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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真宗皇帝生辰,因哀悼太子趙佑早亡,郭皇後主張一切從簡,帝遂設家宴于慶彰宮,并未大張操辦。景德三年三月十五日,帝與衆妃同樂慶彰宮,席間衆人享受佳肴美酒,琴瑟絲竹之聲不間于耳,笙歌燕舞間,歌舞美姬身姿妖嬈。

郭皇後久病于塌,只略坐了一會兒,便找個借口先回坤寧殿去了。待得皇後一走,衆妃嫔中以劉貴妃為尊。皇上對她向來優待,今日更是殷切備至,“愛妃,怎麽看着心事重重,可是對這家宴有何不滿?”

劉貴妃連忙做出喜悅的樣子,将酒杯斟滿,起身獻與皇上,“皇上說哪裏的話,臣妾哪敢有什麽不滿。”

皇上哈哈而笑,“你這麽說,那就是真有了,愛妃但說無妨。”

“臣妾就是看倦了這些如出一轍的歌舞,徒生出些無聊罷了,” 劉貴妃捂嘴輕笑,“缤紛蕩漾地晃暈了眼,還不如外面的春色動人。”

這不過才跳到第二只舞蹈,哪裏就會看得如出一轍了,皇帝趙恒只當她是醋勁上來,嫉恨那些妖嬈扭動的舞女。不過他向來萬事都順着劉娥的意思,這次自然也不例外,“愛妃既然覺得動人,朕跟你去外面賞春如何?”

劉娥忙謝恩,這才笑意盈盈地扶了皇上,往禦花園去了。

宴會中在座中,比較年輕的新晉封妃嫔,如陳才人和徐美人等,都詫異地兩兩相望。沒想到皇上對一個貴婦竟然會言聽計從到這種地步,連生辰宴都不參加了,只留下幾位妃嫔,尴尬地欣賞歌舞,走也不是留也不爽。

年長的妃嫔,如德妃,杜妃等,早已司空見慣。這些年來,皇上待劉娥半是依賴半是喜愛,一直都是有求必應,盡管她容顏衰老,聖眷卻從未斷過。連皇帝寵幸哪位妃子,事先都要問過她的意見。一入宮便與劉娥交好的楊明麗,如今已經扶搖直上,年紀輕輕的便做了淑妃。

楊淑妃知道皇後身體快不行了,日後這宮中,還要以劉貴妃馬首是瞻,才能拼得一個好前程。她清了清嗓子,強行打斷了絲竹之樂。大殿上突然間的寂靜,詭異得滲人,連帶着楊淑妃尖細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皇上剛剛走出去的時候,跟我說,這些歌女舞女惹劉貴妃不快,應該全部處以極刑。來人吶,侍衛!把這些……罪人,全部都殺了!一個不留!”楊淑妃的手心全是汗,底氣也有些不足,聲音越發尖得刺耳。可她知道自己絕不能退卻,之前在劉娥的面前拍胸脯保證過,一定會辦好此事。

衆妃嫔不知此舉何意,全部呆若木雞,根本無人質疑她口中聖谕的真實性,因為楊淑妃代表的不是她自己,她背後站着的,可是劉貴妃。

舞女們全部慘叫掙紮着,被侍衛粗暴地砍翻在地。

兔起鹘落間,有幾個舞女,不滿無辜被殺,猛然拽出纏繞在腰間的軟劍,輕巧利索地卸下了侍衛的肩膀,頓時血濺當場。

“救命啊!抓刺客啊!”妃嫔、宮女們驚叫着四下躲避刀光劍影,大殿裏瞬間亂作一團。

楊淑妃看着靠她越來越近的那把軟劍,愣在當場,連閃避都忘記了。

劉娥淡然地看着面前擺放着的一排人頭,眼都不眨一下地問道:“就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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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宴會上的後宮妃嫔,此刻全站在劉娥的身後,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人頭,都吐了出來。楊淑妃更是雙腿無力,癱倒在地上,身上前襟還有刺客溫熱的鮮血,若不是侍衛相救即使,此刻她身上的血必然是她的。趙恒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他吓得臉色煞白,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聽劉娥問詢侍衛長。

大內侍衛首領單膝跪地,額頭冷汗直流,宮裏第一次出現這麽多刺客,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實在難辭其責,這次恐怕小命要保不住了。“回禀娘娘,跑了一人……”

劉娥未說話,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清脆的聲響昭示了她的不滿。

“娘娘請息怒!那個妖女,不知袖中放了什麽毒粉,靠近她的侍衛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這才讓她跑了……但是宮門落了鑰,她肯定還在這宮中,就算是插翅也逃不出去,臣會再去搜!”

劉娥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剛剛那些沒有反抗的,還活着的舞女,也給本宮全部砍了,和這些人頭一起,懸挂到宮門上曝曬。本宮要讓那些膽敢造反的人看看他們的下場。”

“愛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趙恒膽怯地問道。

劉娥微笑着,安慰地搓着皇帝冰涼的雙手,“皇上莫驚慌,臣妾知道今日有人要行刺,未免打草驚蛇,故意引皇上去禦花園。然後讓楊淑妃假傳聖旨,試出這些藏在宮中的刺客。說起來,還沒請皇上饒恕了楊淑妃家傳聖旨的大不敬之罪。”

“免了免了。”趙恒驚魂未定,萬事更是只聽劉娥的。“幸好有愛妃在,不然朕逃不過這一劫。”

劉娥幹脆趁熱打鐵,将林花開對她所說之事,全部告訴了趙恒。“請皇上立即調遣禦林軍守衛皇城!”

趙恒一聽造反二字,當場吓得失禁,痛哭出聲,“四弟怎麽會造反……老八前幾日跟朕說過這事,我沒當真,朕當真是昏庸無能。”

劉娥眉頭一皺,心裏十分嫌棄他這個沒用的樣子,耐着性子地說道:“皇上可以把調配禦林軍的權利交給臣妾,臣妾願意為皇上分憂解難。”

“好好,交給貴妃,統統都交給貴妃。”趙恒哭得越發洶湧,“朕就去愛妃宮中住着,等大軍退了,朕再出來……”

劉娥想起自己宮中正偷偷挖着的密道,若是皇上住到自己宮中,那她還如何逃跑。“皇上還是去皇後宮裏住着吧,坤寧宮最是正氣淩然,福澤深厚,能保佑皇上安然無恙。況且皇後是皇上發妻,素來身體又不好,皇上該多陪陪她才是。”

“對,對,愛妃說的對,趕快擺駕坤寧宮。”

待趙恒走了,德妃才悠悠嘆了一口氣,皇上居然連這話都信,坤寧宮要是福澤深厚,皇後也不至于連喪三子。若說這宮中最安全的地方,還要數劉娥身邊。“臣妾願意助貴妃娘娘一臂之力,共同抵禦逆賊!”

劉娥掃了她一眼,不屑地說道:“六宮聽旨,凡入宮服侍過皇上的,一個時辰內全部都搬到楊淑妃的宮室住下,非诏不得随意外出。婦人家家的,還是老實地待在一起,不要添亂的好。

對了,杜妃,別忘把你女兒志沖也抱上,皇上就這一個孩子,兵荒馬亂的,別一個不小心讓她死了。”

德妃和杜妃雖然心裏有氣,但也只得接旨謝恩,各自回宮中收拾東西。

楊淑妃依舊心有餘悸的癱軟在地上,滿頭釵環散亂,臉上濺到的鮮血也無力去擦,看起來狼狽不堪。皇上因為去了禦花園未收到刺客的驚吓,功勞卻都是劉娥一人的,卻由她來把慶彰宮變為修羅道場。就在剛剛,她差點被刺客殺死不說,又差點背上假傳聖旨的罪名。半個時辰內從鬼門關上走了兩遭,都是因為她聽了劉娥的話。“娘娘可知,那刺客的劍,離我的心口不過兩寸?”她仰臉望着劉娥,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關切。可迎着虛晃的日光,她越發覺得看不真切眼前的人,她之前從未意識到,靠近劉娥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情,只看到了巴結她的好處。

與虎謀皮的下場,就是性命不保,并連家族的榮辱一并搭進去。

劉娥彎下身,擡手扶正她頭上那跟玉釵,笑看着她:“大難不死,才能必有後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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