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美人

? 不肖一會功夫,官府大轎、女眷乘坐的小轎就擠滿趙府門前,錦衣華服官老爺,青布包頭的布衣百姓,本縣上至知縣下到小吏,趙氏族人、親朋故舊,鄉紳士族,商賈書生,騎馬的、坐轎的各色人等,絡繹不絕。

葛家鄉下親眷來了不少,族人中,常年不登門來往的,也上門巴結,唯恐落了後。

趙家同族遠房一個嬸娘,瞄見季氏的影,便拉住季氏攀談,趙家親眷都圍攏來,對秦月娥品頭論足。

月娥大大方方一一見禮,這個稱呼嬸娘,那個稱呼姨母,八竿子巴拉不着親戚,兒子做臉,不怪乎葛氏得意。

這廂熱鬧,月娥一回頭,姐姐月芸不知何時湊到官家夫人太太堆裏,有一位穿金戴銀的貴婦扯着月芸的手細看,誇贊聲傳來,“這是誰家的姑娘,瞧着端莊大方。”

月芸故作嬌羞,朱唇微啓,說着什麽,聲兒低,人多嘈雜也聽不清楚。

“月娥,看你姐姐,像賣肉的,抓住一切機會,往外推銷自己”月娥回頭,身後說話的是本縣最大商戶陳家的姑娘,名喚陳英梅,陳家名聲響亮,管是縣城裏買賣就十幾處,可算上元縣首富,本家叔父又是江南知府跟前紅人,說得上話的,因此,就是王縣令都給陳家三分薄面。

月娥聽她說得有趣,撲哧笑了,“就你嘴冷,人家機靈點你嫌人家勢力,老實些的,你又嫌木讷,不知什麽人和你的意?”

“我是那麽不好相與的嗎?”陳英梅言語爽利,一看就是個直腸子。

月娥成心逗她,“可不是,誰有你這樣厲害的小姑子,有的罪受”

這時候,陳夫人兀自拉住月芸的手,上下打量,“秦家的姑娘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俊俏。”

陳梅英和月娥是手帕交,很合得來,到一處,無話不說,陳英梅小聲道:“你姐姐是想做我嫂子”

陳家嫡長子陳青峰,少年持重,頗有經商頭腦,小小年紀便幫着打理陳家生意。

陳夫人四處尋月娥,看見她二人,招手,陳梅英看見母親招呼,便拉着月娥過去,陳夫人丢開月芸,拉着月娥,啧啧贊道:“二姑娘有日子沒見,出落得更水靈了,若不是趙家捷足先登,我一定娶你做我的兒媳”說吧,爽朗笑了,母女的性子頗為相像。

月芸看妹妹一來就搶了風頭,低頭掩飾眼中的嫉妒。

知縣王夫人正一口一個趙太太奉承葛氏,看見季氏朝這廂走來,笑着打招呼,“季夫人,今兒是你們親家的好日子,也過來幫忙。”

季氏不善言辭,這場合不引人注意,今兒沾了女婿的光,知縣王夫人對自己親熱,忙見禮,“女婿的喜事,我也插不上手,談不上幫忙”

“女兒都說婆家了,季夫人還是這樣年輕”王夫人真心贊道。

季氏笑吟吟,不得已應付,“夫人說笑,夫人才是真正的天姿國色”季氏說出口,連自己都覺得別扭,王知縣夫人心裏美滋滋的,口頭上謙遜,“奔三十的人,那還能比得上年輕姑娘”

一眼看見秦月娥,擺手招呼,月娥只得過去拜見,“夫人好?”

王夫人打量她兩眼,對葛氏笑道:“趙太太真有福氣,秦姑娘花容月貌,我看了都喜歡得緊”

月娥垂頭,狀似嬌羞,葛氏聽人誇贊媳婦,對她投來的眼神也親熱多了,“小戶人家的孩子,比不得官家小姐”

趙母前世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應了這幾句真心話,大概就是這念頭作祟,心裏失衡,欺壓淩虐媳婦顯婆婆威嚴,偏她逆來順受,任她揉扁揉圓,不吭一聲,葛氏更加有氣,越發把她嫌棄。

王知縣夫人身旁站着一個姑娘,與月娥年齡不相上下,眼珠子甚是靈動,這兩年月娥大了,季氏出門就常帶着她,彼此曾見過一次,上次陳家老太太壽誕,王姑娘跟着母親知縣夫人去的,彼此說過幾句話,還算投機。

王惜玉朝她眨眨眼,又看看葛氏,一副樂不可支模樣,葛氏倒也看出門道,對月娥吩咐,“秦二姑娘替我陪着姑娘們,別讓姑娘們受委屈。”

王惜玉身旁還有一位是耿縣丞家的小姐,名喚耿淑娴,年長幾歲,人沉穩多了。

王惜玉對月娥幾個小聲說,“不如我們去花園看看,這裏人多腌膩。”說着,朝趙家猥瑣親眷瞅瞅,趙家大多上不得臺面,畏畏縮縮的溜邊,不敢靠前,只有趙家一個堂兄的媳婦,仗着自家有些頭臉,還勉強應付。

幾個人便出了花廳,這幾位都是嫡出的小姐,月芸倍覺冷落,想不跟着她們,又存心想巴結王姑娘和陳姑娘、耿姑娘,那邊有幾個庶出的小姐,她心底裏不願意跟她們入流,月芸心氣高,為人行事謹奉人往高處走,便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王惜玉一路打趣月娥,悄悄伏在耳邊說,“見過他了?”月娥佯作扭捏不懂,“誰呀?”

“就是那才高八鬥,貌似潘安的人兒,是不是做夢都想?”王惜玉離了大人,就沒正行,風言風語起來。

陳姑娘一慣的口無遮攔,笑着幫腔,故意逗月娥,“在我們面前裝,背地裏指不定什麽行徑”

月娥趕着她要打,陳英梅躲開,跑去一邊,手指在臉上劃了幾下,羞她。

月芸笑着替月娥解圍,“我妹妹臉小,別臊着她”

幾個姑娘沒搭理她,月芸讪讪的,臉上始終挂着溫柔的笑容。

陳英梅突然小聲道:“說正經的,我怎麽聽說趙公子出入煙花柳巷,把個風塵女子,當成紅顏知己,可有此事?”

王惜玉不吱聲了,顯然是聽說了,耿淑娴沉穩,忙岔開話頭,“看前面過了角門就是花園了”

月娥笑容隐沒,佯作有心事,幾個姑娘看她心事重重,就不鬧了。

“這花園小巧,倒也精致”王惜玉看氣氛有點尴尬,忙解圍。

月娥何等熟悉,看見昔日景物,徒然心一刺痛。

花園見方,百步寬,種着些花草,和王惜玉幾個人家裏的大園子比着實算不得花園子。

衆人了無興致,就往回走,快走到花廳,一個丫鬟忙忙走來,“太太讓請姑娘們,開席了”

幾個姑娘自然坐了一桌子,夫人太太們談興正濃,葛氏恒常算計,桌子上酒菜只有幾樣是從館子裏叫來的,權做壓桌菜,其他都是請廚子做的,點心之類也是請手藝好的人來家做的,瞧着倒也豐盛。

月娥看葛氏圍着知縣夫人身前身後巴結讨好,看眼滿桌子酒菜,這些都是自家掏錢,替趙家置辦的,倒成了趙家聯絡感情巴結權貴搭梯子,秦家掏錢長趙家的臉,趙家母子還一副理所當然。

葛、趙兩家也沒有撐場子的人,葛氏便拉了親家母季氏相陪,好歹親家是本縣有些頭臉,上得了臺面的。

席間,月娥像是不經意朝門外瞧,心裏忐忑,不知夏婆子的事辦成沒有,大好時機怎麽也不能錯過,若不成只好按原來的打算,拼這一回。

趙氏府邸不算寬敞,一間大廳,分隔為二,中間用帳幔隔開,那邊男客大多是本縣官員、鄉紳,還有趙伯章同年、同窗,趙氏一族的鄉下親戚安排在最不顯然的角落裏,悶頭吃,把桌子上酒菜風卷殘雲眨眼就去了大半。

趙伯章陪男客飲酒,頭二日和□□小別勝新婚,□□本是娼妓,不知害臊,叢林幽谷,任由着他的性子弄了個遍,趙伯章是雄風大展,沒日沒夜的折騰,稍損元氣,身子下了火,腳底下走路卻有點虛浮,又有一幹人灌酒,抵擋不住,竟有幾分醉意。

酒過三巡,衆男女賓客正喝得興頭上,聊得熱鬧,沒人注意這時花廳門外走來兩個人,一個上了幾歲年紀的老婆子攙扶着一個婀娜體态二八芳華的姑娘,一步三搖,走路如弱柳扶風。

有幾個男客透過薄紗帷幔,影影綽綽看見一美人珊珊走來,美人打扮入時,面似桃花嬌豔,行步自有一番風流媚态,這時,花廳帷幔被堂下一陣微風吹起,越發看清楚,美人飄飄然,若月宮裏的嫦娥,天上的谪仙,男人眼角斜睨兒,便酥了半邊身,張大嘴邊,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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