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5)

“小安?”淩遠不無驚訝的說道。

顧莫沉靜默的将兩人的反應收入眼底,繼而平靜的收回目光,擡起筷子随意夾了棵青菜。

“莫沉,我是來找你的。”藍芷安自然看得懂顧莫沉有意的忽視與疏遠,可她不得不說出這一句來,因為她這次是帶着任務而來,身不由己。

淩遠轉而看向顧莫沉,而後者正在活動的手頓了頓,旋即将筷子放在碗上,擡眸看向藍芷安。

“有事?”顧莫沉語氣清冷,不夾雜任何情感。

然而正是這種語氣,才最讓人心寒。他不會知道,不能在他心頭激起任何波瀾,便是藍芷安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藍芷安努力扯了扯嘴角,“我這次來是代表林氏。”

林氏因為之前的項目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先期投入又很多,最後虧空了不少。本想借着空中花園的項目翻盤,将一切都賭在了上面,卻又沒有中标。近期已經一再裁員,想要重整旗鼓,的确應該找個堅實的靠山,而顧氏明顯是林氏的最佳之選。

“你去了林氏?為什麽,你當時不是……”淩遠一把拽過藍芷安。

藍芷安咬了咬嘴角,瞪了他一眼。淩遠立刻乖乖閉嘴。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心領神會,也只有多年的摯友,才能有這種默契。

“我可以和你談,但我只談利益,不談情面。”顧莫沉精瘦的身軀向後一靠,臉上已滿是嚴肅。

藍芷安不覺間微微皺了皺眉,她認識的顧莫沉雖然待人是冷淡了些,卻不是個絕情的人。也正是抱着僅存的一點希望,她才敢毛遂自薦,前來說服。

而顧莫沉這一句話,已經先她一步堵死了她的路。她默默揪了揪手指,抿着一雙唇卻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

林氏落魄至此,自然開不出什麽好條件來,她這次來不過是在求顧氏救濟罷了,說談談只不過是為了說出來不那麽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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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沉,我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可以嘗試将一些小項目交給林氏,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顧莫沉看了眼淩遠,嘴角隐隐有些笑意,卻看得淩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得住嘴。

“你回去告訴林義相,機會我可以給他。我只有一點要求:讓他親自來找我。”顧莫沉提起搭在靠背上的外套,站起身,“顧氏的錢從來不是拿來随意施舍,想要救濟,就拿出他的誠意。”

藍芷安看着顧莫沉冷漠的模樣,眼底隐有淚光,卻又生生忍了下去。

“我會如實轉告,也希望到時顧董不要食言。”藍芷安強忍着心頭的苦悶,聲音卻還是有些顫抖。

顧莫沉聞言頓了頓,旋即推開門走了出去。

女人是水做的,漂亮女人是禍水,聰明女人是香水,既漂亮又聰明的卻是隐藏的毒|藥。

而他從來不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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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楠突然将手中的文件重重砸在辦公桌上,眼底隐有冷意。

“怎麽就會賣不出去?你們一個個是幹什麽吃的!韓氏是你們可以吃閑飯的地方嗎?”肖楠吼道。

面對着他站着的三個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說話。

“說話啊,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麽今天一個個都變啞巴了?”肖楠站起身,一雙手拄在辦公桌上。

其中一人糾結了半晌,磕磕巴巴的說道,“肖……肖董,我覺得這裏面一定另有原因……”

“廢話!我當然知道另有原因!”肖楠說了這幾句,突然能想起什麽,一雙眸陰沉莫測。

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他一不小心竟成了那條自願上鈎的魚?!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韓氏以後的路該怎麽走,甚至能不能有以後都成問題!

肖楠突然覺得有些暈眩,旋即擡手扶住額頭,緩緩坐了回去,“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待三個人都退了出去,肖楠便立刻拿過電話。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一分一秒也等不下去!

“有事?”電話那頭傳來有些沙啞的男聲。

“顧氏的股份……”肖楠有意将尾音拖得很長。

“過幾天我會找人收回來。”翟天罡語氣似有疲憊的意味。

“這話你說過不止一次,而我一直在等着你兌現。”肖楠一只手扣着電話話筒,一只手擺弄着打火機,火光時隐時現,映着他的臉有些陰森。

“我這邊最近有些事,忙不開……老爺,他們又來了。現在怎麽辦……”電話那頭開始一片混亂。

肖楠微微皺了皺眉,“我在等你的答複……”

電話那頭卻半晌沒有回應,而後突然挂斷。

肖楠慢慢放下電話,擡眸間眼底盡是陰冷。

☆、似是夫妻

? 相擁入眠,待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心愛的人安然睡在懷中,顧莫沉想再幸福也不過如此。可他偏偏每天都要趁池沐還沒醒來,就出了門。就是怕她會尴尬。

這種似是夫妻,身份又相差甚遠的生活,他樂在其中,有時候卻也會覺得累。

但池沐向來最讨厭欺騙,這件事何時挑明,又如何挑明,他還要仔細想想。放長線釣大魚,如果中途線斷了,可就不好了。

顧莫沉站在自家門口,略略調整了下腔調,換上“醉酒”僞裝,按響了門鈴。門鈴清脆的聲音在走廊內回蕩着,卻沒有一絲回應。

睡着了?

顧莫沉垂眸看了眼表,時間和平時一樣,九點多一點,不會。

于是,又按了一次。等了一會,依然沒有回應。

不在家?

顧莫沉眸光微斂,瞬間沒了酒醉的姿态,利索的拿出鑰匙開門。擡手開了燈,屋內瞬間一片通明。他來不及換鞋,徑直去屋內找了一圈。

她不在。

要是換做以往,他可能也不會覺得有多擔心。但池沐當時在睡夢中的話一直萦繞心頭,加上肖楠上次的行為,讓他一直心有餘悸。

顧莫沉的臉色陰沉至極,掏出手機撥了過去,卻是關機!

她最近在忙秦家時的案子,會去找誰?

顧莫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片刻後他的眼前閃過一絲光亮。

“你的意思是她一早就走了,說是要回去‘拖車’?”顧莫沉握住手機的手不覺間青筋暴起。

顧氏的法人代表就是穆生,聯想到近期池沐聯系的人,無非也就那幾個,想要鎖定穆野并不難,聯系到也不難。

但穆野的話像是法官落了錘,敲定了顧莫沉心中的想法,也讓他周身的血液冰冷回流。也不知是為什麽,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她出事了。

黑色賓利如閃電般在街道上飛馳,最終停在了穆野所住的小區門口。

顧莫沉一腳剎車踩下去,車在身穿白色羽絨服的男人身邊停了下來。

車窗降下來的同時,顧莫沉便探出頭去,語氣中不無焦急,“怎麽樣?找到了嗎?”

穆野眉頭緊蹙,搖了搖頭,“我剛剛去看了監控錄像,只知道她出了門就攔了輛出租車。”

“恩。”顧莫沉簡單應和了句,便要重新啓動車,卻被穆野攔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穆野的語氣格外堅定,“人是從我這裏失蹤的,我也有責任。”

顧莫沉目光疏離的看向他,繼而又淡然的斂回目光,語氣清冷,“上車。”

“沉兒,池沐失蹤了。”顧莫沉語氣清冷。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前因。”

多年的朋友,厲沉對顧莫沉太過了解,他從不懷疑顧莫沉的判斷力。

“她在榮盛小區門口打了輛出租車……”

“車牌號。”厲沉語氣極冷的打斷了顧莫沉的描述。

“京AXXXXX。”

“等等。”厲沉的語氣有些不穩,片刻後電話那頭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

“是假的。還有沒有其他信息?”

“……沒有。”顧莫沉精瘦的身軀向後一靠。

頭腦由于高速運轉而有些隐隐作痛,但他不肯也不敢停下來。如果停了哪怕一秒,恰好錯過了救她的時機,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電話兩頭皆是一陣沉默。

失蹤二十四小時以後才可以報案,如果真的出事,等到那時,毀屍滅跡了也不是不可能!厲沉雖然是警察,但他的大本營并不在北京,在這邊的權利受限制,也不能冒然調動警察。

難道就讓他坐以待斃?!口口聲聲說的保護她,到了她真正需要自己的時候,就只能這樣等着最終的審判,這算什麽?!

顧莫沉一掌打在方向盤上。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顧莫沉,收起你的情緒!”厲沉頓了頓,“你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從現在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聽好,嚴格執行,明白?”

“恩。”顧莫沉驟然坐直身體,一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

“我已經定位了你的手機,現在……左拐!”厲沉的語氣極冷,似是一聲哨令,揭開了這場生命争奪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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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家,沒有一絲溫暖。肖楠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感覺有些凄涼。池沐二字突然闖入腦海,他竟有片刻失神。

如果他們還在一起,現在她應該已經做好了飯等他回來,吃過飯後又一個人離開。

當時的他對她這種行為,一直表示難以理解。直到現在寂寞來襲,才覺得那番場景有多溫馨。

嘴角隐隐有笑容蔓延,卻又突然凝滞。

他擡手推翻床頭櫃上的臺燈。看着地上的一片支離破碎,他的手漸漸握成了拳。

如果不是她,他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可再煩躁,再不想,又能怎樣?他現在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誰來收拾這一堆爛攤子?只能是自己。

肖楠嘆了口氣,俯身一片片拾了起來。

手機一陣震動,他極不耐煩的掏出手機。卻在看了那串號碼後,斂起情緒,雙眸一片陰沉。

聽着電話那頭的話語,肖楠的臉色越發陰沉。不覺間手死死握成拳,還未來得及丢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掌心,鮮血順着掌心紋路蔓延開來,又成串滴下。

“想辦法拖住他們,一定要拖住他們!”肖楠語氣陰冷,旋即挂斷電話,顧不及手上的傷,起身出了門。

SUV穿梭在樹林中間,像是獵豹在搜尋垂涎已久的獵物。

肖楠一雙眉緊蹙着,方向盤掌控在手,也沾染了鮮血,血腥味在密閉的空間中蔓延開來,他卻仿佛看不到,也聞不到。

不能就這麽結束!他的計劃還沒開始,他才應該是最後的審判者!任誰也沒有這個資格!

看到不遠處的光亮,肖楠一腳剎車,車在離女人腿邊不足五厘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肖楠推開門,沖到女人面前,一雙手握住她單薄的肩膀,那力道大的像要将她整個人撕碎一般。

“她人呢?!你把她怎麽樣了?!”肖楠的語氣陰冷至極。

南榮瑾愣了片刻,突然冷笑出聲,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肖楠的胸口,語氣中竟有些嘲諷的意味,“她不是在這裏嗎?什麽時候逃出來了?竟然連我都不知道。”

“我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快說!”肖楠一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脖子上,極為用力卻又未将那力道全然施加在她身上。

“肖楠……”南榮瑾的語氣有些顫抖,“你竟然為了她想要掐死我!”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南榮瑾奮力掙脫開了他的雙手,一連後退了幾步。

“我愛了五年的男人,你的心裏到底有多少我的位置?”南榮瑾嘶吼着,淚眼模糊,借着夜色,她已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模糊了輪廓。

肖楠靜默的看着眼前幾近崩潰的女人,心頭五味雜陳。

無數個夜晚的緊緊相擁,他也不曾想過有一天彼此會走到完全敵對的位置,為的竟是一個毀了自己的女人。

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該做什麽,只是胸口陡然被堵死,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肖董!”

肖楠猛然轉回頭,便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舉這個手電筒走了過來。走近了,才知正是打電話通知他的任意,任助理。

任意看了眼南榮瑾,繼而又似乎沒看見一般挪開,将目光挪到肖楠的身上,“我找到她了!肖董請跟我來。”

肖楠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卻又突然轉回頭看向南榮瑾。而後者,彼時已在崩潰的邊緣,堆坐在地,看向他的雙眸空洞而無神。

“我曾以為你最懂我,也很聰明。”肖楠頓了頓,繼而轉了回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在嫉妒面前,女人的理性,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肖楠……”南榮瑾看着肖楠漸行漸遠,伸出手去,卻又無力捕捉,自顧自的向他離開的方向爬了爬,“肖楠!你別走,我求求你別走……”

沒有人比我更愛你,可你為什麽偏偏要選擇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抛棄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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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冷……

池沐覺得自己像是跌進了冰窖,寒冷侵襲着身體的每一寸皮膚。身體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完全無力動彈,更無力反抗。

胸口針紮一樣的疼,随後整個身體像是被人用力撕扯着,痛得她倒吸了口冷氣,吸進的卻是滿滿的冷流,灌得她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也不知是哪一刻,耳邊似乎有人在喚她。那聲音卻極小,她努力去捕捉,卻還是聽不清楚。

終于睜開雙眼的那一刻,有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睫毛上挂滿了水珠,她無法看清那人樣貌,卻第一次順着內心深處的意願,渴望着一個人的靠近。

“莫沉哥……”池沐感覺到眼眶開始變得溫熱,下一刻已有淚水湧出,再一開口卻是哭出了聲音,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納入心底

? 肖楠跟着任意來到河邊,便看到河中央有一個不算大的冰窟窿。

“肖董,是我無能。”任意頓了頓,“當時我一路跟到這時,他們已經将人投了下去。”

“其他人呢?”肖楠眸色微沉。

“我們這邊一共是三個人,那兩個人追過去了。”任意輕聲回道。

“叫他們回來。”肖楠俯身敲了敲冰面,臉色不覺間又沉了一度,“刨冰。”

數分鐘後,肖楠看了眼腳邊冰涼的河水,脫下了外套。

任意見狀,連忙上前拽住他,“肖董,我來吧!”

肖楠推開他,将外套遞了過去,“等下我們出來了,這衣服還有用。”

說罷,轉身跳入刺骨的河水中。他會潛水,可深冬的河水太過寒冷,別說潛下去,水剛剛沒到胸膛,就足矣讓人窒息。

肖楠平複了數秒,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寒冷像是無數利刃,劃過他的每一寸皮膚,像是經歷了一場淩|遲。

“池沐,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766天,也是我追你的第366天。我還記得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校藝術節上。你穿了一身白色絲綢長裙,下巴微微偏着,夾着你心愛的小提琴。只一眼,我便喜歡上了你……

池沐,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那年炎夏,十八歲的肖楠,趁着課間操的時間,找了一票兄弟堵着門,霸占了廣播室,說了這一生最長情的告白。

讓池沐徹底成為了全校的焦點,也給了自己引來了一次大過,而這些他都不在乎,他最大的收獲是池沐這個女朋友。

他還記得那時候午休,兩人偷偷逃出教室,躲在學校裏最偏僻的位置,職位靠在一起一人一只耳機,聽一中午的音樂。

他上課給她傳情書,特意留了一整張紙,傳給全班的人,讓每個人簽一個名來祝福他們。最後這張紙被老師收了上去,粘在校園板報上整整一個月。

每當她問及,他都極為潇灑的說,“能欣賞爺的文筆是他們的福氣,見證我們的愛情才算有意義。”

還有太多太多。

不顧一切闖過來,真的只為了最後親手報複她嗎?

直到這一刻,他奮身投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太多曾經浮現腦海,他才悟出了心中所想。原來內心深處,她一直都在,只不過後來的自己被太多利益、欲|望所蒙蔽了。

可這一切還能重來嗎?如果她終究還是以這種方式,給他們的愛情判了個死刑,他會不會抱憾終身?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原是愛,如今依舊,而今才想起珍惜,只希望不會太晚。

就在他逼近麻木的邊緣時,他終于看到了躺在河底的池沐!

好容易拖着她找到冰洞的位置,在任意将她拉上去之後,他卻險些休克。還好任意反應快,及時拉住了他。

任意連忙将外套遞了過去,卻被肖楠推到池沐那邊,任意自然懂了,将那外套披在了池沐身上。肖楠平複了許久,挪動了幾步,隔着外套将池沐摟進懷中。

而此時的池沐臉色慘白,就連那一雙唇都毫無血色。整個身體不自覺的顫抖着。

“小沐,不怕,都過去了。”肖楠将下巴抵在池沐的頭上,一如曾經的無數次相擁。一如,他們還相愛的模樣。

感覺到一雙手撫上了後背,肖楠心頭一陣竊喜。

“莫沉哥……”

池沐的聲音極其微弱,卻字字刺進他的心,毫無準備的,那笑容凝滞在臉上,旋即被陰冷所替代。

顧莫沉……又是顧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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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厲沉的指揮下,顧莫沉終于找到了那片樹林。而線索,也到此中斷。餘下的路該怎麽走,能否找到池沐,都是未知數,或許說是靠運氣更為合理。

顧莫沉和穆生下了車,借着手電筒的光亮,兩人兵分兩路朝樹林深處走去。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顧莫沉猛然發現不遠處有手電筒的光束在搖晃,而更近些的位置有車燈的光亮撕扯着周圍的黑暗。他利落的轉回身,躲在最近的樹幹後面。那光亮卻驟然移開,随後漸漸暗淡。

俯身又走近了些,那方向竟傳來女人的嗚咽聲,并漸漸清晰。顧莫沉微微皺了皺眉,将手電筒的光亮調暗了許多,再走動時,腳步放得更輕。

女人堆坐在SUV一旁,微垂着頭,黑發垂落在肩,那一雙肩膀在不住的抖動着。他看不清她的樣貌,卻覺得那背影有那麽一絲熟悉。而那輛車,他倒是記得,是肖楠的。

只差幾步的距離時,女人的身子突然一僵,繼而緩緩轉過頭來。

“南榮瑾?”顧莫沉眸光微斂,語氣中不無驚訝。

他與南榮瑾只有過一面之緣,對她的了解除了她是池沐的好朋友兼同事以外,其他的全部來自于上次對肖楠的調查。

肖楠……南榮瑾……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預謀,目前他還無從知曉。不過,他更傾向于後者。

接下來的半分鐘內,南榮瑾的表情用豐富二字來形容,顧莫沉覺得遠遠不夠,而他早已将這一切收入眼底。

“她在哪?”顧莫沉的語氣近乎質問。

“啊?”南榮瑾一驚,眸光有些閃爍,“你說誰?”

“池沐在哪?”顧莫沉走近了些,一雙眸定定的看向南榮瑾,像是兩把彎刀要将她穿透一般。

南榮瑾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旋即向後縮了縮。一雙眸寫盡了恐懼,卻沒有半分松口的意思。

“我不是肖楠,不會到處留情。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池沐在哪!”顧莫沉扯過南榮瑾的手腕,眼底盡是戾氣。

南榮瑾咽了咽口水,旋即垂下眸,擡手指了指身後,“在……在那。”

顧莫沉擡眸看了眼結冰的河面,眸光瞬間冰冷到極點,他拽起南榮瑾,朝河邊跑去。

南榮瑾穿着高跟鞋,這一路上幾乎是被他拖着走。終于在她第三次跌倒後,顧莫沉沒有再理她,徑直朝河邊跑去。

河中心站着幾個人,隐隐有光亮。顧莫沉正想走過去,卻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再看過去,便見到他們拽上來一男一女。

只要救上來,就有活的希望。

顧莫沉心頭略略升起一絲希望,正準備跑過去,卻又見兩人緊緊相擁。

只一眼,他便覺得自己也跌進了這刺骨的河水中,痛徹心扉。一雙腿也像被灌了鉛一般,任心頭牽挂千絲萬縷,卻再無力挪動。

“顧莫沉!”穆野看見顧莫沉,便朝他跑過去,停下來時,已是氣喘籲籲。

“怎麽樣?找到了沒?”

穆野雙手拄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見身邊的人半晌沒有回應,其身正要追問,卻看見河中心一雙相擁的人影,而那兩個人……他竟覺得有些熟悉。思忖片刻後,繼他的雙眸閃過一絲光亮。

他站起身,轉回頭看向顧莫沉,而後者的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雙眸定定的看着那一雙人影,沒有半分轉動。

穆野對池沐和顧莫沉是不熟悉,但這種情景,就算再傻也懂了一二。

開口正準備說話,卻見顧莫沉靜默的轉回身朝樹林深處走去。穆野回頭看了眼河中心的一群人,嘆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

兩人的身高明明沒差多少,顧莫沉的步伐卻極快,穆野跟在他身後竟有些吃力。

某一刻,走在前頭的人終于停了下來。穆野擡眸間才發現兩人已回到SUV車燈所及的領域。

“現在怎麽辦?”

穆野略略打量了一番這輛SUV,再看向顧莫沉時,卻隐隐察覺到他的怒氣。

“你來的時候有沒有撞到南榮瑾?”顧莫沉的語氣極為冰冷。

“有。我來的時候撞見她匆忙的向樹林裏跑……”

“為什麽不攔住她!”顧莫沉的雙手漸漸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極為清晰。

“啊?”穆野一時間沒能理解上去。

當時他雖然撞見了南榮瑾,但并沒有多想。後來看見在冰面上相擁的肖楠和池沐,他還以為是南榮瑾傷心過度才會想要逃,也不覺得這解釋有多牽強。

“我問你為什麽不攔住她!”顧莫沉轉而看向他,那一雙眸盡是戾氣。

穆野一時間摸不着頭腦,又被他這一吼吓得不輕。怔怔的看向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我……”

顧莫沉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而是徑直丢下他沿着原來的路步伐極快的走着。

電話那頭終于接通了,顧莫沉平複了下心緒,那三個字似是從喉嚨深處迸發而出。

“南榮瑾。”

“恩。”厲沉簡單應了句,便挂斷了電話。

顧莫沉拿着手機的手一放松垂了下來,他說不出自己該以什麽樣的情緒度過接下來的時間。或許,他只是累急了。

的确,從來就沒有人說過她是他的,更沒有人這樣規定過。可他早已将她納入心底,融為一體。她想要抽離,就像是生生在他心頭剜去一塊,叫他如何不疼??

☆、原來是愛

? 南榮瑾雖然是律師,但這幾年的時間裏,她的鋒芒可以說完全被事務所的老人和同一時間進入事務所的池沐所遮住。

她所接到的案子,無非是一些簡單的民事糾紛案。其中絕大多都在廳下和解,根本不用上法庭。披着所謂的職稱,卻幾乎沒有上過法庭,她都想狠狠嘲笑自己一番。

如果說親身經歷算是豬肉,那麽她連豬跑都是隔着電視屏幕看的!沒有人知道她策劃這一切用了多久,更沒有人知道被撞破那一刻,她有多害怕。

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這社會中混了幾年,絲毫沒學會如何去僞裝。在顧莫沉給她判了死刑那一刻,她甚至連上訴的能力都沒有!

南榮瑾在樹林中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着,無數次跌倒,來不及喊疼便又匆忙爬起來再跑。逃出樹林的時候,她早已丢了鞋子,滿身是泥,俨然一副逃荒的模樣。

正巧一輛出租車路過,她連忙揮手,車卻只是放慢了速度。司機掃了她一眼,旋即一腳油門踩了下去,車揚塵而去。 一連幾輛車都是如此,她絕望的蹲下身去。還來不及哭泣,便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她正準備跑,低頭間卻看見自己袖口的一抹紅。紅色太過鮮豔,一旦被燈光晃到,她便無處可藏!

來不及多想,她胡亂的解開外套,向身後丢了過去。旋即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突然隐隐傳來光亮。

南榮瑾轉回頭,便看見隔着很遠處停着一輛黑色賓利,而這一刻的光亮正是出自于那輛賓利的車前燈。

一車一人,就這般靜默的矗立着。沒有一絲動作和聲音,就仿佛時間已經定格。

片刻後,一聲刺耳的鳴笛聲将這寂靜無情的撕裂。

南榮瑾聽着車體啓動的聲音,仿佛看到了死神擡起鐮刀向她沖來。而她已經跑不掉,也沒力氣再逃了。

黑色賓利像是一只黑豹,而她是獵物。它牟足了力氣,向她沖過來,只為将她撕裂,抽筋剔骨。

生還是死,從來都是一瞬間。

看着黑色賓利在實現中無限放大,她強迫自己閉上雙眼,接受這一切。

感覺到面前空氣的急速流動,繼而刺耳的剎車聲将她驚回神。她驚訝的看着近在咫尺,卻又恰好不觸碰到她一絲一毫的車頭,繼而又将目光投向駕駛位。

顧莫沉曾動過用冰冷的車身撞得她粉身碎骨的念頭!甚至在車急速駛過去時,這種想法依然在頭腦中占據上風。

“真的勝利并不在于一招制勝,而是要步步算計,一步步逼他丢兵棄将,無力回天。

下棋如此,商場如此,人生亦是如此。致勝不在乎一朝一夕,慢慢計劃來,結果往往更出乎意料。”顧淩霄的話突然闖入腦海。

他驚回神,才一腳剎車踩了下去。

顧莫沉下了車,一把扯過南榮瑾的手腕,旋即繞到車的另一邊。拉開車門,将她推了進去。

顧莫沉坐上駕駛位時,南榮瑾的手默默的摸向車門處。卻聽得“咔嚓”一聲,車門已被顧莫沉鎖死。

南榮瑾一驚,旋即一雙手扯上顧莫沉的衣袖。張口正準備說什麽,卻被顧莫沉一把甩開。

“你不必解釋,也不必求饒。”顧莫沉的眸光微斂,卻不曾看向南榮瑾,“留些力氣去跟法官講吧!”

南榮瑾驚訝的瞪大雙眸,沒有言語,亦沒有什麽動作,卻有淚水滿溢而出驟然滑落。

我不會讓你死,用餘生去感受絕望,用一輩子去贖罪,這才是你應得的!

————————————

鼻尖萦繞着消毒水和藥劑的氣味,池沐努力睜開雙眼,整個身體酸痛疲憊,像是垂暮的老人,已無力支撐身體任何一個動作,甚至是心跳、呼吸。

她動了動手指,才發現自己的手竟是被人握在掌心。而那一個掌心,竟也沒有什麽溫度。

“小沐,你醒了?”肖楠坐直身體,擡手撫上她的額頭,“還好,不燙了。”

“肖楠?”池沐看向肖楠,而後者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像是大病了一場,還沒能初愈。

池沐微微皺了皺眉,思忖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你……怎麽了?”

“肖董為了救你,跳進零下幾十度的水中,眼睛都不眨一下。”任意不知何時推門走了進來,見池沐醒了,便把手中買的粥放在一旁,繼而看向肖楠,“肖董,您要的東西,我買好了,公司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罷意味深長的笑笑,轉身走了出去。

關于昨天晚上的事,池沐想破了腦袋也只記得自己攔下輛出租車,後來就睡着了,再無其他。

這麽說,當時她的感覺應該是……被人丢進了河裏。按照任意的意思,當時是肖楠奮不顧身跳進冰水裏救了自己?!

他?怎麽可能!除非他腦子瓦特了!

池沐險些冷笑出聲。

“小沐,吃點東西。”肖楠吹了吹,才将勺子遞到池沐嘴邊。

池沐将信将疑的看向肖楠,卻沒有要接受的意思。

肖楠愣了片刻,旋即眸光微斂,輕笑了一聲,将勺子送進了自己口中。繼而又盛了一些,細心吹溫,遞到她嘴邊。

池沐靜默的看着他如此細心溫柔,沒有言語。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他,他就像是京劇裏變臉的高手,分分鐘變出千萬種可能,而她過去懂的不過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不毒她,那麽對她這麽好圖的是什麽?!

“我不餓。”池沐微微側過臉去,垂下眸。

得到這樣的結果,肖楠一點都不意外,卻也有些失望。

肖楠把碗放在桌上,想要撫上池沐的手,卻被她直接躲了過去。

“小沐,你還記得上學的時候嗎?還記得我帶着一幫哥們堵着門,不管校長、主任還是班主任怎麽威脅,我還是把整整六千字的情書讀完了。

還記得那時候放學我送你回家,每次你都吵着要我背你……”

“不記得,我甚至不想記得你是誰。”池沐微垂着眸,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悲喜,連那語氣也不帶有一絲情緒。

“可我記得。”肖楠淺笑出聲,“當時我跳進水中,滿腦子都是當年我們在一起的事,原來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都在腦海中,也珍藏在心。”

池沐不可思議的看向肖楠,而後者臉上的表情,完全就是沉浸在回憶中的模樣。

肖楠默默受着池沐的目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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