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大上海番外3：抱兒子去找爹

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又同為有主意的年輕派，秦雨珊近來跟陸如萍走得很近，常常一起約出去逛街買東西，或者只是簡單坐在西式咖啡館之內，悠閑着看報紙、聊聊天。

這天，陪着陸如萍去剪了時下最流行的學生頭，倆姑娘正商量着接下來的進程，沒想到巧遇雪姨。不不，這真的能被稱為“姨”嗎？看着婀娜的身段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年輕女學生，還有松散的頭發肆意慵懶，渾身的打扮氣質不俗，活脫脫一個成熟版的超級名媛。

雪姨成親早，嫁人時自己才十幾歲，現在最大的孩子如萍也十幾歲。那麽算起來，她如今不過三十多的年齡，也難怪稍微用心打扮，就風姿迷人呢。

看着秦雨珊的眼眸閃閃發亮，甚至堅持跟自己喊“姐姐”，王雪琴有些尴尬，但還是歡喜着一笑，表示不在意。誰會嫌自己年輕呢？像王雪琴這種當家的主婦，是沒空陪兩個小丫頭胡鬧的，替她們兩個人付了喝咖啡的錢之後，她借口還要去幫爾傑買東西，就告辭了。

“我還以為，你媽媽是很犀利的那種……”還好秦雨珊跟如萍關系不錯，因此光明正大談論人家母親的話，不會顯得失禮。說實在的，她看這雪姨吧，好像透着一股子憂郁的氣息，并無棱角，最多只能算精明，更像懶得理俗事的那種居士。

外界傳說得很邪乎，說這位九姨太那争寵手段厲害得很呢。陸家的故事加上傳奇，簡直比通俗話本都要精彩。

緩緩搖搖頭，陸如萍小聲說：“我小的時候，媽媽真的很厲害，把幾位姨娘趕走的手腕，咳……可是自從六年前，她生了爾傑之後，簡直性情大變。偶爾發呆出神，好像什麽都懶得計較了。我估計，就算有人當着她的面罵街，我媽媽都會很淡定無視掉。”

“诶？”可是，雪姨沒有穿越的痕跡啊，否則她不會不認識自己？也不會對秦雨珊這名字完全麻木。

“我爸爸擔心，找醫生來看了。醫生說，可能是西方挺流行的一種産後什麽憂郁症，大概跟生孩子和心情有關吧。”說起自家媽媽，陸如萍還是很自豪的。在這種女人只能被當作附屬品的年代，王雪琴倒黴，被強迫做了九姨太，不能認命，那也只好奮起。

如果不是媽媽有能力，自己肯定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女兒，而不可能占據着陸家主宅，有着父親的寵愛，可以耀武揚威。

涉及到內宅的艱辛話題，似乎太過沉重了。不忍心看到如萍一臉的無奈，秦雨珊随口轉了話題，只誇贊她們母女：“如果你和你媽媽出門，真像親姐妹呢，改天我能不能也去拜訪一下，找找能讓女人不老的法子？”

“你得了吧，年紀輕輕都在想些什麽怪東西。”跟秦雨珊交往甚密，因此陸如萍也曉得她的底細，直接拿來打趣：“我看啊，你家那哥哥挺疼人的，就算有朝一日你變成老婆子，也不怕被抛棄。倒是我要頭疼了，這年頭的好男人，都死哪兒去了？我怎麽一個都碰不上。”

磨蹭到了傍晚時分，陸如萍要回陸家吃飯，而秦雨珊估摸着哥哥那邊也差不多忙完了公事，索性打道回府，撒嬌去。

回到秦家的時候，正看到有一輛私人車子從院子中開走，猜測大約是與哥哥談事情的客人，便沒再理會。不過，透過車窗玻璃掃了一眼那男人的側面，秦雨珊歪頭思索着，奇怪，總覺得有些眼熟是怎麽回事。

“哥，那個人是誰？”照例是進門就撲往秦五爺的懷抱中去，秦雨珊在他俊朗的臉側落下大方一吻，迅速掙脫開來，嘻嘻笑着自動自發坐到了沙發上去，否則肯定被訓斥胡鬧。

秦五爺對外确實雷厲風行着，可他實際上沒有接觸過其他女人所以……難免總是被這個突然熱情的小丫頭搞得有些害羞。他無奈着搖搖頭，開口卻只是問：“又玩瘋了吧？晚上吃什麽，廚房做的是西餐，如果不喜歡，現在讓他們改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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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擺擺手，秦雨珊對吃穿并沒有多餘的挑剔，她堅持不懈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倒惹得秦五爺有些醋意：“怎麽，你看上那個男人了？”好吧，他大概也知道秦雨珊對自己的依賴，但，危機感還是有的！

“那是陶家的大少爺，來送請柬的，他們家老爺子快過整壽了，要宴請賓客，大肆慶祝一番。說不定，還打着為陶家幾位少爺聯姻的念頭，物色親家。”輕笑兩聲，秦五爺的左膀右臂，秦天大管家主動站出來給秦大小姐解惑。反正他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自家老板表面上冷冷清清的，實際上……真是把秦雨珊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呢。單說秦雨珊那一身沾了灰塵的衣服，秦五爺不嫌棄她的投懷送抱，這就是獨一份兒的寵愛呀。

“陶家的少爺？”好像是有這麽個家族，低調做海上運輸買賣的。歪了歪頭，秦雨珊問，“叫什麽名字？”

“陶劍波。”似乎是沒察覺到大小姐的震驚，秦天努力把腦袋裏的東西都噼裏啪啦倒出來，讨女主人歡心。“三十多了，有那麽點能力。可能是跟洋人接觸得多，渾身帶着一股纨绔的傲氣。跑馬、賭博、投資、古董……他什麽都玩，還玩得很兇。不過私生活挺幹淨，倒是從來不玩女人。也正因為這樣，大夥兒私下裏都以為……”以為他其實是愛着男人的。

不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秦天可不敢當着老板的面說出來。被扣上教壞小姑娘的帽子，那就不得了。

難怪眼熟，根本就是成熟版本的陶劍波啊。還是那麽帥，還是那麽的……土豪一百年不動搖。

×××

陶家的宴會規模很大，上海幾乎所有的名流都被邀請在內，各色人物齊聚，交換着形形色/色的八卦消息。

陸如萍跟陶家的小兒子是同學，加上陸家以前的餘威還在，因此也受到邀請。她跟在王雪琴身後，母女兩個都是氣質不俗的大美人，走到哪裏，均可吸引着男人們贊賞的目光。

王雪琴本來是不愛這種場合的，這些年老爺子收過不少請柬，人家邀請那是禮貌，可是交情不深的，根本用不着應酬。是如萍看自己太沉悶了，這才主張着讓她這個無所事事的婦人也出來透透氣。

……說實在的，她年齡不算大，卻無時無刻不在感受着時光殘忍的滄桑，似乎已經活着無趣，平淡無奇。

随意躲在角落裏，王雪琴如今的性格沉穩，早就對其他的人和事不感興趣了。她一個人安靜站着，看如萍跟同學交談笑聲，兀自露出淡淡一笑，卻也不打算應酬任何人。目光随意轉動，當看到場中央那個西裝筆挺的英俊男人時，臉色煞地一白，怎麽會……遇到他？

六年前，老爺子外出訪友去了，她心煩苦悶，約了幾個富太太出去游玩。走在公園的時候，因為木橋斷裂，幾個人都掉進了冰冷湖水中，狼狽不已。還好有附近的其他大戶人家聽到動靜，跑過來營救。

夫人們都是注意形象的，于是各自去附近的民居換衣服擦洗。當時領着王雪琴的，是陶家的一個幫工。幫工給她拿了衣服就出去了，而王雪琴也是在脫掉衣服後才發現，這裏屋，竟然躺着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簡單的薄衫，似乎正在午睡，屋子裏，彌漫着一絲淡淡的酒氣。

“是夢嗎？”那個男人見到呆愣着的王雪琴，只覺得心裏莫名其妙産生了一股子沖動，從未有過的激情湧上腦海，恍惚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就是她了。

直接将女人壓在身下，霸道索吻。他當然知道這不是夢，可是……這個女人的眉眼似乎有着穿透人的功力，他決定了，要她，就只要她，以後，娶她做老婆。不過現在嘛，男人低低地笑了笑，引着女人的手摸向自己身下，語帶着暖色/誘哄道：“美人兒，幫幫我吧，好不好？”

話音未落，他在女人錯愕的目光中，直直地抱了上去……一陣親昵之後，真真切切地合二為一，共浴愛河。

王雪琴每每回想那一個荒唐的午後，都覺得郁悶。雖然她并不愛老爺子，可是做了那麽多年的九姨太，早就有一直争鬥下去的認命心思了。那天，是一個大大的意外！她當時一定是瘋了，才沒有把男人推拒開來。

……那個午後，男人曾經攬着她，言辭懇切地說要娶她。可是王雪琴不敢相信，或者，就算她敢于相信，自己已經是有家的人了，又能如何回報呢？因此，她趁着男人放松警惕、沉然入睡的時候，悄悄走了。既沒有留下姓名，也沒有詢問男人的身份。

想必那幫工也只以為這裏是空房間，誰想到助人為樂還成就了一樁豔事呢！後面這件事再也沒有被翻出來過。

這些年，偶爾午夜夢回，她還是會想起那場該被稱為盛宴的床上互動，激烈，惹人沉醉。或許，那才叫愛呢！可惜，她注定無福消受吧，懷念着，不如不見。

×××

就在王雪琴呆呆看向那男人的時候，陶劍波也剛巧撞上她的目光，本來還在談笑風生的男人瞬間變了神色，不由得渾身一僵。是她，是那個該死的女人！明明兩個人說好未來的，她卻在享受之後，偷偷溜走了。這麽多年，了無音信，甚至讓他無從查起。

他一向肆意生活，用所有的消遣娛樂來填補空缺，執迷不悟地等下去，等着她出現。

如今，果然……

“大哥，看什麽呢？那邊的兩位女士美麗吧？是我同學陸如萍，和她母親，好像叫王雪琴的。”

耳邊是小弟随口的介紹，但陶劍波已經無法淡定了。他的手悄悄握起拳頭，顯示出冷靜外表下的緊張揪心，是的，他也在害怕。陶劍波就那麽穿過層層人海，直直向王雪琴走過來，眼裏滿是怒火，還有不可壓抑的愛戀。

“別……我們去那邊說。”生怕這個男人做出什麽有失禮節的舉動，王雪琴用僅存的理智拉着他走向沒有客人的偏僻過道，才低下頭，仿佛做錯事的女孩，惹人憐惜。她看到男人目光中的情緒，是歡喜的，因為他愛着自己。

可是身份擺在那裏，他們怎麽會有未來呢？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陶劍波。”看到王雪琴的嘴唇微動，似乎要說什麽話，陶劍波卻只霸道地吻上去，意猶未盡地聽她呻/吟出聲，才有些不甘心地挪開，忍下欲望，接着說，“或許你有家庭，或者為人母了，我不在乎，我這輩子認定你了，天涯海角也跟定了，你敢再逃跑試試！”

他說得咬牙切齒，頗有幾分懊惱炸毛的意思，還真是挺逗的。王雪琴噗嗤一聲，突然笑得歡樂。是啊，人生已經夠苦悶了，她也應該肆意活一遭吧。陶劍波，這是陶家大少爺的名號，她聽說過的……她還聽說，因為陶少爺一把年紀不肯娶親，被上海人暗地裏議論着，喜歡男人。

這傳言有些不堪，但現在看來，顯然是不真實的。

“我們……”

“我們可以去國外，只要你願意跟我走。”陶劍波的目光堅定，雙手完全不肯松開王雪琴的腰肢。他恨不能時時把這個女人綁在身邊，一刻也不分離！六年的折磨，夠了，他絕不允許讓自己再遺憾下去。

她本來就美貌如花，此刻因為害羞而紅了臉，更是耀眼得很。真是奇了，自己以前總是争争搶搶，鬥敗其他的姨太太，有什麽意義呢？果真應了老天那句話，不是她的，争不來。而這個男人是她的，根本不用争……心裏的所有抑郁猶如繁花盛開，她肯定地“嗯”了一聲，又想起了什麽，突然壓低聲音，踮起腳，在男人耳邊吹氣：“或許還有一件禮物，珍藏了六年，才來得及送給你。”

“……我們有個六歲的兒子，他叫爾傑。”

有兒子，他們有兒子！陶劍波的表情很是微妙，攙雜着狂喜和不可思議的慶幸，還好他能與之重逢，并且主動拉住這個不安分的女人表決心。否則，失去的一定是他此生的最愛，和下半輩子的幸福啊。

看着男人有些幼稚的神态，王雪琴終究是開心地抱住男人，伏在陶劍波的懷裏，露出最真心的甜笑。

×××

陸家夫人失蹤的事，秦雨珊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聽說，王雪琴帶着爾傑外出游玩的時候，所乘坐的船意外出事，恐怕沒有生還的可能性。初聞這個消息，陸振華悲傷了好一陣子，然後繼續過着他的隐居生活。沒辦法，一輩子有過那麽多女人，他的薄情屬性早就注定，又怎麽會為了女人而要死要活呢？

而陸如萍大概是清楚內/幕的，因為她絲毫也不悲傷，還是偶爾約着秦雨珊出門去玩耍，單純快樂的，強大奮發，同時等待着自己的未來歸屬。

偶爾月色不錯的時候，如萍會對着夜空祈禱，祈禱媽媽和爾傑幸福。她知道媽媽會幸福的，因為那個男人，是可靠的。

陸家，是一個畸形的家，确實不存在什麽溫馨可言。或許她該考慮一下媽媽的建議，借着出國留學的由頭，直接投奔到媽媽和繼父那裏去。

在秦五爺的隐秘打探下，秦雨珊也終于确定，這王雪琴是帶着兒子，跟陶劍波出國定居發展去了，而且日子過得很是悠哉快樂。

摟着哥哥的脖子笑了好久，秦雨珊才滿心歡喜地說：“他們兩個，還真是注定了的，這樣圓滿，真好。”她的語氣難得這樣成熟謹慎，秦五爺心念一動，牢牢吻上小姑娘的唇瓣，細細品嘗着愛情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很肥，說好的給雪姨幸福！←表示已經完成任務。

全文到這裏就都完結了，嗯，心情很複雜，簡直沒辦法用語言表達啊！……所以我決定去吃頓大餐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