯闖進了蕲鴻榭。

“衛姑娘！”葉卷雲有些詫異有些驚喜，站起身來，顏席風與狂煉鷹知情識趣的避出門。

她胸口微微起伏，“你……”

他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我不是你們兄弟口中取悅玩笑的對象。”

他才知她剛才在外面，一定是聽見了顏席風那番話，忙賠笑着要解釋。

誰知她見他笑了起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揚手就是一個巴掌。

只聽“啪”的一聲，葉卷雲臉上多了五個清晰的指印。

她根本沒想到他會躲不開，呆呆的楞在那兒，随即一跺腳道：“你怎麽不閃？”

他什麽話也不多說，只柔聲問道：“氣消了嗎？”

他總是這個樣子，叫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是來告訴你，把那些東西全部拿回去的。”

“衛姑娘，燕栖山上戒備深嚴，尋常人不能四處走動，你又不愛一些女子平日的玩意，長日漫漫，我怕你寂寞無聊，才命人送些東西給你解悶，你就不要推辭了吧，就是我三弟，他也沒有惡意的。”

俗話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葉卷雲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衛執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她這樣。

葉卷雲，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你？是那天夜裏殺人如麻的冷血魔星，還是眼前細心體貼的溫柔男子。

“就算你不要，吩咐一聲就可以了，你身子才剛恢複，不必親自跑過來的。”

“你以為我願意來見你嗎？亭兒說沒有你的允許她不敢擅做主張。”她強自硬撐。

他心中一陣冰寒，直涼到指尖，再看看她毫無昔日笑容的臉，突覺灰心異常，橫掌覆住雙眼，不再言語。

她知道自己傷到他了，心中也泛起一陣酸楚，忍不住想上前安慰他，剛一傾身便止住了，轉身飛奔出了蕲鴻榭。

自那日之後，葉卷雲便像消失了一般，難見蹤影，衛執硯本該稱心如意，但事實上卻更心煩意亂。

她總是讓自己很忙碌，鎮日練劍，絲毫不敢放松，因為她只要一靜下來，馬上就會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對比自己的言行，那誓言竟是那樣的可笑。

內心裏總有個聲音在嘲笑自己：衛執硯，你是為了什麽而留在山上的，但你現在，卻成為天一行宮的座上之客，說什麽為了抓葉卷雲回京受審，現在的你，不僅沒有捉他的實力，更可恥的是，連心中想抓他的那股念頭都是時清是朦的。

只有在練劍的那一刻，她才敢面對自己：這是為了抓住葉卷雲而在努力。

這一天，她的小樓裏，突然來了貴客。

顏席風竟然大大方方地闖進了她的閨房，“衛姑娘，這幾日過的可好？”

無論她有多讨厭他，但也不得不承認，顏席風确是當世罕見的美男子，一舉一動，凝眉擺手，皆有讓人難以移目的魅力，天一行宮的這兩位少宮主，一個是漂亮的像男子，另一個狂煉鷹，只要不說話安安靜靜的，那便是一個絕頂的美女了。

“三宮主，有何貴幹？”

他輕輕一笑，手輕支颌邊：“想必姑娘這幾日很是清閑吧。”

她皺皺眉，等着他下面的話。

“哎，我二哥這幾天太忙了，沒時間來看望姑娘，在下只好代兄而為了，”他用扇子拍着手心，“沒辦法呀，風華樓那邊的貴人纏……”說到這兒，顏席風忙用扇子捂住嘴，仿佛說漏了什麽一般，不敢再說下去。

衛執硯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耍什麽把戲。

顏席風站起身來，一揖道：“我還有事，打擾姑娘了，席風先行告退。“

衛執硯仔細聽着，門外的顏席風無限懊惱的責怪自己，“哎呀，二哥千叮咛萬囑咐不可對她說的，這下可好，二哥要怪死我了。”

她冷冷一笑，這個顏席風，表面上溫雅秀氣，但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不要以為她看不出來他是在做戲。不過，他透露這件事是打的什麽算盤，風華樓那邊是有了什麽貴客嗎？與她有什麽關系？

罷了，罷了，顏席風的話，多聽無益。

話雖是這樣說，但這件事卻像個雪球，擱在心裏滾來滾去的，竟越來越大。一天，在不知不覺中，她竟散步到了風華樓。

風華樓與葉卷雲的秋梧閣一般，是一片獨立的院落，院內清流繞石，佳木茏蔥，收拾的別有一番韻致。

她在一旁仰望着它的主樓，這兒，究竟住着何人，突然，她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竟是葉卷雲。“翠兒，好好照顧夫人。”

她忙閃到一邊去，直到葉卷雲消失在樓側，她才走出來。

“噫，這位姑娘，你在這兒幹嘛？”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正好出來，問道。

“啊，我有些口渴，想進去讨杯水喝。”她随便找了個理由。

“是這樣啊，你進來吧。”小丫頭一臉甜甜的笑，怪讨人喜歡的。

“哦，謝謝姑娘。”她正想進去瞧瞧。

進得樓內，在樓梯的轉角處，忽聞一陣環佩之聲，一位麗人袅袅而下，正好與衛執硯對上。

這個女子極美，修眉美目，瑤鼻櫻口，她的神情很冷淡，卻蘊着一股銷魂的冶豔之态，可以想像若那眸子流動起來，該是怎樣的勾魂攝魄，最特別的是她的纖腰，當真是盈盈一握，掌中可舞。

小丫頭笑笑，“這是我家主子，這位姑娘來讨杯水喝。”

“哦。”那位美人微微點了一下頭，行向別處。

喝過水後，衛執硯問道：“你家小姐真美，不知她芳名是什？”

“當然啦，”小丫頭自豪的一笑，“怎麽你不知道嗎？你是新來的吧，我家主子原來可是富貴嶺飛雲坊的善舞小姐。”

雲善舞，原來是她，衛執硯恍然，難怪美麗如斯，誰人不知天下第一銷金窩富貴嶺飛雲坊的絕色舞姬善舞，多少達官貴人為了一親芳澤，在飛雲坊一擲千金仍無法得見。據說，連當今皇上都曾慕名而微服去看善舞的表演。想不到她居然住在了天一行宮。想到剛才葉卷雲才從這兒離開，衛執硯的心弦猛的一緊，難怪這些日子見不到葉卷雲，原來是在陪這位美人，他也真有本事，竟然能将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金屋藏嬌。

“姑娘，你怎麽了，臉色不太好看呀？”那個丫頭見一杯水下肚，她居然臉色蒼白，關心的問道。

“啊！沒什麽。”她連忙笑了起來，向那個小丫頭告辭。

回去的路上，她漸漸讓自己平靜了下來，葉卷雲的女人與她有何幹系，她有何必那麽在意。

在以前，小程和她是一見如故的朋友，而現在，葉卷雲是她要追捕的犯人，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了。

話雖如此，但她怎麽也無法忘記那張名動天下的芙蓉面。

雲善舞，雲善舞……

“衛姑娘，二宮主來了，正在門外呢。”亭兒向她通報。

“跟他說，我身子不适，不想見他。”衛執硯專心的看着手中的書。

“啊？”亭兒掩口一笑，“衛姑娘，你若真不想見宮主還是直說比較好。”

衛執硯沒會過意來，不明所以。

亭兒含笑走出門外，向葉卷雲傳話。

“衛姑娘，你身子哪兒不适，要不要請李大夫過來看看。”頃刻間葉卷雲已闖了進來，輕聲問道。

她放下手中的書，神情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很好，只是不太想見到你。”

他愣了愣，眼裏的神采暗淡了許多，“好吧，你忙你的，我出去了。”明知道是這種結果，他還是想看她一眼。

他轉身離去，屋裏只聽得到她胡亂翻書的聲音。

亭兒端着一碗燕窩進來，“衛姑娘，你翻得那麽快，記得住嗎？”

衛執硯一瞟那古怪精靈的丫頭，“我一目十行。”

“啊，這幾日我也在讀這本書呢，可有些地方總是記不住，請教姑娘一下，夕殿瑩發思悄然的下一句是什麽？”

“孤燈挑盡未成眠。”

亭兒有些吃驚，想不到這個衛姑娘居然答得出，剛才她明明心神不寧的。

衛執硯合上書冊，淺淺笑道：“這本書我小時候就讀透了的，你考我任何一句我都能答得出。這世上，哪有人能真正一目十行的。”

“有啊，”亭兒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們大宮主就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不過，衛姑娘，我倒是極少見到像姑娘這般坦率的人，對個存心挑刺的人也肯說真話。“

“啊？”被別人誇贊，她有些不好意思。

“衛姑娘，我們二爺是好人來着，你為什麽總是那樣對他？”

“有些事情，你不親眼所見是不會相信的，你可知道，他曾在我面前殘忍的殺掉了十五個人，那哀嚎之聲任誰也休想忘掉。”

亭兒不肯相信，“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也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所看到的二宮主絕對不會是那樣的，我四年前開始服侍二宮主，一開始，我覺得二宮主總是冷着一張臉，又從不和我們講話，覺得很可怕，可相處久了，才知道，四位宮主中，他是最寬厚的一個，從不呵斥我們下人，也不會亂發脾氣，有一次，冬兒摔碎了他心愛的水晶硯臺，吓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以前有個丫頭也曾摔壞了三宮主的東西，結果被三宮主命人沉在湖中淹死了。但沒想到二宮主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命冬兒把地上收拾幹淨，後來，還讓我給冬兒拿些藥膏去，他竟注意到了冬兒收拾殘渣時把手劃破了，我們這才知道，我們攤上了個好主子。”

這番話亭兒娓娓道來，絲毫不象作假，讓衛執硯不由自主的想起江南的一幕一幕，小程不也是這般溫柔和善嗎？不，她又迷糊了嗎？那一夜絕對不是幻象啊，而且，就算他私底下是個好人，但是，好人犯了罪就不該接受懲罰嗎？

又開始了，衛執硯簡直煩透了自己腦海中時時進行的争辯，她站起身來，踱到窗邊，俯望山邊風景。

若是沒有那一夜，她和葉卷雲，會是什麽樣呢？

游目望去，竟看到了風華樓，不遠處，那座閣樓，俏然挺立，與它的主人一般風姿綽約。此刻葉卷雲是不是正在樓中擁着那位麗人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這種又酸又澀的心思究竟是為了什麽？她怕得出的答案會讓自己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