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北國使臣
北國的這位使臣,和之前江尤見過的那位, 有天差地別。
之前江尤見到的北國使臣, 人至中年, 肚子又大又圓, 臉上全是肉,白嫩光滑,像個發福後的太監。在這種缺衣少食的年代,将自己養的這麽肥,除了農業部那位愛挑糞的部長外, 第二個就是北國使臣了。
但這次江尤見到的北國使臣, 卻是個朗朗少年。
年紀不大, 十五六歲的樣子, 來的時候穿了一身紫衫,襯得人白的發光。配上唇紅齒白的模樣,比起官員,更像個世家的小公子。
還沒斷奶那種。
他進來後行禮, 然後低頭坐在下首, 不敢多說話, 如果不是那一身亮眼的基佬紫, 江尤都會忽略屋裏還有個人。
“使臣遞上文書,說想要見見本宮, 如今見着了,卻一言不發,是何道理?”江尤多精啊, 這小公子一進來,江尤就看到他眼底的不情願,和掩飾後依舊透露出的被羞辱的憤怒。
有點兒像被老鸨拉來後,并不想接客的清倌。
別問江尤為什麽知道,前世電視劇裏不經常有這種誓死不從的戲碼嗎?
小使臣雙拳緊握,跪坐下首時,後背僵直的像個僵屍,他低下頭,用矯揉造作的聲音,勉強說道:“長公主姿容姝麗,下臣一時怔神,故才一言不發。”
“哦~是嗎?本宮倒是覺得,使臣才是真正的姝色。”
江尤此言一出,少年整個人像只受驚的兔子,全身都處于一種緊繃的狀态之中,看向江尤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驚恐。
好像江尤馬上就會撕下僞裝,變身餓狼一般。
江尤笑了,她在北國那群大臣眼裏,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啊?他們怎麽會覺得,她會喜歡一個這樣的少年。
江尤沒喜歡過別人,但她覺得,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愛情使人盲目,就像是烈酒,江尤為了清醒,從不過度飲酒,所以她也不會叫自己接觸到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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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絕對理智的女人。
“聽聞,北國國君喜愛少年北子童,為了他,做了許多荒唐事。本宮有些疑惑,是否在北國諸位大臣眼中,這天下的王侯,都是沉迷美色者?”
“長公主!”
江尤話中不懷好意的挑釁,叫少年直接跳了起來,他喊了一聲,站起狠狠瞪向坐在上位的江尤,這是他進來後,第一次看到江尤的全貌。
若說傾國傾城之色,少年也是見過的。
不說旁人,名揚天下,誘惑北國國君的妖人北子童,少年便經常得見。他本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北子童更美麗,即使他心中暗恨北子童攪得王上不思政事,他也不得不承認那份美麗。
長公主尤的美麗,和北子童不同。
若說真正的不同在哪兒,少年也說不清,北子童的美是迎風而立的垂柳,柳枝搖晃,迷了人眼,是長于幽谷的絕世之花,叫人見之忘俗。
第一眼看長公主尤,你無法看到她的美貌,因為注意力全被她的氣質所吸引。她坐在那裏,像是一座巍峨綿延的山脈,她可以包容這世間的一切,花是她,樹是她,走獸飛鳥均是她。
“使臣急甚?可是我說錯了什麽?”江尤擡手,示意少年坐下,“坐吧,好好享受天上京的繁華與美麗,回去後,替本宮向北國國君送一句話,金林世家掌權,孟國右相身後的趙家也不安分,天下将亂,北國國君身負妫姓,北國又與金林極近,為天下太平,吾想和北國國君,詳談一番。”
少年被江尤這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吓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他離開長公主府,都不知道自己在裏頭經歷了什麽。
站在長公主府前,少年有些迷茫,他本以為,此生入了長公主府,就再也出不來了。
送走了北國的小少年,江尤越想越覺得好笑。
北國國君到底是真的癡人,還是假的呢?在其他諸侯還沒想過給她送人的時候,他卻第一個送來了少年。如果她真是個見色起意的女人,那北國國君是否已經是通過一個少年,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政治家都心黑,尤其是這個時代的政治家,人權也好,個人想法也好,都比不上自己的利益,國家的利益。只要能達到最後目的,犧牲一兩個人,又有何妨?
江尤贊同這種想法,掌管大局的人,本就是為更多人的利益而活。只是她無法贊同,為君者,将自己放的太高。
君王的利益,和個人的利益,有什麽不同嗎?既然能犧牲他人,為何不能犧牲自己?為了達到最後目的,連自己也能犧牲的君王,才會得到江尤的認同。
最鮮明的例子,江白和北國國君。前者為了自己的利益,誰都能犧牲掉,後者嘛……
“花容,我記得北子童與北國國君有親緣關系吧?”
“是,北子童的母親是北國國君的姑姑,他乃一庶出公主之子,算起來,北子童也是出身王室呢。”
“那北子童得寵後,是不是獲封了虎符将軍之位,掌管王宮禁軍?”
“正是。”花容點點頭,“長公主可是見了北國使臣,對北國的事有些好奇?奴去情報局将北國的情報整理好,叫長公主看看?”
江尤想了想,點點頭,“行,主要是北國王室與北國大族之間的事,我想知道的更仔細些。”
“諾。”
花容行禮下去後,江尤繼續批改公文,時間一點點過去,吃過午飯,下午江尤有午睡的習慣,大概睡半個時辰。
時間不長,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習慣,在這個時間段,一般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江尤。
但今日,江尤剛剛躺下不久,就聽到外頭有女子哭鬧的聲音,被吵醒後,江尤坐在床上,有些煩躁,她抓了抓頭發,柔順的長發被她抓成了一團,亂七八糟。
江尤本以為外頭的喧鬧聲很快會被止住,誰知竟愈演愈烈,江尤都能聽到花容呵斥的聲音了,但那女子哭鬧之聲依舊不止。
“花容!”江尤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知道今天睡不好了,幹脆将花容喊進屋來。
花容臉上還殘存着幾縷怒意,進屋後直接跪在地上,“奴辦事不利,驚擾了長公主。”
“行了行了,先別忙着請罪,外頭是誰在哭鬧?”江尤不至于因為自己睡不好午覺,就遷怒到別人身上。
花容還沒開口,外頭的女子就高喊了一句,“請長公主救救我家王姬啊!”
王姬?
江尤混沌一片的腦子突然清醒了,她看向低頭抿唇不說話的花容,“她說王姬?王姬怎麽了?”
“來者是王姬身邊的侍女佩餘,王姬中午鬧着要上吊自殺,現在已經被阻止,救了下來,并無大事。崔醫師已經過去了,長公主又不是醫師,真不知她來求您作甚!”
花容都要被煩死了,這個王姬,成日裏病恹恹的,動不動就以淚洗面。今天不知道又怎麽了,中午不吃飯,非要上吊,後來被人阻止救了下來,王姬剛要上吊的時候,崔醫師就過去了,長公主又不會醫術,這個侍女大中午的跑來找長公主喊救命,是想幹什麽!
說的好像她家王姬上吊,是因為長公主一般。
簡直荒唐至極!
妫浔有抑郁症這件事,只是江尤的一種猜測,崔醫師的醫術高明,雖然沒有藥治療妫浔的病,但經過崔醫師的細心診治,妫浔的狀态已經穩定下來了,再活個十幾年都沒問題,怎麽突然哭鬧着要自殺啊?
“她今日,可是見了什麽人,聽了什麽話?”江尤懷疑,妫浔是被一些事刺激到了。
花容搖搖頭,“除了身邊那個佩餘外,王姬不信任任何人,從不主動同咱們的人說話的。”
江尤點點頭,“行,為我更衣,去見見王姬。”
她有些好奇,這個佩餘說了什麽,叫妫浔突然想死?
要知道,韋哀王病逝時,妫浔都沒想着随着她哥哥一起去呢。
看到江尤出來,佩餘感動的都哭了。
雖然她的眼淚并不值錢,若不是她今天在王姬面前提了奇石的事,王姬或許不會突然想死。
妫浔沒想到,自己一睜眼,會看到江尤。
距離上一次見到江尤,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江尤來看她,就像是例行公事,過來說兩句話,寬慰一下她,詢問她的身體如何,然後走了。
關于妫浔想知道的一切,江尤一字不提。
“孟尤。”
每次聽到妫浔叫這個名字,江尤都覺得有些別扭。
雖然醬油這個名字也沒好到哪兒去,但夢游聽起來更迷糊啊。
“王姬,感覺可好些了?”江尤是個寬厚的人,即使別人喊她夢游,她依舊笑臉相迎。
妫浔搖搖頭,支起身體,看向屋中的侍女與醫師,江尤笑了笑,擡手示意,那些人便行禮退了出去。
佩餘也跟着走了,走之前,她擔憂的望了眼妫浔,妫浔低着頭,沒看到她的眼神。
“好了,人都離開了,王姬有事便直說吧。”
“長公主,你究竟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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