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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開憂郁地盯着庭院裏的桃花樹,花開如夭,鮮妍的色澤令人望之愉悅,大概只有她是個例外。今天是二月十二,善善的誕辰,可她不僅見不到她,連她在宮裏的情形都無法得知,這讓她格外惆悵。更別提同樣一點消息都沒有的阿叢和身陷商王府的钰良了,林花開郁悶的不是一點點。

“林姑娘,”趙元俨急匆匆地走向在庭院中賞花的林花開,“這是細作剛送來的密報!”

林花開忙接過來細看,只見紙上寫着四個字:三月十五 變。

“這,是起兵造反的日子?”林花開驚訝地問道,趙元俨找的這個細作,在噬血盟裏是究竟何種級別,連這種消息都能探聽出來。

趙元俨凝重地點頭,“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阻止他們。趙元份手裏本就握有兵權,再加上二哥之前餘下的黨羽,他到底有多少兵将,實在是不可預知。”趙元份手上有莫钰良這張王牌,收集趙元僖的龐大殘餘勢力簡直易如反掌。趙元俨不知莫钰良是如何打算的,他肯定早就收到了林花開的口訊,卻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阻止他們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禀告皇帝。”林花開不信趙元俨沒想到這麽簡單的辦法。

“我收到細作的密報後,便立即進宮面聖,禀告皇上商王趙元份意圖不軌,可惜聖上不信,事情不如我們想的那麽簡單。”趙元俨眉頭緊蹙,“今年正月起,除沿邊州郡外,京東西、河北、河東、陝西、江南、淮南、兩浙等地皆設立常平倉5。各地按人口多寡留上供錢一千貫至二萬貫為籴本,由轉運使在每州擇清官掌握,三司不得移用。可常平倉剛設立,便有官員從中拿出谷物,私自以高價賣與百姓,從中謀取暴利。正是趙元份查處了貪官污吏數十人,肅清官吏,皇上感念他的功勞,比往日更加信任他,再加上他平時裝出來的敦厚老實性格,皇上根本不信他會謀反。”

林花開沉吟半響,發現确無可用之法,方才說道:“那便只有集結兵馬與之抗衡了,你手下有多少可用之兵?”

趙元俨無奈地嘆氣,“我還太過年輕,皇上不曾委以兵權與我,算上五哥之前留給我的人手,再加上這周王府的侍衛和暗衛,不過區區兩千人馬罷了。”

注釋5:1006年正月,設常平倉,每歲夏秋谷賤之時,增價買進糧食,遇谷貴則減價賣出糧食,倉糧如三年以上不曾出賣,即易以新糧。

竟然只有兩千人馬,林花開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以兩千人抗衡手握重兵的商王,無異于以卵擊石。難道這江山,真要易主了嗎?

不對,林花開眨了眨眼睛,還有钰良在,她知道莫钰良絕不會跟人同流合污,犯下這滔天大罪。只要有他在,勝負便還沒有分,他們未必是會輸的那一方!

“有兩千人馬也好,加上皇城的禦林軍,總有五千人了。五千兵馬加上高築的城牆,足夠抵擋一陣了。”林花開也不确定如此究竟能不能守得住皇宮,但她願意搏一搏。“除了皇上,何人能命守宮門的侍衛打開宮門?”

趙元俨沉重地看着林花開,這麽一個纖弱的姑娘家,竟然有勇氣帶兵抵禦造反,那可是連無數男人都沒膽量做的事情。“劉貴妃在宮裏權勢滔天,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的兄長,在開封府下屬六曹的兵曹任兵曹參軍事,負有皇城門禁之責。”

林花開鄭重地點頭,“我明白了,我願意進宮說服劉貴妃,王爺跟我一起去,說服力便更大。”

趙元俨搖頭,從懷中拿出一塊銀白色玉髓所制的令牌交給她,上嵌的金綠石貓眼正散發着淡淡的柔光,其品貌世間罕有,“此行怕是只有林姑娘自己去了。這是親王令牌,每個王爺只有一塊,見它如見本王。你拿着它進宮,定不會有人敢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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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開詫異地看着他。“那你呢?”

“就算你能率兩千人入宮,又能調動三千禦林軍,依舊還是敵不過趙元份的兵馬。”既是為了保住社稷,又因不想看到林花開送死,趙元俨深吸一口氣,做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我去借兵。”

林花開蹙眉,“問何人借?何人又肯借?”

“夏國與我大宋連年戰争,遼國又不肯相幫,他們黨項族早已陷入困境,人畜死亡嚴重。夏國前國主李繼遷6的長子,叫李德明,他繼位後曾在景德初年,數次遣使到朝廷,表示願意歸順,皇上一直都沒同意。

我會親自帶着歸順的優待條件,去問他借兵,快馬加鞭的話,四十天當可回來。黨項族的騎兵英勇善戰,必可助我們平息戰亂。

今夜我就出發,前往夏國,東京這邊,就全托付給姑娘了。”

林花開無語,只是憂心忡忡地望着趙元俨。此去若是雙方無法談妥歸順和借兵的條件,趙元俨即便帶了侍衛,能否全身而退尚且不可知。何況他已經準備将可用人手都留給自己抵禦趙元份的叛亂,準備孤身一人前往夏國。萬一李德明趁此機會拿住了趙元俨,以他的性命安全要挾皇帝,那就只有亂上加亂的份兒了。

趙元俨知道自己此去兇險,可眼下除了這條路子,也沒有別的辦法,他不能看着大宋基業毀于一旦而束手待斃。他看着眼前為自己擔憂的伊人,忽地有些不舍離開她,未來生死未蔔,這一面或許就成了永別。

但他別無辦法,此刻的他肩負着挽救大局的重擔,實在不能耽于兒女情長。

他決絕地轉身離開,只留下一聲輕微的嘆息,輕的恰如桃花花瓣飄落于地,又被微風吹散,毫無蹤跡可尋。讓林花開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注釋6:李繼遷後被尊稱為夏太祖,夏國便是西夏國的前身,此時還未正式建國,夏國的國名是遼國所封。

“娘娘,娘娘。”素芳知道叫醒正在酣睡的劉貴妃,無異于從老虎嘴裏拔牙,可她實在沒有旁的辦法。可不待她喊醒劉貴妃,那個拿着親王令的女子,已經直沖沖地闖了進來。

“民女林花開,拜見娘娘。”

劉貴妃揉着頭痛地太陽穴,剛要怒斥寝殿中跪着的黃衫女子,便瞥見了她手中散發着柔光如假包換的親王令,只得強壓下心裏的怒氣。她披上外衣半倚在床榻之上,“見令如見王,你此刻不是庶民之身,倒不用跪着。”

林花開謝恩起身,“能原諒我的貿然觐見,娘娘果然大人有大量。”這句馬屁拍的十分生澀,遠不如百裏叢巧舌蓮花。林花開自認口才一般,若非事态緊急,她也不會前來游說劉貴妃。“不知能否請娘娘屏退左右宮人?”

劉娥睡眼惺忪地睨着她,在心裏嗤笑道,大人大量?要不是因為你拿着親王令,便是有十個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她揮了揮手,室內的宮人全部躬身退下,只餘素芳一人。“姑娘敢拿着親王令闖宮,事情肯定非同小可,本宮倒也不是不明事理,何以會怪罪于你。素芳是我的心腹,姑娘不必顧慮,說吧,所謂何事?”

事情實在刻不容緩,林花開決定抛棄那些客套的虛話,單刀直入。“我說的這些可能娘娘不會信,但絕對都是實話。商王趙元份要在下月十五,謀朝篡位!”

劉娥的眼睛驟然睜大,身子猛地坐直,目光炯炯地盯着林花開,“說下去。”素芳聽見憑空出現的林花開,冒出此等驚人之語,吓的腿一抖,差點跪坐在地上。

“趙元份找到了恭孝太子的遺腹子,準備以他為由,召集恭孝太子的舊部,再加上他手中原有的軍隊,于十五日一舉攻進皇宮!

八王爺事先探得此事,曾為此觐見過皇上,未果。就在剛剛,他已孤身一人,快馬加鞭趕往夏國,借兵解救皇室之圍。臨走前他給了我這塊令牌,讓我執此令求見娘娘,希望娘娘能施以援手!此并非王爺一人之事,實乃關乎天下,關乎社稷之要事,請娘娘務必相助!”

劉娥見她神色懇切,不似作僞,但并不肯立即相信她,只因此事實在太過重大。“你要本宮怎麽幫?”

“八王爺出京前留給了我兩千人手,用以拖延大軍的進攻,等到他帶援兵回來。娘娘的兄長在兵曹供職,可打開宮門,放這兩千人入宮,提前布置防禦。再請娘娘調動三千禦林軍,共同抵禦趙元份的大軍。”林花開沒有點明,即便如此殊死抵抗,也未必能贏。一旦宮門失手,宮裏都是手無寸鐵的宮女、內監,養尊處優的妃子,和毫無危機感的皇上,等待他們所有人的,只能是死路一條。

劉娥長長吐出一口氣,眉頭緊鎖,手輕揉着太陽穴。面前莫名出現的少女,想讓她兄長越權開放宮門,引兵入宮,還想讓她調動禦林軍。她在宮裏權勢再大,也只是一個掌管內宮的妃子,普天之下能讓禦林軍有作為的,唯有皇上一人。

劉貴妃權衡再三,說道:“這兩條都不大好辦,本宮會去與哥哥協商,你先留在宮中,本宮自會找你商量此事。”

林花開不知道她答應的是否真心,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再想,只好先離開主殿。

若是劉貴妃不肯幫忙,她難道要去找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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