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 (1)
“去嗎?”
“不。不喜歡。”
寧格汀逼了上來,就差來一個壁咚:“夏先生,您到底要去哪裏?”
鐘蔚反問:“你想将我帶去哪?”
寧格汀怔了一怔,嘴角不由地一抹微笑:“這世界上有一條最美麗的路叫死亡之路,每一輛車撞碎都會發出星星一樣的亮光,您想去嗎?”據說,這樣的話對心情陰暗的人是一種吸引,期待能鈎住他。
死亡之路?
鐘蔚幾乎懷疑聽錯了,難道寧格汀也有自毀傾向?系統僅存的碎片中,忏悔者最後的心聲「這樣死去正好,好過一生都懊悔」,可是,現在他還是「想複仇」階段,而不是「悔恨」階段啊。
為了任務,需要接近并了解忏悔者。
鐘蔚緩緩地點了點頭。
高峻的山頂上,鐘蔚下了車。長長的風拂過身體,郁悶的情緒随之吹散。在風中,俯視如星光點點的城市夜光,實是難得。每次穿越,短的數月,長不過數年,超過十年的屈指可數。行走在人與人的恩怨糾纏中,難免倦怠。
鐘蔚緩步走向懸崖,想看得更清楚。
“別過去。”
寧格汀拽住鐘蔚的手腕,鐘蔚疼得一皺眉。最近情緒不太穩定,弄掉了包着手铐的皮子,結果傷了手腕。寧格汀察覺到,松開手,轉身在座位上翻了翻,拿着一小瓶藥過來,握住手腕想要抹上。鐘蔚甩開了,寧格汀晃晃瓶子:“新的,想害你我也不會用這種招。”
傷口嘶嘶的疼。
抹完後,寧格汀輕輕吹了一口,涼涼的。
被這樣對待,鐘蔚生出奇怪的感覺,遙遠卻又熟悉的記憶。昨天下過雨,地上潮潮的,寧格汀鋪好防潮充氣墊,一起坐着看星光閃爍。鐘蔚的神經不僅沒有警惕,反而莫名地松懈下來,意志力在流逝,就像流星滲入湛藍色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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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告訴他要離開。
身體卻眷戀般一動不動,夏佐的意志力複蘇了吧?
找到能疲倦的借口,鐘蔚閉上眼睛,頭磕在曲起的膝上,任倦意包裹……堕入甜蜜的夢裏,不知何時,坐着的姿勢變成舒服的躺姿,身體舒展開來,被握住了的手,非常暖和。
溫暖的熱度。
慢慢地渡在臉上,是陽光從帳篷拉起的兩側照進來。鐘蔚慵懶地擡起手背,遮住眼睛——完全不記得昨晚怎麽被弄進帳篷裏的。不遠處,寧格汀定定地凝視他。鐘蔚使勁揉了揉臉,整整衣裳,深吸一口氣,恢複正常,飛快把帳篷一收扔進車裏:“走吧。”
一路上,只有音樂。
“夏佐,你完全不記得我嗎?”很快就到夏家了,寧格汀開口了。之前見過幾面的,最近一次是在醫院,雖然因為臉腫得太醜而刻意戴上了口罩,聲音總該有印象吧?
“……”
“還是從來沒記過?”
下車後鐘蔚只說了一句:“跟Raphael說,一個月後,任意一天都能比賽。”
寧格汀凝望他的背影,如果是白天,這個人絕不會毫無戒備地跟着自己去山頂。如今醒了,也不問問發生了什麽,連謝謝都不說,面對別人的幫助可真坦然啊。昨晚,将他抱進帳篷,躺在他身邊,看那甜蜜的睡容,好開心,開心得直到早晨才想起要恨才對。
一個月後的比賽嗎?回到家,寧格汀倒頭睡着了。
……贏!
……贏這場想了五年的勝利!
……用實力證明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
……可以不用再費勁地恨了,可以用蔑視的眼光去看他!
天空飄着細雨,路面濕滑模糊,是令所有賽車手驚悸的糟糕路況,對于死亡賽道來說更如地獄張開了血盆大口。然而,恨着也喜歡着的那個人,依舊面無表情,眼角吊梢,從不正視自己一眼——寧格汀好憤怒,好傷心,好想跑過去對他大喊大叫。
死亡賽車,罕見的雙人對決。
寧格汀開着車,如同飛翔一樣的飛速在彎道間穿梭,遠遠地甩開了那個人,然而,心情卻很郁悶,「他為什麽跑得那麽慢,他這麽慢,自己勝利還有意義嗎?」
忽然,那個人加速了。
在雨中,以箭一樣的速度飙行。「好快,這才是那人的風格,這樣的勝利才賜予了五年的恨的意義」。寧格汀的心也飛翔起來,所有的一切都跟着飛翔,一只紅色的大鳥俯沖下來,向後邊撲過去。
忽然,砰!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賽道,寧格汀踩下剎車,回頭,一片紅色的火焰,碎片飛揚,「他死了嗎,不,他怎麽會死,他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就死去呢?」寧格汀頓時失去了神智,只是拼命喊着,使勁扒開所有的障礙抱起了他。
這個人,閉上了眼睛。
雖然恨着、卻更愛戀着的人,粘稠的血從脖子中流出,像水一樣流到寧格汀的手指指尖。寧格汀張開口,風,讓他發不出聲音。是第幾次,第幾次他死在自己懷裏?不,這不是宿命!寧格汀終于擠出了一聲悲怆的呼喊:“鐘蔚,鐘蔚,鐘蔚……”
啊!呼!
咳咳咳咳咳!
寧格汀猛然驚醒,抓着毛毯拼命地呼吸,夢歷歷在目,滿流于手上的鮮血,以及,一個模糊的名字,為什麽不是夏佐,是什麽名字來着……為什麽想不起?不可遏制的眩暈,在腦海嗡嗡作響。
只想勝一回。
并不是想他死啊。
為什麽會有想流淚的沖動,明明只是夢,明明已經不是十五歲的孩子了……寧格汀眼眶濕潤。
周五。
按照預約,寧格汀見到了心理醫生,進門後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那種事,本就不是大張旗鼓能說得出的。醫生察覺他的猶豫:“請恕我冒昧,似乎您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身體,從沒有很好地釋放過吧,我指的是那種釋放!”他瞄了一眼胯.部。
沒想這麽敏銳直接,寧格汀尴尬地換了個跷二郎腿的姿勢:“對于我這個年齡、我的職業,呃,讓我不能太放縱。”
“還是身體的原因吧?”
“……”
“為什麽不能勃.起?”
啊!極力隐藏的秘密輕而易舉地就被掀開了!對方是洞穿他人心理的大怪物吧!也好,不需要再費力隐瞞了,寧格汀尴尬之餘竟感到輕松:“因為,夢。”
“可以詳細說一下嗎?”
“……”
“心理治療最重要的是坦誠,若不敞開心扉,我是無法找到根治的方法的。”
“十五歲時,第一次夢.遺,前90%都很美好,就是那種,緊緊擁抱對方的快樂,做着想做的任何姿勢。但在最快樂的時候,對方忽然很平靜地死了,死在我懷中,就像是我因為太興奮而把他……你明白吧,重複夢了幾次,就再也沒有硬.起來過。”
“現實中的人?”
“不,看不清他的臉。”
“試過藥物嗎?”
“試過,沒有用,後來太忙就沒放在心上。咳。”寧格汀欲蓋彌彰。
“是因為沒遇上想做的人吧。”
“……”
“十五歲啊,四年了,為什麽現在才來咨詢醫生?”
“昨晚,我又夢見他了。”
“嗯?”
“這次看清了臉。”
以前的夢,沒有流血,但就是同一個人,那永遠閉上眼睛的模樣重複了很多次。令人心悸,害怕,難受,像被他永永遠遠地抛棄了。無論怎麽努力,生命都在自己的擁抱中離開了。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他再一次死在你懷裏了嗎?抱歉,他,是現實中存在的人?”
“是的。”
“四年前,也是他刺激你第一次做了這個夢?”
“是的。”
“那就不要再做傷害他的事,愛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不要讓自己後悔。這樣說或許不負責,你再去見見那個人,跟他傾訴一下,會好很多。”醫生提出了建議。
本該是因周末将至而全身輕松的周五。
不速之客接踵而至。
“醫生,我病得不輕,茶飯不思,笑都沒有力氣了。我喜歡過兩個人,但是,後一個人喜歡上了前一個人,我該怎麽辦?”Raphael靠着門框,一臉慵懶。
“有一種叫移情別戀的藥,一次沖服,終生受用。”醫生白了一眼。
死亡賽車,尋找刺激的亡命游戲。死亡賽道不是标準賽道,因兇險而聞名,坑窪時而出現,一個不慎整個賽車将騰空而起。部分路段背山面海,海拔落差大,彎道又多又窄,時時讓賽車失控沖出單薄的護欄。在這裏,技術比速度重要得多。
鐘蔚獨自一人開到了死亡賽道。
下過雨,空氣清新可愛。
對高速行駛的賽車,卻糟糕得很,容易打滑,無法控制速度與方向,一毫米的誤差都會致命。好在,鐘蔚只是熟悉路況,沒有開多快。這段路上的車輛寥寥無幾,偶有飛馳而過的車,少不了都得回頭矚目這輛紮眼的賽車。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賽車從後邊飛馳而上,輕而易舉地超越了鐘蔚。
又是寧格汀!
這只狼崽子,認識的那天一臉深仇大恨,可帶自己上山的那晚,卻又很無害,實在讓人疑惑。鐘蔚依照原速度行駛,寧格汀卻放緩速度,在前方,有意挑釁般開出了妖嬈的“S”形。鐘蔚笑了,這家夥還是小孩子嗎,以為走一個S或豎一個中指,自己就會腦子一昏逞一時之快追過去?
但是,很不爽呢。
一直是直路,鐘蔚的速度不由得加上去了。
白霧迷蒙之中,追了一段路後,忽然寧格汀的轉向燈一連閃了好幾下。鐘蔚一驚,連忙打轉向盤,竟然是一個兇險的轉彎,吱—刺耳的聲音,打滑的輪胎在急劇轉彎之後終于恢複正常。
好險!
鐘蔚驚出一身冷汗。
一大段直路之後的急轉彎是最容易出事的,更何況是濕滑路況。前方,寧格汀的速度放慢了,在霧雨天也能很好地駕馭這條死亡之道,不愧是王牌死神,一個絕佳的對手。
到達高處之後,又開始回旋向下的行駛。
這時,天空下起雨來。
前方寧格汀的車總是若即若離,鐘蔚有點煩躁,見路邊有一個三層樓的小旅館,就停下車來。聽到敲桌子聲,前臺的男人睡眼惺忪地擡起頭來,臉上有一道刀疤——竟是幾年前攔下鐘蔚的那個僞交警莫森。
真是有緣吶。
莫森依舊一臉胡渣,嘴邊叼着一支煙:“這鬼地方、這季節,誰TM無聊來吃飯睡覺啊?以前的老板覺得沒意思,就走了,留下一堆家當,扔也沒地兒扔。我沒什麽事,幹脆接下來。夏佐,燒烤比較方便一點,你想吃點什麽?”
“……”
莫森打開冰箱:“我說,你也過來幫個忙,別客氣,就當自己家裏。”
“哦,那我就坐着了。”
“你這家夥,真是不識時務,這裏可不是奧爾頓俱樂部。”
說着沒什麽食物,風幹牛腿肉、香腸、沙拉和各種甜點一應俱全,完全不像小旅館的簡陋。烤肉發出的滋滋的聲音比香味還先鑽入五髒六腑,不過,莫森遠遠高估了兩人的食量,吃完還剩下三分之一。坐在半舊的沙發上,鐘蔚惬意之極,這種天氣懶懶地呆着就好了。
“要不要住下來?這種天氣下山會出事的,好像路燈也壞了,當然,你要勉強也無所謂。”莫森拿出一支煙。
“好啊。”
“我以為你會拒絕呢。”
“為什麽?”
“因為你渾身上下都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莫森叼着的煙傾身過來,眼眸近在咫尺,“點個火。”
叩叩叩。
兩人同時回頭,門口伫立着頭發滴水的寧格汀。
☆、賽車【九】
【快穿之永不後悔·賽車篇·第9章】
“K.D,你怎麽來了?”莫森娴熟地打了一個招呼。K.D,王牌死神,寧格汀的綽號,他的正名只有Raphael知道。莫森将剩餘的烤肉和甜點端出來,寧格汀切着肉塊,若無其事地吃着。外邊,雨越下越大,有着把整座山淹掉一樣的驚人氣勢。
氣氛越來越緊張。
“莫森,哪個房間能休息?”鐘蔚起身。
小旅館不大,走到任何角落都費不了幾分鐘,到處都幹幹淨淨,莫森得意地說:“德琳阿姨很愛幹淨的,若不是下山治療牙疼,肯定不讓你們濕噠噠地踩着鞋子進來。剛才的K.D是死亡賽車的蟬聯冠軍,我每次都押他,旅館的錢就是這麽贏的。夏佐,你跟他認識吧,哼,不認識的人才不會故意視而不見。”
“認識。不熟。”
“但是K.D卻非常崇拜你啊。”莫森大喇喇地靠着門扇,話唠模式再度開啓,“他格外關注你的比賽,當然是前幾年你沒退役的時候。他的賽車裏有你的照片,你是他唯一的偶像。”
“我是很多人的偶像。”
“哈哈哈你這麽說可就太傷小車迷的心了。左邊水龍頭是熱水,當然不會太熱,湊合能洗澡。如果你有潔癖的話,櫃子裏有一整套新的床品,額外收費,價格不菲,當然對于你的財力請随意,我得下去跟我的財神聊一聊了。”莫森潇灑地離開了。
鐘蔚洗過澡。
換上嶄新的床品時,聽見滴答、滴答的時鐘聲音,是桌子上擺放的一個青蛙造型的小鬧鐘。鐘蔚靠在窗邊抽煙,窗外,是黝黑的樹林,思緒紛紛:寧格汀被逐出時,鐘蔚正和夏佐在争奪意志力,分裂的神經就像崩壞的弦,一拉就斷了。
噠!噠!
鐘蔚轉向門。
門一下子被推開了,寧格汀走進來:“抱歉,我走錯房間了。”說着走錯,卻關上門朝鐘蔚走過來。
“有事嗎?”鐘蔚換了個姿勢。
“你的左後輪被碎片紮了一個孔,可以讓你的助理帶一個輪胎上來。”寧格汀若無其事地拿起桌子上的香煙,抽出一支,銜在嘴角。
“不就是你弄壞的嗎?”
寧格汀一愣,牙齒咬住了香煙:“……這條路本來坑坑窪窪和玻璃渣就很多……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五年前,我很無辜。”
“你在翻供嗎?”
“五年前,我還小,不能像這樣把你逼在角落聽我說完。”寧格汀的左手撐在窗框,“我會接近你的車,不是受任何人的指使,是我自己願意。我比你,更害怕你會出現意外。”
“是這樣嗎?”
“我們6個人都被祝一誠威吓過,說絕不能幫你,一旦發現就立刻被驅逐。那時還小,我承認,我被吓住了,只敢偷偷地幫你檢查車。當我發現你賽車的問題時,你恰好跟Raphael在聊什麽,我就想:偷偷地換上零件,只要沒人發現就可以了。”寧格汀勾起一個嘲笑,“很傻是吧,沒想到竟被你發現了。”
鐘蔚一側身,側出寧格汀的束縛,掐滅了煙頭,回視寧格汀,眼角大幅度吊起:“五年了,沒有證人,沒有目擊者,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你既是原告又是裁判,你覺得我會認這個罪嗎?”
“難道不是嗎?”
“我的未婚妻譴責我,沒有在最後關頭放過她的丈夫;祝一誠斥責我,什麽都沒做就擁有了大量的財富;他們都很有理由,現在,你也差不多。”鐘蔚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我不是指責你。”
“那就離開我的視線!”
寧格汀忽然抓住他的手,大聲地說:“你把對祝一誠的恨意遷怒到我的身上。我那麽敬慕你,你卻像對一條狗一樣把我踢出來!”
“放開我!”
“你到現在還沒有變!為什麽,你可以原諒他們,就不能看一看我嗎?”寧格汀年輕的臉盤又氣憤又傷心。
鐘蔚一瞬恍惚,仿佛重見跟在身後輕快地叫着夏先生的舊日少年,轉眼間,因為背叛而哭泣着離開。可以原諒那麽多人,為何不原諒他?因為,那些人背叛的是夏佐,寧格汀背叛的是自己,所以那麽生氣。
看着鐘蔚的眸子由憤怒變成悵然。
寧格汀的心瞬間軟了,是的,固然恨這個人,可是,身體卻一次次違背想恨的心願,不由自主地接近他。因為,不想恨啊,就算被那麽過分的對待過,心,克制不住地想要替他辯解。不,本就不是為恨而來,而是,為了親近。只要能再像從前那樣,過去四年的痛苦,又算什麽。
“我不是來控訴你的,我只是想,讓你重新接納我。”寧格汀輕輕地說。
面容溫順得像一只大型犬,無辜卻不再辯解。
當年,判斷錯誤?
鐘蔚不自覺地伸出手撫摸那張委屈的臉。
忽然間,一切都不重要。鐘蔚想,如果真有什麽背叛之類的,就當做他還年幼吧。寧格汀想,就算被遺棄過,又怎麽樣,被這樣撫摸就足夠了。
叩叩叩。
鐘蔚倏然松開手,寧格汀也不情不願地松開了。
推門進來的莫森咳嗽了一聲:“想不到這道門還真是壞的啊。啊呀,太久沒人來,這些東西也覺得活得毫無價值,于是自己就壞掉了嗎?我說,K.D,旅館就只有兩個浴室,公共浴室在下邊。”
“我知道。”
“那個,我以為你不知道。還有啊,夏佐,剛下過雨,晚上天氣冷,一定要蓋好被子,胳膊啊,腿啊……”莫森一摸鼻子。
“有什麽事不能明天說,你煩人不煩啊!”寧格汀滿臉通紅。
被雨水浸潤之後,樹林散發出潮濕的樹脂香。清冷的空氣,沁入喉舌,滲入血脈,渾身的煩躁和不安都被安撫了。助理很早趕來換上新的濕地輪胎,鐘蔚跟莫森道別,莫森說K.D去買奶酪了:“我和K.D都不愛吃奶酪,他可是為你下山的。偶像,照顧一下小車迷的情緒吧,哈,要不了多長時間。”不由分說将鐘蔚往回拽,助理也進旅館等着。
寧格汀很快就回來了。
帶回的早餐品種豐富量又多,十個人吃都綽綽有餘。莫森毫不客氣開吃:“你小子總算轉性了,以前,在我這裏白吃白住了三個月都從沒想過買早餐。欸,這個意大利餅……”
寧格汀奪過來放進鐘蔚的盤子裏。
莫森一拳頭揍過去:“你以為這有多稀罕啊?我吃又怎麽了!你小子就不會多買一個!”
鐘蔚愉悅地笑了,咬了一口,牛肉、番茄、胡椒的曼妙滋味同時進入舌尖,依舊這麽美妙。記得剛穿過來時,非常迷戀這道美食,每次早餐都會有,想一想,真是懷念。
他果然喜歡,寧格汀收回目光,轉向戴眼鏡的助手,忽然一愣,這不是四年前給送匿名捐贈支票的人嗎?當時費了很大勁,從監控上找到的身影一直銘記在心。寧格汀又驚又喜,連忙問他。助手推了推眼鏡,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車輛着火受傷的賽車手!”
“就是我啊,多虧你的資助我才能得到很好的治療!”
“不是我,是夏先生的安排啊。”助手連忙擺手。
“啊?”
是夏佐的無心之舉救了寧格汀。這麽一說起來,大家都想起了那件事,真是巧得太可怕了,當事人竟然都在。要知道,當時寧格汀的潛能還沒有完全發掘出來,并不受Raphael重視。那麽重的傷,若沒有那一筆資金是不可能進行那麽好的治療的。
寧格汀心情激蕩:“我最後一次受重傷,心情沮喪,也是夏先生送的康乃馨治愈了我。”
鐘蔚疑惑:“那一次也是你?”
所有的事情如水中的繩子,脈絡漸清。鐘表每一次的大踏步前進都是寧格汀生死攸關的時候,恰好,跟柯裏受傷重疊,讓鐘蔚疏忽了。天意嗎?還是人為,還是系統的安排?系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嗎?
看着鐘蔚的車疾馳而去,莫森撞了撞寧格汀的胳膊:“你裝什麽裝啊,如果是我早都追上去了。”
“你知道什麽。”寧格汀白了一眼。
“我不知道?誰半夜跑過去把門撬壞的?哈,我偷聽了半天,也不知道你磨磨蹭蹭個什麽勁,那種時候就該一個字:上!千萬別手軟,上了再說,上到他今天根本沒力氣走出這裏!還有,剛剛都那麽有緣分了,為什麽不乘機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啊!”莫森痛心疾首。
“……”
太陽稀釋了霧氣。
任何事情都經不起查,一查就有眉目。
祝一誠對鐘蔚态度還是惡劣,但是很坦蕩,說從沒有利用過小孩子;柯裏及其他小夥伴也說,祝一誠讓他們保持中立,別幫夏佐做事。倒是柯裏挺愧疚:“最開始一誠哥讓我打聽過一些事,寧格汀說你會半夜出去,我就告訴了他。不過,之後就再沒有了。”
寧格汀果然是被冤枉的。
至于他會流落街頭。
鐘蔚不得不懷疑前管家的角色了,很快,就找到了搬家的前任管家。面對詢問,老管家說出了所有的事實:因為欠了一大筆外債,他生了貪婪之心,黑下那三百萬,僅給了寧格汀一萬。鐘蔚恍然大悟,就說小狼崽子為什麽會氣成那樣,若不是Raphael出手相救,還不知道寧格汀可就真流浪街頭了。
鐘蔚很愧疚。
賽車展上,美人麗影,好車如雲。寧格汀研究着各款賽車的功能,忽然走過來一個白發老頭,眼神躲躲閃閃。寧格汀猛的想起他是夏家的前任老管家:“你找我?”
老管家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張卡:“這是屬于你的……”
真相大白,寧格汀登時臉色鐵青,積壓了四年的憤懑和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一拳頭揮過去,将老管家打到在地。旁邊的人見狀,趕緊拉住了,寧格汀掙脫束縛又狠狠踹了一腳。這時一個人拽住了他的手,寧格汀正要奮力甩開,卻是鐘蔚。
“夠了,他死了你也沒好處。”
“怎麽能夠啊,我這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現在相信了吧,我從沒有背叛過你。”寧格汀反手抱住了鐘蔚,聲音哽咽。
生死邊緣狂飙的日子,以為被抛棄而絕望的日子,拼命壓抑愛戀并使之成為恨意的日子。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把所有的懷疑和恨意遷怒到了你身上。”鐘蔚垂下雙目,雖然也有精分太厲害的因素,但他不想推卸任何責任。
“對不起是光說說就完了的嗎?”寧格汀的怨念更像撒嬌。
“那你想怎麽樣啊?”
“像以前一樣。”
“嗯?”鐘蔚疑惑地挑眉。
“就像你說我歸你的時候一樣啊,一起吃飯,一起訓練,把我當成最親近的人……嗯,讓我成為奧爾頓俱樂部的隊員……還有,不能偏心,不能因為柯裏是冠軍就對他另眼相待……讓我想想,不能随便懷疑我!你絕對找不到第二個比我更忠誠的人!”寧格汀咬着牙齒,忽然笑了,所有的積怨煙消雲散,因為鐘蔚沒有冷血無情,這比那些錢重要得多,他拿起鐘蔚的手放在嘴邊緩慢地親了一下,“以後別再說對不起,我很高興能再回到你的身邊,夏先生。”
被溫柔感染,鐘蔚的心石瞬間落了地。
☆、賽車【十】
【快穿之永不後悔·賽車篇·第10章】
越過寧格汀的肩膀,看見一輛新款的黑車閃耀出黑曜石的光芒,流線設計,像撲向獵物的黑豹的弧線。鐘蔚想,雖然金錢庸俗,卻想不到更好的方式,就用這輛他流連了很久的賽車作為彌補吧。
車也送了。
俱樂部合約也簽了。
也默許寧格汀随意進出夏家。
不知不覺,就傳出了鐘蔚是金.主的謠言。寧格汀從來不否認,他甚至很喜歡被.包.養的身份,可以放肆地阻攔任何人接近鐘蔚。以至柯裏都憤怒了:“你小子啊越來越過分了,四年前的賬還沒算呢!”
“要不是因為內疚,我早把你趕出夏家了!”
“哈?夏家什麽時候變成你的了?”
“我進來那天就是我的了,夏佐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再敢沒事纏着他我就把你趕出俱樂部!”寧格汀趾高氣揚地宣誓着所有權。
“你給我去死!”柯裏扔出車鑰匙,“瑪蛋,我好心給哪個王八蛋檢查破車!”
雖說利用鐘蔚的愧疚有點過分,除此之外,寧格汀沒有更好的親近借口。見鐘蔚每一天都練車,似乎把死亡比賽當真了,寧格汀心虛了,幾次說算了,鐘蔚卻不願意,說既然答應就必須履行。
寧格汀只好拜托Raphael以各種理由拖延。這天,鐘蔚沒在,寧格汀見管家從一面牆裏出來,那地方平常挂着畫,原來背後竟藏着一個隐蔽的暗室。
因為關系處得不錯,管家也沒隐瞞:“怎麽可能有珠寶?裏面只有一面壞了的鐘。”
“古董嗎?”
“不是,頂多算貴重。我特別想毀了這座鐘,它讓夏先生很不安。”管家直言不諱。
鐘表?一分鐘?
知道寧格汀是主人特別關照的人,管家悄悄地移開畫,開鎖,領着他進去了。暗室非常漂亮,擺着洛可可風格的華麗家具,雕刻着着渦卷形花紋,那面座鐘放在顯著的地方:距離12點,只剩下1分鐘——這1分鐘竟不是臆想,而是真實存在。
“夏先生吩咐過,不能動!”管家攔下了寧格汀的手。
寧格汀不是聽話的人,第三天,他偷偷溜進暗室。只有秒針會動,真是奇怪的鐘。聽管家說,之前時針停在6的時候鐘蔚還沒這麽焦躁。寧格汀伸出手,果斷将時針往回撥,噠噠噠噠噠,時針達到6點的位置。然而,在他轉身時,時針分針卻悄然向前,再度回到接近12點的位置。寧格汀驚訝不已,連續撥了好幾次,可總在他視線離開時,指針又回去了。
寧格汀猛然想:那人在意的不是一分鐘,而是時間,是什麽在迫近的時間!
是時間将那人禁锢了嗎?
安靜得不習慣,确定寧格汀這家夥今天沒來,鐘蔚的心裏空落落的。不過,也正好能安靜地在暗室呆着了,鐘蔚第一次安靜地思索着:
「因為精神渙散,他親手将忏悔者推向了恨的那邊,好在寧格汀恨得不深讓一切得以挽回。」
「奇怪的巧合誤導自己無視異常。」
「柯裏的兩次事故,一次是器械砸下來,一次是完全可避免的交通事故。恰好跟寧格汀出事的時間重合,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安排着鐘蔚走近寧格汀。」
「那時,最後的1分鐘分明要跳過去,像是有一只手拽住了它。」
「是寧格汀強悍的運勢嗎?」
只剩下這種解釋了。被鐘蔚無意中推入絕境,寧格汀卻以強大的意志力和運勢反抗着命運的安排:是恨在支撐着他?不,更更像是,期望得到清白的頑強鬥志,以及若有若無的愛戀——沒錯,眷戀,再遲鈍也能感覺到寧格汀的眷戀和愛意。
驀然,一股溫熱的呼吸逼近。
鐘蔚驟然睜開眼,推開眼前的人:“你、寧格汀、你……你怎麽進來的?給我出去……”呼吸困難,不能說話,他按住胸口,心跳驟然劇烈,像即将失控一樣,不,不是即将,而是已經失控,他軟軟地倒了下去。
混沌突如其來。
混沌了很久,直至發麻的身體蘇醒。
身處的環境溫暖而柔軟,如被手反複地撫摸。沒有任何束縛的舒适,第一次混沌得這麽安心,鐘蔚睜開眼,側臉,對上了寧格汀深邃的眼眸。
寧格汀立刻微笑:“有這麽累嗎,一睡就睡了一整天。”
夏佐又來了?鐘蔚半撐起身體:“我暈過去後沒有奇怪的行為吧?”
“有啊。”
“什麽?”
“你抱着不讓我走,還親我了——你要對我負責。”
欸?夏佐對男人也有反應嗎?鐘蔚正尴尬,忽然瞄見寧格汀憋住的笑,這只狼崽子在騙人?他輕罵了一句,飄飄地踹了一腳。一不小心睡了個囫囵覺,從下午五點睡到淩晨五點,貼心的管家早已預料到一切,早餐提前準備好了。
寧格汀喝完牛奶麥片,一舔嘴唇:“夏佐,我困了,我想睡你的床。”
“去死。”
“我照顧了你一整天,你連一張床都不肯讓我睡,太小氣了。”寧格汀蹭到鐘蔚的身邊,毫不避諱地将半個煎蛋撥過來吃了,“暗室裏那面鐘是怎麽回事啊?”
“你不用管。”
“我剛剛扔了那面破鐘。”
“什麽?”
“那1分鐘就這麽重要嗎?我讨厭看到你被它束縛得不能生活。”寧格汀抓住鐘蔚的手。
“放手。”
“我不會放手的,有我陪着你,你不用再害怕任何東西!”寧格汀的手指節因太過用力而泛出青白,将鐘蔚困在中間,急切的心情令語言混亂,“有我在,你可以放松地生活,就像昨晚一樣,不受任何束縛,你會睡得很安心。不要管那面讨厭的鐘,好嗎?不要去管時間,時間本就是用來揮霍的,和我在一起,時間永遠都有!要多少,有多少!”
“你什麽都不懂,快讓開!”鐘蔚厲聲呵斥。
一顆冰涼落在臉上,鐘蔚愕然地擡頭,是寧格汀的眼淚。寧格汀也很驚訝,不相信自己竟然落淚了,飛快撫了一下:“啊,怎麽回事啊,我并不是難過,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意。”
“你……”
“我騙你的,那面破鐘還在那裏。它對你這麽重要,我又怎麽會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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