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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知以他人性命為要挾,強迫他跟我走乃是下下策,以莫钰良的性子,便是回了東京恐怕也不會願意幫助義父,但當時的情境我實在別無辦法。
以軟筋散困住他也不是長久之計,思量再三,我還是決定盡全力說服他,讓他心甘情願同我回去。那夜我屏退所有人,親自喂他服下軟筋散的解藥,畢恭畢敬地跪在他的面前,等着他恢複力氣。
以他的體質應該不到半柱香便能完全恢複力氣,可他始終保持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倒是氣定神閑,同我預想中他見我跪着會大吃一驚的情景大相徑庭。沒辦法,我只得先開口道:“公子,在下事先行卑劣之舉,實在是事出有因。” 他只是神色自若地看着我,什麽都沒說,很難讓人猜透他到底在想什麽。“孟某自知公子不會輕易原諒,可眼下另有要事在身,望公子以大局為重。回到京城後,孟某願意受公子任意處置,即便是要我的項上人頭,孟某也絕無怨言。”
“噬血盟是什麽?”
“噬血盟裏都是效忠王爺的忠實部下。”我避重就輕地回答他,倒也不算撒謊。
“你們的主子是王爺?”
“正是商恭靖王。” 我打算告訴他一部分實情,免得他日後對将要面臨的事情毫無準備。“也就是我義父,他煞費苦心尋了公子十幾年,我這次帶公子回去,他必定會十分欣慰。”
“他尋我作甚?”
“是為了保護公子。公子在知州府時,難道從未察覺莫偐待公子與衆不同?”見他在思索我所說之語,我索性便将話說開,“公子的生身父親并非莫偐,他收養公子其實另有目的,為的是利用你。至于公子的親生父親是誰,等公子到了京城見到王爺,便自有分曉。孟某只是一介下屬,再多的內容我也不知道,公子只需要記得,普天之下只有我們王爺能幫公子認祖歸宗,也只有他清楚公子的身世,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莫钰良并未出聲,我乖覺地行禮退出了房間,剛剛我說的這些足夠讓他想上幾天的。等再啓程時,他雖然仍是一言不發,但已經願意主動地随我們北上。只要他願意便好,我為自己的智謀感到洋洋得意,試問哪有人會對自己的身世不好奇呢?
但事情并不如我預想的那般順利,他寂靜無聲地同我們走了十來日後,竟然在我們夜宿江寧府時逃走了。虧得我事先在他身上下了無色無形的追蹤粉,趕忙讓幾個好手尋着味道去追,可味道至江邊就消失了。莫非他竟然一早就知道我在他身上下了追蹤粉?多日來的沉默不語和安分守己難道只是他用來打消我疑慮的手段?
我怒不可遏地一腳踢倒血紅绫,她應該慶幸我并沒有使出內力,不然此刻她便不會只是吐血這麽簡單。我從地上把她拉起,單手掐着她纖細的脖頸,怒氣沖沖地質問她。“說!是不是你放走了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中意他,賤人!”血紅绫被我掐得透不過來氣,一張俏臉憋成了紫紅色,“盟主……我……沒有……紅绫謹遵盟主……指示……從未讓他……看見……我……”
我松開手,血紅绫便如斷翅的蝴蝶般跌坐在地上,盡量壓低聲音地咳嗽着。我沒有打消對她的懷疑,只是因為她是邵源的女兒,我不能殺她。“你先回京吧,這兒不需要你了。”
莫钰良不管是怎麽跑的,他能去的地方,無非就是那兒。
“你們幾個聽令,立刻快馬加鞭回杭州,把花開從善坊給我看住,一有消息立即回報,切勿擅自輕舉妄動。”
可半個月後,影子傳來的消息卻是花開從善坊早已人去樓空,那三人也不知所蹤。“找!”我生氣地站起身來,這群飯桶,連幾個武功不高的人都找不到,還有臉回來向我請示下一步行動,看來還得我親自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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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率部下一路搜尋林花開三人,沒過多久便在前往廬州的官道上找到了他們的行蹤。
“盟主,可要把他們抓起來?”一個屬下問道。
我搖搖頭,示意他們按兵不動,雖然我很想報複莫钰良,但為了大局為重,我不能意氣用事,絕不能得罪他,只好忍住殺戮的欲念。
林花開一行人到得廬州便住在了孫家,可一直都沒有看見莫钰良的影子,他究竟躲在了何處?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那個雨夜,他突然抱着一個陌生女子帶着林花開找上門來。說只要我救那個女子一命,他便願意去京城。
我雖然醫術高明,但并不擅長嬰婦之科,可遇到莫钰良後,跟他有關的所有事情都不能以常理考慮。所以我只能答應他的條件,使出全力救治那個昏迷的女子,所幸她雖然流血,但是素來身體強健,大人和孩子都無恙。若是換做尋常女子,只怕不僅孩子不保,連大人的性命也堪憂。
等我走出房間時,外面天已經亮了,林花開在莫钰良的懷裏睡的正香。而莫钰良只是靜靜地抱着她坐在桂花樹下,任憑花瓣落了一身,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更驚人的是,昨夜下過大暴雨,林花開來時渾身都濕透了。而現在不僅她的衣服,甚至他們周圍一丈內的土地都已經幹松,完全沒有浸過水的痕跡。很顯然是莫钰良施用內功做的,只是為了怕她着涼生病。
他對她用情竟如此之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實在看不出林花開有什麽特別的魅力。
可是世間情愛不都是如此?
又有幾人能理解我為何癡戀嫣兒?
有片刻的時間,我突然很羨慕莫钰良,他可以對他喜歡的人盡情表達愛意,但是我卻不能。
違背道德禮法之愛注定是不能暴露于日光下的,同噬血盟裏的影子一樣。
林花開走後,我找到莫钰良,對于他是如何逃走的事只字不提,只是提醒他信守自己的承諾,乖乖跟我回京城。
誰知他說道:“既然已經答應你了,東京我必然會去,可我不會同你們一起。
正如你之前所說,商王是要告之我的身世,那他必然不會在乎我跟誰一起進京見他,你們若是擔心我的安全,大可以随行保護。
還有,你口口聲聲說莫偐收養我是為了利用我,那焉知你們不是要利用我?說實話,我并不十分關心自己的父親是誰,我想要的只是能和我珍惜的人在一起。任憑你怎麽說,我莫钰良都不會受你的操縱,所以你最好接受我的決定。”
我被他堵得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突然想起了之前嘲笑過的莫偐,明白了他的苦衷。無論如何苦心經營都抵不過莫钰良自己的心意,他根本不會按照別人的意願而活。
今天就算我不答應他,他也會依舊我行我素,遠不是我能掌控的。能逃走一次,他便能逃走第二次,不如變通一下,讓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去京城。
我從懷裏掏出商王府的令牌交給他,“憑此物為信你就可以暢通無阻地見到王爺,我們會一路随行,公子若是有任何需要盡管随時開口。”
他點頭表示明白,收好令牌,轉身就要離開房間時我突然叫住他,問了他一個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問的問題,“公子有多愛花開姑娘?”
他一絲遲疑也無,連頭都沒有回便回答了我。
“愛逾性命。”莫钰良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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