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柳思逸翻身坐起, 撩了下頰邊發絲塞在耳後, 對着單反越看越瘆得慌。
天吶……
怎麽會這樣?
當時海岸上, 學生加上老師,統共就二十七人, 結果這二十七人全部入境。
柳思逸努力回想當時給他們拍照之人的樣子, 可奇怪的是, 怎麽都想不起來, 只知道是個穿白衣服的女生,長發,擡着單反拍照時, 單反遮住了臉。
她當時還以為是哪個不相熟的學妹。
柳思逸正在思考着這事, 突然之間, 一陣勁風吹開身後雙扇窗棂, “啪”的一聲窗格撞在牆上。
“啊!!!”柳思逸短促地尖叫一聲, 驚惶地扭頭看。
透過大敞的窗戶, 可見四方的院子裏冷冷清清, 水泥地是灰蒙蒙的,在冬日寒冷的夜裏,外面如同蟄伏着一團死物, 寂靜得可怕。
柳思逸的牙關直打顫, 一半是凍的,一半是吓的。
她放下單反,哆哆嗦嗦地爬到窗戶旁,後悔自己睡前為了通風, 窗戶開了一小條縫,沒關嚴實。
柳思逸伸手将一扇窗拉回來,接着是另一扇窗。
只是,當窗戶将要完全閉合時,有道黑影從窗外經過,磨砂的窗玻璃上印出一個長發女人的身影,帶過一小陣冰冷的風鑽入窗戶縫隙,撲在柳思逸臉上。
柳思逸呼吸驟停,關窗戶的手頓住,整個人在剎那間被恐懼攫取,大腦有種缺氧般的暈眩,身體都快虛軟了。
接着,院子一角傳來木門推開的吱呀聲。
柳思逸聽出來,那裏是後門口,通向廁所。
這座平房有些年代感了,廁所建在院子外面,還是蹲坑式的那種茅廁。
柳思逸暗暗呼出一口氣,心定了些,猜測應該是隔壁屋的女同學起夜上廁所。
要不是剛剛看照片看得神經緊張,她也不會疑神疑鬼,一驚一乍的。
柳思逸關好了窗,躺下睡覺,她決定先不去想集體照的事,等明天白天,再去問問大家的意見。
但過了約莫十分鐘,柳思逸卻還沒睡着,她一直在等着聽院子後面那扇木門再次被推開的聲音,可是這麽久了,卻絲毫沒有動靜。
柳思逸心中納罕,按理說不應該……都去這麽久了,還不回來?
柳思逸心裏有些不踏實,爬起身,想出去看看,恰在這時,院子裏傳來兩道腳步聲,然後是男生不滿的抱怨聲:
“我看你腿也不短,不能走快點?”
“累嘛……”女生嬌滴滴地應道。
知道是室友回來了,柳思逸下床,打開房門出去。
柳思逸在回廊上遇見了剛從外面進來的兩人。
曲峰看到柳思逸,一臉的興致缺缺,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
“思逸~”室友撲到柳思逸身上,站不穩似的。
柳思逸雖然嫌麻煩,但還是把人攙扶住了。
柳思逸正要帶着室友往回走時,一旁的房門開了。
就見兩個女生一邊打哈欠,一邊走到門口。
一個黑長直妹子揉着眼睛,不客氣道:“下次晚上回來動靜小點,都睡着了還被你們吵醒。”
柳思逸看到兩人一齊出現,先是一愣,然後快速看了眼後門的方向,又看向眼前的妹子,問:“你……你一直在睡覺?”
黑長直點頭,莫名道:“是啊,在這裏又不能玩手機,我們倆九點多就睡了。”
柳思逸身形晃了一下,臉色發白。
她無法避免地想起窗戶上印着的黑影,連同那張集體照再次浮現腦海。
不知怎麽,柳思逸又回憶起放假前在滄瀾私高裏流傳的傳說:
“筆仙一直都在,糾纏着那幾個玩家……先是林悅芝,後是肖瑞洋……下一個,也不知道是誰?”
柳思逸只覺一陣寒冷從腳底泛起。
***
大半夜裏。
柳思逸抱着枕頭,哭着敲開了陸西和紀年住的那間屋。
紀年一開門,柳思逸就要往他們房間裏鑽。
紀年一愣。
“哎?”他反應過來,連忙趕在柳思逸之前擋住了房門。
紀年擡起一手撐着門框,把門卡住了。
“我見鬼了……”柳思逸抹了把眼淚,可憐兮兮道,“太可怕了,你們行行好,今晚讓我睡這兒吧。”
紀年覺得荒唐:“不行。”
“為什麽呀?”柳思逸擡手發誓,急急道,“讓我睡床底都幹!我絕不打擾你們,你們可以不把我當女生看……不不不,別把我當人看都行!”
“……”紀年抹了把臉,看向別處,表情相當無語。
他和陸西還來不及開窗通風,現在房間裏都是那味道,不可能放人進去。
更不可能放一個女生進去。
“紀年,求求你了……”柳思逸皺起圓臉,小聲哀求道,“我覺得一定是筆仙來了。”
紀年剛想用科學之光照亮柳思逸,讓她醒醒,房間裏傳來一道混雜着清冷和暗啞的男音:
“發生什麽事?”
紀年回首看去。
柳思逸也探過腦袋,透過門框與紀年之間的空隙,看到陸西頭上蒙着牡丹花棉被,趴在床尾。
少年只露出一張潮紅的臉,微微有些汗濕。
柳思逸有些驚豔于那種跨越了性別的風情,一時連緊張和害怕都忘了。
只是還沒多看兩眼,房門就當着她的面被“嘭”的帶上了。
“別……”柳思逸還有些意猶未盡。
紀年斜倚着門框,對柳思逸淡淡道:“思逸妹妹,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明早醒來就會發現,都是自己想多了。”
“你不信我是不是?”柳思逸有些惱了。
“你讓我怎麽信?”紀年神色裏透出點懶,好整以暇地看着柳思逸。
“就……”柳思逸思索了片刻,質問紀年道,“今天下午剛下船,在海岸邊,誰給我們拍的集體照?!”
紀年想了想,确信說:“高一學妹。”
“哈!錯!”柳思逸因為激動,那聲“哈”都破音了。
“……”紀年說,“高三的?”
他記得高三這次就來了兩人,林聲堯和蕭起,并沒有學姐在其中。
而高一來得比較多,因為都是陌生面孔,紀年理所當然猜是高一的。
“我現在沒帶單反。”柳思逸連忙道,“但我晚上數過兩遍了,集體照裏一個人都沒有少,二十五個學生和兩名老師都在裏面!”
紀年還沒品出什麽味來,道:“哦,那就是路人拍的。”
“你這人……哪來的路人啊!當時明明只有我們一隊人好嗎!”柳思逸提醒紀年,又不服氣地問,“那你說那路人長什麽樣?”
紀年微微歪過頭,一手慢條斯理地抓了抓頭發,好半天,才放棄道:“忘了。”
柳思逸如同再次石錘,眼睛亮閃閃的,說:“看吧!為什麽我們像是集體失憶,什麽都想不起來?一定是有第26個學生混在我們之間!那東西不是筆仙就是洋子!而且我晚上睡前,确實看見有道黑影從我窗外經過了。”
紀年低頭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覺得柳思逸簡直不可理喻。
他問:“你什麽時候看到黑影的?”
“看集體照的時候。”柳思逸回答。
“思逸妹妹。”紀年擡頭,微笑中透露着疲憊,道,“別慌張,窗外有人經過可能只是幻覺,回去睡吧,穩住,你能贏。”
紀年好不容易把哭唧唧的柳思逸打發走了。
他回到房間時,陸西已經處于半迷糊狀态了。
紀年上床,鑽進牡丹花棉被裏,摸了摸陸西發了層汗的後背,又将被子幫陸西掩緊了些。
“她說什麽……”陸西困得不行,往紀年懷裏鑽了個舒服的位置不動了。
“沒什麽,睡吧。”紀年輕輕一笑。
但紀年卻一時沒了睡意。
過了一會兒,他略一思量,輕聲問陸西:“記不記得,今天下午誰給我們拍集體照?”
陸西緩緩搖頭。
“行,不打擾你了。”紀年莞爾一笑,說,“哥哥晚安。”
陸西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
第二天,集體學生前往離住處不遠的大棚,務農。
天氣好,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再加上大棚裏溫度高,有兩個女生體質弱,還什麽都沒開始幹,直接中暑了。
孟海薇只好帶着兩人回去休息。
除了有私立高中的學生外,還來了一批島上的學生,念小學,初中和高中的都有,協助這批冬令營成員完成今天的務農任務。
但滄瀾私高的學生都是一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小姐,怎麽可能乖乖配合,大多數都在偷懶耍賴,變着法地讓島上的學生們替他們多做點活。
敖姓教導員發現後,嚴厲斥責了這種現象,還動真格地責罰了兩個男生,情況才有所緩解。
指派給陸西的“小老師”是一個高中男生,臉頰被海風吹得又黑又紅,身材高瘦,大冬天裏也只穿單薄的連帽衫,袖子和褲管明顯都短了,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陸西發現這個男生從一見面,似乎就沒給他好臉色,一直沒拿正眼瞧過他。
不僅如此,陸西有幾次發現男生似乎在偷看他,一擡頭,跟男生撞上視線,男生竟然毫不掩飾地對他翻白眼。
“…………”陸西不禁懷疑,他們先前是不是見過,并且他還把這人得罪得不輕?
可搜索記憶未果。
陸西看出小老師不待見他,也沒往心裏去,反正他也不愛吭聲應付,便自顧自地蹲在地上種小菠菜。
紀年在隔壁大棚裏種香菜,陸西想着等休息的時候,去看看紀年種得怎麽樣。
只是過了半小時左右。
高冷的小老師終于開口了 ,并且一開口,就是別別扭扭地問一句:
“喝水不?”
大棚裏熱,還是越來越熱的那種,陸西出了一層汗,也正好渴了。
經提醒,陸西撿起一旁的保溫杯,準備起身去倒水。
男生卻突然站起來,道:“開水瓶在外面,我去拿。”
“……”陸西神色恹淡地看着男生離開。
突然關懷,有些不習慣。
那個男生走到大棚外面,撿了一只開水瓶,颠了颠,分量夠了。
接着,他蹲到地上,眼珠子左右轉了轉,見沒人,便拔開瓶塞,低頭朝裏面吐了口口水。
做完這些,他抹了把嘴,晃了晃水瓶,重新塞好瓶塞。
只是男生抱着水瓶剛轉身,只覺一陣勁風刮過,只來得及見一個少年擡腿來了個回旋踢,懷裏的水瓶飛出去了,摔在田埂上。
所幸那人踢得夠快夠準,沒燙着男生。
男生瞪圓眼,看向眼前的少年,只覺得少年漂亮得好似明星,可即便如此,也壓不下他滿腔怒火。
“你幹嘛!”男生吼道。
紀年似笑非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散漫道:“這話我問你才對。”
男生惱羞成怒,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被看到了,自己不占理,他想了想,轉身就要走。
卻被一把提住了後衣領。
就聽少年的輕笑聲中帶着嘲諷,道:“哎?小兄弟,別走,剛剛想給誰端茶送水?我男朋友是吧?來來來,我們好好聊聊。”
兩人鬧得動靜挺大,不少人都走出大棚來看了。
教導員正好去上廁所了,所以沒看到這一幕。
陸西見紀年拽着男生,朝不遠處的山坡背面走,雖然莫名,但還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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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