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財神爺不旺財了,自甘堕落給凡人端茶送水。

黃包車在巷口放下人,方肆懿回想孔七提點他的話。

他們利益共生,方老板賺的銀元除開戲院,跟孔老板分賬。

一點小錢換把保護傘,不虧本。

十幾歲打掉牙往肚裏咽的日子,不好過。

“孩子,女人,什麽時候要都有。

那唱詞裏說的,亂煞年光遍,到處是。

你的青春有限啊方老板。”

緩步過燈火昏昏的街道,方肆懿盯住皮鞋頂端的污漬,沒有彎腰去擦。

孔七說的對,可惜對的不是好。

院內燈光明亮,為了氣派,電燈常開一晚,不奇怪。

這時候,方肆懿希望是誰為自己而留。

突如其來的渴望,想見見遲楠,讓他溫暖的胸脯抱緊。

邊解襯衫扣子邊上樓梯,轉過牆角,聽到壓抑的喘息。

“輕點兒,別碰那裏......”一線門縫脹滿情潮洶湧的臉。

遲杄還是讨了,不知何時就将飛走,珍惜當下為上。

Advertisement

遲楠咬緊被角趴在床尾,身後起伏碰撞,裹挾呻吟奔向高潮。

“頂到了......肚子破了,嗚嗚......”一節一節骨頭融化了夜晚,身體裏火車轟鳴,春水一路向南。

方肆懿呼出胸中的氣,轉身邁開腳步。

在樓梯最下回頭望,他攥了攥拳頭,關上客房門。

破曉之前,遲杄拎一只皮箱住到了吳俊那裏。

挂在身上綁不住人了,要想別的辦法。

方肆懿耐不住孔七磨,勾勾畫畫,定了唱李香君。

那陣子,他日日早起練功吊嗓,遲楠醒了便趴窗邊往下看。

也不是人家先前荒廢了功夫,前些日子他睡得熟,輕易不早醒。

晨光糅雜的白霧散開,現出英俊輪廓,遲楠想,他的腰杆子真挺拔,打上一梭子也不會折。

逮到有人偷看,方肆懿揚起臉笑,手指點點他。

開鑼前一晚,方肆懿枯坐在黑黢黢的客廳,飲了半瓶烈酒,鑽入遲楠的被窩問他,要不要跟自己走。

“去哪裏?”遲楠睜大眼睛,分辨他是不是夢游。

酒液蒸發,凝固成滾燙的眼淚。

遲楠慌了,着急推他。

“你說話啊姓方的。”

方肆懿握住他的手,吻吻第二個指節。

“去過日子。

只要你願意,藏起來也無妨。”

遲楠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們現在,不也是在過日子。”

方肆懿搖頭,“兩個人的日子才叫日子。”

正經考慮過後,遲楠問:“你要帶我怎樣過呢?”心事重重地給出一個笑,誠意足夠了。

醒來,方肆懿幫忙收拾行李,帶遲楠住回方宅。

庭院內郁郁蔥蔥的綠敗了,氣韻不可挽回地衰弱下去。

遲楠穿着那件吊帶睡裙,裹了厚披肩抽女士香煙,擡頭看一顆顯眼的枯樹。

方肆懿這幾天待在戲院,看不住他,煙是向林達要的,就一支。

林達帶醫生來做了簡單的檢查,看到他和孩子平穩康健,頗感欣慰。

兩個月的肚子微突,撫過絲綢的平滑表面,心裏叢生不加修剪的念頭。

真把這孩子生下來嗎,拖家帶口回不了學校。

可上學又能做成什麽。

遲杄,方肆懿,圈着他占着他,不正踩痛他一事無成,空有身利刺嗎。

現在這刺經過羊水沖刷,不覺間退化。

無法想象,一個新生命将打開恥辱的門,來到人間。

他問過方肆懿,假如父親敗了怎麽辦,二哥怎麽辦。

方肆懿用他的裙子蓋住臉說,遲杄死了最好。

他又問,我們還去上海嗎?方肆懿沉默了。

長長的煙灰飄落,他成了燙的絮,飄零在愛的方圓。

猛吸一口,嗆出了眼淚。

花盆中幹巴巴躺着熄滅的煙頭,土裏埋了死去多時的紅豆。

九月底,東北軍和平接收平津。

軍隊越過山海關,跋涉進城那日,方肆懿濃情蜜意地唱《眠香》。

閑花添豔,野草生香,今宵燈影紗紅透,那戲服也教胭脂染遍了。

比起時髦的西方禮數,他更愛紅妝,等安定那天,備上鳳冠霞帔、大紅喜服,高燭燃一整夜不夠,要燃盡三天三夜。

還想托路青再寫出戲,寫兩兄弟失散又重逢,終成伉俪。

別人怎麽想,不在乎。

這出戲唱完,便不唱了。

走失的時間太多,可以用接下來半生去學。

北平是座舊的城,他的愛人是舊城裏的新娘。

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驚雷落地前,沒人知道哪天不平凡。

遲楠最近嗜酸,向經過門口的小販買了串糖葫蘆,解中飯的膩。

巷外馬蹄踏踏,震起一層銀白色塵土,耳朵貼到地面,能聽見山脈疾走的聲音。

遲楠捂住口鼻,單手遮住頭頂的日光問:“這是哪來的兵啊?”小販額間的褶子積滿泥垢,扛起稻草杆嘆氣,佝偻着身子走開了。

“我們這種人,上哪裏知道。

怕是北平城又要變天咯。”

戰場瞬息萬變,無論勝負,他的大帥爹随時回來。

回來之後,可不得秋後算賬。

方府不比租界的小洋樓,備車随時出發。

換了衣服,火急火燎叫輛黃包車往城中去。

他知道遲杄在哪裏。

租界有個臨時“司令部”,安在辦公室。

許是遲大帥知道小兒子不堪重任,城外駐紮的大多家養兵,內部軍務交代得格外明白,跟遲楊互通有無。

吳副官确實是老媽子命。

遲杄得知東北軍進了城,并不驚訝。

幾日前已傳來入關的戰報,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

頭顱的血管突突跳動,他在想,如何說服遲楠跟自己去上海。

北平變了天,徹底地不能久居了。

還沒想出靠譜對策,心心念念的人送上門了。

城內大兵四處流竄,擠亂了遲楠的頭發。

背光凄惶地立在門口,晦暗眼底有萬語千言。

遲杄走上去摟住他,哄孩子那樣輕拍後背。

他們尚不知這場戰争會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只是直覺。

“東北軍入城了。”

遲楠回抱他,給熟悉的草木味道托住,鼻尖蹭着肩膀的褶皺。

“爹是不是要回來了。”

遲杄搖搖頭,沒有說話。

想這樣的時刻久些,竟癡心妄想。

“北平不能容身了,我們去上海吧。”

那目光過分熾熱,幾欲自燃。

遲楠放開他,害怕地一步一步後退。

“我們說好的。”

周圍人來人往,遲杄拉他到走廊盡頭,胡亂摸他的臉。

不安分毫畢現。

“你心裏有我的,今天特地跑過來,之前不拒絕我,跟我生氣撒嬌,任由我叫你寶寶。

你心裏有的。”

遲杄想去吻,被迎頭扇了一巴掌。

商量對策的心思沒了,遲楠把手背到身後,吸回去眼淚。

“你總是這樣,二哥。

你要的太多了,說好一點點,現在又要全部。”

不帶力的巴掌打得遲杄一顆心滴血。

他面色灰敗,抹了把臉,不敢睜眼看滿手鮮血。

“飲鸩止渴,不過如此。”

離開那條憋悶的走廊,遲楠游蕩在街邊。

身外人聲鼎沸,都與他無關。

鬧到今天這步,自己不可免責。

縱容,沉溺,對虛僞親情的眷戀,對肉體不像話的大方,如何免責。

他注視掌心繁雜的掌紋,回去給二哥道歉,又怕心軟陷入泥淖,錯給了對方希望。

稀稀拉拉的行軍聲,男人笑罵,下流的口哨,汽車尖銳的長鳴——喧嚣拉成一條細線,戳破了耳膜。

蟬鳴噗噗啦啦上泛,苦夏,甜也是苦的夏天裏,方肆懿穿過刺目的陽光,把他扛到肩上,遲杄去拉他的手,亦步亦趨。

喧嚣拉成一條細線,天旋地轉,甜也是苦的夏天。

“遲三少?遲三少!”從汗水中張開眼,面前一張乏善可陳的臉。

“胡......隊長?你認得我。”

東北軍進城,胡先騁巡邏不成,吃過酒在戲院附近瞎晃悠,這下撞上了貴人。

“《貴妃醉酒》,我見過方老板和您一塊兒。”

遲楠扶住他,眩暈稍微見好。

“啊,我記得,他的戲你每場都去。”

胡先騁想跟他扯兩句楊貴妃,被身後伸出的手推開了。

三五個兵痞模樣的人湊上來,為首的晃晃悠悠上前,煙碾在胡隊長驚懼的帽檐,看向遲楠。

“他剛叫你遲三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