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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傻……”已經開始迷糊了,還是又喝了一杯。
“慢點兒,婷婷……”魚小晰按住她欲倒酒的手。
“小魚別攔着我……”孫婷婷眯縫着眼苦笑,眼淚慢慢流下來,“我心裏不好受……”
“明天跟他好好談談,好不好?”
“你不明白的。”嘆着氣,扶開魚小晰的手,孫婷婷倒滿酒杯又灌了下去。
無奈看着她喝,心知勸也沒用,魚小晰只好往她嘴裏塞菜,希望能緩解酒精對胃的燒灼。
一瓶酒見了底,孫婷婷趴在桌上,意猶未盡地朝服務生招呼:“服務員,再來一瓶!”
“我去買!”魚小晰忙拿過空酒瓶,躲到一邊灌了滿滿的礦泉水。
喝着杯子裏的水,孫婷婷狐疑地說:“這酒的味兒怎麽這麽淡?”
“哪有,明明就是一樣的酒。你醉啦!”魚小晰塞了一塊紅燒肉到她嘴裏。
“呵呵,最好醉倒醒不來才好。”孫婷婷舉着空杯子在空中晃呀晃。
“那就多喝點。”
魚小晰拿過自己的酒杯,殷勤地幫她斟滿。
“小魚你真好。”孫婷婷摟過魚小晰就樂呵呵地親了一口。
幹笑兩聲,魚小晰偷偷抹去臉上帶着酒精味的唾沫。
“小魚啊,其實你很幸運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含着紅燒肉,孫婷婷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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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知道。”口裏應着她,魚小晰翻了個白眼,自己也吃一塊紅燒肉儲備體力。她知道這是話痨開始了,她需要體力應付。
呸一聲吐出嚼了半爛糊的紅燒肉,孫婷婷站起來指着他魚小晰就開喊:“騙人!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
周圍的客人都驚了,魚小晰羞死了。心說這是大堂不是包間啊姐姐,留點兒臉吧!她趕緊拉着孫婷婷讓她坐下,順着她說:“對對,我騙人,我不知道,不知道。”
“嗯……”孫婷婷貌似滿意些了,她趴到桌上,歪着頭枕着胳膊盯着魚小晰傻笑,口水慢慢流出來,她又開始嘟囔.
“……我好羨慕你……”
“哦哦。”魚小晰拿着餐巾紙幫她擦口水。
唉!好好一個美女,酒品卻這麽差!
忽然孫婷婷又站了起來,嘴角還挂着餐巾紙,她又指着魚小晰大喊:“你有什麽值得我羨慕的!?你說!”
周圍的客人又是一驚,魚小晰羞得滿臉通紅,忙又拉她坐下。
“我不對我不對,是我錯了。”要命了,婷婷這次失戀怎麽老拿自己開刀?
“知道就好……”孫婷婷又開始笑。
魚小晰考慮要不要把她這個德性錄下來,等她清醒了也好看看,以便有則改之。
服務員拿着賬單過來,禮貌地問魚小晰是否可以結賬了。
看着那排數字,魚小晰的心開始淌血,她推了推醉着的孫婷婷問:“婷婷,你身上有錢沒?”
孫婷婷摸摸口袋,趴在桌上搖搖頭。
最壞的結果。
魚小晰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去取錢,你乖乖待在這裏哈,我一會兒就回來。”
哪知道孫婷婷抓住她的手不放,口裏嚷嚷着:“取什麽錢呀,不就是缺錢嗎?我讓人送來!”
說着,拿出手機,眯着眼鼓搗了半天才打出電話去。
“喂,是我,我在俏江南,……一……校門附近那個,哎呀你知道是哪個啦!離咖啡店不遠你自己找就行了!……我這兒缺……錢,你給我送來!……廢話什麽!還想……托我辦事就……快過來!”
“好啦!”孫婷婷笑呵呵地抓緊魚小晰的手不放,說,“來,咱們繼續喝!”
将信将疑地坐下,魚小晰倒是希望真有人來,省了她割肉。
灌進那一瓶礦泉水後,孫婷婷有幾分清醒了,她皺着眉頭盯着魚小晰問:“這酒怎麽越喝味兒越不對?真是酒嗎?”
魚小晰不自在地笑笑,心想她這酒勁兒過去點兒了。可是孫婷婷忽然又站了起來,朝着某處拼命揮手:“嘿!這裏這裏!”
轉過身去看,她立刻就僵了,因為來送錢的人是喬陽。
“帥哥,快過來啊!”孫婷婷揮着胳膊放肆大喊,全然不顧形象。
喬陽面上抽搐一下,陰沉地朝她們走去。
魚小晰感覺全身都麻木了。她想過若幹種再次相遇的情景,都編好了劇本,就是沒想到會是這麽個情況。随着他越走越近,她的心跳由緩至疾,劇烈的心髒收縮将滾燙的血液輸送至麻木的指尖,開始發燙,身體終于能動了……她緊抿着嘴唇,視線膠着在他愈顯清瘦的身上無法移開。
這兩個月,她的心在拼命追溯,想逆流回半年前的時光。她的時間,擺脫了他的侵襲,像一江洪流彙入死海,戛然而止。
她在靜止的時間裏,一個人靜靜舔舐傷口,痛着,思念着,卻很坦然。
☆、104、高雅英氣的男人
現在,他出現了。
魚小晰以為自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是見着喬陽之後,一池春水驟然翻掀起了浪花,撲簌撲簌拍在心頭。
她就那麽呆愣愣地看着他,那境況類似于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俏江南華麗的裝潢是最佳背景,他今天腳蹬一雙黑亮的尖頭皮鞋,修長的腿裹在深灰色西褲內,剪裁一流的藍白條紋襯衣将他挺拔的身形修飾得無懈可擊。
濃眉刻意打理過,帶着刀刻般的線條斜飛入鬓。看似淩亂實則精心處理的黑發,額前幾绺垂下的發半遮半掩了一只眼睛。
濃黑的眸子刻意斂了犀利的光芒,緊抿的薄唇不再是最後見時的蒼白。
他像從油畫中走出來似的,如此高雅,如此……英氣逼人。
驚覺,時間其實一直按照固定的速度在流逝,帶着一個叫變化的詞。
草會長,花會開,鳥兒會歡唱,蝴蝶會翻飛。
小唯上了大學,婷婷分手了,還有他……
固守一隅的,只有她一個而已。
他的眼波,只在剛進門的時刻落在自己身上,那麽冷。而後,便直直走向孫婷婷。
在距離酒醉的人兩步的距離,他站住,那熟悉的男中音,帶着同樣熟悉的不耐語氣,他說:“你找我,什麽事?”
“少來啦!”孫婷婷搖搖晃晃地扯住他的袖子,生生扯掉了銀色的袖扣,“不來,也見不着……你想見的人啊!怎麽有,請我倆一頓吧,呵呵,算作給我的……報酬……怎樣?”
抓住她的手,拉開,喬陽把孫婷婷按進椅子。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掏出錢包拿出數張百元鈔票,扔在桌上,轉身要走。
孫婷婷蹦起來,一把又扯住他的袖子喊道:“喂!不準走!”
“你還想怎麽樣?”喬陽不耐煩地問。
“不想怎麽樣。”孫婷婷笑得糊裏糊塗,“反正就是不準走!”
晃悠着站起來,孫婷婷摟住喬陽的肩膀,穿着高跟鞋的她剛好夠得着他的耳朵,趴到他肩上,紅唇吐出渾濁的酒氣。
“你要是走了,我就說說你額那些事啊……”
喬陽濃眉緊鎖,伸手攬住孫婷婷的腰身,将她摟在懷裏才控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臨走前轉頭沖呆愣的魚小晰喝道:“快走!”
語畢,他攬着孫婷婷頭也不回出去了。
服務員急忙跑過來,看到桌上散開的人民幣後松了口氣。随即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銀色袖扣,遞給魚小晰。
魚小晰這才回神,接過那顆冰涼的金屬扣子,說了聲謝謝,拿起書包跟了出去。
孫婷婷被人攬着也不老實,她揮舞着雙手,口裏嘟囔着時而清楚時而模糊的話。
“你怎麽不謝我?”
“我因為你被甩了,你怎麽負責?”
“……”
“你這人……真是讓人生氣啊你!”
“小魚,小魚?在哪兒呢?快過來……”
“閉嘴!”喬陽喝道,拉開車門把她塞進後座。
一下子躺倒在寬大的汽車座椅上,孫婷婷舒服地蠕動幾下,果真閉上了嘴。
低着頭,魚小晰本也上車坐到後面,哪知喬陽用力将後門關上,嗵一聲,車身微微震顫。
魚小晰呆一呆,心想這門關得對啊,人家沒說要帶着自己吧?是該識時務些的。她扭頭就走。卻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渾身一顫。
“你去哪裏?”喬陽沉聲問。
扯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魚小晰很佩服自己還可以笑得出來,盡管低着頭知道人家能看到不,她衷心地說說:“不打攪你們了,我自己回去就得。
他的大手忽然收緊,她手裏還握着他的袖扣,這下裏外都覺得疼。
他猛地拉開前門,他把她拽到洞開的車前,命令:“上去。”
“不用,我住得很近的……”
“上去!”
霍然加大的音量,瞬間蓋過她還想說下去的話,聽得出他生氣了,那吓她一個激靈。
其實此時吧,她應該甩開他的手,笑着說聲不用謝謝我自己走不打攪以後別聯絡。或者打他一巴掌怒罵他憑什麽管自己誰要坐他的破車。
可是她的力量全用在保持臉上的笑,實在抽不出多餘的去幹那一派潇灑的事。
憋屈着爬上路虎有些高的車梁,魚小晰還是坐到了副駕駛上。
可他卻沒有放手,依然握着她的。手心那粒袖口因為他的用力,刺入肉裏,疼痛讓她輕蹙了眉頭。
“很疼。”魚小晰咬咬唇,低着頭小聲抱怨。
他卻握得更緊了。
“喂!”忍不住了,魚小晰擡起頭不滿地看向他。再這麽下去,那粒扣子就得嵌在她肉裏了。
喬陽忽然放了手,迅速把門關上,那車窗玻璃差了幾毫米就撞到她的鼻尖上。
暗道一聲好險,那廂喬陽已經坐到了架勢位。
魚小晰讪讪地打開手掌,袖扣滾到一邊,手心處留下一個深紅色的t字形印跡。
喬陽發動汽車,沒自顧自地開起來。
“那個……你要去哪裏?”魚小晰小心地問。
他不答。
“那個……可以先送我回家嗎?”她又小心地請示。
他還是不答。
怎麽辦?魚小晰有些心塞,眨巴着眼睛瞧着他那張冰塊臉。恰逢此時後座的孫婷婷發出幾聲呻吟,她趕緊轉過身子去看,見那姑娘睡得很安穩也就放心了。
“把安全帶系好。”突然有他的聲音響在耳邊,魚小晰扭頭才發現因着傾着身子跟他離得很近,可以聞到他身上淺淡的男士香水味兒,還有一點脂粉香。
喬陽依舊目不斜視地專心開車,魚小晰又讪讪坐回去,拉過安全帶扣好。
之後車裏的氣氛很沉悶,相當非常之沉悶,空氣的味道也不怎麽樣,座椅皮革的清香混着酒氣,熏得她頭疼。她小心翼翼地問:“可以開下窗嗎?”
他沒有說話,擡手摁了某個按鈕,魚小晰那邊的車窗玻璃就緩緩降下一半。
“哎呀還是自動的呢,呵呵……”她幹笑着沒話找話,說完以後自己都覺得忒傻。
魚小晰摸着車窗玻璃上鈍圓的邊緣,暗自贊嘆,原來自己可以如此處變不驚,從容鎮定。真該給自己豎一面錦旗,獎勵一下這無限的潛力。
☆、105、是真的誤會,還是寧願相信
車子緩緩停在某處,魚小晰驚覺,那地方正是自己的住處。這是湊巧?鬼才信!他明顯是知道她住這裏的……搖搖頭甩掉不明情緒,她決定還是別去深究的好。
魚小晰拿起書包,此刻她對于自己的笑容已經很有信心了。
“我走了,你們路上小心啊,別玩太晚。”她笑嘻嘻地沖喬陽說完,推開車門就下去了。
低聲咒罵句什麽,喬陽也下車,繞過車頭追上魚小晰。
他高大的身影突然擋在面前,差點讓她保持的笑容破功。
“把你的朋友帶走!”喬陽生硬地說。
“呃?”魚小晰眨眨眼睛,沒有動。
喬陽的臉色極差,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回到路虎車處,拉開後車門将孫婷婷拽出來直接扔到魚小晰懷裏。
即便孫婷婷是苗條的女孩,那體重仍然不是魚小晰可以随意承擔的。當軟泥一樣的身體瘦小的魚小晰身上的時候,她倆只好不容違抗地一起向大地撲去。
“該死的!”咒罵着,喬陽一個箭步過來将魚小晰護在懷裏,順帶頂住孫婷婷下滑的身體。
魚小晰想都沒想就蹦了出來,一轉手将孫婷婷替換到他懷裏。
喬陽憤怒地瞪向魚小晰。
為什麽要那樣看她呢?她犯了死罪嗎?魚小晰低下頭,小聲說:“婷婷她真的剛分手……”
“所以?”喬陽咬牙切齒地問。
“我那裏住不下兩個人……你帶她走吧……”天!她在說什麽啊!
“那就讓她睡這裏!”說着,喬陽松開了手,孫婷婷像一根漂亮的面條,柔軟地撲向地面,還是臉朝下。魚小晰大驚失色地撲過去,跪坐在地上才接住了她。
“你這人!……”換做驚魂普定的魚小晰憤怒地瞪向喬陽。
他沒有說話,路虎的鈉光燈射出刺目的白光,他逆光站在那裏,只隐約看到他繃直的嘴角。
魚小晰負氣地鼓足勁兒攙着孫婷婷起來,把她架在自己肩膀上,費力地向院裏移動。喬陽陰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你真的誤會,還是你寧願相信?”
腳步有一瞬的遲緩,魚小晰咬着牙繼續架着孫婷婷往回走。
肩上的負擔忽地消失了,魚小晰回頭,喬陽已經把爛醉的孫婷婷扛到肩上。
“走吧。”他的臉上神色莫辨,聲音則舒緩了些。
走就走呗……魚小晰默默在前領路。
通過不大的院子,走進散發黴味的樓梯,一樓二樓有昏暗的電燈,三樓盡黑,借着二樓的光線倒是也看得到樓梯。閣樓在第四層,樓道裏堆積了幾家的雜物變得狹窄,又沒有光線漆黑一片,魚小晰拿出手機調出手電筒,她把手機擎在自己與喬陽之間,主要為方便他上樓。
忽然被什麽東西絆到,魚小晰驚叫一聲往前倒,有力的胳膊攬住她的腰救了她,那**的觸感卻讓她打了個冷戰,她扔掉手機扯開他的胳膊摸着黑向前跑了兩步。
把孫婷婷放下,抵在牆上,喬陽彎腰撿起她掉落的手機,又抱緊酒醉女孩的身體,慢慢跟着她走。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有力地呼吸。
到了家門口,魚小晰顫抖的手捏着鑰匙怎麽也捅不進鎖孔,好在喬陽把她的手機照向正忙活的地方,微弱的光線幫了她的大忙,魚小晰終于把門打開,進屋後立刻摁亮屋裏的燈。
屋裏通明一片,一床一桌一椅一櫃,魚小晰的新家僅有的舊家具,白色的日光燈管吊在半空,因為房門的開阖微微晃動,映在地上的人與物的影子長了又短,短了又長。
小床離門口只有兩步距離,魚小晰接過孫婷婷癱軟的身體,沒有太費力就把她安置在床上。
回頭看看站在屋內的喬陽,挺拔的他讓房間顯得更加狹窄。
“為什麽不搬回去?”他沉聲問。
魚小晰低下頭,默不作聲。
喬陽自嘲地輕笑:“我早知道的……”
說完,把手機放到床上,他轉身快步走出房間。
魚小晰心裏莫名地痛,收緊的手掌中,那粒袖扣又嵌進肉裏。他的袖扣……急忙追了出去。
“喬陽!”
她的喊聲讓他心裏瞬間升騰起希冀,迅速轉回身。
“你的袖扣。”魚小晰伸出手,掌心的銀色袖扣反射着清冷的光芒。
這次換做她逆光而站,慘白的光線裏,他眼裏濃重的失落讓她不忍目睹,心髒一陣一陣的緊縮,幾乎不能呼吸。
魚小晰深吸一口氣,盡量彎起嘴角笑着,不知道這笑是不是會比哭難看,說:“謝謝你……”
濃眉蹙緊,喬陽伸手拍掉那顆刺眼的袖扣,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嬌小的女孩拉過來,摁在車上。
魚小晰驚恐地看着他,一點點靠近,充滿戒備的身體逐漸緊繃,雙手已經緊握成拳,準備随時還擊。
“折磨人的小東西,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他暗啞的聲音凍結了她的思維。
他眯起的黑眸濕濕的,火熱的大掌攏在她的面頰兩旁,只離了幾毫米的距離,卻沒有真正地碰觸。魚小晰不想去分辨,卻無力地聽出了他話裏的寂寞悲涼。
雙手握了又握,終于一把推開他,悶頭拼命地跑回那間小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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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回房間,魚小晰緊緊抵着門,急促地呼吸。
她認為已經坦然了,她以為已經忘記了,她夜裏的夢裏已經沒有他了!可是今晚,他硬生生地将她一點點壘砌的堡壘摧毀了。
為什麽就是忘不掉?!
慢慢滑坐到地板,把頭埋進雙膝。緊閉着雙眼,還是看得到他濕潤的黑眸。
面部刀刻般的線條因為過亮的燈光而迷幻,太近的距離讓他炙熱的呼吸撲在臉上,那是一陣陣難以自已的麻酥。
為什麽不但沒有忘,反而更加深陷了……
誰來幫幫她?
捂住臉,久違的眼淚再度光顧,她小聲啜泣着。
不對,不能哭,婷婷還在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忙擦擦眼淚擡起頭。
這一驚非同小可,孫婷婷已經不在床上了。
屋子那麽小,連個拐角都沒有,她怎麽可能躲得了?
魚小晰忙抓起手機,撥打她的電話。
梁靜茹的《勇氣》緩緩地唱着,婷婷最喜歡的歌,設置成她的彩鈴。
☆、106、一點都沒變
她終于接了。
“婷婷,你去哪裏了?!”
“我回學校了。”
“啊?你……你走到哪裏了?我去送你。”
“不用了,放心。”
“不行,我這就出去,你等着。”說着,魚小晰拿起鑰匙準備出門。黑天加酒醉,太多可怕的聯想。
“說了不用就不用!你多什麽事!!”
電話那邊她厲聲吼着,及其的不耐煩跟嫌惡。
“……”
魚小晰張着嘴,呆立在屋裏。
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态度對自己。
一聲長長地嘆息,孫婷婷的聲音透着疲憊。
“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跟你說話多清醒?你那裏住不了兩個人,我自己回去了。你乖乖地在家裏待着,知道嗎?”
“……好。”
除了這個字,她還能說什麽?
她固守在自己的一潭死水裏,沉在最深最黑的地方,已經忘記了時光更替四季變遷。忘記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她忽視着自己,忽視着別人。
婷婷跟他,那種讓她陌生的熟識,仿佛瞞着的只有自己。
什麽關系?何時開始?
只是到底是不該問,也不想問的。
魚小晰坐在床上發着愣,視線掠過門口地板上的書包,慢慢走過去撿起來,腳步擡不起來的沉重。
行屍走肉才不需要思想,那現在讓她作一架學習的機器吧。魚小晰掏出書本,一件件堆在桌上,筆記本,圓珠筆,執筆欲寫的時候,擡眼看見窗簾還沒有拉上。
走到窗前,揪住淡藍色的窗簾,那是她用舊床單改造而成的。
樓下,那個人依然沒走。
黑色的路虎越野車像一只溫馴的犀牛,靜靜卧在黑暗中,慘白的車燈忠誠地亮着,陪伴着它的主人。
喬陽靠在車身上,仰頭向這邊望着。這麽遠,這麽的遠,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他右手指間紅亮的那個點。
香煙的味道,以前很少在他身上聞到。
魚小晰閉上眼,用力把窗簾拉上。希望這層棉布變成一把刀,割得斷綿延的情絲。
清晨六點鐘,手機設置的鬧鈴準時響起,魚小晰才從夢裏驚醒。
沒有意外,她一晚上都在跟她的夢搏鬥,壓下每一張突然浮現的他的面孔。
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魚小晰抓過衣服穿在身上。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退回到一個半月前的狀态,她有的是時間,她會将夢消磨得一幹二淨。
推開窗戶,天氣是諷刺的清爽晴朗。視線下轉,他的車仍在。
一夜沒走嗎?
酸澀的味道又升了上來,還帶着那麽一點欣慰。
啪!魚小晰迅速把窗戶關上。
懷着忐忑的心情,魚小晰慢慢走出樓道,走進小院。院門口幾個大男孩聚在一起,熱鬧地談論着什麽。
“這什麽哎,這什麽哎!”
“扣子?”
“不像啊,有個把兒哪?這麽長!不是耳釘吧?”
“農民!這是袖扣!”
魚小晰走近了,看到四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圍在一起,在路虎車前。
“萬寶龍哎!名牌啊!”
懂點行的那個男孩捏着那粒袖扣,舉起來向其他三人展示,順便掃盲。
“看這個白色的五角星,這就是萬寶龍。”
“值多少錢啊?”
“如果是真的話,怎麽也得幾千吧。”男孩仔細看着袖扣的細部,惋惜地繼續說,“可惜只有一顆。”
“騙人的吧,這麽個東西值幾千?”
“懂什麽你!這叫奢侈品,幾千的還是便宜的呢!”男孩不屑地白同伴一眼,對于這個小東西愛不釋手。
本不想理會他們,但聽到那顆扣子竟然如此昂貴,而他是絕對不會用廉價的假貨的。
猶豫再三,魚小晰還是折返回來。
“不好意思,那粒扣子是我的。”
“你?”男孩上下打量着衣着陳舊的魚小晰,眼裏是不信跟戒備。
騙子?碰瓷兒?
“其實,也不是我的。”魚小晰?了下,指了指一邊的越野車,“是車裏那個人的。”
幾個男孩趴到車窗上,看到裏面一個男人躺在放倒的駕駛座上,雙腿搭在方向盤上,雙臂環胸,還在睡着。一直袖子上赫然是另外一顆銀色的袖扣。
“怎麽辦?”男孩握着扣子,問身邊的人。
“還給人家呗!”被鄙視過的男孩回答。
那男孩臉上露出不舍的神情。
結果其餘三個男孩開始敲越野車的車窗。
魚小晰轉身繼續走她的路。何必還是這麽多事呢?他本身也不會在意那點錢的。
那輛龐然大物忽然別住她的路,魚小晰吓了一跳。
喬陽降下車窗,沉聲說:“上車,我送你。”
魚小晰沒有吱聲,悶着頭繞開道兒繼續走。
推開車門,喬陽從車上跳下來,幾步就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
“什麽時候你才能聽點話!?”
魚小晰一把甩開他的手,氣憤地回吼:
“憑什麽要聽你的話?”
喬陽陰鹜地盯着她的眼,那樣的倔強,沒有找到一點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
“你真是該死的……一點都沒變!”
每個字都從齒縫裏擠出,喬陽霍地轉身,幾步走回去,上了車,發動,汽車飛速從魚小晰身邊掠過,揚起的尾氣噴了她一頭一臉。
心是酸的,也是累的。魚小晰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圖書館,坐到書桌前攤開書本。
上午前兩節有英語課,按照習慣,她跟孫婷婷總是要商量一下誰先去占座位。
今天呢?
其實她又何必介懷呢?她生活的頻率不應該就此打破的。
摸出手機給孫婷婷發了一條短信,很平常的口氣,問她要不要去,是不是自己去占座位。
過了一會兒,孫婷婷給她打回電話。
“小魚,我們談談吧。”
“其實不用的。”魚小晰踢着地板磚上的紋路,一下一下的。
“你不想知道我跟喬陽怎麽回事?”
“他已經跟我沒關系了。”
淡淡的嘆息聲,孫婷婷的語調帶了清淺的惆悵。
“你……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別說了。”魚小晰打斷她的話,轉而換了輕快的語氣,“上午的英語課,你不會要翹課吧?昨天喝了那麽多,今天該頭疼了吧?”
孫婷婷半天沒做聲,魚小晰耐心地等着。
“我去,你先占座。”
“好。”
挂掉電話,魚小晰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七點半了,有點緊。她趕回自習室,收好書包跑去教學樓。
晴好的天氣讓人嫉妒老天的好心情,魚小晰看着樹杈上蹦來蹦去求偶的麻雀,春心萌動,适用于萬物生靈啊。
那就這樣吧……管他誰跟誰在一起,管他誰又傷了誰。她還是蹲在自己那個小小世界裏,自憐自愛,或者自傷自哀,犯不着別人,也不想被別人犯着。
☆、107、我不認識她
在孫婷婷不複平常的躊躇不安,在魚小晰刻意維持的漠不關心中,時間又過去半個月,轟轟烈烈的五一假期要開始了。
a市是國內著名的旅游城市,每逢假期,許多人便興致勃勃地湧來,心滿意足地離去,驟然加大的人流對魚小晰而言意味着銀子來了。她找了一家酒店服務員的兼職,包吃包住,薪資優厚還可以賺提成,只是要住在那裏幾天。對比了一下假期前後的課程安排她痛快地去了。
抱着乘有換洗衣物的背包,魚小晰坐在公交車上進入繁華的城市中心cbd區,高樓林立,連路燈都比別處的顯得挺拔整齊。馬路上的車輛漸多,紅綠燈也密集起來,車速不得不放緩。
一座大廈頂端嶄新的廣告牌反射刺目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公交車轉了個彎後好多了,然後喬陽巨大的半身像就出現了。
魚小晰無聲地仰望着宛若神邸的男人。
一如他個性的堅硬的發,張揚的倔強輕蹙的眉,刀刻般缺乏柔和的面容,微抿的揚着一絲冷意的唇,還有比海更深遠的黑眸,盡管刻意收斂依然藏不住的傲氣。
他穿着那天的藍白條紋襯衣,袖口略微挽起,露出脈絡鮮明的腕,骨節分明的手指裏,拿着一張卡片。
背景是浩瀚的夜空,黑藍色的幕布上,只有幾點星星,白色的花體字母嵌在夜空中,是他的名字——sunny。
彙通銀行陽光女性卡。
“嘩,這男的好帥!”身邊站着的兩個高中生湊在一起讨論着,語調裏的興奮放肆地張揚。
“這家銀行真有趣,女性信用卡用男人代言。”坐在前面的一個三十歲左右上班族女性邊看邊笑說。
“這叫創意營銷。”她身邊的同伴着迷地看着廣告牌上的男人,輕舒了口氣。
“不過這個男人真的不止是帥啊!”
“那還有什麽?”
“冷啊!那股勁兒裝不出來的!”
“春心動了吧?跟你老公說說讓他也學着點兒?”
“去你的!”
“……”
車上的人話題都被那面廣告牌扯過去,魚小晰癡癡地看着,眼前有點模糊。
這一刻,她想到一個最适合形容自己與他的詞,叫做距離。
綠燈亮了,冗長的車龍繼續前行,拐過一個街角,就只看到那個廣告牌背面的鋼架。
挺好的一個早晨,現在搞得心情怪沉重的。
嘆了口氣,魚小晰把快要滑到地上的背包往上托了托。
車輛到站,魚小晰第二次來到那家酒店。上一次是來面試,夜色中的燈火通明的酒店,每一間包廂均是大扇大扇的落地窗,挂着米黃色窗帷,像童話中阿拉伯的宮殿。現在白天看來這酒店也是典雅莊嚴的。
難怪給薪水那麽大方,一看就是個高消費場所。
一群女孩将行李放好後,領班帶着她們熟悉酒店布局,教導服務注意的事項。
選了幾名高挑靓麗的女孩,在門口迎賓,剩下大部分人都被指派了相應的包廂,專職上菜。
“我們酒店以熱情周到的服務聞名,希望大家都能夠做到。大家的起薪都是相同的,小費我們這裏不需要上繳。至于最後能夠收入多少,還要看客人消費的煙酒……”
身着合體黑色套裝的女領班站在一間包廂的落地窗前,聲音清朗。
來的女孩們都是有過服務業經驗的學生,一點即通。
上午的酒店很清淨,一群女孩被要求清潔自己負責的包廂。到了中午,客人漸漸多了,忙到下午二點才吃上午飯。結果天黑以後,更忙了。
魚小晰暗暗後悔,這種工作量,這點工資,有點虧。
她負責四個包廂,其中三個可以容納十二人的中包已經有了客人,來來回回地忙着,幫他們斟酒斟茶,執行他們提出的每一要求,不管有理還是無理,她殷勤地應下,不懂的就跑去找領班問。
許久未曾謀面的幹勁源源不斷地從身體裏湧出來。魚小晰知道自己喜歡忙碌的,一直如此,那證明她的生命是有價值的。
忙裏偷閑地對着牆上的歐式鏡子整理一下白色暗金紋的絲巾。
酒店的工裝設計得很精巧,大紅的唐裝,弧形的對襟,左側胸口是一片淡黃色卷雲紋。穿在魚小晰矮小飽滿的身體上,幾分可愛幾分性感。
青春既是最好的妝容,因為忙碌而紅撲撲的臉蛋,被紅色的面料映着,更加豔麗。
自己這樣穿真好看。
魚小晰抽空對着鏡子臭美一下。果然東方人還是适合唐裝。用手撫平胸前的一點褶皺,押金一百哪,打死她也不敢讓這身衣服有什麽閃失。
“306大包,客人上來了。”
耳機裏傳來領班的聲音,自己負責的第四個包廂有客人了。魚小晰站到306房間門口恭敬地等待。
片刻,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來,魚小晰忙鞠躬,微笑着說:“歡迎光臨。”
客人們仿佛沒有看見她,依然保持着各自的談話,走入包廂。最後一個人的腳邁進包廂,魚小晰直起腰,向前方看了一眼以确定是否還有客人。
兩男一女果然落在後面,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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