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打臉

? 廳堂帷幔後影影綽綽一絕世美人翩然而來,開初,衆女客只顧吃酒說笑,慢慢的花廳上肅靜下來,都錯愕地望着走進來的女子。

那女子在一個家人指點下,旁若無人,蓮步不急不緩,往月娥坐的桌子走去,月娥終于放下一顆心,總算夏婆子辦得不錯。

那女子走到月娥身前,納頭便拜,聲如黃莺出谷,“奴家拜見姐姐,奴家特來給姐姐請安,望姐姐不棄,容奴家同姐姐一同侍奉公子。”

秦月娥第一眼便認出風塵女□□,卻故作驚訝,顫聲問:“你是那個?何來稱呼姐姐?”

□□又拜了拜,“奴家與公子情投意合,求姑娘成全”

衆人心裏方明白是怎麽一回子事,抱着瞧一出好戲的态度,無人攔阻,月娥懵懂,茫然四顧,這時,陳英梅忍不住,大聲呵斥,“你是何出身,也配跟秦姑娘姊妹相稱。”

□□泰然起身,坦然正視陳英梅,大大方方地道:“趙公子早就答應娶奴家,若秦姑娘過門,姊妹相稱,不分大小”

王惜玉霍地站起身,手指着她,打抱不平,“你開口閉口跟秦姑娘平起平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趙公子堂堂舉子,趙家就沒一點規矩,任你信口胡說,識趣的趕快離開,遲了趕你出去。”

□□不急,對周遭置若罔聞,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高高揚起,“這是趙公子贈奴家的信物。”

王惜玉和陳英梅不知真假,都望向月娥。

“這不是我們秦家的祖傳玉佩,怎麽跑到你手上”月芸故作驚詫地高聲說,嫡母把秦家祖傳價值不菲的玉佩做陪嫁給妹妹,她眼熱許久,□□一拿出來,她眼尖便認出是那塊玉佩,若裝聾作啞,就不是她秦月芸了。

月娥淡然掃了她一眼,姐姐陰險,大庭廣衆說自己私下裏饋贈未婚男子,雖名分已定,行為檢點,也落下笑柄,正想找個由頭開脫自己,又使趙伯章脫不了幹系。

花廳上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響,這廂對話,一字不落傳到季氏耳朵裏,季氏直氣得渾身哆嗦,眼瞅女兒聲名被毀,沉聲道:“這是我送趙家公子的盤纏,防着急用,折變成銀子,怎麽會跑到你手裏?髒了我秦家祖傳金貴之物”

母親從不高聲,今兒為維護女兒,不知那來的勇氣,月娥愧疚,背着母親把祖傳東西送人,前世她昏了頭,連這都舍得。

衆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語,瞅着葛氏,外面男客不知誰小聲說了句,“拿岳家的東西送□□,算什麽男人?”

由于廳堂裏極靜,賓客們聽得清楚,就傳來幾聲嗤笑聲,趙伯章白臉立刻變得通紅。

月娥眼淚含在眼眶,盈盈欲滴,委屈的小模樣,着實堪憐,女眷們同情起秦家二姑娘,好好一個閨閣千金小姐,被當衆羞辱,暗罵趙伯章真不是東西,白瞎了秦家這些年提攜。

廳堂氣氛尴尬,衆女眷目光都投在月娥身上,只見月娥一捂嘴,轉身便跑出去,陳夫人見過世面,忙吩咐女兒,“快跟秦姑娘出去,看好秦姑娘”下話沒說,萬一有個好歹。

季氏一聽,恍然明白過來,也顧不得滿堂賓客,慌裏慌張,跟着跑出去,這突然的變故,出乎人意料,就都拿眼盯着葛氏,葛氏臉上讪讪的,極其不自在,朝□□道:“莫渾說,在渾說送你去衙門裏治罪”

嘴上說,也不敢認真怎樣,真送衙門一審,趙家更加難堪,葛氏使了個眼色,有幾個葛氏娘家親戚,正是舉人老爺用人之際,忙拉扯推着□□離開,□□也不多待,目的達到,便由着人送去後堂。

女眷這廂的動靜,那廂男客也聽得一清二楚,本來才子佳人,成就一段佳話,對趙伯章風流韻事大多調侃兩句,只有豔羨的份,但後來聽說他把岳家的東西私贈娼妓,太過辜負秦姑娘,都不恥他所為,把他的人品看輕,男人風流也要有底線,國家體制是要維護正妻的地位,上下尊卑,嫡庶分明,這才是大家子裏真正的規矩。

趙伯章黑臉,心裏把□□埋怨,娼門女子不受禮數約束,膽大妄為,他心驚膽顫生恐□□口無遮攔,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後頭都是女眷,着急又不方便過去。

本縣為首的自然是王知縣,幹咳兩聲,不經意露出鄙夷的微笑,葛主薄拍拍趙伯章的肩,“趙老兄真是,哈哈哈”衆人都跟着笑,笑聲裏的尴尬令趙伯章羞愧得頭都擡不起來。

月娥羞臊跑走,季母追出去。

王知縣夫人也是有女兒的人,心底對趙家本來就有幾分瞧不起,目睹趙家這等行事為人,似笑非笑地對葛氏道:“趙太太,令郎趙舉人不愧為風流才子”

葛氏焉能聽不出王知縣夫人話裏的譏諷,臉孔漲紅,說不出一句話來,席間衆人皆奉承她兒子才華出衆,殿試必是三甲之列,葛氏本來一團高興,卻憑空填堵,落了面子,羞惱跟去後面,繞道前廳,着人找兒子出來。

看見兒子影子一出廳門,疾步上前,扯住兒子拉到牆根底下,不等兒子開口急急問,“那女人怎麽找到家裏來,不是讓你妥善安置,今兒來的都是城裏有頭臉的,這不是明着打臉嗎?你好糊塗,把那樣一件值錢寶貝竟給了她。”

趙伯章聽母親唠叨沒完,截住話頭,“囑咐不讓她出門,誰知她怎麽找了來”尋思片刻,狐疑,“是不是有人看趙家風光眼熱?故意給我添堵。”

葛氏一拍大腿,瞪大眼睛,“你還別說,這一細尋思,還真八成是這麽回事,讓我知道是那個使壞,決輕饒不了他。”

葛氏指了指偏院,□□被安排在那裏,小聲問,“怎麽辦?”

趙伯章思忖,□□有姿色,又是風塵女子,都知道□□是他的人,住在外面難免招蜂惹蝶,“既然來了,就讓她在府裏住下,反正也過了明路,讓她到外面住惹出麻煩,丢的是趙家的臉”

葛氏聽兒子的,她兒子如今見了縣官都不用下跪,納個把小妾,也不算什麽,只要親家不說話,管她旁人多嘴。

月娥跑出廳堂,陳英梅和王惜玉、葛淑娴三人站在通往外宅的院門口背陰處勸說安慰她,季氏趕出來,親眼見女兒被當衆羞辱,眼圈發紅心如刀絞,拉起女兒便走,對趙家仆從說,“回頭跟你們太太說一聲我們先回去了。”

月娥正用繡帕抹淚,聞言忙攔阻,“慢着”對季氏道;“今兒是趙家大喜之日,我母女走了,趙家顏面何存,即便委屈,女兒需忍過這日。”

女兒知禮,季氏心裏越發疼得慌。

葛氏見親家母女走了,臉上也覺不好看,嘟嘟囔囔,怪月娥不懂事,長輩面前甩手跑了,抱怨媳婦沒大沒小,不懂規矩,耍大小姐脾氣。

這時,衆人驚詫看着後堂門口,只見秦姑娘低着頭,幾個姑娘陪着,又折回堂上,瞧見月娥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還強顏歡笑,都在心裏替秦家二姑娘委屈,受了天大的羞辱,還裝作沒事人似的,照顧夫家的面子,賢惠明理,實在難得,葛氏心道,還算懂事,知道高低。

月娥衆目睽睽下低頭走進去,就呆呆坐着,想着心事,一幹女眷投來憐憫的目光。

經過這事,本來熱鬧的場面,徒然冷清了,賓客們各懷想法,心底大多對趙家趙伯章行徑不齒,外面廳也不似先前熱鬧,都低頭吃酒菜,酒宴剛過一半,王知縣推說家中有事,先走了,衆男女賓客都紛紛提早告辭,趙氏族人,打着沾光來的,看清趙家薄涼,也不抱巴結念頭,互相遞了個眼色,就悄悄散了。

趙伯章送客出來,看衆人眼神暗昧,隐含輕蔑,慚愧得無地自容,眨眼人就都走光了,本來一場喜事,草草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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