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5)
甥。
善绫沫此時方才注意到屋子裏有一個穿着月白衣服的小女孩,不太惹人注意,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看着跟自己年歲差不多大。她便示意背着她的百裏叢走到她身邊,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林花開看着居高臨下的善绫沫,心裏覺得很不爽,“我叫林花開,沒能有幸見過善家大小姐。”
善绫沫沒聽出她話語裏的諷刺意味,“林花開?聽起來好普通啊,沒有我的名字好聽~我叫善绫沫,他叫百裏叢~”
林花開不耐煩地站起來,“是,是,沒你的名字好聽,我還沒你的人長得好看,而且沒你家有錢,更沒有背着我的下人。現在我可以走了嗎,大小姐。”
百裏叢漲紅了一張臉,說道:“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惡言惡語諷刺我們家小姐。我念在你年歲還小,又是個女孩子,給小姐道個歉就可以走了。”
林花開笑了,“笑話,同樣是人,為什麽你就可以被侮辱而她不行?你未免也太護着她了。若是真為你們家小姐好,就少驕縱她,省得她将來長大了為禍一方。這樣坑害她,還不如直接掐死她來的幹脆。”
四
百裏叢的臉由紅轉白,“小姐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為什麽要掐死人家?”善绫沫嘟着小嘴,打斷了百裏叢的話,從他背上跳了下來,“绫沫人見人愛,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話。你是第一個,但我不讨厭你,我想跟你做好朋友,一起玩兒。”
這下換林花開吃驚了,她本對這個嬌生慣養的善家小姐不感興趣,剛剛出言諷刺也只是因一時不爽而已,沒想到這個善绫沫不僅沒有生氣,反倒主動提出來要跟她做朋友。這一下子弄得林花開不知如何是好,開始自責,心想人家這樣友善,自己剛剛那一番話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點。從兒時起,每到尴尬無措時,林花開總是說不出話來,這次也不例外,她看着善绫沫愣住了。
善绫沫上前二話不說,牽起林花開的手就向門外跑去,百裏叢趕緊跟上,他人高腿長,只用走的便足以跟上二人。
等二人跑過了花園,善绫沫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還好你也沒裹足,不然我們還跑不了這樣遠~”
“我娘親去世的早,家裏就我和爹,所以沒裹。”
“啊,對不起,沒想讓你傷心的,都怪我不好,提什麽腳……”善绫沫滿臉歉意。
林花開見她這樣又覺尴尬,趕緊岔開話語,“你的鹿皮小靴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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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绫沫低頭一看,果然新穿的鞋上濺上了不少的泥點,黑灰色的甚是難看,随意地擺了擺手,“髒便髒了吧,再擦幹淨就是。別管這些了,難道你不想去看看我那兩個表哥?”
看着善绫沫滿不在意的樣子,林花開又犯了糊塗,原來這個善家大小姐并沒有自己的想的那麽嬌貴,可是明明之前她還說怕鞋髒呢?但是明顯去看看她不知真假的兩個表哥對林花開來說更有吸引力,當下便不再詢問她鞋的事,跟着她走到後院。
後院裏林一江和善運達都正皺着眉,看着面前争論不休的兩個人。
“舅舅,我才是你的外甥秦羽,他只不過是潭州街頭的小混混二賴子,當時見我趁家徒四壁時還曾上門奚落我和娘,家傳玉佩他一定是趁我們不注意才偷走的!”
“舅舅,他血口噴人,這祖傳的玉佩我一直貼身放着。爹之前急需銀錢把家裏的宅子和娘的首飾都典當了,唯獨沒拿走這塊玉佩,這麽珍貴的玉佩我怎會随便亂放,自然是一直帶在身上,我才是你的親外甥啊!”
☆、憶年少初相識
五
善運達急道,“既然急需用錢周轉,怎麽不來問我要錢,妹夫有難處,我善某人若是知道怎會袖手旁觀!又何必輕生,如此想不開啊。”
左面第一個開口說話的男子泫然欲泣,說道:“之前娘也是這麽勸爹的,可是爹他好面子,死活不肯開口來求舅舅。後來爹變賣了家産,不顧娘的勸阻,又全都投進了生意裏,結果賠了個幹幹淨淨,爹一時承受不住,就尋了短見。娘無奈,只好帶着我搬到了破草房裏暫避,天天以淚洗面哭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二賴子便乘機跑上門來羞辱我,等我把他趕走之後就發現桌上的玉佩不見了。便只拿着娘的親筆信來尋舅舅。”
右面的男子冷哼一聲,“既然發現玉佩不見了為何沒有馬上報官尋找?那玉佩分明就不是你的,因為你才是二賴子。你剛剛說的這些事,城裏都傳遍了,人人都說爹是因為剛愎自用才最後鬧得一無所有,能繪聲繪色地講出來一點也不讓人奇怪。我出城急着趕路那日,就是你上前故意撞了我一下,從我懷裏把娘寫的親筆信偷走了,然後尾随我前來冒認。”
“你撒謊!你根本就不會說潭州話,我會說,我才是潭州的秦羽。”
“是你假扮我,娘親是杭州人,我自小同她學的說話,又怎麽會說潭州話,你是二賴子當然會說潭州話。”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開交,被林一江出聲喝止住。“善老爺,你最熟悉令妹的長相,就你看來,這兩個人誰長得更像一些?”
善運達苦笑道,“若是能有一個長得特別像妹子的,善某便不犯難了。他們兩個倒是都有一點像,又都不是很像,可你看沫兒長得也不大像我。所以單看長相善某判斷不出誰是真外甥。”
林一江點點頭,對兩人威脅道,“你們倆若再不說實話,等官府查出誰是哪個是冒名頂替的,可少不得要挨上一頓板子。不如趕緊交代,也好省了皮肉之苦。”
二人均開口稱自己就是真的秦羽,弄得林一江也束手無策。
林花開細看二人,發現兩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左邊那個皮膚很白,長着一雙小眼,嘴唇很薄,顯得略有些猥瑣。右面的那個皮膚呈麥色,長得濃眉大眼,抿着嘴的時候看着有些冷酷無情。
“我希望右面那個是我表哥,”善绫沫說道,“爹将來打算把我嫁給表哥,右邊這個俊些,還能入眼,左邊的有點賊眉鼠眼。”善绫沫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百裏叢,同林花開繼續說道,“還是叢叢最好看,我更願意嫁給叢叢。”
林花開心想這個善小姐長大了肯定會是個花癡,居然現在就在盤算着嫁給美男子……
六
林一江說道:“這位拿着秦家的祖傳玉佩,另一位拿着善老爺妹妹的親筆書信,在下一時無法斷定到底誰真誰假,這就先回衙門報告知府大人,再做定奪。善老爺莫要發愁,相信真相早晚會水落石出,只好委屈善老爺先将這二人都收留在貴府了。”
善運達苦笑着點頭,“善某也知此事甚是難辦,麻煩林捕快跑這一趟了。”
林一江抱拳同善運達寒暄了幾句後,回頭沖着林花開一招手,“小花,跟爹回家了。”
林花開搖搖頭,一把拉住善绫沫說道:“爹,我跟善家小姐一見如故,聊得甚是投緣。剛剛她說舍不得我走,想留我在此住上幾日。”
善绫沫不明就裏,自己何時說過想留她住下了?但是善绫沫心裏很高興,臉上笑開了花,“原來你不讨厭我啊,我就說嘛,沒有人會讨厭绫沫~”
善運達一見女兒高興,便對林一江說道:“令愛如此嬌俏可人,能留下來陪沫兒善某也很高興。林捕快放心,令愛盡管住下,善某定會盡心照顧。”
林一江覺得小花難得在杭州城有了知心的小夥伴兒,又見善運達說得這樣客氣,便沒再推辭,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林花開心想善運達不虧是生意場上混的,真會說話,自己什麽時候跟嬌俏可人這四個字有關系了……
四個人雖然想法不同,但在林花開留下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如此林花開便住在了善家。晚上的時候,善绫沫特意吩咐丫鬟,将廚房新做的潭州名菜發絲牛百葉①送去東、西兩個廂房,就說是她爹特意招待兩位表少爺的。
不一會兒東廂的丫鬟先回來了,“回禀小姐,表少爺說舅舅有心了,這道發絲牛百葉是他有生以來吃過做的最好吃的,讓他想起了剛剛去世的娘親也會做這道菜,然後他便大哭了起來。”
善绫沫點頭表示知道了,便讓丫鬟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西廂的丫鬟也回來了,“回禀小姐,表少爺說這根本不是潭州的菜品,倒更像是揚州的大煮幹絲②加了相當多的辣椒,又把湯倒掉了。”
善绫沫聽後便也讓她下去了。“花開,我好像明白了你讓我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西廂的表哥說對了,這本來就不是潭州的發絲牛百葉嘛,東廂的那個表哥一定是假的。”
林花開問道:“東、西廂分別住的是哪個表哥?”
“西廂住的是俊表哥,東廂住的是那個長得醜的。”
注釋①:發絲牛百葉,是湖南傳統名菜。它以牛百葉切絲急火爆炒而成。口感集鹹、鮮、辣、酸于一體。
注釋②:大煮幹絲是淮揚名菜之一,做出來之後是連湯上的。
七
第二日早上,善绫沫在後院裏踢毽子,林花開在旁邊一邊數着她踢的個數,一邊開心地蹦跳着拍手叫好。百裏叢微笑地看着她們二人,一邊躍躍欲試想要上前奪過善绫沫的毽子。
踢到第五十七個的時候,善绫沫稍一松懈,便被百裏叢趁機飛起一腳,将毽子踢出了老遠。百裏叢十九歲的年紀,人高腿長,力氣也大,這一腳用上了十足十的勁力,直踢的毽子飛快地向恰巧路過的秦羽飛去。由于毽子速度太快,衆人誰都沒來得及出聲,眼看着毽子便要恰巧砸到秦羽的後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秦羽從容不迫地向左斜跨了一步,右手伸出兩根手指,穩穩地夾住了毽子,回頭笑看着衆人。
“俊表哥~”善绫沫笑嘻嘻地向着長得俊的秦羽跑過去,從他手裏接過毽子。“都怪讨厭的叢叢上來搗亂,不然绫沫能踢到一百個。”
“沫兒踢的真好。”秦羽笑着揉了揉善绫沫的腦袋,便離開了。
善绫沫嬉笑着繼續踢毽子,百裏叢這次試圖從她腳上奪過毽子便沒有剛剛那麽容易了,善绫沫已經有了防備,毽子便猶如系了線在善绫沫的腳上。
可最終百裏叢還是上來插了一腳,踢開了善绫沫的毽子。
“哎呦,是哪個小王八羔子……”另一個秦羽怒罵着回頭,一見是善绫沫,立馬将接下來的話咽回了肚子裏,換了一副狗腿嘴臉道,“原來是可愛的沫兒啊,表妹毽子踢的真好,砸的表哥真是心花怒放,恨不得你能多砸我幾下。”
善绫沫見他說話惡心,便沒有接茬,一把拽過毽子就走了。秦羽不僅不覺得難堪,反倒谄媚地追了上來,“羽哥哥陪沫兒一起踢毽子啊,人多玩的才熱鬧嘛。”
善绫沫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表哥要踢毽子啊?這可是女孩兒家的玩意,表哥不怕羞羞~”
秦羽馬上讨好地說道:“表哥陪表妹玩兒嘛,天經地義的事情,哪裏有什麽可羞的,來來,讓你看看我踢毽子多厲害。”
“好啊,”善绫沫點點頭,将毽子遞給秦羽,回頭笑看着林花開和百裏叢,“你們都聽見了,表哥要踢毽子,我們走吧,去玩別的。”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帶頭走了。
林花開瞄了一眼秦羽只餘讪笑的臉,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這才覺得這個善绫沫是真的可愛,很難不讓人喜歡。自己開始的時候還誤會她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嬌貴小姐,實在是有失偏頗。看來往後還是要多觀察再下結論的好,免得說出後悔之語。
八
林一江下午帶了兩個捕快一同來到了善家。“有人通知我善老爺已經知道誰是冒名者了,我們幾個是特來逮捕他的。善老爺快說出誰是假外甥,我定要他嘗嘗苦頭。”
善運達看着林一江一頭霧水,“怎麽會?我并不知道誰是假的啊,我以為林捕快前來是因為知道如何判斷真假了。是何人這麽告訴林捕快的?”
“是我~”善绫沫蹦跳着出來,“我派人通知的林捕頭,我知道哪個表哥是假的。”說話間,丫鬟已經将兩個秦羽都帶到了廳堂裏。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豔的善绫沫身上,無不心想這麽一個小小女孩,真的能判斷出誰是假的嗎?
善绫沫小手一伸,指着小眼睛的秦羽說道:“這個長得醜的是二賴子,不是什麽秦羽表哥。”林一江二話不說上前擒住他,将他按住在地,不給他辯解的機會。
善绫沫繼續說道,“那日我命人送了一道潭州的發絲牛百葉給兩個表哥,還特意囑咐丫鬟問他們做的好不好吃,醜表哥說做的很好吃,而俊表哥指出這根本就不是潭州菜。
其實這道菜本來就不是發絲牛百葉,只是放了很多辣椒又倒掉湯的的揚州煮幹絲,潭州人以吃辣椒聞名,我故意多放了辣椒就是想讓人誤以為這是潭州菜。而真正的潭州名菜發絲牛百葉,價格不菲,秦家的少爺自小家境殷實,肯定是吃過的。而街頭小混混二賴子,自然是只聽說過菜名,根本就沒嘗過,所以我斷定,他一定是二賴子。再看他那副時刻醜惡的嘴臉,是個地痞流氓無疑。”
林花開無奈地笑了,最後這句話可不是她教給善绫沫說的,純粹是她自己的想法了。而且她還急着說這個忘記了其他的重要環節……
被按在地上的二賴子仍不死心,掙紮着說道,“這小姑娘胡說,我有娘的親筆信,我就是秦羽,他不是秦羽!”
善绫沫一拍腦門,說道:“對了,忘記說親筆信的事兒了,這信分明就是你從秦羽身上偷來的。接下來……呃……”善绫沫一激動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麽了,只好偷看林花開。
林花開捂着臉不忍看她尴尬在當場,是她搶着要站出來揭露真相的,結果自己把真相是什麽給忘了……
善绫沫露齒一笑,大大方方地說道:“接下來,請我的好姐妹林花開,繼續推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絲牛百葉什麽的,古代地價格不知道,但應該是很貴的~因為古代牛肉很貴~~
☆、憶年少初相識
九
林花開只好呵呵而笑,繼續說道,“信是二賴子從秦羽身上偷來的沒錯,不過,是從真正的秦羽身上。”衆人無不吃驚地看着年僅十歲的林花開,而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繼續說道:“二賴子剛剛有一句話沒有撒謊,那就是他也不是秦羽。事實上,這兩個自稱秦羽的青年,都不是真正的秦羽。”兩個捕快見林花開這樣說,便上前将另一個秦羽也按在地上,可他連掙紮也沒有,甚至一句辯解也無。
“大家普遍都會認為,兩個上門尋親者,必然是一真一假,很少有人會懷疑他們都是假的。只要一個被證明是假的,那另一個自然就是真的,所以當他們知道彼此都不是真正的秦羽時,便更加自信自己的謊言不會被戳破。這個假秦羽十分聰明,他開始不知道二賴子是何許人,但聽他誣賴自己為二賴子,便也以二賴子之名反誣賴他。
送那道菜給兩人時,我本來就是想看誰是二賴子,沒想到這個假秦羽聰明太過,不僅說出這不是潭州菜,還知道這是加了辣椒的揚州菜。其實他只要指出這不是潭州菜便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可他非要畫蛇添足說出是揚州菜。試想一個從未來過兩浙地區的潭州人,怎會輕易嘗出這是揚州名菜大煮幹絲,當時我便開始懷疑他也是冒名頂替的。
我那天安排善小姐在後院踢毽子,趁着兩個秦羽路過之時讓百裏叢将毽子往兩人的後背踢去。百裏叢力氣很大,毽子飛的很快,又是背對着二人,二賴子便沒有躲開被砸個正着。可是假秦羽不僅沒回頭便躲開了,還輕而易舉的只用兩根手指便夾住了疾飛的毽子。這說明他的反應速度很快,那麽之前他說自己放在懷裏的書信被二賴子偷走的事情,便是個謊言。二賴子一定是從真正的秦羽身上偷走的書信,而他又不知道如何把秦羽身上的玉佩拿到手,恰好知道他是善家的表少爺,便前來假扮秦羽。”
“哼,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地上的假秦羽臉上浮現了一絲兇狠的微笑,“你們故意不發出聲音,而我卻能準确地躲開毽子,”假秦羽一用力掙開兩個捕快,“是因為聽見了毽子飛來的風聲,”兩個捕快還來不及拔出佩刀便一人一腳被踢倒在地。“能聽見風聲不是由于我反應快,”假秦羽一把抱過站在旁邊傻愣住的善绫沫,“是因為我會武功。”功字話音剛落,一把短匕首已經架在了善绫沫的脖子上。
十
只片刻間他便掠了善绫沫做人質,大大出乎衆人的預料,善绫沫先是尖叫,然後嚎啕大哭。林一江只好先放開二賴子,同另兩個剛爬起來的捕快拔出佩刀緊緊圍住假秦羽,不知如何是好。二賴子見狀趕緊向門外跑去,卻沒人顧得上攔他。善夫人一見女兒被生擒,就直直地暈了過去,衆丫鬟趕緊呼天搶地去扶,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善運達來不及看顧夫人,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磕頭道:“您大人有大量,善某願意散盡家財,只求唯一的女兒平安無事,求您放開沫兒,善某與夫人來生定當做牛做馬感激貴人!”
假秦羽哈哈大笑道:“算你知趣,我本是山上土匪頭目之子阿克,當初劫了幾個要去杭州的肉票,其中有個叫秦羽的,自稱是你家外甥。要知道你善家可是家大業大的有錢人,整個兩浙路沒有不知道的。寨子裏的軍師說你未必肯給這個多年未見的外甥出贖金,提議由年齡相仿的我前來冒認,将來看準時機将你們善家的家産盡數奪走,再殺人滅口重回山裏。爹覺得計劃不錯,就同意了。我們便連夜逼供秦羽,把該知道的事兒都問清楚,然後仁慈地送他去見了他娘,由我拿着他的信物來善家。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偏偏來了那個二賴子攪局,讓人大不痛快,我真應該殺了他。”
善绫沫在阿克的懷裏不停地扭動掙紮,眼淚鼻涕趟了他一手,嬌嫩的脖子已經被鋒利的匕首劃出了一道血痕,急得善運達只好磕更多的響頭。
阿克皺着眉,煩悶地看着哭鬧不止的善绫沫,“小表妹模樣這樣可人,我本來是打算殺了你們全家之後把她帶回寨裏,養大了做個小妾的。現在這個作鬧的樣子,看起來也不怎麽可人了,死了也沒甚可惜的。
不過眼下的情形嘛,她還不能死,我帶她回去之後殺不殺全在我一句話,你善運達該怎麽做,自己心裏清楚。現在先讓捕快退開,放我離去!”
林一江大聲道:“你休想全身而退!還不速速放下人質,趕緊投降!”
阿克怒道:“你們若是再攔我,便別怪我下手不客氣,讓她血濺當場!”
“殺了她你一樣也走不了!趕緊放下她才是正經!”
善運達火急火燎地站起來攔着林一江的刀,“求林捕快大仁大義,放他去吧,我善家就這一個孩子,疼得跟心頭肉一般,若是她去了我和夫人也絕不會獨活在世,你救孩子就等于說是救了我們善家全家啊!算我求您了!”
林一江無奈道:“若是如此放他離去,令愛的性命才是真的難保啊!此等土匪無情無義,眼裏只認錢,日後難保他不會繼續加害令愛……”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林花開見到百裏叢趁着阿克的注意力被分散時,偷偷地向他靠近。
十一
“比起銀子,你眼下最重要的事兒,難道不是順利保命離開嗎?”林花開站出來,從容不迫地說道,阿克沒有出聲,衆人都不知道林花開要幹什麽。
“銀子可沒有命貴,你拿善小姐當人質是走不了的。而且她一直在掙紮,你抱着也吃力。與其和捕快僵持,不如換我。換我來做人質,我保證不動,請放了她。”
林一江急的眼睛都要噴出火來,“小花,你瞎說什麽!”
林花開沒理她爹,繼續說道:“這位林捕快正是家父,你若以我做人質,他定會投鼠忌器放你離開。雖然沒有了善家的萬貫家財,但你能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林花開看阿克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動了,他當然不敢殺善绫沫,人質現在是他的保命符,捕快的女兒可比商人的女兒價值大的多。
林一江憤恨道:“就算你綁了我的女兒,也休想我放你離開!若是受你一個土匪挾制,我林一江就愧對全杭州城的百姓!”
顯然阿克沒拿林一江的話當回事兒,心想拿嘴說是容易,若真拿住了他女兒,看他是否還會死鴨子嘴犟。阿克沖着林花開道:“你走近一點。”
林花開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別人可能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老爹說的是真心話。等一下換自己被挾持住時,阿克若發現捕快還不讓步,說不準會惱羞成怒殺了自己洩憤,然後再自殺。做土匪的本來就是亡命徒,他不懼死,能拉上個作陪的算是賺了。自己若是小命不保,真不知道老爹會怎麽樣。但眼前的局勢,容不得自己害怕和猶豫,趕緊救下善绫沫才是要緊。
而且林花開在賭,賭一個人會不會利用她這次創造的機會。
這是一場豪賭,輸贏的代價即是生命。
林花開向前邁了一步。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林花開緩慢地向前走,卻無能為力,一個個都屏住了呼吸,廳堂裏一時間鴉雀無聲。
眼見着林花開越走越近,阿克放下仍在哭鬧的善绫沫,伸出手向林花開抓去。正在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百裏叢突然猛撲上來,林花開作勢拉着善绫沫撲倒在地。只差一步之遙,阿克的左手還沒有抓到林花開的衣角,右手的匕首已經插入了百裏叢的胸膛。不等阿克的右手松開匕首,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百裏叢已經拽住阿克的肩膀,右手狠力将一把短刀從阿克的肋下斜插入胸口。
炙熱的鮮血濺在林花開和善绫沫的身上,吓的善绫沫止住了哭泣,林花開慘白了一張臉。而這血分不清是百裏叢的還是阿克的,只聽兩人悶響一聲,倒在了地上,再不複聲響。
十二
“幸虧我知道阿叢現在還活着,不然一定會提心吊膽地擔心他。受了這麽重的傷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真是萬幸了。”莫钰良聽完林花開講的故事後無不感慨地說道。
“當時那個場景,我現在想起來也有些後怕,善善更是吓得魂兒都飛了。虧得阿叢十分清楚人的身體結構,他故意讓阿克的匕首沒插中要害,事後才能安然無恙,只修養了幾個月便沒事了。不過那個叫阿克的就不怎麽幸運了,當場斃命,阿叢下刀真準。善家念百裏叢救了善善有功,就免去了他的雜役之務,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離開善家自謀生路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又是如何成立了花開從善?”
“我救下善绫沫之後,她跟我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善善坦白告訴我,最開始說想跟我做朋友的話,并非出自真心,她只是想要證明自己是個讨人喜歡的人。這個倔丫頭啊,越是不喜歡她的人,她越要去接觸,直到別人認可她。之前她說怕鞋髒才讓阿叢背着,也是扯謊。她就是單純想沖着阿叢撒嬌,倒讓我誤會她驕傲金貴了。阿叢不知道哪裏來的驗屍本領,連專業的仵作都誇他技術高超,久而久之就有了‘仵作天眼’的稱號。等他的棺材鋪開了幾年,将善家當初給他的錢全部還回去了之後,我們就打算開一個這樣的坊間。等我們選好了地方置辦好家當,花開從善坊就正式成立了,花開從善的名字還是阿叢起的。”
“然後接第一個大案子時就遇到了我,看來我的加入也不算晚嘛。”莫钰良笑的溫潤。
林花開忍不住譏諷道:“可惜還看不出來你有什麽獨特的作用~”
莫钰良突然收起了溫潤的笑意,面色冷若冰霜,飛速撩開前擺,從腿外側抽出随身攜帶的長匕首,正是林花開在揚州初見他時,他用來威脅她的那把匕首。“我的作用可大了,你且拭目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某游戲又玩多了,這就是兩個狼人跳普通村民然後互咬的故事,攤手~~
聽了某讀者的建議,袖子裏放長匕首的确不科學~感謝那位親~小良子的匕首在大腿外側~若是在大腿內側捏……怕是容易一秒鐘變太監……頂鍋蓋遁走了……
☆、番外 銷魂獨我情何限
我出生在開封府的東京汴梁城①,家父是京城裏有名的仵作尹仲,我從六歲起,就跟在爹的身邊,在他驗屍的時候在旁邊幫忙。十歲那年在爹的指導下,我解剖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具屍體,那是一具無頭男屍。盡管屍身已經開始腐爛,屍綠遍布腹部,整個屍體臭不可聞,但我沒覺得很惡心,反倒很興奮。我想我将來一定要繼承爹的衣缽,成為一個專業的仵作,将驗屍的技藝發揚光大。
不同于爹的欣慰,娘很反對我跟着爹學當仵作。大抵是因為娘親是南疆烏蒙族②人,在她們部落裏,死者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解剖屍體是大不敬。但娘的反對并沒有阻攔我學習驗屍的熱情,反正我一向也不大聽話,她越是攔我,我就越是想要研究,娘也沒辦法可尋。
醇化三年的時候,爹他又去驗屍,這次卻奇怪地一反常态,無論如何不肯把我帶上。我很不高興,在家裏鬧了兩天脾氣,可爹不顧我心意,仍是堅持不帶我。
之後的一天夜裏,我本在床上睡的正香,卻突然被娘搖醒,她讓我趕緊穿上衣服随她離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從娘嚴肅的表情裏我感到了一絲不安的情緒,難得沒有拗着她的心意來,我迅速穿好衣服跟娘出了家門。
深秋夜晚的風很涼,我忍不住出聲抱怨,并且質問娘,爹在哪兒,為什麽沒有跟我們一起走,我們又要去哪兒,為什麽要走。娘沒有理會我這一連串的發問,只是急匆匆地拉着我,腳步不停地趕路。我注意到她還背着一個大包袱,看樣子分量不輕,我猜可能是家裏的全部現銀和其他值錢的東西。
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爹一定是出事兒了,不然娘不會帶着我,收拾好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跑路。天還沒亮的時候,娘已經拽着我走到了城門口。眼看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娘提心吊膽的望着來路,好像生怕有惡鬼在後面追趕我們一樣。
終于天亮了,城門大開,娘趕忙拽着我出了東京城,又一路向東南邊走。晚上宿在路邊的破廟時,奔波了一天的娘親終于忍不住抱着我失聲痛哭,淚水順着她美麗的臉龐流下,打濕了我的頭發,又流到我的臉上。見娘痛哭我也跟着哭了起來,母子兩人鹹澀的淚水混在一起,透着濃濃的絕望之情。我從娘親的話語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來一切起源于中書令許王③之死。許王意外暴斃,爹爹是負責驗屍的仵作,不知是否發現了一些疑點,得罪了某些達官貴人。爹預料自己性命難保,怕連累家人,是以連夜讓娘收拾東西帶我逃走,而他自己則留下,承擔說出許王死因真相的一切後果。
我心知爹爹可能已經遇害了,但還是心存僥幸,希望一切只是一個誤會,明天天一亮,爹就能來接我們回家,日子還能跟以前一樣。可美夢終究是不切實際,第二日天沒亮,娘親就帶着我再次踏上了奔波的旅途。娘的目标是到大宋最南邊的福州,再伺機乘船出海,她說這才能有一線生機。我不知道追殺我們的人是誰,心裏懷疑娘是不是多慮了,誰還能一直追到天涯海角不成?我甚至開始設想根本沒有人在追殺我們,誰會想殺手無寸鐵的婦女和孩子呢。但是娘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挑小路躲着走總歸是好的,等出了海便可以安頓下來了。
我們一路上颠沛流離,到淮南的時候,已經是正月了。寒風刺骨的天氣,讓行路更加的艱難,我凍的直打哆嗦,腳下卻不能停步。當雜亂的馬蹄聲從遙遠的林間傳來時,我吓的慌不擇路,亂跑時腳下一空,掉入了一個深坑裏。坑大概有一人多高,坑底長的矮樹,恰好沒過了坑洞,只留了樹枝在外面。從外面看應該會給人一種只是普通矮草叢的錯覺,只要不仔細搜查,沒人會發現這底下別有洞天。大概是哪個獵人曾經挖了這個陷阱來困獸,棄之不用後,有棵樹種在這裏生根發芽,于是變成了現在這樣。
娘驚呼着我的名字跑到洞邊,撥開樹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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