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

他,轉身上了車。

“我操!姐,我都道歉了你怎麽還生氣呢!”

車子絕塵而去。

岳爍磊像個被抛棄的小孩一般站在那裏,眼睜睜看着車尾燈徹底消失。

似乎跟她沒什麽關系了。魚小晰偷瞄他一眼,決定還是走為上策。

“小刺魚,給我站住!”岳爍磊朝打算偷偷溜走的魚小晰喊。

腳步頓住,魚小晰警惕地回頭:“你想幹嘛?”

“聊聊!”

“抱歉沒空!”

“想死嗎你!”岳爍磊怒喝。

聊了才會死吧?魚小晰也不說了,轉頭就往家裏跑。同樣的沒跑幾步就被抓了回去。

“你不放手我喊人了啊!”魚小晰驚慌地護住脖子先。

“你喊試試?喊出幾個我滅掉幾個!老子叫來警察幫老子滅!”岳爍磊吼道,揪着她往外走。

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今兒晚上無星無月的正好岳爍磊行兇,魚小晰吓得忙掏出手機準備給喬陽打電話,剛解鎖了屏幕手機就被岳爍磊拿了過去,爾後她被他拖到一杆賊亮的路燈底下,一把将她推到路燈杆上,喝道:“抱着燈杆!”

這是什麽節奏?魚小晰混亂了。要說行兇,他也不該找這麽個敞亮地方吧?她抱着那杆路燈瞪大眼睛瞅着他。

岳爍磊卻一屁股坐到馬路牙子上,掏出煙來點上一支。吸了幾口煙,岳爍磊擡頭看看繃在那裏的魚小晰,又吼上了:“你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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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小晰抱着路燈杆不敢動,結果岳爍磊又朝她喊開了:“行了,我他媽都跟你道過歉了,這輩子我就跟我爸我姐道過歉!你三生有幸吧你!”

雖然他的話相當不客氣,但也沒有敵意,魚小晰想着反正也跑不過他的,不如先順着他,終于也貼着路燈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吸完那根煙,岳爍磊呲着牙噴着煙霧,很江湖地劈開腿用腳把煙頭踩滅,才打開話匣子。而且是個相當巨型的話匣子。

“其實我也不該找你聊,可是我也沒有別人可以聊這件事。”

“我知道這事其實跟你沒關系,是喬陽那混蛋造孽,可我拿他沒辦法。我爸我姐都護着他,我就只好來找你了。”

“你也活該倒黴,誰讓喬陽那混蛋看上的是你?看上個條件好點兒的我也不至于那麽生氣。”

他一貫的颠三倒四風雲突變的敘事風格,魚小晰抿唇只聽着。

“我姐幹嘛非看上他呢?好在哪裏?皮相好的多得是,想要嫩的我去電影學院能給她捆一打回來,真是!就他那臭脾氣,也就我姐受得了!成天搞得他是我爹似的!”氣得輩分都亂了,魚小晰汗顏。

“最可恨的是,沒興趣幹嘛跟我姐上床?我姐活了二十六年,沒準許一個男人碰她一根指頭,結果被他媽的喬陽拔了頭籌,你說我該不該生氣?”他問得魚小晰愣一下,結果随即他就自己回答了。

“我生個毛氣!他們兩廂情願,我姐自願被他欺負,欺負了還護着他!你說我家怎麽出了這麽一個嶄新的情種啊?”又罵了一句髒話。魚小晰現在已經習慣了他的講話方式,幹脆閉着嘴老實地坐在那裏聽着。

岳爍磊掏出香煙,在手心一磕就出來一根,點上後他默默地吸着,不說話了。

結束了嗎,魚小晰不安地動了動。

吸完這根煙,岳爍磊又一次踩滅煙頭,歪着腦袋看着馬路對面的路燈發呆。魚小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只飛蛾撲閃撲閃地往路燈上撞,锲而不舍地撞,一次又一次。寂靜的夜裏,撞出啪啪的響聲。

“傻瓜!”岳爍磊又罵。罵完長出一口氣,低下頭看着地上的兩個煙頭。

“那天,就是我找你那天,我們全家還有那個混蛋一起跟客戶吃飯。中途我去廁所,結果聽到跟我姐相親的一個人在跟他的朋友談論我姐。你知道他說什麽嗎?”岳爍磊擡頭瞟了魚小晰一眼,他眼裏有嘲諷也有傷痛,她看得心頭一震。

“他說他上了我姐,跟人打賭她不是處|女,結果贏了。他說他拉了一首曲子我姐就脫|衣服了,說我姐在床上很放得開就是不肯叫,說我姐那晚上只叫了一個‘陽’字。”

岳爍磊擡起頭來,魚小晰臉上震驚的神色讓他很滿意,而他竟然笑了起來,孩子一樣,只是那雙玻璃球一樣的眼睛裏,像是滲入了氤氲的霧氣。

“我跟王瑞把那小子抓起來打了一頓,他招了說那首曲子叫g弦的詠嘆調。”

“有一次我跟我姐中途回家,喬陽就在我們家琴房拉這首曲子。他媽的那個時侯我就知道我姐看上他了。結果那個混蛋竟然三五不時地拉拉拉,他他媽的怎麽不用琴弦把自己吊死啊!”

聽到這裏時,魚小晰心裏已經打翻了五味瓶,翻江倒海的,不知道到底該是種什麽感覺。

“我說你啊,”岳爍磊瞅着魚小晰道,“我跟你說這個,不是想你可憐我姐。我們岳家人也不用外人可憐。我就想讓你知道,別以為喬陽身邊那些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好女人世上多得是,不是就你一個,他喬陽就是眼睛瞎了!”

“我這麽說,你也別生氣。其實你也不錯,富貴不淫威武不屈是吧?也是難得。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長得醜了點兒。”

“要不這樣。你跟了我算了。我知道給你那百十萬也抵不過一個喬陽,他不止這個價錢。你要硬要我給他估價,我也說不出具體數字。你看我跟他也差不多,年紀相貌身高含金量都差不多,你跟了我也不虧是不是?好歹我還是岳家唯一的兒子。”

“不過我可不想娶你,你跟了我以後仍然是自由身,想來來想走走,缺錢了言語聲我就給你,只要你不去買航空母艦,一般的名表名包我負擔的起。你別覺得虧,因為就算你跟喬陽在一起他也不會娶你不是?他英國有未婚妻的事兒我查了,你也沒撒謊。”“喬陽那混蛋倒也是聰明人。娶老婆也得娶個不一般的。他未婚妻那家世比我們岳家強多了。”

說到此,岳爍磊冷哼一聲,語帶不屑。“我知道那混蛋是個聰明人,娶老婆肯定得娶個不一般的。他跟方家聯姻這事兒我倒是覺得還挺對。在倫敦,方家跺跺腳半個倫敦都要顫一顫,他倒是會算計,也不知道怎麽勾搭上那個方慧淩的。你嘛,也算值了,起碼那混蛋他還真挺喜歡你的。我姐呢?什麽都賠上了,最後落個人憎狗嫌,你說這算什麽屁事!!”

“所以,我想讓我姐能高興幾天,假的也行啊。我們岳家人從來不會逼着人家做虧本的生意,你跟了我,我姐跟了喬陽,你說說,這樣安排哪裏不對了?”

魚小晰怔怔地看着他,早忘了開口。岳爍磊斜她一眼,面露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撿起一顆石子掂在手心,突然揚手朝魚小晰丢過去,精準地砸在她的嘴上。捂着嘴巴,魚小晰神色複雜地看着岳爍磊。

“你不願意跟了我是吧?其實我也不喜歡你,搞你在身邊我還怪惡心得。我也是多餘操心,我姐要我別管她的事,也別來騷擾你,否則就跟我斷絕關系。你們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的沒心沒肺!”

“得了!”突然他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說,“說出來我舒服多了。你愛聽就聽,不愛聽就當陣風刮過就算了。沒事兒你也別去那混蛋跟前bb,也不是我怕了那家夥,我是懶得再因為他跟我姐鬧騰。”

“拜拜了你!”

揮揮手,岳爍磊大搖大擺地走了。扔下一臉錯愕的魚小晰。

他就像美軍轟炸伊拉克,下雨一般扔了一堆導彈,然後抹抹嘴說句iamsorry,那些導彈長眼睛的,只炸薩達姆不炸老百姓。

魚小晰昏昏沉沉地回了自己房間,坐到床上發呆。

岳爍磊給出的信息太多太重,她就像被五雷轟過頂,耳朵嗡嗡響,口舌發麻四肢僵硬。

別以為喬陽身邊那些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好女人世上多得是,不是就你一個。

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麽的卑鄙。

他說想她的時候就會拉那首曲子,那個時候她是感動的,卻不全信。他把她的書畫滿相思的印跡。他耐心克制地陪了她兩個多月,無論刮風下雨,幾乎天天不落地來接她。不止一次地問她,他還要到等多久。她沒有告訴過他,他只是在等待一個沒有的期限。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打算留下。

霸占着他這份深情,卻不給他回應。而他的身邊,卻有人這樣痛苦地愛着他,愛到為了一首曲子就可以把別人當成他。

岳爍棋那張石膏一樣的麗顏下面,藏着什麽樣的傷口?看着自己深愛的男人天天呵護着自己這麽個又窮又不識擡舉的醜八怪……

她憑什麽要繼續霸占下去?

她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呢?

如果注定是要離開,是不是趁現在,在還沒有傷害太多人的時候……

渾渾噩噩地拿起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那邊很吵,音樂的聲音,嘈雜的人聲,嘻哈吵鬧。

“?哪位美女啊?”一個非常陌生的男人的聲音,語帶着好奇。

看幾眼手機上的號碼,确定沒有打錯,猜想他是不是跟朋友在一起,于是魚小晰試探地問:“請問喬陽在嗎?”

“嚯!還真是個美女哪!真少見!”那邊的人語帶着調侃,“嘿,請問小姐芳名啊。”

心裏本就堵得難受,魚小晰沒有心情跟這個陌生人**,就想挂斷電話,哪知道電話那端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接着就是喬陽的聲音。

“什麽事?”

魚小晰突然卡殼了。

喬陽拿着手機離開包廂,來到走廊,快步到了一個還算僻靜的角落。

“怎麽了,說話!”

“我……我想,你以後晚上不要來接我了,好不好?”魚小晰掐住自己的大腿,終于還是說了。

☆、148、一朵女人花

那邊明顯一窒,片刻後才又沉聲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魚小晰用力掐着自己的肉,只覺得那種疼痛才能讓她有勇氣說下去,能夠自然一些,“你不是挺忙的嗎?總是那個時候出來不方便。而且,我覺得讓你載回來,比坐公交車還慢,我晚上只能在圖書館坐半個小時……”

他的車是很快,但是到了校園裏,他總是癡纏着不肯輕易放她離去。

“你現在哪裏?”

“在家。”魚小晰老實回答。

“老實待着別亂跑。”他的語氣還算平靜。

接着他就挂了。

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魚小晰握着手機,仿佛那裏面還存有他的聲音。她把自己蜷縮起來。

好疼啊,像是生生地從身上割下一塊肉那樣疼。疼得她瑟瑟發抖。

她知道這是她自己活該,明知有毒偏要去嘗,現在毒已經淬入五髒六腑。

不要緊,不要緊。

她安慰自己。會過去的,多苦都會過去的。

她不是個怕吃苦的人,痛苦就像一座山峰,只要你肯慢慢爬,總有一天會翻過它。短短的二十幾年,她也翻越過不少,每次站在山頂往回看,覺得當時很高很險其實很平常。

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在他還沒有紮根太深的時候,割斷了那幼苗,還會少疼一些。

淚要流就任由它去流,要想他就拼命去想,一切都有潮起潮落,痛苦總有一天會平息。

房門被輕輕敲響,魚小晰心裏閃過數個念頭。這麽晚,還能是誰呢?早知道他沒那麽簡單蒙混過去的。

擦淨臉上的淚,魚小晰深吸一口氣,過去把門打開,喬陽默默地立在門口,一只手搭在門框上。

“這麽晚了呢,怎麽還沒回去休息?”面上帶着柔和的笑容,魚小晰擡頭看着他。

今天他穿黑色。雖然他穿什麽顏色都好看,但是黑色最能烘托他的氣質。

神秘的黑,深邃的黑,貴氣的黑,像他的黑發,又像他的黑眸。他那麽黑的眼睛,很少見,就像帶了變色片一般,像兩顆上好的黑玉嵌在眼球裏。

“帶你出去玩兒。”說着,喬陽低頭端詳她的臉,面頰的紅潤,不是由內而外,紅是蹭過的豔紅,潤是水汽暈染的濕潤。

“這麽晚?”魚小晰訝異道。

“不是不想我晚上去接你?”喬陽微微一笑,低頭看到她的鞋子還在腳上,擡手攬住魚小晰的肩膀就将她帶了出去。

“白天不準找你,晚上不準找你,那麽只能夜裏來找你了。”

“我明天早晨有課……”魚小晰忙辯解。

“不會太晚,一會兒我送你回來。”喬陽不容她說完,半是強迫地把她帶下樓,塞進車裏。

夜色深重了,但是當路虎闖入這個城市繁華的娛樂區之後,外面燈火璀璨得仿佛夜從來也不曾到過。

車停在一家高級會所的地下停車場,魚小晰乖乖地由喬陽領着,上了電梯。

站在奢華得過分的金碧輝煌的電梯裏面,魚小晰感到局促。電梯內金色的鏡牆把她跟喬陽的影子殘酷而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她就像是他帶來的小保姆,平凡土氣。她再一次有了當時踏進岳家的那種感覺,這裏同樣不是她該涉足的領域,這裏是屬于他們的世界。

“去哪兒啊?”魚小晰晃晃喬陽的手,聲音很小。

“去玩兒。”

叮,電梯打開,随着喬陽的簡單回答,他拉着魚小晰出了電梯,吝啬地不再多說一個字。

喬陽領着魚小晰進了一個包廂,進門以後,魚小晰被包廂的面積駭到。

很大很大,怎麽可以大成這樣,足有兩百多個平方。延續着電梯裏面那種奢華的金色巴洛克風格,一張大桌擺在屋子右側,十幾把裝飾漂亮富麗的的椅子環繞着,桌上擺了若幹水晶酒杯,跟空的及半滿的酒瓶,還有淩亂散落的紙牌。家具家電一應俱全,如果再有一張床,會誤認為是星級酒店的套房。

左側是一長串的真皮沙發,投影儀把影像打在屏幕上,有人在唱歌,拿着話筒對着屏幕唱得很投入。餘下十幾個男女則在昏暗的燈光下縱情聲色,或者獨自淺酌,或者交頭接耳,或者摟抱在一起,說着情話。他們腳下踩着的,是漂亮的尼泊爾地毯。

只在電影裏看得到的情形。魚小晰不自覺地把自己藏到喬陽身後。

“哎?喬帥回來了!”一個男人眼尖地看到進屋的喬陽。

喬陽沒有理會他,拉着魚小晰來到那排沙發處坐下,充滿占有地把手搭在她的腰際。

不知道誰吹了一聲口哨,唱歌的人停了下來,只有伴奏的音樂在響。

“看看喬帥帶誰來了?”

“啧啧,高中生吧?口味這麽重!”

“要說還是喬帥玩得狠啊!難怪對各位在座的小姐都沒興趣。”

“去!誰是小姐!”一個女的擡手就打了剛才多嘴的男人一巴掌。

衆人在起哄,幾十只眼睛唰唰地射過來,只讓魚小晰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挂在架子上的供人議價的山羊,用力低下頭。喬陽伸手把她的臉摁進懷裏。

“不想惹我動手的就把嘴閉上!”他冷冽的視線掃過那群人,讓室內的人一時間尴尬的收聲,恰好一曲結束,下一曲未開始,留了幾秒的寂靜。

“火氣還這麽大?”熟悉的聲音,一個人坐到身邊,魚小晰從喬陽懷裏扭頭去看,果然是岳爍磊。

“大家玩去,別理這個火藥桶!”岳爍磊拎着酒杯坐定後,朝衆人揮揮手,“我岳爍磊的場子,打不打還得我說了算。”

衆人讪讪地将赤|裸的打量收回,吞下好奇,又各自玩樂去了。

“嗨,小刺魚,今晚剛見過,這麽快就又見面了。”他又朝魚小晰擠擠眼睛,完全無視喬陽淩厲視線的警告。

“你會喝酒嗎?這裏可沒有果汁。”說着把那杯紅酒放到魚小晰面前的茶幾上。

“她要什麽不需要你多事。”喬陽把魚小晰的腦袋正過來,重新壓進胸口,朝岳爍磊冷冷地說。

“看得可真緊。”岳爍磊笑了起來,一雙玻璃眼精光四射,倒是站起身離開了。

有人選了曲子,喘息般的纖細的女聲咿呀哼唱着,引入了小提琴的前奏。是梅豔芳的《女人花》。

魚小晰覺得自己的後腦被握住,被迫仰起臉,喬陽眯着濃黑的眸子看着她,低聲問:“幾時跟他見過?”

“今晚,下自習回去的路上。”魚小晰很乖地敘述事實。他不高興了,她感覺得到。

“為什麽不告訴我?”他的臉壓得更低。

“偶然遇到,随便聊了幾句。”魚小晰縮起脖子,盡量拉開與他的距離。

那些翻江倒海的話,終結了她的**,她怎麽可能告訴他知道?

喬陽的唇輕輕碰了碰魚小晰的,冰冷的觸感,讓魚小晰打了個冷戰。

“別對我說謊,我不喜歡。”

有人在唱歌,低低啞啞的女聲,凄美悲涼。是岳爍棋。

……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随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

她唱得舒緩,魚小晰卻覺得自己像站在烈烈的寒風中,那風就像刀子,割着她所眷戀的那些。恍惚間有幼嫩的根須被割斷,發絲一樣的須子裏面,流出的竟然是火熱的血,慢慢把她心口的那塊洞灌滿。

皺着眉頭閉上眼睛,魚小晰依偎在他溫暖寬厚的胸懷裏,內疚排山倒海地襲擊過來。暗暗告訴自己,真的不能繼續下去了。她無法承受這樣深重的罪孽,不能再這樣霸占這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男人。

下巴忽然被人擡起,冰冷的唇壓在她的唇上,酸澀的液體順着他兩唇間的縫隙度了過來,魚小晰皺眉想轉頭,卻被他直接壓到沙發裏。

“喬陽……”她找到空隙叫了一聲,想跟他說她不想喝酒。但是被他用力壓住,濃醇的幹紅,整整一大口,她被迫咽了下去。

唱歌的聲音有些抖,聽起來反而更動人。

“好喝嗎?”喬陽伸出舌頭舔舐她嘴角的殘液,聲音有些啞,唇舌的溫度卻熱了起來。

魚小晰紅着一張臉,被他擠在沙發與他健壯的身體之間,也看不到衆人的表情反應。她推了推像一道牆一樣擋在眼前的喬陽,小聲說:“我不喜歡,你先走開。”

喬陽又低頭啄了她的唇,帶着酒精味道的呼吸撲在魚小晰已經酡紅的臉上。

“今晚,給我。”

不是說出來玩兒嗎?不是說一會兒就回去嗎?魚小晰瞪大眼睛看他,見他黑眸裏面隐隐有一股暗流,他的臉上是決然的神色,似乎剛才那句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他說過,他等不及了。

搖搖頭,魚小晰想一把推開他,哪知道他提前知道一般,大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身。

不遠處傳來岳爍磊的笑聲,而岳爍棋的歌聲依然在繼續。

他聽到了吧?一定是的!魚小晰心虛地透過喬陽的肩膀往笑聲傳來的方向瞟了一眼。哪知道喬陽喝了一聲:“不許看!”

“喬陽,不要把小姑娘吓到啊。”岳爍磊調笑着,彎腰坐在沙發裏,搓搓雙手。

沉着一張臉,喬陽坐正,魚小晰才得以直起身子。

“小處女,不謝謝我?”岳爍磊依然在調侃。

喬陽又一把将魚小晰摟進懷裏,大手擱在她的腿側,拍了兩下昭示着什麽。

“已經不是了。”挑釁地看向滿臉笑容的岳爍磊。

故作咋舌狀,岳爍磊聳聳肩,自言自語又故意讓所有人聽到:“還是個小姑娘,真下得去手!”

唱完歌的岳爍棋站起身,依然木然的表情,慢慢走了出去。

☆、149、一個騙子的自省

周圍的人投來各色的目光,有意味深長,有不懷好意,有無甚所謂,魚小晰則震驚地望着喬陽。

喬陽單手支額,垂眼眼睨着懷裏的女孩,仿佛君垂青邀寵的宮女,低聲反問:“怎麽,難道不是事實?”

這不是他,不是平時的他。魚小晰咬一下嘴唇。

從走進這個地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褪去了那層溫情的外衣,把他個性中的邪?a一面無情地暴露。

其實她應該知道,他本性如此。只是這兩個越來他太多的溫柔讓她忘記了。

光線迷離昏暗,空氣中有酒精跟煙草氣味,氤氲迷離的煙霧,還有或香甜或幽魅的香水味兒。男男女女耳鬓厮磨,調|笑嬌嗔。

宛如魔境。

魔境中的他翹着腿坐在黑暗中,屏幕上的光線投映在他英俊的臉上,畫面在變,光線強弱不定,讓他散發出詭異的氣息。

他像藏在陰影中的豹子,帶着一種優雅的危險,一種嗜血的兇殘,用冷冽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又散發着熾烈的欲|望。

魚小晰突然呼吸不暢。

張張嘴,發出一個音節,嗓音竟然有點啞,她清了清嗓子,才小說說:“我……我想出去走走……”

喬陽眯着黑眸看她,不動,也不說。

“這裏很悶,抽煙的人太多……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魚小晰找着借口,一顆心在胸腔內??缏姨?k?低旰蟮攘誦砭們茄粢裁揮蟹從Γ?淖懔擻縷??鷗姨?非魄撲????屯繁愀?慫?桓雒喑さ奈恰?p> “別跑丢了。”他在她的耳邊呢喃般囑咐,魚小晰點頭後逃也似地跑了出去。關門的時候,聽到岳爍磊帶着笑意的調侃,他的聲兒很大。

“喬陽,別那麽看我。我還沒餓到虎口奪食的地步……”

她急忙把自己關到門外。這裏是什麽地方她不知道,眼見着已經走得不知道身在何處了。身邊是一樣的房門,一樣的裝飾畫,一樣的幽暗燈光,一樣的密閉憋悶沒有窗戶,一樣的昏暗幽深與世隔絕,這一條條密閉的走廊像是通向地獄的隧道。

魚小晰沒頭蒼蠅似地亂跑,怎麽也找不到一處可以讓她透氣的地方。混亂中她撞到了幾名端酒的服務生,她忙着說抱歉,也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覺得自己在跟一具一具筆挺的制服說話。

她慌了。

她不該來這裏,她不屬于這裏。因為他,一次又一次,她闖進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世界,惶恐忐忑,恐懼不安。

撿着一條走廊到了盡頭,終于出現了一個很大的露臺。像是沙漠中幹渴要死的人終于發現了一瓶依雲,魚小晰沒命地沖了過去。

大風吹起,風裏帶着濃重的潮濕鹹腥,垂落至地的雪紡床簾在空中飄舞,仿佛是夜的爪牙。外面漆黑一片,可魚小晰就這麽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縱身一躍便跳進夜的血盆大口中。

風很大,這一面的朝向是黑暗的海,什麽都看不見,只聽得到海水湧動的聲音。

跑得太急,摸到欄杆後魚小晰就頹然地坐到地面。

風住下了,紗簾飄然回落,一個人影直挺挺地立在那邊,沒有絲毫的聲息。魚小晰吓了一跳,一顆心差點蹦出胸口。穩穩神,才看清是岳爍棋。

她靜靜地站在窗邊,面朝着海,一動不動的像一尊雕像。她挽着柔美的發髻,身着一條绛紫色長裙,絲質的裙擺微微飄動,愛撫着她白皙修長的小腿。

岳爍棋也很美,另外一種韻味。那是一種成熟的,飽滿的美。歲月對于一些女人來說是一個可怕的詞,但是對于某些女人,它便是一種饋贈,它讓女人美得端莊內斂,旖旎從風,可以就此一直美下去。

魚小晰不确定岳爍棋是否發現自己,只好讪讪地站起身,扶着圍欄不知道該不該跟她打招呼。

她們只不過有三面之緣,交談次數為零,對于岳爍棋的了解僅在于岳爍磊話痨般的敘述。而岳爍棋一貫的木讷清冷,更讓氣氛又冷上好幾度。

風又起了,绛紫色的裙子狂亂地飄舞,曼妙的曲線呈現在風中。

“阿磊跟你說過什麽?”

她低啞的聲音霍地響起,魚小晰一愣。

岳爍棋緩緩轉身朝向魚小晰,威嚴得像一個王妃。那一剎那,只讓她有種俯首稱臣的怯懦感。她緩緩道:“無論他說過什麽,我不希望你記住。”

她既美又強,高貴得讓魚小晰自慚形穢。

岳爍磊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別以為喬陽身邊那些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好女人世上多得是,不是就你一個。

“你怎麽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魚小晰讷讷問。

“因為他是我弟弟。”岳爍棋彎了血一般的紅唇,突然的笑容讓魚小晰錯愕不已。第一次見她笑,笑得那麽凄美,還有帶着一點點欣慰。

“對不起……”魚小晰低下頭小聲說,她現在只想到這三個字了。

嘴角的弧度轉瞬即逝,岳爍棋靜靜地看着垂頭喪氣的女孩,終是轉身離開露臺。

看着她的離開,那背影蕭瑟孤寂,翻江倒海的罪惡感又襲擊而來,帶着足以将她淹死的內疚,魚小晰朝她大聲喊:“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的!所以,你可以……”

“閉嘴!”岳爍棋厲聲喝斷她的話,轉過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該辜負他。”語畢,岳爍棋走了。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出現的另一個人影讓魚小晰如遭電擊,瞬間石化。

喬陽面帶着邪?a的笑,站在長長的走廊那一頭,眯着黑眸看着她。

風頓時狂亂起來,撩起大幅的紗簾,擋住魚小晰瘦小的身子。她有一種跳入身後這潭死亡一般漆黑的沖動。

喬陽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一步一步走的近了,他還是那一身的黑,面龐跟敞開的衣領處露出的脖頸卻是蒼白的顏色。

他像是黑夜之子,帶着惡魔的慘白面具。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攥住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

“小晰……”總是溫暖的大手此刻冰冷地拍在她的面頰,喬陽站在魚小晰面前,微微俯身,俯瞰着面前這個被吓壞的女孩,道:“我是不是不小心聽到了不得了的話?”

耳朵嗡嗡地響,魚小晰再也無法聽清他下面說了些什麽。她像是一個傀儡,控制的絲線在他的手裏。直到他牽着她的手上車,直到他的車開了好久又停了下來。

熄火後,喬陽點了一根煙,仰頭靠在車座上,用嘴叼着默默地吸。車燈依然慘白地照着前方。一只黑貓的身影從光束中一閃即逝,後面追了三五只貓追,一群貓厮打在一起滾到路邊的陰影裏,貓咪的慘叫響徹夜空。

魚小晰晃神間擡頭四顧,發現竟然已經到了自家樓下。

她心虛地偷觑仰頭靠在車椅裏的喬陽,見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眯着眼睛吸煙,煙灰落在他的胸口。她悄悄伸手試了一下門鎖,果然是鎖着的。抿起唇,魚小晰往車門上靠了靠。

一根煙吸完,喬陽把煙頭扔進煙灰缸,突然開口問她:“想走嗎?”

他陰沉的聲音有一點啞。

縮在門邊,魚小晰低着頭不做聲。

喬陽伸手在車上的某處按了一下,只聽啪嗒一聲,魚小晰身旁的門鎖彈了起來,然後,他的聲音又傳來,不辨喜怒。

“留下,還是回去,你自己決定。”

魚小晰想都沒想地推開車門,一只腳都踏了下去,結果就被他硬生生拽了回來,車門嘭一聲關上了。他掐着她的胳膊,鐵鉗一樣緊,魚小晰痛叫一聲,然後就被他死死地壓在座位上。

喬陽吼出了滔天的怒火:“魚小晰,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魚小晰受驚地縮起脖子,皺着眉頭看他。

“你到底……還想讓我怎麽樣!?”他咬牙切齒地吼着,聲音已經顫抖。魚小晰被他吼得六神無主。

她知道,他明白了。他那麽聰明,只消一猜便知道她安了什麽心眼。終究是她的不對,壯着膽子正視他,看到他那張總是溫情脈脈的臉,如今盡是猙獰。

“喬陽,先別這樣,你聽我說……”她有氣無力地解釋一句,你知道立刻被喬陽吼了回來。

“說什麽?你還想說什麽!?**的還能給我說出些什麽!?”

他握着她的肩膀,滿含傷痛的怒吼一聲緊接着一聲,讓她以為自己會被他撕得四分五裂。她閉上眼睛,咬住嘴唇深深地垂下腦袋。

她是個騙子,十惡不赦!她是個小偷,罪該萬死!

是她在騙他,一直在騙他。她知道他的一腔深情,卻卑鄙地享受着,偷偷計算離開的期限。而他卻握着她給的假象,快樂得像個孩子。

一切都是她活該!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她聽得到他粗重的呼吸,他握住她的大手有力卻在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在克制想要捏死她沖動。

突然,他的臉埋進了她的頸窩,灼熱的氣息燙的她發抖。怒極而嘶啞的聲音貼着她的皮膚顫抖。

“你不能這樣,魚小晰你不能這樣……”

“我已經把整個春天都等過去了,你還是不肯……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才肯?”

“你說啊,你說了我就去做!你說啊!……”

☆、150、警察打散一對野鴛鴦

他一遍遍地問,眼淚已經溢滿了魚小晰的眼眶。她好對不起他!她是個罪人,連岳爍棋都說她不該辜負他。他是那樣小心地呵護着她,傾心地守候着她,忍着他自己的*,連一個吻都是小心翼翼。

他壓抑着自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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