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胃裏的蝴

徐忍冬爬進通風管道,衆人緊随其後,也踩着椅子爬了進來。

通風管道略顯狹窄,恰好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在其中爬行。因此所有人排成一條直線,緩慢地跟着徐忍冬爬行。

徐忍冬對工廠地圖還有印象,他記得最後這段通風管道雖然有很多岔路,但并不需要轉彎,只要一直往前就可以到達終點。唯一的問題是管道太過悶熱,又長得像是沒有盡頭。這段路程就和徐忍冬想象中的一樣壓抑。

他打着手電筒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停下來,拆除中途遇見的排風扇。風扇很大,鐵片邊緣銳利,一不小心就會把手劃傷。之前顯然沒有人來清理過,因此風扇上滿是油污,甚至還有些燙手。徐忍冬拆下第五個風扇,小心翼翼地朝後面招呼了一聲,正要繼續往前爬,忽然聽到管道內部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音。

緊接着,管道內的空氣快速流動起來!

有人把風扇重新啓動了?!

徐忍冬心裏一驚,身後的隊友們也大驚失色:“怎麽回事?”“那前面不是沒路了嗎?”“誰幹的?難道是那個工頭?”

排在隊伍末尾的中年男人大叫道:“我就知道他不靠譜!咱們還是趕緊退出去吧!”

徐忍冬道:“先別急!冷靜點!”但他的制止沒有任何意義,大家在中年男人的呼籲下都已經心生退意,嘴裏叽叽喳喳地議論着開始往後退。

由于管道狹窄無法調頭,所以大家都是倒退着爬出去的,速度非常慢。風扇啓動之後,管道裏變得更加烘熱,迎面吹來的都是滾燙的風。這風裏還夾雜着大量灰塵和機油味,衆人不得不捂住口鼻,就這樣還是被嗆得連連咳嗽。

徐忍冬眯起眼睛,心想這些人是沒腦子嗎?外面的人打開風扇就是為了把他們逼出去,現在那個人肯定還在控制室裏。他們貿然後退,不就和那個人撞個正着了嗎!

果然,管道後方很快傳來中年男人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

隊伍裏其他人頓時驚慌失措,紛紛問後面的人:“怎麽回事?”“後面怎麽了?”

中年男人的慘叫還在繼續。距離中年男人最近的一個姑娘哭喊道:“後面有人!有人拿刀在後面捅他!你們快往前走啊!快跑啊!別再往後退了!”

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哭聲慘叫聲順着通風管道傳過來,聽起來格外滲人。衆人萬分驚駭,紛紛回過頭來,手忙腳亂地繼續往前爬,嘴裏都在叫喊:“往前!快走啊!”“動作快點啊!後面有人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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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們很快又回到徐忍冬身後。大家火急火燎地往前爬了一段,很快就來到下一個風扇處。風扇正在高速運作,金屬扇片轉成了殘影,根本沒法卸下風扇。

徐忍冬被後面的人推搡着,幾乎直接撞進風扇裏去。登時暴怒,回頭大吼道:“別推了!前面是絞肉機!”

跟在他後面的是那個醫學生,醫學生也幫着喊:“你們等等!先別急!我們來想辦法!”

中年男人的慘叫聲愈發微弱。沒過多久,那個姑娘也發出了凄厲的哀嚎。臨死之際,她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

“怎麽是你!你為什麽——”之後就再也沒聲了。

衆人都聽得心膽俱裂,黑暗中所有人的呼吸都異常急促,汗臭味和機油味混雜在一起,熏得人喘不過氣來。

沒時間猶豫了。徐忍冬從背包裏掏出一截鋼棍,對着風扇殘影就捅了進去。

連喬:“小心彈片!”

只聽一陣刺耳的刮擦聲,鋼棍瞬間被高速旋轉的風扇擰成麻花,火光四射。碎裂的鋼片破空濺出,劃過徐忍冬的手掌,刮掉了好幾塊肉。手背上頓時傳來劇痛,徐忍冬卻沒有松手,而是用力把鋼棍捅進最深處。

碎鋼片四處彈飛,有幾枚飛到了後面隊友的臉上。後面傳來怒吼:“你在幹什麽啊!快點拆風扇啊!”

“嗞——”風扇發出金屬悲鳴,扭曲成塊的鋼棍終于卡死了風扇縫隙,扇片再也無法轉動。

徐忍冬雙手手背已經鮮血淋漓,最深的傷口甚至能看到白色的肌腱。他正要去拆風扇,忽然聽到身後“哇”的一聲,有人吐了。随即他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撲閃着翅膀飛到耳畔。

徐忍冬本能地伸手一抓,手裏毛毛的。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灰白色的大蛾子!

然而這蛾子在他手中停留了不過一瞬,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塊閃着銀光的圓形金屬。

電梯按鈕!

原來飛蛾也是能變成按鈕的嗎?

來不及多想,他把按鈕塞進口袋裏,用最快速度卸下了這面風扇,扭頭道:“好了!快走!”

衆人立刻跟上。醫學生看到徐忍冬爬過的地上都是鮮血,震驚道:“你手沒事吧?這出血量,恐怕是動脈破了!”

徐忍冬一邊往前爬,一邊頭也不回地問:“手背上有大動脈嗎?”

醫學生:“……沒有,都是些比較小的。”

徐忍冬:“那就沒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醫學生:“……”不愧是九關大佬,真耐操,手被砍爛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後面再次傳來驚叫聲:“屍體被拖走了!那個人要追上來了!你們前面快點啊!”

衆人聞言,心下更是驚駭,都手忙腳亂地往前爬行,害怕身後的人死掉之後下一個就輪到自己。徐忍冬拆下風扇之後沒有扔掉,而是一路帶到下一個風扇口,利用前一個風扇卡住下一個風扇。

明明只有幾百米的距離,此時卻顯得異常漫長,仿佛怎麽都爬不到盡頭。徐忍冬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拆除風扇上,無心去管背後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醫學生始終跟在自己身後,那麽至少後面那個東西還追不到他這裏。

但是,到底是什麽在追殺他們呢?

沒有時間細想。徐忍冬動手拆下最後一個風扇,眼前猛地一亮!

出口到了!

他從通風管道裏跳出來,只覺豁然開朗,全身都舒展開了。眼前是一個明亮的房間,銀白色的電梯孤零零地站在房間中央,等待

醫學生緊随其後,噗通一聲跳下地來,看到電梯之後大喜:“電梯真的在這裏!”

徐忍冬掏出按鈕,一把拍在電梯凹槽上。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隊友們一個接一個地從管道裏爬出來。徐忍冬手握狼牙棒,站在出口處,一個個地問:“後面還有人嗎?”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張曉曉,她臉色慘白,聲音都在哆嗦:“沒有了!追我們的那個人手裏有把大剪刀,我聽到他在咔嚓咔嚓地剪我後面那個人……”

話沒說完,她捂住嘴又是一陣幹嘔,手指縫隙裏可以看到蛾子翅膀在撲閃。

……原來又是你,你可真是穩定的飛蛾供貨商。

徐忍冬推了她一把,指着電梯道:“你們先走。”

張曉曉捂着嘴,含糊不清道:“你不走嗎?”

徐忍冬道:“我要等人。”

張曉曉震驚道:“等、等誰?後面的人肯定死定了!難道你要回去救他們嗎?!”

徐忍冬在左眼視野裏看到連喬已經開始打boss了。連喬那邊大敵當前,他要留在這裏,萬一連喬出事了他還可以有個照應。要是進了電梯恐怕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他沒法跟張曉曉解釋,只能冷着臉道:“你別管我。趕緊走,別礙事。”

張曉曉朝電梯看了一眼,其他人已經在電梯裏等着了,滿臉都是焦急,不停地催促她快點上來。張曉曉只好跑進電梯。

電梯門正要關上的時候,裏面的醫學生突然又跑出來了。在衆人驚異的眼神中,電梯門關上,醫學生便留在了電梯外面。

徐忍冬詫異道:“你幹什麽?”

醫學生:“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麽算了。”他不由分說抓起徐忍冬的手,問,“大佬,你有沒有酒精紗布?”

徐忍冬這才明白他是想給自己包紮傷口,便轉過身去:“背包裏有。”

醫學生嘩啦一聲拉開拉鏈,一邊尋找酒精紗布,一邊笑嘻嘻地說:“嘿!你這裝備挺齊全啊,不愧是九關大佬。”

徐忍冬眼睛緊盯着通風管道,任由醫學生給他包紮傷口。沒過多久,卡在手掌裏的金屬碎片都被取了出來,兩只手都綁上紗布,動起來也沒那麽疼了。

醫學生包紮完畢,立馬跑進電梯裏,絲毫沒有留戀。他在即将合上的電梯門裏對着徐忍冬揮手:“謝謝你啊大佬,以後生病來XX中醫院找我啊。”

徐忍冬:“……”并不想見你好嗎。

醫學生離開之後,小房間裏又恢複寂靜。徐忍冬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到通風管道上來,然而等了這麽久,裏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用手電筒對着裏面照了照,管道裏黑得深不見底,光芒所及之處什麽都沒有。再遠的地方他就看不見了。

那個怪物怎麽不追了?難道它以為大家都已經通關了,所以提前下班了嗎?

徐忍冬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就在此時,左眼視野裏有個銀閃閃的東西晃動一下,緊接着手機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嘿嘿,我通關啦!總計時5小時23分!大佬,你那邊怎麽樣啦?”

徐忍冬又朝通風管道裏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死寂。他不确定通風管道裏到底還有沒有東西,他也沒有勇氣再爬進去确認一趟。

算了,沒有必要。

徐忍冬眼睛仍然盯着管道出口,一步步後退着進入了電梯。直到電梯門在面前緩緩合上,管道裏都沒有鑽出什麽奇怪的東西。電梯裏發出低低的運行聲,徐忍冬終于松了口氣。

總算是結束了……

他掏出手機,正要通知連喬,心裏卻忽然閃過一絲不安。

他記得,隊伍末尾的那個姑娘,在臨死前喊了一句“怎麽是你”。如果追殺他們的是工頭或是怪物,她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難道是紳士?!

徐忍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他反複确認過紳士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甚至還補了刀。如果這都不死,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紳士不是現實世界裏的人,而是屬于這裏的怪物。

無論如何,只要離開這個副本,紳士就不可能再影響到他了。

一念至此,徐忍冬安下了心。他與連喬随便聊了兩句,很快電梯到站。

這一次通關之後,腦中再度響起了那個沙啞低沉的謎之聲。他立刻掏出手機記錄下來:

“***是***,你要***。你會經歷無數折磨,但這不是懲罰,是***。當你到達終點,你會明白***。***活下去。”

這次解鎖的新關鍵詞是“終點”。徐忍冬有些失望,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到底是誰設置的關鍵詞,簡直是在湊字數。

他走出電梯,回到了熟悉的公寓裏。現實世界的時間,再次開始流動。

與此同時,在徐忍冬不知道的某個城市,某個角落。一個男人憑空出現在高速公路旁。

一輛輛轎車在面前飛馳而過。男人回頭朝着黑暗處看了一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身後消失了。他有些不滿地“嘁”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木頭人偶。

那人偶只有手掌大小,周身的彩繪栩栩如生。特別是那張臉,五官精細如同真人,就連那驚恐的神态都和活人一模一樣。

如此逼真的木頭人偶已經可以稱得上是藝術品。只是此時,人偶四肢上出現了無數道裂縫,喉嚨處也黑了一大片。搭配上那驚恐的神情,仿佛這個人偶真的有生命,真的剛剛死去不久。

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随手把木偶扔進身後的農田裏。他的臉上滿是陰郁不快,兩手煩躁地摩搓着,指縫裏掉落下細碎的白色皮屑。

男人在高速公路旁站了一會兒,忽然翻過圍欄,朝公路中間走去。

飛馳而來的轎車遠遠地看到一個人影,拼命按動喇叭,然而那個男人紋絲不動,似乎對即将到來的危機絲毫不察。

尖銳的剎車聲響徹田野。司機心髒狂跳,他已經來不及剎車和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男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他看清了男人的臉。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沒什麽特點,讓人過目就忘。然而詭異的是,男人的臉上居然挂着笑容。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奮笑容。

就在轎車即将撞上男人之時,時間停止了。

屬于男人的電梯,再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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