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巴結
? 牆這邊是一群姑娘,那邊是一群書生公子,年輕氣盛,各不相讓,一陣推讓,片刻,琴聲響起,月娥不懂琴,但能分辨出撫琴的出自男子之手,铿锵有力,大氣磅礴,不似女子綿軟嬌音,小女兒迤俪情思。
琴彈得極好,富貴人家的公子哥自小就有師傅教習,不僅詩詞歌賦,騎馬射箭,般般樂器,信手拈來。
月娥開始神思飄渺,漸漸也被帶到琴聲裏去。
一曲終了。
“該你們了,有看家的本領都使出來吧”那廂年輕男子笑鬧,取笑激她們。
“何用使出看家本事,牛刀小試,贏你們幾個來回。”文繡嘴上不服輸。
商戶人家的女子潑辣,慣常出門上街,抛頭露面,即使面對面見到男子,也少有羞澀,因此一點也不怯場。
“文繡姐撫琴,鎮住她們”文籣慫恿姐姐,她自知技不如人,不敢強出頭,怕丢臉。
季文繡命丫鬟回去取自己的綠漪琴,牆那邊有點着急了。
“怎麽怕了?沒動靜”
“誰怕誰,等着”文籣嘴巴不讓人。
文繡那廂不大工夫,琴桌上擺好琴,坐定,玉臂微擡,筍尖輕輕滑抹勾挑,一曲曼妙琴音,瞪時,兩邊都肅靜了,沒人說話,都靜聽美妙樂曲。
文繡最後琴音落下,少許靜默,文瀾得意地喊:“怎麽樣,認輸了?還用比下去嗎?”
“怎麽不比?”牆那邊幾個年少公子亂嚷,亂了半天,突然,舒緩笛聲徐徐響起,衆女子都停住說話,聚精會神聽。
笛聲清亮悠揚,忽如清澗流水聲,忽又如飛瀑湍急,忽又如空曠悠遠塞外,情思纏綿,讓人的心跟着笛聲幾回起落,月娥心境變得
淡然,沒一絲雜念,這笛聲美妙無法言喻。
直到笛聲停止,衆人似乎沉醉笛聲中,一直冷眼旁觀的岳桐芳突然說了句,“如此美妙的笛聲,世間難得一聞,絕非出自膏粱錦繡胸無點墨的人之口” 看來她是極懂行的,就是顧忌身份,不屑與庸脂俗粉面前展示。
月娥在方姑娘身旁,聽見方姑娘的小丫頭小聲道:“這是我家大公子吹笛子”方姑娘朝她眨眨眼,二人心照不宣。
一曲笛聲落下,兩邊靜靜的,突然,那廂男子一片叫好聲。
姑娘們有點傻眼,互相對視,沒人出頭,這笛聲造詣之深,怕無人能及。
好半天,那廂一片叫戰,“比下去了吧,沒人敢上,就算我們贏了,掏錢置辦一桌豐盛下酒菜,願賭服輸。”
那廂又有人挑釁,“這回沒話說了吧!”
衆人面面相觑,文籣眨巴下眼睛,瞅眼岳姑娘,文繡等幾個湊一處,也都拿眼睛望着岳桐芳,平陰候府的姑娘,才貌雙全,聲名遠播。
岳姑娘臉一扭,自是不肯,若大庭廣衆丢醜,日後傳出去,臉面也不好看。
文繡賠笑對岳桐芳道:“現在只有岳妹妹出手,能鎮住他們,岳妹妹如果怕失了身份,我們這邊不說出去,他們能知道是誰”
“妹妹可沒這技藝,哪敢班門弄斧”
文繡掃了一圈,看吳知縣的千金直往後縮,何姑娘低下頭,看陳英梅,一直沒敢說話的陳英梅直搖手,“我這性子,那能弄這個,平常勉強彈一曲,還是沒人在跟前,除非人都把耳朵堵上。”
文繡又把眼光投向岳桐芳。
岳桐芳高傲擡起下颚,對衆人道;“都別看我,我是不與外男比試,這等放肆所為,你們做得我卻做不得。”
文繡是個直脾氣,礙着自己是主人,不好拿話刺她,咽口吐沫忍下奚落的話。
文瀾轉臉看方玉容,方姑娘直搖手,“我師承大哥,懂個皮毛,半瓶子醋,不足以與我大哥對陣。”
方玉容說漏了嘴,幾位姑娘都驚奇地望着她,小聲竊竊私語,“原來是她大哥,怪道對面那群家夥裏有這麽厲害的人物,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
文籣瞅瞅月娥姊妹,月芸唇角緊抿,面有愧色,小聲埋怨,“我就說同母親說,請師傅學琴,妹妹要是上點心,今兒能這麽多人丢臉。”
月娥不覺得,本來秦家就是小商戶,非要跟季家這等巨富和官家小姐比,別說花大價錢請樂師,就是請朱先生教書,還是磨了母親幾天,母親才勉強答應的。
文籣看方姑娘婉拒,知道方姑娘乃大家閨秀,平常從不錯行一步,家裏規矩極嚴的,大庭廣衆,與男子比試琴技,即便是自己親哥哥,可還有外男在場,羞澀不肯的。
文籣又看看月娥,突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有了,方妹妹撫琴,月娥妹妹唱曲。”
文籣朝衆女道:“月娥妹妹的歌喉,樹上的鳥兒都聽傻了,撲棱棱跌落地上。”
月娥嗔怪白了她一眼,怪她多嘴,這場合贏了不好,強出頭,輸了沒面子,讓人當成笑話,到處講。
“能不能派出人,若不能,就算我們贏了。”那邊使出激将法。
衆位姑娘推月娥,現成的琴早就擺好,衆人又推方姑娘坐在琴凳上。
月娥推辭不過,只好勉為其難,若過于謙讓,惺惺作态,像是拿喬。
文瀾跟二人耳語幾句,方姑娘坐在琴凳上,朝月娥看一眼,彼此點下頭,不用說話,很有默契。
方姑娘正襟危坐,柳枝一樣的潔白的手指輕輕一落,徐徐清音,流瀉出來。
月娥唱出第一句,牆兩側都肅靜下來,靜聽,月娥不好高聲,一牆之隔的男子,終究素不相識,歌聲婉轉低回,餘韻悠長,二人配合默契,月娥優美的歌聲合着玉容的悠揚的琴聲,交相輝映,互為依托,仿佛把人帶到春光明媚,天高雲淡意境中。
一曲終了,靜了足有一瞬,兩邊喝彩聲不斷,月娥和方玉容對望一眼,會心笑了,陌生感消失,徒然親近許多。
“雕蟲小技,值得賣弄”岳桐芳撇撇嘴,小聲道。她早就嫉妒方玉容,這裏若沒有方玉容,唯她獨尊。
偏方玉容耳朵長,聽見,也不讓人,“有人空口說嘴罷了,有本事,是騾子是馬出來溜溜 ”方玉容可不是軟柿子,只是長着一副柔弱的外表蒙人。
岳桐芳臉黑,月芸心情同她一樣,自己努力巴結讨好岳桐芳,關鍵時刻,妹妹出盡風頭,自己還是落了下風,事事都不如妹妹,妹妹出衆,越發顯得她這個做姐姐的平庸,岳桐芳因為方姑娘遷怒,連帶對她也沒好臉色。
岳桐芳哼了聲,“京城來的,有什麽了不起,像誰沒去過似的”
“我沒什麽了不起的,不像有人總覺得了不起”方玉容和岳桐芳都是客中,也沒必要受氣,讓着誰,。
這時,小丫鬟端茶上來,文繡看二人拌嘴,心裏着急,不知勸那個才好,唯恐勸不好,還落下不是,小丫鬟端着茶盤一上亭子,文繡忙努嘴讓她先端給二人,小丫鬟會意,先走去離得近的岳桐芳,“姑娘請用茶”
岳桐芳背對着小丫鬟,月芸見狀,忙接過茶碗,端給岳桐芳,“桌子上的茶都冷了,姐姐喝這個新茶,熱的”
岳桐芳橫了她一眼,“秦妹妹是想說我話太多,怕我口渴是嗎?”
月芸囧在哪裏,岳桐芳給她沒臉,這要是擱着旁人當衆下不來臺,早甩手走了,月芸卻自找了個臺階,“姐姐不喝,妹妹渴了半天,這杯就賞了妹妹吧!”說吧,極自然地端起杯子,放到唇邊,寬袖一遮,輕輕抿了一口,就這喝水的動作優雅極具美感。
月娥在一旁看着,都替姐姐臊得慌,偏她姐姐像沒事人似的,一點不覺丢臉,月娥懊悔,早知道,阻止母親帶姐姐出來,本來大家沒小看秦家的姑娘,姐姐的言談舉止,也讓旁人小瞧了去,比人矮了一截。
岳桐芳站起身,仰着頭,蹬蹬走了,月芸撂下茶碗,忙緊跟其後,何姑娘和楚姑娘也緊随走了。
就剩下季家三位姑娘和月娥、方玉容,陳英梅瞅着月芸的背影,對月娥道:“你姐姐內心真強大,我算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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