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回聽到外邊的人聲
是一片混沌,仿佛整個人都被他點燃了,雙手不由自主地撐在輪椅兩側,口中逸出了淺淺的呻/吟……
她很明顯地感覺到男人的身軀一僵,而後,這吻就變得更加瘋狂。
瘋狂如末日。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天生媚骨。她也從小就知道自己能輕易惹起男人的欲望。
但是她是時至今日才知道……這種欲望,并不是一件讓她難受難堪的事情。
恰恰相反,這欲望竟讓她快樂,讓她忍不住要飛蛾撲火般去享受、去迎合,哪怕焚身而死,也在所不惜。
當劍光突起時,她已徹底淪陷。
“唰”地一道劍芒,斬斷黑暗,直直刺向柳拂衣左眼!
柳拂衣卻似早有準備,左手疾出,以食中二指穩穩地夾住了劍身。
呼啦一下,燈火重又亮起。
照亮了雙眸濕潤的少女,優雅淡笑的公子,和面色極寒的男人。
趙無謀咬了咬牙,拔劍斜劈,帶得燭火猛然一飄!
柳拂衣一手推着輪椅,便單憑一只手掌,從容不迫地與他對敵。劍風淩厲,掌風窒悶,在這逼仄一室間帶起好一陣虎虎勁風,顧懷幽踉跄着後退數步,容色蒼白如雪。
方才那一瞬的情動,仿佛已用盡了她全身的氣力,她的身子沿着牆壁緩緩滑了下去,靜靜地癱坐在地上。
她又犯錯了。
她又一次忘記了,那個人,是沒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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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方才吻得多麽熱切,他的目的,終究不過是要激怒并逼出躲在暗處的趙無謀而已。
趙無謀要殺他,卻先動了怒,這刺殺便不可能成功。
公子……聰明絕頂的公子呵。
她又一次,淪為了他的工具。
“哐啷”一聲,長劍落地,被柳拂衣腳尖挑起抓在手中,斜斜點向他咽喉。
趙無謀跌在地上,臉色愈加白得駭人,眉心一點朱砂痣幾乎立時便要随血滴落,紅得妖異。他的雙眸亦是亮如妖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手中之劍,“你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比你強,是麽?”柳拂衣柔聲道,“無謀,我一直都比你強。”
趙無謀突然冷笑出聲,“可惜你殘廢了。”
柳拂衣面色無一絲一毫的波瀾,握劍的手根本不曾一顫,話音依舊柔如春風,“我殘廢了,也比你強。”
“是誰傷了你?”趙無謀臉上挂起譏诮之色,“真想不到啊拂衣,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能傷你。”
柳拂衣的眸光微微一黯,仿佛是因為他所喚的那一聲“拂衣”。
這個世上,恐怕也只有趙無謀還能這樣喚他了。
“我的朋友不多。”他輕聲說。
那一剎,不知道是不是趙無謀的錯覺,他仿佛在公子的臉上找到了幾分類似于寂寞的意味。
寂寞……趙無謀又忍不住想笑。高處不勝寒,他當然寂寞,但這寂寞又難道不是他自找的?
“無謀,”但聽柳拂衣又靜靜地道,“你沒有死,我很高興。”
趙無謀狠狠一抹唇角殘血,眉毛桀骜地一挑。
“可是,無謀,”柳拂衣喃喃,“你為什麽要去神仙谷呢?為什麽,不回到我身邊來?”
趙無謀目光幽沉,話聲如夜裏寒風刮骨而過,“你怎麽還有臉——怎麽還有臉讓我回來!”
柳拂衣一怔,長劍竟不自覺地垂落少許,“你說什麽?”
趙無謀觑得機會,立刻一躍而起,一把奪過了自己的劍!
他長衫一抖,利劍一橫,冷着聲音道:“你少來這裏假惺惺,五年前你到底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這一下,不僅是柳拂衣,便連一旁的顧懷幽也愣了神。
但見柳拂衣豐潤的唇色倏然白了,他微微蹙起眉,仿佛什麽都不能理解。
顧懷幽終于忍不住道:“無謀,這其中必有一樁誤會……”
“是不是因為她?”柳拂衣卻突然擡手,指向顧懷幽,一轉頭盯着趙無謀,“是不是因為她,所以你要背叛我?”
趙無謀先是覺得驚訝,而後覺得可笑,末了,便只剩凄怆。
“柳拂衣啊柳拂衣,”他桀然大笑,“你以為我同你一樣只知道醉死在女人懷裏麽?你這樣說,也未免太小瞧我趙無謀了!”
“那你要怎樣才肯回來?”柳拂衣容色不改,雙眸鎮定得異常,“我如将顧懷幽送給你,你肯不肯回來?”
顧懷幽呆住了。
那張輕媚的臉龐上忽而流露出令人不能直視的悲哀。
那一瞬間,趙無謀那張雪白的臉上也仿佛流轉過了無數虛幻的神色,柳拂衣确信,他看到其中有一種神色,似乎是動搖了。
然而最後,趙無謀卻是斬截地搖頭。
“你碰過的女人,我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萬衆期待的趙無謀終于登場啦~~
可惜一登場就被公子虐成這樣。。。然後又把幽兒虐成這樣。。。趕腳公子要挨罵了。。。當然挨罵最多的應該還是作者君了。。。
☆、多少殘生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大帝都陽光明媚~APEC藍好藍好藍~阿眠心情好好~心情一好就手抖,手一抖發了好些個紅包出去~留言靠前的小天使們記得查查賬戶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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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現在我的心情就是一串抖抖的波浪號~~~!!!
那一劍猛然刺來,帶着不可遏止的怒!
趙無謀驚愕莫名地踉跄了一步,那劍刃卻仍不管不顧地刺入他肋下,鮮血頓時噴濺出來,嘩啦啦染透一牆。
他一手制住那劍,震驚地擡眸。
這一劍,他原本完全可以躲過。他的武功,比這劍的主人要高出太多太多。
可是,直到她将劍刺入他身體,他還不能相信……這竟是真的。
“幽兒……”他顫巍巍地望向她,她容色如雪,神情冷凝,握劍的手腕毫不遲疑地狠狠一轉!
肋下血肉都突然翻江倒海地絞緊,他雙眸已紅,便不由分說地一掌劈下!
顧懷幽的身子便如一片薄薄紙屑般飛了出去,長劍落地,她撞在牆上,手按心口,吐出一口鮮血。
趙無謀咬了咬牙,一手扶傷一手拄着劍,雙目如火,直直盯視着她。
而她根本沒有看他。
一眼也沒有。
柳拂衣忽然好整以暇地笑了。
突然間——
窗外襲來一條白練,勁如鋼索,在趙無謀腰間纏了一圈,便将他裹帶了出去!
“有人救他。”趙無謀狼狽逃離,而柳拂衣猶自笑吟吟地望着那黑漆漆的窗口。
顧懷幽面容慘白,靜靜服下一顆傷藥。
“幽兒,”轱辘聲響,柳拂衣轉過身來,将手撐在輪椅上,側頭淡笑着看她,“你方才那麽急切,是想證明什麽?”
顧懷幽沒有說話,只擡起一雙空幽如霧的眼凝注着他。
發髻已亂,衣襟微散,她的神情卻依舊寡淡而靜默,就如一潭死水,他竟不能探知她的深淺,而更不能激起她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的心頭漸漸浮起了惱怒。
“你這樣表忠,也不怕傷了他的心?”他揚眉怒笑,“昔日滄海宮中,誰不知道他對你有意,如果不是為了你,他又怎會甘心屈居我下?哈,這樣真心待你的人你當年不曾珍惜,如今他不要你了,你便惱羞成怒了?”
顧懷幽以手扶牆,慢慢地站起身來,容顏清冷而慘怛,“無謀當年……豈是為我?”
柳拂衣仍是笑,“不然呢?”
“無謀他始終知道,幽兒是公子的人。”顧懷幽的話音飄渺如浮雲,“他所以甘守厲鬼獄,只是不想與公子兄弟反目。”
“但他卻以假死之名,逃出滄海宮來反我!”柳拂衣的眸光亮如妖鬼,如劍刺心,令她沉默。
“公子……公子聰明絕頂。”她微微苦笑,“公子便是這樣解釋當年之事的?”
柳拂衣的笑裏漸漸染了幾分悲怆,“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總之他是恨我的。”
他手扶輪椅,微擡頭望着燭焰飄動的虛空,“所有人都恨我,我已習慣了。”
“公子。”顧懷幽輕聲說着,“幽兒永遠不會恨您。”
見她已行至門口,便要推門離去,柳拂衣的眸光倏然一凝,“回來。”
顧懷幽頓住腳步。
柳拂衣卻輕輕嘆了口氣,“過來,給我看看你的傷。”
傷在右胸,柳拂衣撥開她的衣衫,顧懷幽沒有動彈,只柔順地跪坐在他的輪椅邊。少女的肌膚晶瑩白嫩,宛如凝脂白玉,而那一道掌印卻在雪白之上覆了一層極可怖的青紫暗影,沿筋脈跳動着。柳拂衣拿出內傷外敷的玉雪梨花膏,溫涼的手指在她胸前仔細塗抹,她的臉上連一絲羞澀都沒有,只是一片鎮靜的蒼白。
“幽兒……”指尖似有意似無意地在那片掌印周圍繞着圈,他眸色微暗,長發寥落披下,仿佛有什麽話語鲠在喉間,他的眸光動了動,最終沒有說出口。
顧懷幽靜靜為他拉上腿上蓋的毛毯,“公子不是說過,幽兒到死都是公子的人?”
柳拂衣的手一頓,“不錯。”
“那公子下回便莫再将幽兒拱手送人了。”顧懷幽低聲道,“您明明知道,我從來不會違抗您。”
“砰”地一聲,蘇寂将房門大力撞開,一邊攙着趙無謀一邊用腳踢上了門,扶他躺到了床上,又拿來水盆紗布和金創藥,撩開他的外袍清理他肋下的傷口。
趙無謀由得她擺弄,雙眼無神地盯着暗沉沉的床頂,聲音沙啞,“小蘇,謝謝你。”
“不用謝,我還指着你辦事。”蘇寂答得很是幹脆,手下動作不停。
趙無謀愣了一愣,忽而笑了,那笑意卻是未達眼底便已凍結,“小蘇,過去我與你不熟,現在想來,你與公子倒是頗像。”
蘇寂挑眉,“哪裏像?”
“你們……都是多疑善變、鐵血無情之人。”流逝的鮮血漸漸止住,趙無謀的聲音依然虛弱,“你們從不相信任何人。”
蘇寂冷冷一笑,“那得有人配得上我的信任才行啊。”
趙無謀淡淡道:“過去在滄海宮的時候……我以為公子是把我當朋友的。”
蘇寂已開始給他抹金創藥,他皺着眉,一聲痛呻也無。蘇寂掠眉看了他一眼,“你‘死’的時候我還在十殿冥府,但後來聽閻摩羅他們說,公子很傷心,在房間裏關了三天三夜,出來以後便給蕭遺下了追殺令,蕭遺措身的朝露寺差點被屠戮幹淨。”
趙無謀靜了靜,慢慢道:“公子智計無雙,這一招借刀殺人,你難道看不出來?蕭遺身上,明明還有——”
“趙無謀,”蘇寂忽而手下加力,刺得他痛出了汗,“你說我和公子不相信人,你又何嘗相信過誰?公子對你用心赤誠,你卻要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趙無謀接下她的話,一時間笑得胸腔震動,傷口都被牽扯得顫抖,“小蘇,我們都不是君子,就不要怪彼此小人之心了。”
蘇寂不說話了。
趙無謀斂了笑,目光疲倦,慘白的臉上若有哀戚,“其實五年前……蕭遺傷我并不重。他意欲逃竄,刺我頸邊一劍,我原本還有力氣去追,可那時……卻突然出現了另一把劍。”
“另一把劍,從背後刺入了我的心髒。”
“一把紅色的劍。”
蘇寂的動作停滞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好像完全沒有聽懂他的話,卻還是要不甘心地問一句:“難道是……”
“沉淵劍。”趙無謀很平靜地接過了她的話。
沉淵劍,蕭門祖傳的絕世寶劍,當年滄海宮滅亡蕭門而留下蕭遺,也是為了逼問出蕭門武功秘籍和沉淵寶劍的下落。不論趙無謀如何用刑,蕭遺始終不說,但他知道,另邊廂沈夢覺也正在為公子查探此事。
蕭家人已經死絕了,蕭遺在自己眼前逃跑,這在自己背後刺上一劍的人,除了公子,還能是誰?
公子也是太聰明了一些,想就此嫁禍蕭遺,還留了後招,以為趙無謀若不死,也會懷疑到蕭門或四大世家上去。
然而那一劍何其幹脆利落,真氣充沛震蕩,本不可能是蕭遺那傷殘之人所能刺出,而在這滄海宮中,能夠來去自如、殺人無形的自然只有滄海宮的主人。
這是多麽顯而易見的事情。
“公子出道二十年,從未真正和人動過手。”趙無謀閉了閉眼,“未曾想我卻是第一個見到,不僅是動手,還動了刀劍。”
蘇寂靜默。
“小蘇你知道的,”他淡聲道,“刀劍一旦出鞘,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包紮完畢後,趙無謀已十分困頓,但仍是自蘇寂的床上坐了起來。
“你要走?”蘇寂皺了皺眉。
“我必須走。”趙無謀面無表情,“放心,你救我一命,我答應的事情一定辦到。”
蘇寂動了動唇,還未說話,便聽他又道:“何況外面那人已守了近半夜,我再待下去,難免就暴露了。”
片刻之後,蘇寂打開了門。
朦胧月色映着一院桂影婆娑,僧人月白的身影仿佛隐在桂花的淡香之中,長袍緩帶,投下一痕清潤的剪影。
蘇寂咬了咬唇,“為何不敲門?”
雲止淡眸望了過來,她這才看見他懷中還捧着一些藥罐藥膏,“你不是鎖了門?”
蘇寂走入院中,便好似踏碎了一地的月亮,“對不起,方才我朋友在,他不想見到外人。”她幹巴巴地道,“他已經走了。”
“無事。”雲止平靜地道,“既然如此,貧僧也告辭了。”便轉身欲去。
“哎——”蘇寂忙道。
雲止止了步,背影在夜風中鼓蕩。
“你——”蘇寂輕聲道,“你為何會在我房中?”
“貧僧……”雲止默了默,“我放心不下你的傷。”
蘇寂莫名地笑了,“你這人真是奇怪。”
雲止不言。
蘇寂便自顧自地道:“我過去受了多重的傷你都不在意,比如禦琴門那姓王的一劍啦,又比如桓姨的一掌啦……可是現在,不過是被蠟燭燙了一下,你倒這麽眼巴巴地獻殷勤?”微微眯起眼睛,如一只狡黠的小狐貍,半開玩笑地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虧心事?”
雲止靜靜地道:“采蕭,你何必如此執着?”
蘇寂靜了。
“我今晚來此,只是想與你說個清楚。”雲止轉過身來,眉目端正平和,正是寶相莊嚴的佛徒模樣,“出家之人,前塵已矣,不論愛恨,俱成空妄。采蕭,你還很年輕,而且……”他頓了頓,“容貌非凡;你終能找到如意郎君,而那人,絕不是我。”
那人,絕不是我。
蘇寂的第一反應是以冷笑還擊,然而卻又瞬間沒了心思,整個人好像如一個惘然的虛影洩下了氣去。
也許是今天遭遇的事情實在太多,她亦有些倦了。
腦中一片空白,她最終竟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雲止擡眸注視着她,仿佛有些微的不解。
但見她已負袖背轉身去,聲線愈冷:“我不在乎。”
“采蕭……”他還欲再說,然則她已回房去,只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話:“你走吧。”
☆、斜日淡無情
武林大會十分平靜地進行到了第五日。
柳拂衣每日都來,卻都是只身前來,與孤竹君同坐飲茶。臺下自有許多雙眼睛一霎也不霎地盯着他,其中就包括兩個女人。
一個是曲宜修。
一個是桓九鈴。
她們都在等機會。
至于蘇寂,自然根本不想出現,成日價便龜縮在房間裏,但是這一天,她決定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她決定去找閻摩羅。
十年前她被柳拂衣收養時,閻摩羅也才七八歲,兩個人是從小鬧到大,誰也看不慣誰——當然,一般受欺負的那個是比她大的閻摩羅。如今各自成人,倒因見面日稀而有了幾分默契,偶爾還能說說笑了。上次閻摩羅獨至神仙谷給她送藥,讓她不由覺得這個朋友好像還算靠譜,并沒至于被公子的淫威泯滅了人情。
柳拂衣此來試劍山莊看似孤身一人,但蘇寂對他何其了解,知道他在暗地裏埋的人絕對不下二十個。閻摩羅是宮中用毒用藥第一人,自然也是要随行的。至于他在何處麽……
這個問題可能會難倒所有人,但卻難不倒蘇寂。
蘇寂走出房間,站在桂花樹下,看着明晃晃的白晝——
猛一抛袖,撒出了一把沙子。
這一撒帶了內力,沙石漫漫然飛上天,竟發出噼噼啪啪如爆炸般的響聲,還似乎閃爍了一下,可惜陽光亮堂而看不分明。待它化作灰燼頹然落地時,閻摩羅已經出現在了她面前。
仍是一副秀氣的臉孔,卻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倚着桂花樹懶懶揚唇:“想我了?”
蘇寂翻了個白眼,道:“看你這樣兒,莫非是連夜喝花酒傷到了身子?”
她不提還好,這一提閻摩羅立刻叫苦不疊:“拜托,公子門前時刻要人守衛,現在卻又缺人,只有我跟夢覺輪班啊,只有!”
蘇寂漫不經心地道:“顧懷幽呢?”
“顧姑娘?”閻摩羅忽然不懷好意地一笑,“顧姑娘最近受了傷,在公子屋裏養着呢。”
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蘇寂将耳朵豎了起來,一臉驚訝的模樣:“哎呀,誰還能傷到顧姑娘?”
“這我可不知道。”閻摩羅撇了撇嘴,身子靠近她幾分,擠眉弄眼地道,“不過我聽說啊,顧姑娘傷在這裏。”他指了指蘇寂的胸口,後者立刻跳着退後,“嘿嘿,嘿嘿……”
“呸呸呸,就你這麽下流!”蘇寂惱了。
閻摩羅瞟了她一眼,悠長地拖了一聲:“哦……”想了想又道,“不過顧姑娘的身材,你也沒法比。”
閻摩羅平常并不怎麽亂說話,但是到了蘇寂面前他就往往忍不住。
今日這句話的後果就是他被蘇寂拖入房中暴打了一頓。
他一邊躲着蘇寂的拳頭一邊陰陽怪氣地道:“我說的是實話呀!你不妨自己去問問那和尚,看他是喜歡薄妝姑娘還是喜歡你呀?不過話說回來,”閻摩羅雙手捂臉,又露出了兩只賊溜的桃花眼,“你和他居然敢公然留在試劍山莊,真不怕被公子滅了?”
蘇寂終于住了手,卻是沉默着,走去水盆邊洗手。閻摩羅又道:“我當然是不會說出去的;但是公子神通廣大你也知道,我看,你躲不過。”
蘇寂靜了靜,側身對着他,眸光望着窗外的桂花樹,“他不喜歡顧懷幽,也不喜歡我。”
閻摩羅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兩人說話根本不在同段,男人和女人的關注點真是差得離譜。他抱胸斜睨着她,這姿勢配着那倆黑眼圈顯得頗有些可笑,“那他喜歡誰?”
“他好像說過什麽,佛祖教他要愛衆生萬物,不可以私愛一人……”蘇寂低聲道,“他若喜歡別的女孩子,我便将那女孩子殺了;可他若喜歡什麽衆生萬物,我還能怎麽辦?”
閻摩羅撓了撓頭,“那……那你也是衆生之一,他也是喜歡你的。”
蘇寂深深吸了一口氣,清亮眼眸中仿佛蓄了幾分水汽,變得有些模糊,“與其這樣喜歡我,還不如恨我。”
閻摩羅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有句話不是這麽說的麽?精誠所至,石頭為開。”他摸了摸鼻子,“你只要夠努力……”
“閻摩羅,你會幫我的對不對?”蘇寂突然直視着他,眼中剎那的淚意已消逝淨盡。
“什——什麽?”閻摩羅隐隐覺得不妙。
“你知不知道怎麽解開氣海封穴之術?”蘇寂滿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好像一個充滿期待的無辜孩童。
閻摩羅想,自己一定是在剛才出現了幻覺,才會這樣又被她擺了一道。
但由得她将自己拉去和尚的房間,還一邊喋喋不休:“和尚在轉輪寺見過你,所以你得蒙上面,待會我就說你是我朋友,我請你來給他解開內力禁制。你千萬一句話也不要說,你的聲音太難聽了,和尚一聽就能認出來,他認出你就不好了……”
閻摩羅全身一個哆嗦,簡直滿目凄涼。
雲止卻并不在房中。
蘇寂皺了皺眉,又敲了敲門,一無人應。她便對閻摩羅道:“你先乖乖等在這兒,我去找找他。”
一陣風過,閻摩羅哀怨地閉上了眼。
蘇寂将這個院子繞了大半,才在院後的花圃裏找到了雲止。
彼時雲止正欠着身澆花。
秋日燦爛,白菊招展,僧人白衣如流雲,迤逦在雪白花叢之中。蘇寂喚了聲“和尚”,他便轉過身來,手中猶提着水壺,陽光覆在他淺淺眼睫,他的目光深如大海,合十應了一聲。
“我……”蘇寂卻不知為何有些扭捏,“我有事找你,你随我過來。”
雲止走回房中,擦了擦手,沒有看她,“何事?”
蘇寂便将閻摩羅拖了出來,“我請了一位朋友來給你看病。”
雲止望了閻摩羅一眼,蹙眉道:“我有何病症,我自己卻不知?”
蘇寂悄悄伸手指了指他的心口。
雲止對蘇寂的莫名其妙已經見怪不怪,但看她也不似惡意,那所謂朋友雖然鬼鬼祟祟地蒙着面但眼神也算正常,想了想,便在桌前坐下,伸出了手讓他把脈。
閻摩羅裝模作樣地沉吟半晌,“這位師父脈象飄忽,氣理紊亂,可是練過武後,卻遭了什麽反噬?”
雲止倏地收回了手,站起身來。
“不送了。”他的聲音平淡,卻自帶三分冷意。
見哄騙不成,蘇寂只好腆着臉說了半真不假的實話:“和尚,我這位朋友是個世外高人,他能解開你的氣穴,你被這東西害了那麽久,也該……”
“我不需要。”雲止靜靜道。
蘇寂默了片刻,方擡起頭看着他,緩緩地道:“和尚,你內力不解,終會拖累我。”
雲止垂眸,“出家人本就不應動武,我自知不該長留此地,過幾日便會告辭的。”
蘇寂一驚,“你要去哪裏?”
閻摩羅砸了咂嘴,“和尚當然應該回廟裏去。”
雲止卻抿唇不答。
蘇寂凝視着他,那目光極其專注,好似在很執着地向他索求一個解釋。可是他卻仍舊靜默,眼神平和如一條緩慢流動的大河,浩浩蕩蕩浮沉深淺,她都探不清楚。
她與他,竟是從來不曾對彼此真正坦誠過。多少心事婉曲,多少情意幽深,都不可道。
末了,蘇寂竟笑了起來,“好啊,和尚,你好……”徑自摔門而去!
仿佛只有用這個極端的動作才能表達自己抑郁至極的情緒,門扇被摔得直響,她離去的身影幾許倉皇。
閻摩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這樣消失,而卻把自己扔在了這屋裏。
他嘆了口氣,側頭對雲止道:“我說你這和尚,也太冥頑不靈了些。”
雲止合十,話音仍舊淡淡:“閻施主,多日不見,可有造什麽新孽?”
閻摩羅直接被噎死。誰說這和尚溫吞古板好欺負的?明明是毒舌殺人不見血!
他一把扯掉蒙面布,指着他道:“雲止我告訴你啊,你不要不知好歹,這麽多年了,我也沒見小蘇對誰這麽上心過……”
“那我該如何做呢?”雲止擡眸,眸光卻是荒涼死寂如冷月銀沙,“還俗?習武?與她一同殺人?”
閻摩羅默了默,“所以你是瞧不起她的出身?”
雲止搖了搖頭,“貧僧只是自己不能為此。”頓了頓,“轉輪寺阖寺上下死不瞑目,貧僧雖無力報仇,但也絕不會與你們同流合污。”
閻摩羅駭然而笑,“同流合污?我的天哪……”
雲止沉默。
“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正人君子真是有趣,”閻摩羅嘴角挂起嘲諷的笑,“一邊勸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邊說人罪孽深重永不超生,嘴皮子費完了之後還不是要來花錢請我們去殺人?小蘇同我說過,過去她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只是後來家道破落,她才被公子收養——”閻摩羅目光閃爍,“佛祖難道沒有教你,機緣弄人,致人種種苦,但只要一顆初心不變,其人便足可原諒?”
雲止走到窗邊,背對着他,靜了許久。
風聲漸起,人聲昏昧,掩着暮色,似乎是今日大會已散,大家都各歸院落。
終而,雲止卻說了句不相幹的話:“柳公子的懸頭簿上,可還有我的名字?”
閻摩羅一怔。
“這我不知,我不管……等等,”他眸光倏地一沉,“你是說公子在追查你?哎,你一介禿驢,哪裏會礙着公子了?他無非是想逼小蘇回去罷了——”一瞬間仿佛想通了許多關節,卻又一瞬間徹底迷糊了,“等等,那你拒絕小蘇——”
雲止垂下雙眸,掩去那隐約若哀沉的神色,“閻施主請回吧。”
閻摩羅想了想,道:“你放心,小蘇是我朋友,我不會出賣她,也就不會出賣你。但是……這樣的事情,你還是跟小蘇說清楚的好,兩個人一同想辦法,總好過一個人獨自受苦。”
雲止沒有說話。黃昏的日光斜斜照入窗牖,他僧袍輕擺,仿佛浸透了蕭瑟秋風。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人非舊容
閻摩羅回到滄海宮的院落時,沈夢覺還是面無表情地守在樹上。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一整天,沈夢覺的面色看起來十分不善。
“公子找你。”沈夢覺冷冰冰地道。
雖然他本是個萬年冰塊臉,但此時閻摩羅卻仿佛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公子為何要找我?”
“大約是要毒死什麽人吧。”沈夢覺抱胸倚樹,擡了擡眉毛。
閻摩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蘇寂也不是個慣用胭脂香粉的,公子應該看不出什麽吧?
待他走進房間,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公子坐在桌前臨帖,而顧懷幽斜卧床頭正在不斷地咳嗽,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你來了。”柳拂衣連眼皮也不曾擡一下,“我要孤竹君不能參加三日後的比武。”
三日後便是武林大會的最後一日,壓軸的大人物都會出場,來争奪最後的榜上頭名。
“是。”閻摩羅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在公子面前,心頭有多少八卦都只能悶住。
閻摩羅走後,顧懷幽怔怔地望着柳拂衣的側臉,“這是……”
“趙無謀來傷我,想必是孤竹君的意思。”柳拂衣淡淡解釋,“若真傷我也就罷了……可是他卻傷了你。”
顧懷幽靜了靜,“其實,你只是想逼無謀在大會上出頭。”
柳拂衣手腕一頓,微微笑了,“幽兒真是冰雪聰明。”
顧懷幽只是苦笑了一下。
但聽柳拂衣又道:“他不是一直以為自己很強麽?”他擡眸,暮色恰鋪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覆下一層淡淡的暗影,“那又何必總是遮遮掩掩地躲在神仙谷的後面?”
顧懷幽輕聲道:“你要與他比鬥麽?可是滄海宮素來以低調為行事準則,從不——”
“我不會與他比。”柳拂衣嘆口氣,擱下筆,靜靜看着自己方才臨出的一行詩,“他如有本事,自能拿到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四個字如車輪,在顧懷幽心頭緩慢地碾過,卻沒有什麽欣喜可言,而全是舉目無人的凄涼而已。
公子英俊無雙的面容此刻少了幾分平素的譏诮與狠戾,在黃昏下竟仿如一座寂寞的神只。桌上宣紙簌簌輕動,清朗筆法如雲着霧,淡淡題了一句詩——
白日去難駐,故人非舊容。
三日後,已是武林大會最後一日,承影、凝光等弟子都已敗下,為了飛鏡仙宮的聲名,桓九鈴必須上場了,但她用的卻是入畫的名字。
如果飛鏡仙宮僅憑一名小丫頭就能拿下頭名,那自然要震铄古今。
蘇寂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跟出來看看熱鬧,躲在角落裏嗑着瓜子也算是給桓姨捧場了。開始的時候她還很注意藏藏掩掩,到後來發現大家根本就不看她,基本是一半人看着比武場一半人看着柳拂衣,而柳拂衣只管喝茶,她也就釋然了。
真正的入畫坐在最前面,一襲軟紅紗裙身姿端豔,擺足了“一派之主”的架子。蘇寂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捅了捅身邊的鐵峤:“鐵大哥,入畫姐姐今天好漂亮呀。”
鐵峤讷讷地離她遠開幾分,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不時地往入畫身上溜。
“依我看,你不妨去找桓姨,讓她給你倆指婚。”蘇寂笑眯了眼,又刻意地湊近了他。
鐵峤神色一黯,“我哪裏配得上入畫,只求能這樣每日裏看見她也就夠了……”
“嘁……”蘇寂一下子大失所望,正想發一通議論,肩膀卻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便見到一個戴着金絲面具的女子正靜靜地望着她。
女子的面具之下,是一雙空空如也的眼睛,竟讓蘇寂心頭一寒。
“蘇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她輕聲道。
蘇寂立刻就辨識出了這個婉轉柔和的聲音。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蘇寂此來武林大會本就為了探聽曲宜修的消息,而今她卻自己找上門來了。蘇寂但由着她将自己帶出很遠,直到試劍山莊後山的一片絕無人跡的楓樹林中。
曲宜修背身而立,終于低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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