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下)你講不講理
早上天色很暗,鉛雲低垂,遠處的天邊只有一條亮線。
紀真宜快步匆匆從小區出來,在轉角處被身後的謝橋扣着肩膀按到牆上。
他偏過頭躲開了謝橋落下的吻,“小橋,不要這樣。”
謝橋低下頭,“你沒有配不上我。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你沒忘記他。”
紀真宜看着他,眼睛濕得要沁水,卻是笑的,“死了,他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下雨天,簡筆畫,沒有鈴芯的手繩,桌上的貝殼,和別人去過的海邊,再是矛盾的紀真宜——自虐般的懂事,自毀般的淫蕩。
謝橋并不笨,他只是在推算出的結果中挑了最輕的一個,他心知肚明。
他一下失了力。
“紀真宜!”
他們一齊扭頭過去,看見赫然而怒的丁晃和被逮來帶路的瘦猴。
瘦猴跟在丁晃身後,低着頭不敢和紀真宜對視,忸怩不前,覺得自己現在裏外不是人。
紀真宜轉來他的學校複讀,他瞞着丁晃和徐森寧,最氣的時候也沒透露一句,昨晚被丁晃發現,今早天沒亮又被拎來這裏堵人,簡直是個可恥的雙面間諜。
丁晃個頭并不太高,很結實,他沖上來,攢起拳就往紀真宜身上砸,被旁邊的謝橋一把握住。
丁晃赤紅着眼看着謝橋,又看向紀真宜,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忽然笑了,“我就知道,我昨晚就看出來了,你他媽和這個小子是一對!”
“你他媽到底怎麽想的?你是吸血鬼嗎?那個死了換另一個,他到死都記着你,你怎麽敢這麽畜生!”
“我以為你去哪呢?我們到處找不着你人,他生日那天我們在那蹲了一天你也沒來,合着你躲這和人談戀愛呢。你知道我回來幹嘛嗎?清明節我回來看看他,你早忘了吧?徐森寧昨天早上回的學校,我就多留一晚,你瞧我運氣多好啊,正給我撞上你和人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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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真宜一步不退地和他對峙,臉上肌肉抽抖,拳頭都要握碎。
“我就沒見過你這麽沒心肝的,一年啊,人沒了才一年,你是真了不起。你但凡是個人,但凡長了點心,你也不該這麽快啊!”
紀真宜忍淚的樣子就像一個灌滿水的窄口玻璃瓶,為了不讓水溢出來,漲得整個瓶身都是要碎裂的紅。
他紅着眼,氣勢咄咄逼人,“你要我怎麽辦?要一輩子為他要死要活,一輩子走不出來你才願意嗎?你他媽要道德綁架啊?!你要我守寡啊?是他自己要我去找的,老子、老子他媽……”他終于說不下去,崩潰地抱着頭蹲在地上,“我沒要他的錢,你別說了,我求你他媽的別說了……”
他想起這一年,這整整一年,所有人都仿佛排着隊來幹預他的生活,把那個叫韓放筝的烙印一點點燙得更深。
你們為什麽都這樣,他死了,我也難過,為什麽沒有一個人來安慰我,全都來警告我你不準忘記他。
丁晃和徐森寧可以去外地上大學,可以在街頭喝酒悵惘地說起自己曾經有個兄弟,瘦猴可以活得随心所欲,可以一時興起就當個up主,為什麽我活得開心一點你們就認為我好像犯了罪呢?
他甚至開始恨。
他恨韓放筝,恨他出現,恨他死,恨他無處不在,恨他人人愛。
他有那麽好嗎?他有那麽好嗎?
他真就有那麽好。
眼淚猛地汩出來,漲得眼眶疼。
旁邊的瘦猴也蹲在地上,哭天嚎地比紀真宜還吓人,“你真的和謝橋在一起了,韓哥怎麽辦?韓哥……”
謝橋怔怔地站在那裏,仿佛置身一場鬧劇,他們的憤怒與悲傷讓他茫然無措,好像他和紀真宜之間多麽天理不容。
他錯了嗎?
紀真宜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家的,他只記得他抱着他媽哭了好久好久,他自己要被自己的眼淚淹死了,整個胸膛都是破碎的全是嘯音。
他關了門躲進房間裏,祝琇瑩在外面哭着不停敲門。他只好說,媽你讓我待一會兒,我一下下就好了,我求求你讓我待一會兒吧,我不做傻事……
紀真宜哭得腦子發暈,腦仁嗡嗡陣陣,他抱着腿坐在床上,從頭到尾捋順這件事。
這所有的亂七八糟的事情裏,謝橋是可以摘出來的。
謝橋多可憐,他從頭到尾都無辜。
紀真宜發現自己做錯了,錯得離譜。校考回來的那天晚上他就該明白的告訴謝橋,或許更早,謝橋開始對他笑,對他撒嬌,他就該叫停打止。
這樣來來回回,既躲又藏,給一顆甜棗又給一場空歡喜,鈍刀割肉最可恨。
他和謝橋開始的時候,他沒想過謝橋會喜歡上他,更沒想過自己會舍不得。那麽多潛移默化,抽絲剝繭,情難自禁,他和謝橋的關系或者說他對謝橋的感情都太複雜了,變得難以言明。
他總想找個最無害的理由,其實最好不過當斷則斷。
他開門出去的時候,謝橋就在守他門外,正因為他在,祝琇瑩才敢放心出去。
紀真宜嘴唇枯白,像久置的蠟像一樣虛弱,朝他扯開一個蒼白的笑,“小橋。”
謝橋撈過他,飛快進了浴室。
紀真宜撐在盥洗臺上,被操得兩腿戰戰不止,腳尖都立了起來。胯骨撞在臀上的聲音既重且悶,謝橋從身後掐住他下颌逼他淚眼地看着鏡子,也不說話,只沉默地邊操着他邊讓他直視自己。
性器是熱燙的,仿佛刑具殘忍而機械地開擴填充着肉體,兩個人都渾身冰冷,無聲嘶吼着的絕望。
謝橋咬着他肩膀,深深射進他身體裏,紀真宜兩腿之間一塌糊塗,他若無其事把褲子提起來,兩條細白的腿還在打擺子。
“最後一次,再也不要這樣了。”
謝橋站在他身後,“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嗎?”
紀真宜狠狠閉了一下眼睛,沒有回頭,“你第一次跟我說喜歡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我不喜歡你,我和你沒有可能。”
“你為什麽還對我那麽好?”
“因為我壞啊,我有病,我犯賤好不好?”
“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和我……”
為什麽對我好?為什麽和我做愛?為什麽給我無數個我們一定會有未來的可能?
紀真宜轉過來,“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性格又很可愛,誰和你住在一起不會想和你做愛呢?”他說得那麽理所當然,好像全是謝橋的錯,“而且,第一次硬闖的不是你嗎?我又沒叫你喜歡上我。”
謝橋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切實的欺負,“你講不講理?”
紀真宜看着他,臉上是謝橋常能從他臉上看到的那種笑,哀憫溫柔,“不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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