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獨寐寤者(8)

司馬棣側目問:"皇後怎麽了?"

"聽聞娘娘鼻塞得厲害,奴婢只是送藥,也不清楚。"

林密蹙眉揮揮手,小宮婢忙退下了。司馬棣半倚着靠枕,出神地想着事。林密四下裏交代叮囑了宮人一番,回到床邊請示:"皇上,奴才與李尚宮商議之後,覺得宮中的桃李杏樹皆留不得,以及許多花草都要挖去,以避免來年開春以後那些花粉令皇上龍體不适。不過夕蓮花動不得,皇上日後盡量少去太液池走動,龍體為重啊!"

司馬棣疲憊地答:"朕知道了。"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但是,配寝殿的花園可以不用動。"

林密驚疑反問:"皇後寝殿?"

"嗯。"司馬棣虛弱地點頭,合眼道,"朕不會去,那邊的花草就留給皇後吧。"

林密猶疑着領命,"奴才遵旨。"

天氣微熱,在床上窩了幾日的奚風鳶待不住了,偷溜到殿外長廊裏乘涼,眼巴巴望着西邊。不一會兒,莫尚儀又把她拉回去,再三叮囑元珊不準讓皇後出門受風。在元珊的央求下,奚風鳶沒法子,滿不高興地撅着嘴在床上倚着。聽宮婢們說因為皇上的喘疾,宮裏到處都在砍樹,偏偏配寝殿沒動靜,奚風鳶急了,愁眉苦臉地對元珊說:"我這裏有好多好多花草,難怪皇帝哥哥不來看我……"

元珊一本正經地說:"娘娘別急,等皇上龍體好些了一定會來的。"

午時蟬鳴大噪,卻催人昏昏欲睡。元珊替皇後打着扇,有一下沒一下,末了手慢慢地停下來,靠在床頭睡着了。沒有一丁點風,殿內的紗簾帳幔紋絲不動,一切像凝滞了般。

映滿陽光的花窗上忽然閃過一個影子,接着傳來一聲輕微的嘎吱聲。奚風鳶睡得淺,很容易醒來,眼珠子骨碌一轉,瞅見了剛從花窗外頭爬進來的南落然。他身上一襲绛紫緞袍,襯得面如冠玉,卻賊頭賊腦地蹲在榻上,食指豎在唇邊,一面發出噓聲一面貓着腰走近。奚風鳶沖他眨眼微笑,悄聲問:"落然哥哥,皇帝哥哥呢?"

南落然蹲在床邊,笑嘻嘻地說:"皇帝舅舅還在養病,我偷偷來看你。"

奚風鳶支起身子,關切地問:"皇帝哥哥還喘麽?都怪我,要不是我,他就不會淋雨生病了。"

"好多了,太醫說那是痼疾,不能根治。奚風鳶,你呢?還難過麽?"

"難過?"奚風鳶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南落然問的是小元的事。她突然悲傷起來,自私了好幾日,這時候才想起小元還沒有入土為安,她不是一個好主人,"落然哥哥,你知道小元在哪裏麽?"

南落然脫口而出,"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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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哪兒了?"

"大概就埋在花園裏了……"南落然也不清楚,一邊撓頭說,"我去打聽打聽,到時候陪你去祭拜小元,好麽?"

奚風鳶連連點頭,眸中滿是感激。二人閑聊了沒幾句,元珊便醒了,趕緊揉揉眼睛繼續打扇,懵懵盯着南落然問:"公子,你怎麽進來的?"

南落然腆着臉湊到元珊面前笑,"嘿!本大帥能上天遁地,自有法子出入。"

元珊紅着臉往後閃躲,"公子,你不能擅自進來,被莫尚儀知道奴婢要受罰的。"

"別讓她知道呗!"南落然話音剛落,宮門外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奚風鳶急得伸手按下南落然的頭喚道:"快躲起來!床底下!"南落然黑着臉很不情願,無奈之下只好鑽了進去。

莫尚儀帶人送了洗淨的衣物來,并将寝殿裏的帳幔床帏都換了換。莫尚儀布置完了外廳,進來叮囑宮婢們別再采摘鮮花回寝殿,日後皇後泡澡都用幹花。奚風鳶一激靈,扭頭問:"莫尚儀,是不是因為皇上怕花粉?"

莫尚儀答:"是啊,皇上的喘疾複發了,最怕沙塵和花粉,這幾日宮裏的桃樹杏樹都被砍了。"

奚風鳶疑惑道:"可是不見有人來這裏砍樹呢?"

莫尚儀想了會兒,答:"是皇上不讓動配寝殿的花草樹木,留給皇後觀賞。"

"真的?"奚風鳶又驚又喜,"皇帝哥哥真好!"

宮婢們收拾床鋪的時候,奚風鳶緊張地攥緊小手,忽的一只荷包從錦被裏掉出來,滾進了床底下。宮婢剛蹲下,奚風鳶便沖了過去,雙手探進床底摸了半天才把荷包摸出來,對着宮婢傻呵呵地說:"李尚宮做的香囊,我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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