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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她忙擺擺手,小聲說了若幹個謝謝不用。
“真吃飽了?”喬陽湊過來問。
點頭如雞啄米,魚小晰努力展示誠意。
似是不信,喬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扭轉過來,盯着她的眼睛又問一遍:“真的吃飽了?”
衆人的眼光刷一下又射來了,魚小晰第三次紅透了臉,小聲沖他吼了句:“真的啦!”
擡手扒掉他那只迷彩手,她深深地低下頭。如果可以,她更想鑽到桌子下面去。
喬陽勾着嘴角欣賞她羞怯的樣子,察覺兩道深沉目光的默默打探,他擡頭淡然掃一眼岳俊,随即繼續吃飯。剛才只忙着照顧身邊的女孩,他自己倒是沒吃上幾口。
對于這兩人旁若無人的大秀恩愛,桌上人等反應不一,大抵除了魚小晰之外的女士們都只吃了個六七分飽,男士們各個不同,岳俊自是沒影響,王瑞飲食如常,岳爍磊吃幾口直接撂下筷子走人了。
飯畢,喬陽帶着魚小晰跟孫婷婷走了,王瑞自是處理上午那兩人的事情,夏子衿獨自回了房。岳俊帶着一雙兒女飲茶。
☆、138、他風神秀澈而來
植被蔥郁的茶室裏,以竹為簾,以藺草為席,幾盆劍蘭錯落擺放,牆上挂了兩幅行楷,一聯為“行到水窮處”,一聯為“坐看雲起時”。
時值初夏午後,粉陽慵懶,傾灑入窗。岳家一雙兒女端正地跪坐在草席上,欣賞岳俊老練地沖泡功夫茶。
将燒滾的山泉水沖入紫砂壺內,蓋上壺蓋。而後熟練老道地進行一道道工序。懸壺高沖,春風拂面,重洗仙顏,若琛出韻,玉液回壺,游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三龍護鼎。
熒黃澄澈的茶湯養在小盅內,岳俊将第一杯送予女兒。
岳爍棋雙手接過之後,先聞後賞,輕飲慢啜,而後恭敬将茶杯放回茶盤,躬身說了聲謝。
将那空杯拿起放入茶洗,岳俊含笑點頭,這才送予岳爍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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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爍磊單手接過後便仰頭牛飲了,砸吧着嘴恭維道:“爸爸,您泡茶的技術真是爐火純青!”
笑容斂盡,岳俊只說了句:“朽木不可雕也。”随即伸手将茶具從兒子手裏拿了回來丢到茶洗裏。
“爸爸,您這胳膊肘怎麽老是往外拐?”岳爍磊不滿地嚷嚷,“您見了我怎麽就沒個笑臉?那個喬陽是不是您外面的私生子啊?您怎麽看他哪裏都好呢?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您撿來的。”
“就知道胡言亂語!學學你姐姐!”岳俊斥道,手下擺出新杯,一一斟滿。
“學我姐?您饒了我!我姐那種沉穩老練的孩子您老有一個就行了,再多一個您不嫌悶得慌?”岳爍磊伸開久跪的雙腿歪歪仄仄地坐着,很沒有規矩的樣子,反觀岳爍棋依然跪坐得端端正正,他立刻拉姐姐下水。
“姐,我說你不累嗎?起來活動活動呗?”
“磊兒!”岳俊喝道。
“好好好。”岳爍磊擺擺手作罷,盤起腿尋個舒服地姿勢坐了,無聊地看着爸爸沖茶。
岳俊将紫砂壺內的茶水倒淨後,又換了一撮新茶葉,慢斯條理地沖泡着,操作中,忽然開口問:“磊兒,那個女孩什麽來歷?”
啜着杯中茶,岳爍磊随意地說:“也沒什麽來歷,就是鄉下出來的一個學生,a大金融系的,除了會念書他倒沒什麽特長。她怎麽跟喬陽認識的暫時不知道,只知道兩人之前同居過一段時間,後來鬧崩了。現在看情形倒是喬陽一頭熱的架勢。”
聽完兒子的敘述,岳俊垂眼沉默不語,緩緩從紅泥小爐上提起黃銅水壺,将燒滾的開水澆在紫砂壺上,。
“爸爸,關于那個女孩您是怎麽看的?”岳爍磊喝着第二杯茶随口問道。
将水壺擱到紅泥小爐上,岳俊舀起一瓢山泉續入黃銅壺內,清亮的泉水晶瑩剔透不含一絲雜質,擱下水舀,他微微搖頭,方才開口道:“眼睛太幹淨!”
幹淨?岳爍磊咂摸着這兩個字,心想爸爸的話倒是切中要害,總算找到個詞兒形容那個小姑娘,這倆字倒是合适。魚小晰是太幹淨,往難聽了說是單蠢,與濁世有點兒不相容。
岳俊列好的一排小紫砂杯,拿起紫砂壺欲倒茶終是放下了,嘆口氣說了兩個字:“麻煩!”
“嗯……是麻煩……”岳爍磊撫着下巴點頭附和,他想得是姐姐的情事受阻。不覺擡眼瞄瞄岳爍棋,她雕塑一般的面孔上沒有絲毫破綻。心裏就嘆一口氣,姐姐呀,哪怕你就是掉一滴眼淚,人家也知道你一片深情啊!
岳俊看看女兒,她半垂眼簾面容沉靜,似是無波無瀾的樣子,随即又堪堪一聲長嘆,又說了一遍:“麻煩!”
有風吹來,劍蘭的細葉招搖舞動,蘭香摻着茗香溢滿茶室。
路虎攬勝在明媚的陽光中飛馳,喬陽心情不錯地開車,魚小晰坐在副駕駛,孫婷婷很識趣地坐在後排。三人一路無話,車子進入市區後放緩了車速。
在等紅燈的間隙,喬陽突然開口:“小晰,待會兒陪我去買衣服。”
魚小晰不答話。
“問你哪!”喬陽用胳膊肘搗了魚小晰,惹得她被針紮了似地躲。
“我不去!”魚小晰貼着車門悶聲回答。
“那晚上陪我吃飯。”他換了個條件。
“我不要!”她癟着嘴巴別過臉。
喬陽輕哼一聲,轉回身朝向孫婷婷問:“你們下午有課?”
下午倒真是有課,第一二節課是外貿英語實務,現在這個時間正上着課呢,然後就沒了。孫婷婷張張嘴,看看魚小晰,猶豫着是否該照實說。
綠燈亮了,後面有車不耐煩地摁起喇叭。
“都啞了嗎?”嘟囔一句,喬陽發動汽車繼續行駛。
車裏恢複了沉默,就這樣一直行至學校,停車後魚小晰拉着孫婷婷頭也不回地往學校裏跑。看着她拼命地躲,喬陽忍俊不禁,他掏出手機查看行事歷,心裏合計片刻便上車離去了。
這個下午魚小晰過得挺平靜,只是身體有些地方不适,她坐着難受。想到在岳家的種種就面紅耳赤,孫婷婷問她怎麽了,她自然打死不肯說的,就一個人跑到小樹林站着背了半個下午的單詞。
到現在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跟喬陽那樣……身上被他折騰得隐隐作痛,床笫間的事情他太老練,她心裏不很舒服。
為什麽不舒服?……恍惚間又抓不到頭緒,魚小晰甩甩腦袋拒絕深想。
晚飯她吃得早,下午5點就到圖書館上自習了,那時候孫婷婷正收拾課本準備去食堂。她們互相打了招呼後孫婷婷就走了。天色黑透的時候這姑娘才背着包回來,神色不太自然,她坐下後湊到魚小晰耳邊小聲問:“小魚,喬陽有沒有找過你?”
聽到那名字都讓她臉上發燒,魚小晰搖頭後繼續低頭做題。孫婷婷随手拿過本書翻着,一副心神不寧地樣子。
五分鐘過後,一個惹人矚目的男人踱進自習室。喬陽上身一件淺藍色襯衫,下身一條純白的長褲,風神秀澈的模樣,t臺走秀似的招搖而來,激起滿室驚豔無數。孫婷婷看着他微微發怔,只覺得他近來有些變了,更加成熟沉穩富有男人味兒了,也更加奪人眼球。
喬陽走到她們桌前站定,那時候魚小晰正與一道微積分題目玩命,她握着圓珠筆刷刷地在草稿紙上演算着,全神貫注的。喬陽彎腰去瞧,順手将她的筆奪了去。魚小晰疑惑地擡頭,看到他後吓得張着嘴傻在當地。
“這裏……不是這麽算的,應該這樣……”喬陽低聲說着,紙上迅速出現他剛勁的筆跡,他三下五除二地将那道題目解決,對上魚小晰仍處于震驚狀态的眼睛,擡手就敲在她的腦門上,笑說:“真笨!”
打了好大一個激靈,魚小晰醒過神來,直直地向後退,直接将孫婷婷擠得貼到牆上。
喬陽見她的樣子臉上更是笑開了花,俯身逼過去問:“吓成這樣?你當我是鬼?”
他貼得近了,魚小晰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她抓起一本書擋在身前,警惕地問:“你來幹嘛?”
喬陽兩只白底紫花的大手撐在桌上,俯下身去故意貼得她更近,勾着嘴角說:“我記得說過,今晚要你陪我吃晚飯。”
“我吃過了,你自己去!”魚小晰用力往後躲,都快坐到孫婷婷的腿上了。孫婷婷被她擠得嬌哼一聲,忍着沒數落她。
“真沒良心。”喬陽撇嘴,閑閑地說,“你吃沒吃我不管,但是我現在餓得很,你陪我去吃飯!”
“我不去!”只一聲回絕了他,魚小晰抱着書瞪着他。
喬陽卻笑得很自信,他忽地附在魚小晰耳邊低聲說些什麽,那姿勢很暧昧,仿佛情人間喁喁私語。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自己跟我走出去。二,我抱你出去。”
又拿這個來威脅她!魚小晰羞惱地把他推開,喬陽滿臉含笑也絲毫不掩飾神色中的挑釁。
她知道,他敢的。
基本上沒什麽是他不敢幹的!
四周都是瞪大的好奇的眼睛,有人甚至在用手機偷拍。自習室裏還有若幹同班同學,若是她被這男人公然抱着出去了,估計得登上學校的紅人榜了。
她今兒不得不去。
魚小晰悶不作聲地把東西收拾好,背着書包站起身就往外走。喬陽立刻跟上去,一把将她的書包扯下來扔到自己肩上。魚小晰站那裏幹瞪眼,喬陽大搖大擺地離開自習室,順便領受一屋子人目光的洗禮。
咬咬牙,魚小晰只好跟了上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n……自此以後喬陽天天來找她,都是晚上,名義都是陪他吃飯。魚小晰就不明白了,他怎麽能那麽清楚自己的行蹤。她只要坐下,沒多久他就會到,在衆目睽睽地把她帶走。有一次她故意去得晚,可是依然如此。頭幾天逼得沒辦法,她就不去學校,下課直接回家,哪知道他竟然在樓下等她,土匪一樣把她塞進車裏,帶着就去吃飯。
每天真的就只是吃飯,完事兒後就會把她送回來,別的節目倒是沒有。除了無論走到哪裏都要拉着她的手,他什麽都沒有做過。自律得像個柳下惠,讓魚小晰看不懂。
情況持續了一個月,流言蜚語那叫一個漫天飛舞。
☆、139、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好聽一點的傳言是:有一個巨帥的明星在追魚小晰,而且追得相當拼命,每晚親自開車來接,一個多小時以後再給送回來。
難聽一點的是:一個多小時啊!幹嘛去了!還給送回來!什麽追求啊!屁!這年頭還有這種好事?這個魚小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私下裏誰知道在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一次去上英語試聽課程,魚小晰跟孫婷婷去得早,哪知道有去得更早的兩個女生在教師裏敗壞她的名聲,孫婷婷拉開門就跟她們吵了起來。
魚小晰很無奈,但是她又沒有辦法命令喬陽不來。
所以她退了一步。
五點半下課後她把書本放到自習室去,再去離學校一百多米遠的一個路口,喬陽會在那裏等她。然後他們一起出去吃個飯,不到七點她就被送回來了。至此這天的任務圓滿完成。
他們每天吃的東西都不同,光中式料理就又有南北東西之分,單單一個面食就變化出千百種花樣。就拿山西面這一個大類而言,一家餐館就有二十幾種做法,每每味道不同。所以吃了一個多月也沒沖出國門走向世界。
一個月就這麽吃吃喝喝地過去了。在一起的時候喬陽一定要拉着她的手。起初為這事他們還起過沖突,掙了幾次魚小晰拗不過他,加上他沒有進一步逾越的舉動,她就默認了。日子一久,就有些習以為常。
入了六月,氣溫一天一天轉暖,夏天的暖風吹開了飛紅無數,a大的校園美得像個公園。每天傍晚,就有附近小區的居民三三兩兩地到校園裏散步,孩子們嬉鬧着,揀起落在地上的梧桐花互相丢着玩。
魚小晰慢慢走過校園,拐兩道彎兒就到了那個路口。今天喬陽沒到,少有的,他會讓她等。
站在那個僻靜的路口,魚小晰靠着黃岡岩砌成的圍牆等着,百無聊賴地擡頭研究頭頂的梧桐葉子。突然想起《孔雀東南飛》裏的那句: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語文老師是個文藝女青年,當時二十出頭,跟自己現在差不多。講起這段課文的時候格外動感情。結果那樣忠貞不渝的愛情,曾經讓一個班的學生唏噓感動,也包括幾個粗枝大葉的男生。
人類對于情愛的追求來自于靈魂深處,無法忽視。
其實像喬陽這樣的男人,又如此地體貼呵護溫柔備至,是人就難不動心。她魚小晰又不是斷了七情六欲的出家人。這許多天以來,她沒有一刻不在猶豫煎熬。每晚,她來這裏找他,故意走得慢,又不覺間越走越快。想見他的心情恐懼而又急切,見着了,又痛苦中透着甜蜜。
他總是點一根煙在車裏等她,見她來了又迅速将煙掐滅,下車迎上來,先把她的包接過去,再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副駕駛的位置,把着車門看她一分鐘,那一分鐘在她會覺得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她難耐地癟着嘴轉過臉去不讓他看。他總是伸手正過她的臉,低聲問她今天想吃什麽。她總是回答随便。然後他捏捏她的臉,這才給她關上門。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她明白他眼底閃爍着的東西,讓她亦怕亦喜,看了只怕會被吸進那深不見底的兩潭深淵。
孫婷婷時不時地念叨一下喬陽的好,她說哪個男人能這麽锲而不舍地追你這樣一塊臭石頭?他是認真的。她還說,魚小晰,你吧,喜歡人家就承認呗,不要總是這麽別扭。你是不信任他吧?我告訴你,你可以喜歡一個男人,也可以不信任一個男人,但是你要是喜歡一個你不信任的男人,你會死得很難看。她說選擇只有兩個,沒有中間項。
自從自己大病一場之後,婷婷的心徹底倒向喬陽那一邊,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打包送他的架勢。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麽花招。
選擇只有兩個麽?
她現在就是被困在中間了,看到起點回不去,想跑向終點卻找不到。她茫然地在中間這塊開闊地徘徊,找不到休息的地方。
車笛響兩聲,很輕快的感覺。魚小晰知道是他來了,遂站直身子看過去,看到喬陽跳下車,着一身清爽的淡藍色休閑套裝,小跑着到她面前,依然先将她肩上的包接過去,而後将她的小手抓在手裏握着。他的手總是幹燥溫暖的,修長的手指輕易就能包裹住她的。
也許是剛才想了些春花秋月的東西,今天手被他這麽一牽,就牽出些缱绻的意思。
看着他壓下來的那張帥氣的臉,魚小晰覺得頭有些暈。
喬陽輕聲問她:“等很久了?”
搖搖頭,魚小晰微彎起嘴角笑笑:“我剛到,沒等多久。”
見她柔柔地笑着,喬陽心都化了。今兒有些事情耽誤了,原以為自己遲到她會扭頭就走,沒想到她還會在這裏等着。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一顆心渴望得難以自抑地發顫。
領着她到車前,喬陽打開車門送她上去,一如平常地看她。這次魚小晰沒躲,只是略低了頭,抿着唇任由他看去。
喬陽眸中精光閃過,擡手籠了她的後腦,她唇上印了一吻,像被受了驚的鳥的翅膀搔了一下,魚小晰還來不及反應,他就離開了。
她有些傻地看他。
喬陽捏捏她的臉,滿足地笑着說:“下次沒這麽容易放過你了。”
魚小晰迅速扭過頭去,臉卻已經紅到耳根。
這一次總算是走出了中國,喬陽帶着魚小晰到一個西餐廳用餐。他知道她不習慣太過昂貴的地方,而他自己并不适應工薪階層的口味,所以吃飯挑得都是中檔餐廳。不便宜也不至于把她吓得不敢落座。
彬彬有禮的服務生記下點餐後躬身離去,沒等多久,肥厚的牛排就端上來了,烤得滋滋作響。喬陽伸手把魚小晰面前那一份端了過去細細切好,搞得她摸不着頭腦,後來他将切成小塊的牛排又放回她的面前。
他真的是細心體貼又周到,魚小晰很小聲地跟他說了聲謝。
喬陽笑得很溫暖。
餐廳播放着柔和的音樂,音量剛剛好,不會吵到人,也不會顯得寂靜。人們安靜地用餐,交談得聲音也很小,讓人忍不住靜默下來。
喬陽胃口不錯,情緒很好的樣子。魚小晰吃得慢,話很少,牛排分量十足,她吃到一半就覺得飽,于是放下叉子喝橙汁。
“吃這麽少?”喬陽手握刀叉低聲問她。
“嗯,吃不下了。”魚小晰放下杯子,看着他又補充一句,“你慢慢吃,別急。”
喬陽笑笑。只道能跟她這樣平和地用餐,竟然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鐵樹千年開花,他不過等了幾個月,應該還算幸運吧……想着就有點自嘲,低頭又是一聲哼笑。
一個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提着小提琴過來,放一張曲單到魚小晰面前,禮貌地詢問是否需要為他們演奏一曲。魚小晰忙笑說聲不用。她見過這種服務,要給小費的。想聽音樂,廣播裏面多的是,何必花這份冤枉錢。
樂者珊珊離去,到了臨桌。那桌坐着一對年輕情侶,都是衣着講究很有涵養的樣子。男的接過曲單,詢問女友喜歡聽什麽曲子,女的微笑着說了句英文,魚小晰沒聽明白。樂者将小提琴放到肩上,端好琴弓,舒緩的音樂就流淌出來。
閑來無事,魚小晰就支着腦袋歪頭聽着。
要說現場演奏确實跟聽廣播不一樣,有了畫面感就更具感染力,況且他拉得很好聽,像春風輕柔掃過花瓣一樣的輕柔,又像少女在淡淡吟唱相思般的憂傷。聽着聽着,她面上就帶了笑。心裏還有庸俗一點的想法,就是聽這一曲是免費的耶。
“很好聽嗎?”對面傳來喬陽低沉的嗓音,魚小晰只是點點頭,依然着迷地看那個樂者搖頭晃腦地演奏。這個曲子她在哪裏聽過,很熟悉的旋律,但是她不知道曲名。
“還是說很好看?”他的嗓音更加低沉,帶了不悅。
沒事吃什麽飛醋啊?魚小晰白他一眼說了句:“都挺好的。”
喬陽冷哼一聲,把刀叉扔到桌上環胸而坐,眯起眼也盯着那個樂者。
“知道這是什麽曲子?”他問。
搖搖頭,魚小晰老實回答:“很熟悉,但是不知道。”
“英國作曲家愛德華·埃爾加的
《愛的致意》,他寫了贈給新婚妻子的。”喬陽緩緩說道,右手食指揩了眉尾,不屑地加一句,“拉得真不怎麽樣!”
前半句讓魚小晰對他心生敬佩,後半句又繞回他那條老路,不可一世的驕傲孔雀!她就撅着嘴瞪他一眼不說話了。
兩人交談間,樂者已經結束了演奏,點曲的男的放開一直跟女友緊握的手,從錢包裏拿了一百元的小費給了樂者。
“你,過來一下。”喬陽招招手,樂者立刻恭敬地轉身過來這邊。心道今天生意真好,這邊這兩位估計是見人家甜甜蜜蜜的,動心了。只是面上還笑得很服務業。
喬陽沖他一伸手,道:“琴借一下。”
樂者狐疑地将小提琴及琴弓放到這位陌生客人手裏。魚小晰也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會是他要親自演奏了吧?
喬陽站起身,拿着小提琴端詳片刻,從褲兜裏拿出一把瑞士軍刀,利落地将三根琴弦割斷。
☆、140、岳爍棋的相親
“先生!您這是幹嘛?!”樂者臉都綠了,喊了一聲想搶上前來,可已經遲了。三根琴弦無助地飄落下來,像白發魔女的頭發絲一樣蕩在半空。
魚小晰也愣了。他不至于吧!吃飛醋吃到毀了人家的吃飯家夥?下一秒就有種沖動,想去查一下一把小提琴需要多少錢。
“先生,您……”樂者帶着一臉哭相握着那三根琴弦,這種客人不常遇到的,偏偏這次遇到了他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喊什麽,沒說不賠給你。”喬陽喝斥一聲,掏出皮包扔在桌上。
魚小晰不知道他想幹嘛,只這麽呆呆地看他。看他把小提琴夾在頸下,左手四指展開拿穩琴弓,閉目片刻,琴弓就放到那僅剩的一根弦上。
迤逦的旋律飄了出來。這首曲子,魚小晰記得。那種優雅,那種悲怆,那種不疾不徐的悠揚動聽的琴聲,就是在音樂教室裏他跟夏子矜合奏的曲子。
此刻,他修長的手指晃動着那唯一的一根琴弦,身子随着琴弓的推送微微晃動,黑眸時而微阖,時而灼灼地看着她。他眼裏的熱度讓這曲子似乎也帶了溫度,聽得人心暖。
一首曲子的時間裏,她腦中閃過很多畫面。
第一次見面,他站在她面前質問她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房子裏。
第一次親吻,他蠻橫無禮,她哭得一塌糊塗。
第一次別後重逢,她自情潮暗湧,他自雲淡風輕。
第一次表白,他宛若玩笑,她心如鹿撞。溫暖的雪夜,他們像兩個瘋鬧的孩童,扭打着滾在雪地裏,那晚的親吻快要把她的魂兒化了。
第一次床笫之歡,他瘋的像匹脫缰的野馬,她悔得痛不欲生。
第一次他去了她的家,将走在懸崖邊緣的她拉了回來,說了那麽多情話,回來以後又做了這麽多事情。
此刻,他獨為了她一個人拉琴,灼灼的黑眸中盛滿了不容她躲避的愛意。
想起他說的,他愛她,還有,他會等她。
音樂已停,餐廳的人紛紛鼓掌。
喬陽放下小提琴,微笑着看她。而魚小晰,一直傻傻地看他,絲毫不覺得羞澀地直勾勾地看他。
喬陽一手扶着椅背,一拿琴,低頭在她額頭印上一吻,附在魚小晰的耳邊,充滿磁性的聲音如琴聲一般,撥動着她的心弦。
“巴赫的《g弦上的詠嘆調》。這些日子以來,想你的時候我會拉這首曲子。”
魚小晰知道這是錯,但是還是無法克制地陷入他那雙濃黑的眸子裏,深邃似海,柔波蕩漾。他像是誰的王子,英氣逼人地站在離自己只有一公分的距離,他手裏斷了弦的琴是他的劍,刺透了她的心。
胸口的鈍痛隐隐傳來,恍惚間看得到玻璃鞋反射的璀璨光芒。
喬陽低低地笑着,俯身吻了她。
在他貼近的那一刻,魚小晰難以自以地閉上雙眼,感覺他的唇溫熱柔軟,像是剛出鍋的熱豆腐,溫溫地熨貼到她的唇上,他清冽的氣味随着吐吸灌入她的唇間。對于下一步他會怎樣她突然有些期待,可只是片刻他就離開了。
她心裏竟然湧起一陣悵然的失落。
喬陽垂眸看着魚小晰,這個牽着他的心的女孩正仰着一張情窦初開的小臉,迷蒙的眼波裏塞滿了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傾慕愛戀。他知道,他快等到了。擡手捏捏她的臉頰,他心情大好。直起腰從錢包裏抽出一疊鈔票,看都沒看就塞給了呆愣在一旁的樂者,還笑着着說了一句:“謝了。”
樂者慌忙接住錢後連連鞠躬道謝。這次他是心服口服。饒是經過音樂學院多年的訓練,他也沒有辦法把這首曲子演奏到這個水平。巴赫的曲子是古典音樂瑰寶,他的曲子簡單卻又不簡單,上手容易,卻極難演繹。就像蛋炒飯,人人都會做,可能做出人人滿意那碗的才是高手。這位客人的演奏做到了。
他以為喬陽是職業音樂家,于是就恭敬地問:“先生,請問您是哪個樂團的?不知道可不可以上門求教?”
喬陽坐回座位,擺擺手只說:“随便玩玩而已。”
逐客的意識明顯,樂者只好戀戀不舍地拿着殘琴離開。此曲落幕,食客們也都各自收心繼續吃飯,偶有幾個探頭瞧瞧剛才出盡風頭的這對情侶。
魚小晰感覺坐立難安,難以自控地扭捏起來,只覺得椅墊仿佛變成了軟釘板,刺得她想逃,可又舍不得逃。心思拉扯之間,渾渾噩噩地聽到喬陽在喚她。
“小晰,今天別急着回去,吃完飯一起走走吧。”他的聲音柔和得能擰出蜜來。
“嗯……”魚小晰羞澀地應了,心裏亂的一塌糊塗,她深深地垂着腦袋不敢擡頭。
喬陽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他拂唇而笑。也許情況比他想象得更好,她跟他的距離更近了。又想到不過一首曲子就将她驅趕到這麽近的距離,早知如此,管他什麽大提琴小提琴中提琴的,他一應拎到她跟前挨個給她演奏去了。
喬陽擡擡手,服務生立刻過來。
“冰激淩可以上了。”喬陽面色相當柔和,連說話都不再是常有的冰冷。
服務生很快便端着水晶杯盛着的花式冰激淩而來,他路過一盞琉璃屏風,屏風後是餐廳的貴賓區,內有一張雅致的雙人餐桌臨窗而設,十九樓的高度将a市的華美夜景一覽無餘。
穿着坎肩黑色禮服的岳爍棋握着紅酒杯,木然地看着窗外,鎖骨間是一顆暗紅的紅寶石鏈墜,像是一滴凝固的血珠。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看年紀三十左右,衣着講究,手腕上套着一款勞力士。此人名叫餘楓,今兒被家裏安排來跟這位岳家長女相親。
岳爍棋的大名在業界無人不曉,傳言她是位有能力有手段的美人,都二十六了也沒個男朋友,孑然一身管理着岳家半壁江山。從前對她有企圖的男人,不是被她就是被她弟弟岳爍磊整得很慘。是故傳言甚多,有說岳爍棋是個性冷淡的,也有說她其實不喜歡男人的,龌龊一點的傳言是關于姐弟禁忌戀情神馬的。
所以,媽媽要他跟這個女人相親的時候他本來是抵觸的。
岳家的勢力不容質疑,但是他們餘家也不泛泛。他們餘家擁有全國數十家連鎖酒店,他餘楓作為一名相貌堂堂的海歸博士,跟岳爍棋相親,倒不一定誰占了誰便宜。
得見真身後,餘楓對富有西方美的岳爍棋是着實贊賞的。因此用餐過程中他非常積極,換着各種話題跟岳爍棋聊,可這位木讷美人兒除了見面時那句“你好,我是岳爍棋”之外,再無只字片語。害得能言善辯的他也幾欲詞窮。
可剛才有人奏了一首曲子,岳爍棋便一直盯着看,隔着屏風的雕花镂空處,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也好奇地随她一同去看。真正拉琴的倒是個相當英俊的年輕男人,在給自己的女朋友演奏。餘楓業餘也是學過幾年音樂的,說實在話,那男人的小提琴功力确實不錯。
他心道原來岳爍棋原來喜歡音樂,随即将話題往這方面扯。抿了口紅酒潤嗓,餘楓言笑奕奕道:“岳小姐喜歡巴赫?恰好我也粗學了幾年音樂,如果岳小姐肯賞光到我家琴房來,我也願意為你演奏一曲。”
聞言,一徑沉默的岳爍棋終于有了反映。她緩緩轉回頭,美目凝視着對面滿臉讨好地男人,開口問:“你也會小提琴嗎?”
“我母親是音樂學院的教授,所以我從小對各種樂器都涉獵過。小提琴是其中最基本的,我也比較喜歡。如今雖說不上精通,但我自認還拿得出手。”餘楓搖着紅酒杯侃侃而談。
垂下眼簾,岳爍棋端起酒杯,杯中的紅酒豔得像血,紅得刺目,恍惚間憶及床單上那抹豔紅。她阖上眼,再睜開時,明媚的大眼不再是一潭死水。豐滿紅唇微啓,她眼中閃爍着魅惑的光芒,嘴角挂着一絲不易覺察的諷刺意味,說:“如果你會拉剛才的曲子,我會想要跟你上床。”
餘楓怔一下,那廂岳爍棋媚笑着舉着酒杯敬向他。見慣了風月規矩的他瞬間就找到了感覺,只潇灑地笑,端起酒杯主動傾身過去跟美女碰了杯。只道傳言不可盡信,眼前的岳爍棋明明就是個尤物!
他們推杯換盞間,喬陽已經攜魚小晰離開了餐廳。
那晚,他牽着她的手在街上閑逛,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情侶,他們十指相扣,慢慢地走着。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魚小晰自己都混亂了,昏頭昏腦地被他帶着到處亂走。他們走過商店林立商業街,走過靜谧的居民區,走過喧鬧的水果攤,又走過車水馬龍的街頭。喬陽拉着她不知疲倦地走着,指着一些小東西問她喜不喜歡,對那些華而不實的物件魚小晰一概搖頭,最後,喬陽給她買了一根巨大的粉色棉花糖,比她的腦袋都大。
☆、141、草莓芝士朗姆酒蛋糕
棉花糖是草莓口味的,那麽大一個魚小晰怕吃不完,所以就一直低着頭,邊舔着棉花糖邊被他牽着走,走着走着四周靜下來了,喬陽停住腳。
魚小晰從大朵的棉花糖中擡起頭,發現他倆走進了一處路邊的小公園。身旁一株處在盛花期的木槿,枝葉繁茂,路燈的光被樹葉稀釋得影影綽綽,在這影影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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