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山中村落
得知江尤跑出去的事後,孔直瞬間覺得頭頂一涼。
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身為君主的江尤說跑就跑, 還只帶了情報局的幾個人, 這簡直就是胡鬧啊!
不過他再怎麽生氣, 也沒法追出去,只能暗暗祈禱,江尤出去後一定不要出事。
“孔先生,長公主為何要帶着張督查使一起去?”原攸在得知江尤離開的消息後,馬上趕到孔直辦公的地點, 他比孔直知道的更早, 畢竟張奇是他副手, 他被情報局帶走的消息, 原攸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孔直也覺得奇怪,張奇也沒去過,為什麽要帶上他呢?不過轉念一想,孔直又覺得這事兒确實是江尤能做出來的。“大概是為了讓張奇多看看, 他自從來到上霸後, 一直在天上京呆着, 沒出去過。”
江尤一直在着重培養張奇, 孔直不知道江尤為何那麽看重張奇,不過張奇天資甚佳, 又曾是他的學生,江尤看重張奇,對孔直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以孔直從未仔細想過。
原攸總覺得心內不安,和孔直身後的孔家這種後來居上根基不穩的大族不同,原家是十分古老強大的家族,原攸曾是原家的嫡長子,是被整個原家悉心教導的嫡長子。
如果真想好好培養保護一個人,怎麽會将那個人推到臺前來,逼迫他成長。而且江尤一直有意無意的向張奇灌輸一種想法——依法治國。
原攸曾與張奇細聊過,也與張奇共事,這種奇怪的理念,他在張奇口中聽過太多次。
怎能依法治國呢?法通人情,更別說法就是卿大夫與國君們,用以管理國家百姓的工具,讓工具去轄制使用工具的人,這怎麽可能實現?
原攸想到這兒,打了個冷顫。不是沒可能實現的,只是提出這個,想要改變舊習的人,會是什麽下場,原攸想都不敢想。歷來冒天下之大不韪者,下場均十分凄慘。
孔直看着原攸在原地沉默的身影,搖搖頭,行了個禮走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怎麽成日裏比他這個老頭子想的還多。唉,年輕就是好啊,想那麽多也不會禿頭。
念及原攸濃黑茂密的頭發,孔直酸了。
另一頭,一早便出門的江尤與張奇正在路上騎馬狂奔。
主要是江尤在前頭狂奔,一群人在後頭追她。
騎馬狂奔這件事,江尤不贊同任何君主去做,即使這個君主無比精通騎馬之術。在馬上狂奔,無異于在鬧市飙車,分分鐘落得車毀人亡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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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狂奔,主要是靠着自己的神力,再說她現在的身體是系統給的,就算從馬上掉下來摔斷脖子,她也不一定能死。
狂跑小半個時辰後,江尤勒緊缰繩,馬慢慢放慢了速度,最後停在了小河邊上。
放馬去河邊吃草,江尤站在樹下等到了後頭的花容張奇等人。
這年頭的讀書人,提劍跨馬均是必備技能,張奇跑了大半天倒不會下馬時雙腿發軟,不過他少有長時間運動,尤其還是疾馳,從馬背上下來時,雙眼發青,臉色發白,晃晃悠悠的走到樹旁,向江尤行了個禮,就跑到遠處吐了。
江尤毫無人性的笑了,她一笑,情報局的伥鬼和蔣震派過來保護江尤的蔣家軍也不厚道的笑了。
一時間,林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許久沒出來放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過來了。”笑的開心了,江尤命令他人在此處生火做飯,叫他們小心看着點兒火,莫要點着林子後,自己跑到一邊坐着偷閑,還拉着張奇聊天。
張奇剛剛吐完,正處于很不舒服的狀态,聽了江尤的話,他痛苦的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比起出來放風,他更想在天上京呆着享福。
江尤一瞧張奇這被人蹂躏後的模樣,心情大好,“行了,你好好休整,下午咱們不會這樣疾馳了。”
張奇以為江尤良心發現,或者也是累了,頓時大喜,但江尤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嘴角的笑僵住了。
“這邊還屬于天上京能掌管的範疇,再往前走,便是上霸的小村落,再往前便到了其他城池,那些地方的路沒有這邊好跑,馬跑起來很颠,我怕我也吐了。”
江尤不說最後那幾個字,張奇真以為江尤是考慮到現實情況呢。
張奇無奈的說道:“主公,能不能不要提此事,我只是今晨出城前,吃得太多了。”
所以絕對不是騎馬騎吐了,絕對不是!
江尤敷衍的點點頭,“行,你只是吃多了,絕對不是騎吐了。”
“主公!”
“行了行了,年輕人嘛,多點兒經歷不是壞事。趁着如今還能騎吐了,不多體驗一下,等以後老了,走不動也上不去馬了,多遺憾啊。”
聽着江尤老氣橫秋的勸解,張奇只覺得額角青筋一跳一跳的,聽聽這話說的,怎麽好像他不是十七八,而是七八十了?趁着能動就動動,以後就動不了了嗎?
“哈哈,你還真是正經。放心吧,我叫你出來,帶你去九漁村,不是為了讓你受罪的。等出了上霸,入了清州的地界,你仔細看,仔細聽,到了九漁村,你更要認認真真的去看去聽,什麽都不要問,也不許說。等回到天上京,你再同我聊聊,你這一路上,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江尤突然的正經,叫張奇忘卻剛剛的尴尬,他鄭重的點頭,表示明白了。
九漁村離天上京不算遠。
出了上霸,沒多長距離就能到九漁村,但這一路上,江尤一行人卻行路緩慢。
在上霸,他們勉強還能騎馬,入了清州,也能騎上一段,但快到九漁村時,馬成了最累贅的東西,山路崎岖,山石嶙峋,馬想要駝人上去十分困難,若是不駝人,人還要死命牽着馬走,剛翻過兩座山,張奇與蔣家軍的普通人,就累的滿頭是汗,雙腳打滑。
“長公主,要不咱們先将馬放到山腳的村落處吧?前頭還有兩座山要翻呢。”花容見馬和人一樣累了,有些心疼的提議。
她不是心疼人,她是心疼馬,這些馬,都是花大價錢從北方買來的,如今上霸在加緊培育自己的良馬,可上霸沒有草原,效果甚微。
江尤的馬是如今最好的戰馬之一,身高體壯,全是肌肉,兩米高的大馬,一米七的江尤被襯得無比又矮又小。
江尤想了想,“行,放在山腳的村落吧,不過要留下幾個咱們的人看着。”
“這是一定的。”
花容點點頭,如今這年頭,哪兒哪兒都是缺衣少食,肉更是奢侈品,若是他們的馬被村裏的村民殺了吃肉,他們便是能追究,馬也找不回來了。
江尤相信人性本善,但她不信人不貪婪。
善良在貪戀面前,不堪一擊。
“也不知那戶籍部的官員是如何找到這麽偏僻的地方的,這麽高的山,累得我眼前發黑。”
“估計是有小路,或是捷徑,只是咱們不知道。”
“這次出來的急,無人探查路線,找不到捷徑也是可能的。”
真的找不到捷徑嗎?
張奇看向站在樹下的江尤,情報局的手段,張奇還是知道的,這世上的事,只要情報局想查,就沒有他們查不到的,更不要說幾條好走的捷徑了。這一路他們走的是辛苦,但他們去了好幾個山裏的村落。
這山裏的山民最是機警,他們自先祖始便生活在大山裏,無人能管得了他們,打仗也少有能波及到他們的時候,因為他們對山裏的地形十分熟悉,若是外地人上山,很容易便會被山民的些許手段,引得遠離村落。
可這一路上,他們翻了兩座山,遇到了四個山中的村落。
這種巧合,簡直不正常。
張奇仔細想着山中村落,那些村子十分落後,人們甚至有的不會說魏國話,還說着上古的遺語,衣服的樣式也很是古老,衣料的編織方法很落後,衣服穿在身上甚至無法遮蔽全身,也無法起到禦寒的作用,還好山中溫暖,不會被凍死。
甚至有的村落,還住在山洞裏。
想着那些身上一層層的污垢,還互相找虱子吃的人,張奇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們與禽獸有何區別?
見到外人時,那些山民都很警惕,他們想要反抗,拿起的是木棒與石頭。
四個村落,到了村落後,下馬第一件事就是打架,打贏了,他們就可以在那裏歇腳,吃飯,他們能享受最好的房子,最好的食物,如果他們願意,還可以享用最好的女人和男人。
每一個村落都是如此。
張奇若有所思,打仗,贏了的人,可以享用一切,輸了的人,就只能獻上自己的所有。
這種事,是對的嗎?
張奇沒有思考出答案,因為接下來是無休止的走路,到了下一個村落處,江尤留下了五個蔣家軍和馬,帶着剩下的人走山路,到了晚上還住在了山上,張奇身上的衣服被荊棘樹枝劃破,頭發也被勾得亂七八糟,腳上被磨出了泡,身上全是土。
一天多的時間,他從翩翩公子,變成了山中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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