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遠交近攻
這一塊石頭引發的效果,比江尤想象中更神奇。
江尤看着一天天送來的情報壘成山, 有點兒惡趣味的想着, 後世不知道會把這個歷史事件叫做什麽, 也許會被稱為“你所不知道的秘聞之史上最厲害的石頭”?或者“一枚石頭引發的血案”?
也許沙雕網友還能為此作詩一曲, 畢竟她那個王兄,名字叫白,腦子也白。
“孟國國君在大朝會上斥責右相,言明右相提出的政令狗屁不通?這是孟國國君繼位後,第一次同右相争吵吧?還說出狗屁不通的話來。”花容說着說着都笑了, 她實在難以想象, 狗屁不通四字從一個堂堂一國之王嘴中說出, 還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 也不知那些自诩清雅的名士大臣都是什麽表情。
“本就是一狗屁不通的政令,要求收回忠州之地,這種話,他們怎麽說得出口?”孟雪今日來幫情報局送情報, 還沒離開, 她看向一旁低頭認真批改公文的江尤, “長公主, 您不知道,那些人還說, 長公主您年紀大了,該擇夫下嫁了。”
女子及笄之後便可嫁與他人,江尤當初用孟宣公之死擋住天下悠悠之口, 守孝是沒問題的,後來孟宣夫人又死了,江尤又給嫡母守孝,如今孟宣夫人已經去世快一年了,時下守孝一年,已經算盡了孝道,可以行嫁娶之事了。
可叫長公主嫁給一個男人,一想到這種可能,孟雪就十分難受。
如果那男子有心想要染指三州政務,屆時他身為長公主夫君,誰敢攔他?
“他們不光催我嫁人,還催王兄娶婦呢,選來選去,他們認為王兄最好是娶趙家嫡女,算起來,那嫡女是王兄的表妹吧?”
江尤對這件事持無所謂的态度,她想不想嫁人,難道是旁人說兩句就能改變的事?任由那些人如何說,她只當沒聽見便是,反正說這些話的人,根本不是出于真的關心才說的。
本就是一堆別有用心之言,催她嫁人,與咒她罵她的話,有何區別?
也就嘴上說說,就像右相想要收回忠州,他說了這話,被孟國國君當着衆人面罵了,除了趙家的人外,其餘家族有站出來為右相說話的嗎?
這種話說出口,也不過是圖一時之快,實則毫無意義。江尤不想嫁人,誰都沒法逼迫她。
“同姓不可聯姻,雖是表妹,不同姓,倒是無妨。”花容知道這個規矩,雖然現在很多士族已經不遵守這條規定了,“只是,國君娶婦多是娶他國王室之女,娶世家女為正夫人,從未聽過啊。”
王室出身的男女,婚姻本身就是一種籌碼,尤其是王的婚姻,王後宮有幾人,分別是什麽身份,誰的孩子能成為下一任的王,都關系着國家日後的路。
正夫人之位只有一個,自古以來,諸侯最想要娶的便是王姬,現在韋朝沒落,坐在上頭的那位是個傻子,想必諸侯不會想娶個毫無作用,僅是名聲不錯的王姬回去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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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王姬外,天下有那麽多國家,與孟國相鄰的便有兩個,呂魏王室若沒有合适的公主,可以去遠些找,何必在自己的國家找呢?
那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與他國聯盟的好機會嗎?
江尤聽了花容的話後,便笑了。
一個侍女都懂得道理,孟國的官員們,沒道理不懂,但右相提出這條建議,大半孟國官員都同意了,也不怪江白大發雷霆到在大朝會上罵狗屁不通了。
“如今的孟國究竟是國君的孟國,還是趙家的孟國呢?”孟雪深思,同時,她又有些心驚。
奇石之策,她并不清楚,但也能猜到一二,江尤用一塊石頭,挑起了這樣大的紛争,目的為何,十分明了。
只是若江白死了,孟國王室也不可能叫長公主繼位啊。
江尤低頭繼續批改公文,年紀越大,那份令人驚豔的容貌也更為奪目,只是再美的容顏,也沒有男人敢在她面前浮想聯翩,也沒有男人敢直視她的眼眸。
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在江尤身上日益沉重,從花容越來越小心謹慎的舉止,從孔直蔣震等天上京官員越來越聽話的态度,都能看出來。
時間過得很快,元月過去後,入了二月,天氣回暖,春季來臨,江尤院裏的紅梅落了一地,別的花卻抽出了新芽。
“這是什麽花?”
有一日,江尤在批改完公文後,游園時發現了一叢新栽種的花。
“此乃北國使臣敬獻的花,似乎是被稱為白玉蘭。聽使臣說,這花開時其色如雪般潔白,十分好看。”花容對院子裏的花特別上心,這院子裏的花多是她找人種植。
身為鬼,她只能看着這些花,若是叫她日夜照料,估計過不久,花便會枯萎了。
“北國使臣?我記得他是昨日到的天上京,如今在驿站住着,今日就将花送到府中種上了?”江尤的注意點不在花上,而是在北國使臣上。
自從天上京的白鹽、白紙、白糖以及粘土磚、布匹等物在外頭賣開,每日都有各國使臣入天上京,如今在天上京的他國使臣,怕是比在孟國國都的都要多。
這北國使臣就是其中一員,魏國是韋朝諸侯中最強的,而北國就是這第二強的存在。
北國位處呂國更北的方向,和金林挨着,北國如今的國君姓妫,只不過這個妫乃是韋天子賜姓,而非真的和韋妫王室有親。
如果說如今的韋天子是個傻子,那北國的國君就是個癡人。
江尤在外頭賣這些東西都是有定量的,用她的話說,就是東西少,為了能叫沒一個國家都用上,只能限量去賣。不是沒有國家想動歪心思,但江尤管理三州之地,非同小可,且她手下的蔣震又不是吃幹飯的。
而且為了交這些國家老實些,江尤還弄了幾項優惠措施,比如多買白鹽送點兒別的天上京特産,以及可以允許“黑市”存在。
“黑市”名義上是百姓私下交易的場所,實際上是江尤暗示幾個官員辦下的,黑市裏的東西比江尤賣的只貴不賤,供不應求,但這樣還有一堆買不到的小國小貴族十分追捧。
天上京百姓買糖鹽和紙都需要身份木牌,一旦被查出将物品進行二次倒賣,就會被取消身份木牌,按照金額大小,或是罰錢,或是去修路,或是逐出天上京。
不過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主要原因是江尤這邊出産的東西都有記錄,每個百姓能消耗的東西有限,即使是商家也是要憑借賬本去進貨,如果誰家突然多了開銷,江尤這邊很容易就能查出來。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個北國使臣突然送來了花,還種到長公主府上,其目的昭然若揭。
顯然是想用花來求一個見面的機會。
江尤已經猜到那使臣見面後會說什麽了,大概就是他們的國君多麽敬佩她,她天上京是多麽的好,他多麽的想用糧食布匹或任何江尤看得上的東西,去換鹽紙和糖。
“北國使臣送了不少好東西到府上,他唯一的請求,就是将這花送到長公主面前。”花容有些羞澀的笑了笑,她其實是喜歡花,才會答應那人将花種過來。
“那北國使臣可留下了公文,請求見我一面?”
花容點點頭,“留下了,但我覺得此事并不妥當,所以将公文放在了最下面。”
江尤處理公務是一步步來的,先處理最緊急的,然後按照時間順序處理,如果将北國使臣遞上的公文放在最下面,那江尤估計要晚上才能看到。
晚上的江尤,一般沒什麽耐心,不一定會答應見面。
花容此舉,算不得出錯,她的每一步都在職責範圍之內,但又有一點兒小心思。
“收了人家的好處,又不幫人家做事,你這樣做可不地道。”江尤仔細看了眼白玉蘭,想起大亂的孟國,“花容,你說,若是我王兄不願意娶世家女,右相又會如何做呢?”
“右相?他能如何?他之所以如此鬧,是怕那奇石上的話吧?畢竟石頭是從趙家的大黑山挖出來的。”花容非常認真的分析着,“只要長公主的王兄能信任他,他不會大鬧的。”
“信任?想要信任,談何容易?只怕王兄此刻正在大笑,笑他終于有機會,撤下右相了。”江尤搖搖頭,走入屋中,找到了北國使臣的文書,“我孟國王室,有不少青年才俊,王兄若是不聽話,自然能有第二個王室子弟站出來,畢竟王兄的王位,便來路不正,他手上無兵無權,和右相對上,就是胡鬧啊。”
“啊?長公主,難道右相他敢……”
有什麽不敢呢?韋天子是個傻子,金林的皇權就捏在金林世家手裏啊,只要江白死了,要誰上位,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江尤想出奇石一策,擾亂了孟國國都的水,可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
她也不打算繼承江白的王位,她想要什麽,自然會自己去奪來,用不到從他人手中繼承。
“我批了文書,送下去,準備和北國使臣的見面。”遠交近攻,方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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