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матрё

兔子的表情立刻緩和下來,那鋼針般根根豎立的黑毛也恢複了柔順。他吸了吸粉嫩的鼻頭,語氣輕快柔和:“那你快點拿出來吧,歡樂時光不等人呀!”

連喬作勢把手伸進口袋。一旁的徐忍冬突然插嘴問:“今天到底是什麽節日?”

兔子一愣,随即唇瓣微微上翹,做出了一個似乎是在笑的表情。當然,誰都無法從這張兔臉上讀出什麽。幸好徐忍冬也沒有指望從它這裏得到答案,因為就在兔子扭頭的這一剎那,連喬已經從背後掏出撬棍,狠狠地在兔子頭上來了一棍!

哐!兔子措不及防,被砸得整顆腦袋都偏了過去。但撬棍打在它頭上的聲音很奇怪,特別地清脆,像是花瓶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兔子一點一點地把頭扭回來,脖子咔咔作響,嘴裏還發出令人不快的磨牙聲。

“你居然敢打我?”兔子咬着後槽牙,陰森森地問。

“賤人!打你還要挑日子嗎!”都到了這種緊要關頭,連喬居然還有心思玩梗。不過手上的動作倒是不慢,他瞄準兔子身體的中心,揮舞球棒似的,快準狠地又是一記撬棍。

哐!又是那種詭異的清脆碎響,兔子像被擊中的棒球一樣,直直地飛出去,并且砰地撞到了壁爐牆上。連喬力氣極大,這一下又是發了狠勁兒的,從那沉重的碰撞聲中就可以聽出兔子這一下撞得不輕。

然而它剛一觸地,便如同彈簧一般跳起,猛地朝連喬撲去。剛才那一記是打在胸口上,對它造成的傷害顯然不如最開始頭上那一下厲害。此時的它已經褪去可愛僞裝,龇起了尖銳的獠牙。那細密的牙齒絕對不屬于食草動物,牙根縫隙裏甚至還卡着暗紅色的肉渣,看得人不寒而栗。

若是被這副尖牙咬上一口,恐怕連皮肉帶骨頭都得被啃下來!

幸好徐忍冬早有準備,連喬把兔子打飛的時候他已經來到壁爐邊上,手裏還握着一根特別粗長的圓木。就在兔子從地上跳起來的那一瞬間,徐忍冬眼疾手快,重重擊中它的肚子,立馬又把它拍回了牆上!

這一下揮出去,他沒有收手,而是順勢用圓木把兔子頂在了牆上。兔子怒不可遏,但礙于四腳離地,它在空中沒有着力點,因此只能對着徐忍冬張牙舞爪,試圖用銳利的爪子鈎下他的皮肉。徐忍冬一邊要壓制兔子,同時又要艱難地躲避兔子的攻擊,看上去十分狼狽。他沒有想到兔子那小小的身體裏竟然蘊含着如此強大的力氣,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竟然壓制不住一只兔子。

“袁哥!”徐忍冬暴喝,“幫忙!”

衆人都被這暴起的二人驚呆了。就連袁學明都沒有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敢對兔子動手。但袁學明反應極快,他立刻沖到兔子另一邊,配合着徐忍冬壓住圓木的那頭。與此同時,連喬已經揮舞着撬棍朝兔子奔來!

哐!哐!哐!

連喬咬緊牙關,對着兔子的腦袋一頓猛錘。兔子憤怒地掙紮着,袁學明和徐忍冬兩個人幾乎都要頂不住他。那四條兔腿在空中死命亂蹬,連喬躲閃不及,幾次都被踢中肚子。衣服很快被腳爪劃爛,傷口裏滲出殷殷鮮血,距離腸穿肚爛僅僅一步之遙!

“連喬!別他媽只打頭!”徐忍冬情急之下連髒話都爆出來了,“把它腿廢了!四條腿都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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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不死!”連喬簡直要哭了。那個兔頭被砸得連眼珠子都爛成醬了,居然還有這麽大力氣。他被那兩坨爛糟糟黏糊糊的兔眼睛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手上卻一刻都沒停,照着徐忍冬所說的改朝那四條兔腿下手。只聽哐哐幾聲,兔腿也發出了瓷器碎裂的聲音。連喬廢完一條接一條,直到四條兔腿都被他砸得骨肉盡碎、只剩皮毛相連,他都沒敢停手。

然而明明全身的關節都被打爛了,兔子卻突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力。血肉模糊的身體像瀕死的魚一樣猛烈跳動,險些把二人頂開。徐忍冬驚呼:“袁哥!用力!”

袁學明緊咬牙關,竟是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了。

兔子用那張已經腦漿橫飛的兔臉死死盯着連喬。它的臉上雖然已經無法辨認五官,但連喬卻覺得那張臉上滿是怨毒之色。

如若二人脫手,兔子怕不是要把他剁成人肉刺身拼盤,蘸着腦漿趁熱吃!汁水橫流,腦花四濺!

連喬被自己的腦補吓得直接閉上眼睛,一邊啊啊啊啊地哭號,一邊哐哐哐哐地猛砸。

哭得比誰都慘,砸得比誰都狠。

圍觀衆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連喬把那撬棍舞得虎虎生風,氣勢磅礴,就連圓木兩頭的袁學明和徐忍冬都差點被他波及,卻又不敢輕易放下圓木,躲得那叫一個狼狽不堪。

不知過了多久,徐忍冬終于忍不住了:“連喬。”

連喬:“啊啊啊啊怎麽還不死去死吧去死吧嗚嗚嗚嗚……”

徐忍冬無可奈何:“連喬!它已經死了!你再打就把我和袁哥一起打死了!”

“……啊?”連喬睜開水汽朦胧的雙眼,終于停下對友軍的攻擊。他已經被吓得眼睛都紅了,可憐兮兮的,比圓木後面那團爛肉更像一只弱小無助萌萌噠的兔子。

徐忍冬和袁學明把圓木移開,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此時那身兔毛已經被血染透,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被砸得稀爛的內髒也從破開的皮毛裏擠出來,黏糊糊的,散發出動物內髒特有的腥臭味。

被連喬連環暴擊的兔頭如同遭到降維打擊,幾乎壓成了一張餡兒餅。這餡兒餅裏有紅的血,白的腦漿,灰的兔毛,還有兩坨濕膩粘稠的黑色眼珠和一截垂在外面的粉紅色小舌頭。更恐怖的是,整個兔子肉醬還在微微痙攣,一下一下地抽搐,不知是遺留的肌肉反應還是它壓根兒就沒死透。

這畫面太過刺激,把好幾個人都看吐了。

“……卧槽。”連喬也被自己的傑作驚呆了,咕咚一聲咽了咽口水,“此處應有馬賽克,不然這視頻沒法播了。”

被濺得滿臉是血的徐忍冬&袁學明:“……”

“它、它死了嗎?”有個人剛吐完,扭頭看了一眼,“嘔——”又彎腰吐了。

袁學明拿圓木捅了捅地上那團爛肉:“這要還不死,那我們也沒轍了。”

徐忍冬對此表示贊成。這兔子雖然只有半個人那麽高,但力氣大得驚人,生命力也彪悍到恐怖。要不是連喬突然出手打它個措手不及,恐怕憑他們三個人還鎮不住它。

連喬卻道:“我覺得應該再補一刀。”

徐忍冬不禁向連喬投去佩服的眼神,心想年輕人你可真狠,整只兔子都被你砸成肉醬了,你想補刀也沒地兒下手啊。

袁學明也頗為驚訝:“怎麽補?”

連喬盯着那團新鮮的兔肉,摸着下巴:“要不……捏成肉圓兒煮個湯,咱們改善改善夥食?”

衆人的臉色在一瞬間百花齊放,表情一個比一個驚悚。剛才那個好不容易止住嘔的可憐蛋這會兒又開始吐,還兩腿發軟差點給連喬跪了。

徐忍冬認真地思考片刻:“……還是不要了。我腸胃不好,怕不消化。”

衆人:“……”你這個關注點也不對吧!難怪你們兩個能做朋友!

袁學明咳了一聲:“好了,別鬧了。現在雖然兔子死了,但電梯按鈕還沒找到。大家還不能放松警惕。”

盡管如此,大家的心情還是放松下來。畢竟最大的威脅已經死了,接下來要找按鈕就只是時間問題。希望之火重新在衆人心中燃起,他們又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氣。

“那這玩意兒怎麽辦?”連喬指着地上的爛肉,又看看一旁噼啪作響的壁爐,“要不燒了?”

衆人一致贊成。然而大家面對着仍在痙攣的兔子肉醬,卻都忍不住犯怵。這麽恐怖的一灘東西,誰能徒手上去收拾。

兇殘如連喬都覺得下不去手,咳嗽一聲道:“找找看房子裏有沒有掃帚拖把什麽的吧。”

衆人如蒙大赦般,分頭去尋找清理屍體的工具。徐忍冬三人則氣喘籲籲地坐到了餐桌邊上。他們剛才太過緊張,腎上腺素急劇分泌,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爆發出全部力量,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身上幾乎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你肚子上的傷怎麽樣了?”徐忍冬伸手要掀開他的外衣察看傷口,連喬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的手……”他看着徐忍冬掌心裏密密麻麻的木刺,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剛才他們用來壓制兔子的圓木十分粗糙,兔子掙紮過程中,木刺都紮進了徐忍冬手心裏。那木刺又多又深,大概是紮到了血管,此時徐忍冬整個手掌鮮血淋漓,裏面的嫩肉都倒翻出來,而他自己對此竟毫無所察。

“抱歉。”徐忍冬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不該用這髒手去碰連喬的傷口,于是他想縮回手來,沒想到連喬卻抓着他不放。那力道有些偏執,卻又溫柔,沒弄疼他,只是讓他無法逃離。

“……”連喬皺着眉頭,“你忍一忍,我幫你拔刺。”

徐忍冬拒絕:“你的傷比較重,而且還是兔子抓的。萬一感染了……”

連喬:“我不疼。”

徐忍冬:“我也不疼。”

連喬突然發狠,在自己肚子上錘了幾下:“我真不疼!我好着呢!我聽你那麽多次你聽我一次成不成!”

徐忍冬:“……”年輕人,你是真的狠,對自己都這麽下得去手。

此時袁學明看不下去了,朝兩人分別伸出兩只手掌:“你倆別争了,你們不疼,我可疼着呢。快,趕緊的,先給哥拔!”

徐忍冬&連喬:“……”

其他隊員找到掃帚拖把之後回到客廳,看到的就是徐忍冬和連喬一人捧着袁學明一只手,給袁學明拔刺的奇妙場景。只見連喬一臉怨念,下手極其簡單粗暴。他每拔一根,袁學明就“嘶”地一聲,倒抽涼氣。徐忍冬反倒以為是自己弄疼了他,動作愈發輕柔和緩,一小截木刺恨不得花十分鐘慢慢拔出來,嘴裏還在說“袁哥對不住”、“你再忍忍馬上就好了”,以至于袁學明清晰地體會到了木刺在傷口裏滑動的一寸細節。

袁學明痛定思痛,唰地縮回手:“算了算了,我也不疼了。”

衆人見狀,都哈哈大笑起來。溫暖的小屋裏,氣氛一派祥和。然而在這歡聲笑語之中,連喬忽然耳朵一動。

他皺起眉頭,有些不安地靠近了徐忍冬:“忍冬哥,你有沒有聽見……”

徐忍冬:“嗯?”

連喬話沒說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一回頭。他的瞳孔在瞬間縮小。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如同咬緊了後槽牙一般,兔子的磨牙聲,從那團血肉裏響起。

連喬:“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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