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蘇千清打開背包,從大錢包裏抽出所有的卡片,攤在桌面上。

八張卡,幾種顏色幾家銀行,有密碼的和沒密碼的。

她挑了兩張自己名下的,一張信用卡一張儲蓄卡,裏面的餘額足夠應付各種意外。

裝進小卡包,塞回衣服口袋裏。

“反正國內也能刷,為什麽拿普卡?”路曉琥指了指兩張黑卡,奇怪地問,“不過你居然還能有普卡,銀行還能那麽沒眼力見的……”

“是我小時候自己開的。帶珍妮去商場買東西,拿我爸的卡套了現再放進自己卡裏,弄得洗錢一樣,其實就只為了瞞着我媽往游戲裏充錢。”

路曉琥滿臉新奇:“阿姨以前還管過你花錢?”

“花錢不管,”她輕笑了下,“不能讓她知道,我還有時間打游戲。”

“對,”路曉琥點點頭,表情很內傷,“說實話,你媽媽是我見過的,最嚴苛的家長,我從沒見過給小學生的計劃表是精準到分鐘的。”

“我媽管那個叫日程表。”

“對對對……”

計劃表是計劃,日程表是辦事流程。

路曉琥唇角要揚不揚,更加內傷,“再跟你說個實話,其實吧,我每次學習或者工作到天亮累得不行,都會邊哭邊告訴自己,蘇千清肯定比我苦逼!然後,就猛松口氣,感覺被安慰到了。”

“……”

她重重地點下頭:“那麽多年,真的都是這麽過來的。”

蘇千清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把卡塞回大錢包裏。

“那為什麽非得帶自己的卡,不拿你爸的黑卡?那麽大了,家裏總不會還查你的賬單吧。”

“太顯眼,麻煩。”

“這有什麽的……”

路曉琥指尖敲着桌子,忽然反應過來,猜測着說:“你不會是為了寫新書,假扮平民實地考察找靈感?”

“我寫書,從來不需要實地考察,而且我也沒那麽喜歡寫書。”

小時候養成的寫作習慣,孤身到美國,畢竟無聊,就開始在本子上寫點東西。整理成稿出版,還是經老師一再催促才去做的事情。

路曉琥只聽得到前半句,收手握了握緊,眼裏瞬間露出強烈的豔羨崇拜,“我知道,天才根本不用實地考察之類的。你那本《青鳥殷勤時》我看了好幾遍,還去網上翻書評,就沒有不誇你的。”

蘇千清忽然笑了,“那你看懂結局了嗎?吳思樂死了。”

“什麽?!”

陡然拔高八度的音量,引得周圍人又往這兒看了看。

這次路曉琥沒空去理會了,瞪大眼睛:“你騙我呢?”

“騙你幹什麽,你仔細想想,最後為什麽無緣無故寫李文強出場。還有,明明只有一張船票。”

“……”

路曉琥絕望了,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信!”

蘇千清喝了口冰水,叫來服務員,問他有沒有大袋子。問咖啡廳裏的服務員要大袋子,雖說有點奇怪,但她長睫忽閃忽閃,笑出兩個羞澀甜美的酒窩。

服務員小哥頓時保證說:“有的有的!我去拿給您。”

不到五分鐘,真的找來個巨大的馬夾袋給她。

蘇千清謝過之後,打開行李箱,把裏面的東西塞進馬夾袋裏。

路曉琥已經緩過來了,邊拿吸管攪那杯抹茶拿鐵,邊打量她轉眼東西空出箱子,“你從小就這樣。還記不記得小學,你有篇作文得了獎,寫的自己的奶奶,還把班主任看哭了。”

“我奶奶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對啊,老師把你的作文念給全班聽,還叫你上臺多講講,結果你滿臉微笑地說是編的。我記得陳一媛本來在抹眼淚,被你那麽一說,‘哇’地一下大哭特哭起來。”

蘇千清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唇。

“本來覺得你是反社會人格,看你,笑得多像呀。可反社會人格沒那麽強的共情能力,只能說是天賦吧。”

蘇千清在她面前不會故作謙虛,“你別忘了,六歲開始,我就得每天交六百字作文給唐老師面批,五年級,就是每天八百字。不是天賦,是苦練。”

“可別人練也練不出你的水平,”路曉琥有點不以為然,“唐老師就是住在你家對面的北大中文系教授對吧,他不也誇你是天才,書封上寫着呢。”

“那是出版社讓這麽寫,宣傳而已,”蘇千清裝好袋子,和背包一起遞給她,笑着說,“我先回家了。”

路曉琥“哦”了聲,後知後覺:“你不是不回家嗎……”

又後知後覺,怒吼,“你個沒良心的都不陪我吃頓飯嗎?!”

蘇千清拖着空箱子,到家裏,先拿餐巾紙浸熱水,把黑色大箱子擦得幹幹淨淨。

她上個箱子拖運的時候弄壞了,這箱子是回國前新買的,當随身行李上飛機,只用過那麽一次。擦完之後,跟全新的沒有兩樣。

拎起來,暫時放在餐桌邊。

她托着腮幫子,看完手機裏陶星雨的動态,打開電視,百無聊賴地看起來。

陽臺上的窗簾沒拉,不知不覺中,晚霞慢慢映進來,地板上鋪成一條亮絢的光輝,已經滿室霞光,餘曛在樹。下午六點半,蘇千清困得半睡半醒。

陶星雨回到家,就聽見電視上恐怖片裏的尖叫聲。

看見蘇千清坐在沙發上,困得小雞啄米般點頭。

她放輕動作,在玄關處換好鞋,忽然看見餐桌旁的黑色行李箱。

糾結了下,陶星雨還是走過去叫醒她,問是怎麽回事。

她揉了揉眼睛,頭發有一簇翹起來,帶着點茫然的無辜,“我去超市裏買飲料,門口有抽獎促銷,別人送給我的。”

“……”

陶星雨第一反應不是懷疑抽獎的真實性,而是震驚,“你居然會下樓走兩條街去那個小超市裏買飲料,怎麽了,今天身體不舒服嗎?”

蘇千清:“……”

她無奈地笑了,剛想說話,看見陶星雨眉間的疲倦之色,“今天的工作很累嗎?”

“還好,”她垂下眼,擡手揉着眉心,明顯不像還好的樣子。語氣卻很喜悅,“事情多是挺多,但都蠻順利的……我們明天得去外地,這兩天你要自己呆家裏了。”

蘇千清有點失落地“哦”了聲。

旋即,腦子裏飛快地想,有什麽可以光明正大跟着她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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