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定計

? 夏婆子看姑娘半天不說話,緊張得腿都直打哆嗦,二姑娘是秦府嫡女,太太跟前說句話,就夠她喝一壺的。

雲珠也盯着姑娘的臉,待姑娘發話。

“雲珠,你去門口看着別讓人進來”月娥主意已定。

雲珠不解,走去堂屋門口,把門掩上,自己坐在臺階上看着人。

月娥朝對面東屋裏看一眼,胭脂在東梢間找衣裳,她阖上西間的隔扇門,又院子裏看一眼,窗下無人,從手上褪下一只銀鎏金手镯,塞在夏婆子手裏,“媽媽收着,我有一事相求,若按我說的做,事成後,這另一只也是你的”說着,把另一只也褪下,高高舉起。

夏婆子看姑娘手上黃橙橙的,閃了眼,婆子惜財如命,忙應承,“姑娘怎麽說,奴婢就怎麽做,絕不會壞了姑娘的事”

“好,我說的,你仔細記好了。”

月娥壓低聲,把想法說出來,夏婆子聽完,拍着胸脯,“姑娘放心,保證辦好,就憑老奴三寸不爛之舌,也說動她按姑娘的指着的道走。”

“這事任何人不能告訴,若說出去,你一家子都不用在府上當差了”

夏婆子賭咒發誓,月娥點頭,“好了,你這兩日不用上工,跟廚房柳家的就說我另派了你差事。”

雲珠坐在臺階上,等了半天,堂屋的隔扇門方開了,夏婆子從裏面出來,臉上帶着喜色,“姑娘坐石頭地上涼”

“媽媽的事完了?”雲珠好奇地問。

老夏婆子贊道:“今兒老奴才知道敢情我們姑娘是一等明白人,從前是我們這些奴才眼拙,今兒老奴算是心服口服。”

說完樂颠颠地走了。

雲珠不解地看着她背影,進去西間屋,看姑娘對着銅鏡手執一支珠花往頭上比量,心情好像不錯。

忍不住開口問:“趙姑爺的事姑娘打算怎麽辦?”

月娥放下手上的珠釵,“腿長他身上,我能怎麽辦?”

雲珠一愣,沮喪嘟囔,“那也不能由姑爺胡鬧”

月娥輕哧,心裏話,盼着趙伯章更荒唐一點,最好把事情鬧得更大一些。

胭脂手中托着幾件衣裙從東梢間出來,接話茬道:“奴婢剛才恍惚聽是廚房老夏婆子來了,是說姑爺把那小娼婦做了外宅。”

月娥斜睨了她一眼,耳朵真長。

“依奴婢說,姑娘就該打上門,打着問她,那來的這麽大膽量,竟敢賴上姑爺,明目張膽找上門,當我們姑娘好欺負。”胭脂挑唆主子,月娥沒理會她,一丘之貉,都不是好鳥。

站起身,往西梢間去,甩下一句,“我清清白白的閨閣小姐,犯不上自貶身份,跟賤人一般見識”

這時,院子外兩個小厮擔着一個箱子,年歲小點的小厮埋怨,“二姑娘頭腦一熱,看這勞什子賬本,這內宅一段路擡着也不輕”

長幾歲年紀的小厮,看左近無人,“我看姑娘不是随便說着玩的,沒看秦總管臉陰得像要下雨,秦府裏外任他一個搗鼓,不定這賬本裏藏掖什麽貓膩,我二人小心着點,趕緊送到姑娘房中,你我就算交差了,別讓秦總管把氣撒在我們頭上”

走到院門口,小厮朝裏喊:“那位姐姐在?”

胭脂跑出來,應聲,“來了,來了”

看二人擡了個木頭箱子,詫異,“這是什麽?”她認識這倆人,是平常跟着出門的,不禁胡亂猜疑,“是我們姑娘要的料子,做衣裳的?”

年輕小厮嬉笑着道:“姐姐,這可比做衣裳的料子重要着呢!”

二人把箱子擡進了堂屋,放在地上,年歲大點的下人道:“這是鋪子裏賬本,說二姑娘要看,就都擡來了”

自二姑娘秦月娥走後,秦貴升有點緊張,猜不透這是姑娘的意思,還是太太的對他起了疑心,轉念一想,太太素來倚重自己,更何況太太看不懂賬目,難道當真是二姑娘想學學,或是聽見什麽閑言碎語,

料她也未必能看得懂,慢慢把心放下。

月娥聽動靜出來,年長小厮打千,“給姑娘請安,奴才倆奉秦總管之命,送來鋪子裏的賬本和票據、單子,秦總管說鋪子五年的賬本都在這裏,好叫姑娘放心,姑娘看仔細了,若沒差池,要姑娘一句話,還秦總管一個公道。”

月娥心底冷笑,威脅,看來若查不出秦貴升破綻,秦貴升将更加有恃無恐,對能否查出漏洞,月娥心裏沒底,她才學了看賬本,可秦貴升經商多年,老謀深算,假賬不會做到人一眼便看出來,月娥有點擔心,萬一真查不出什麽,秦貴升就不能動,那鋪子多說明年就倒閉,紡織印染作坊随之關張,這對秦家是滅頂之災。

命胭脂拿賞錢,給兩個小厮,那兩個小厮滿心歡喜跟秦總管交差去了。

雲珠瞅瞅堂屋地中央的樟木箱子,“姑娘一句玩話,秦總管當真送來了。”

“箱子原封不動放着,箱子上的封先不開啓,待明兒得閑好好看。”

次日黃昏,城西的八尺胡同,這是一條小胡同,僅能過一頂小轎,兩頂轎子并行,往來行人就錯身不開,住戶都是白丁,做工、做小本買賣營生的,極少有生人來,晚飯後,各家婆娘就都坐在門口東家長西家短八卦。

夏婆子這兩日一直呆在她兄弟家裏,每晚上早早便出來,像是有意無意一直盯着對面的門口看,往日那婆子準時開了後門出來,這兩日那門裏卻沒有動靜,夏婆子有些心急,盤算着若還不出來,怎麽想法子見到那老婆子,假作一時手頭短使的,借物事應急,搖頭,這個主意不好,這旁邊幾家都是老住戶,若短了東西,也該問熟頭熟腦的借來使,不該跟生人開口,自己跟那婆子勉強能搭上話,不算很熟,貿然尋她,怕引起她懷疑。

幾個婆娘有的挑米裏的沙粒子,有的摘菜,嘴裏唠閑磕,“夏姐姐,這幾日你一直住娘家,你做工那戶人家放了你假?”

老夏婆子連着兩日都出來,幾個婆娘不免動問。

老夏婆子着緊姑娘交代的事,聽一個婆娘問話,一激靈,怕人懷疑,忙笑着解釋道:“我兄弟媳婦這兩日身子骨不大好,找我幫照管幾日,跟主家請假,主子新近出門了,家中無事,管事的就準了假。”

這幾個婆娘釋然,一個媳婦嘴一努斜對面,“那個新來的老姐姐,可是有兩天沒出來,不知道有什麽事?”

一個媳婦朝左右瞅了幾眼,湊近悄聲道;“我大前兒天傍黑,看見她家進去一個年輕後生,長得比大姑娘還俊,像是識文斷字的書生,舉動鬼祟,大概就是她說的勾搭上的那男人,看樣子是有家室的,不然怎麽背着人。”

那幾個婆娘來了興趣,一個婆子壓低聲道;“一定是怕人家大娘子找來。”

“那老姐姐這幾日都沒見人影子,怕是出事了?”

這正說着,對面緊閉的烏漆門吱呀一聲開了半扇,裏面走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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