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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傳來喬陽低沉的聲音。

“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她暗吃一驚。回頭看到他緊蹙眉頭卓然立在身後,不知道他何時來的,又聽了多少。

孫婷婷撇撇嘴,站起來要去推輪椅,喬陽擋開她自己推着魚小晰就走。孫婷婷想了半天決定還是別跟過着,她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魚小晰被喬陽推着在花園裏慢慢行着,他也不說話,她自然不想開口。就這樣膠着着,兩人沉默地把個大花園逛了個遍。

魚小晰默默欣賞着花園的景色。岳家的花園主體是蘇州園林的風格。跟英式別墅的建築主體卻不沖突。在花園周邊點綴着歐式的路燈,越往花園內部,中式的陳設便越多。形成一種漸次遞進的風格演變。亭臺樓閣造的袖珍雅致,小橋流水建得巧奪天工,落英缤紛花木蔥茏。她想着,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情形,他們兩個走在像個天宮似的花園裏會是多麽溫馨。

想多了都是無奈,魚小晰暗暗嘆息。

喬陽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停下步子接了個電話,爾後俯身在魚小晰耳邊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她回頭怔怔地問。他垂眸看着她憔悴的臉,低聲說:“一個讓你了解我的地方。去過之後,如果你還是要離開,那我讓你走。”

當天下午,徐成開着車将他們送到了機場,喬陽推着魚小晰進了候機大廳,魚小晰心裏沒底了,回頭問他:“咱們到機場幹嘛?”

“坐飛機。”他簡單回答。

“去哪裏?”

“倫敦。”

出國?!魚小晰頓時退縮了,喬陽看着她的神色心裏明了,沒給她猶豫的時間,推着她大步便往登機口走去。遠遠的徐成跑過來,手裏還捏着一堆票據,微喘着說:“陽哥,都辦好了!雖說時間有點緊,但是機場方面還是給安排了航線,現在可以登機了。”

喬陽點點頭,推着魚小晰進入閘口。魚小晰一把抓住閘口的欄杆,回頭朝喬陽說:“等一下,我……我還要考慮一下……”

喬陽抿唇盯了她一會兒,俯身将她的手拿了下來,推着輪椅就進了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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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讓我給我媽打個電話……”魚小晰把着輪椅轉過身,一臉不安地說。可喬陽只是淡淡回答:“到倫敦後會給你機會聯系她的。”

“你這樣跟劫持沒兩樣。”

“你願意這樣理解也可以。”

“我不想出國。”

“我是回國。”

“那是你!我從沒出過國!”

“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跟從你家到a市是一個性質。”

“我……我英文不好……”

“有我在。”

“你又不會天天跟着我。”

“我會把你綁在身上的。”

魚小晰癟嘴望着喬陽,又生一計。

“你停一下,我想去廁所。”

“飛機上有廁所。”

“可我忍不住了!”

“那我走快點。”

喬陽突然開始跑,魚小晰吓得驚叫一聲趕緊抓緊輪椅的把手。她聽到後面他的笑聲,恍惚間仿佛他們要去度假一般。想到此心中又泛起酸痛,魚小晰趕緊打住,在輪椅裏坐實落了不再說話。

出了候機廳,有一架比其他飛機都小得多的飛機停在不遠處,舷梯兩邊站着四個空乘人員,恭候着誰的樣子,喬陽則推着魚小晰徑直過去了。

魚小晰這才知道她的初次跨國境之旅乘坐的竟然是專機。她心驚膽戰地上了飛機,輪椅撤走後喬陽抱着她進了機艙,她看到幾個空姐眼裏一閃而過的羨慕。

不久後徐成也上來了,喬陽瞧着他問:“護照辦好了?”

徐成揚着手裏的護照說:“好了陽哥!一上午時間是有點緊張,不過岳俊給大使館打了電話,走得綠色通道。”

喬陽沖徐成一伸手:“給我。”

徐成忙将手裏的東西呈了過去,喬陽只挑出了魚小晰的護照放到口袋,其他的又扔還給他。

魚小晰眼睜睜看着,也沒什麽辦法。她隐隐感覺這次英國之旅也許不是個好主意,可現在人都在飛機上了,腳上有傷她又不能跑下去。再者說,就算沒傷,她也跑不過喬陽……眨着眼睛,她心虛地跟喬陽做垂死掙紮的談判。

“喬陽,我可以不去了嗎?”

換來喬陽标準的回答,他淡淡說:“你說呢?”

故此,魚小晰不得不踏上了人生第一次異國之旅。航程長達12小時,剛起飛她就暈機了,魚小晰癱軟在座椅裏渾身直冒虛汗。喬陽跟空姐要了薄荷油為她揉太陽穴。

“你可真夠笨的。”喬陽邊為她服務邊調侃。

“我說了我不想去的……”魚小晰臉色煞白,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頂嘴。他揉得力道剛剛好,清涼的薄荷油确實讓她的頭暈減輕不少。

喬陽沒有再說話,伸手摁下座椅扶手上的一個鍵,魚小晰的座椅慢慢放倒變成一張睡榻。他斜倚在座椅上垂眸看着她。

魚小晰松了口氣,調整了下身體以便躺得舒服些,依然閉着眼睛問:“我會在倫敦呆多久?”

“不清楚。”喬陽回答。

張開眼睛,魚小晰皺着眉頭問他:“要去的地方很多嗎?要很長時間嗎?這個學期還有兩門課,我還想盡快回來上課。”

“要去的地方不多,只不過,在你回心轉意前,我不會讓你回來。”喬陽勾着嘴角痞痞地說。

魚小晰猛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喬陽,憋了半天話才出口:“你是開玩笑的?”

“小晰,在你這件事上,我從來不會開玩笑。”喬陽凝眸道,“我這次回來,本來的計劃就是把你帶回倫敦。只是岳爍磊的幹涉讓我不得不把時間提前。如果那晚你沒有跟岳爍磊去宴會現場,我想我們的倫敦之行會愉快很多。”

“我知道你會怪我,怪我隐瞞訂婚的事情,可我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本來我計劃把你帶到倫敦後,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你講清楚,包括我所做過的事情,還有今後的打算。可你卻沒有聽我的話,到岳爍磊那裏打聽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小晰,我跟方慧淩的婚姻沒有任何感情成分。你是學金融的,應該了解運作一個跨國公司需要多少資金。單靠喬家跟岳家的資本風險較大,拉方家入夥勝算會更大一些,而方家入夥的條件就是我得娶方慧淩。小晰,也許你不能接受,但是我覺得這個買賣很劃得來。”

“小晰,我說過要給你所有人仰望的幸福。可你得明白,目前我沒有能力給你。我缺的只是時間而已。你只要乖乖等我幾年,我有自信實現我的承諾,我會把奕陽做大,大到把他們三家都踩在腳下。到了那個時候,我才允許自己娶你。”

☆、223、同性戀游行

看着魚小晰更加蒼白的臉色,喬陽伸手摸着她的臉頰,聲音柔和下來。

“有時候我想,你怎麽會是這樣的個性,如果你像大多數女人一樣,我也不必費這麽多心思。可是如果你不是這樣的,也不會讓我這麽着迷。”

“所以我不能放你走,小晰,這次到了倫敦,除非你想通,否則我不會放你回來。”

喬陽傾身壓迫向她,慢慢說:“這麽做也許你會恨我,可對我而言,是選擇你不恨我卻跟其他男人走到一起,還是選擇你恨我卻可以留在我身邊,小晰,你覺得我會怎麽選?”

聽完他這一通闡述,魚小晰已經氣得渾身打顫。喬陽看起來卻像是卸下了重擔,他笑着捏捏她的臉頰說:“生氣了?”

魚小晰打掉喬陽的手,猛地坐起來,沒防備一陣眩暈襲來,她身子一歪,喬陽順勢将她摟進懷裏。

“還是這麽不乖。”他擡手揉揉她的頭發。

“我要回去,你讓飛機降下去。”魚小晰虛弱地抗議着。

“你覺得我會答應?”喬陽哼笑着,摟着她說,“放你回去,讓岳爍磊對你下手?”

“跟他沒關系……”魚小晰忍着頭暈,把全身的力氣都放在了手上,她敲着他的胸口忿忿說:“你不能這樣決定我的事情!喬陽你不能強迫我!”

喬陽托起魚小晰的下巴,眯起黑眸。低聲道,“小晰,為了岳爍磊你騙過我幾次。你心裏清楚。岳爍磊對你的心思你應該也清楚。我是個男人,我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跟這樣的男人走太近。”

被頭暈騷擾的魚小晰閉了眼,用僅剩的力氣推開喬陽,躺回自己椅子上去。她沒多餘的精力去回想是否因為岳爍磊而騙過喬陽,也沒心情順着他的思路去想那些沒用的東西。現在她只是氣,氣他算計她,強擄她到異國。又是急,為将來在倫敦的日子着急。

到了英國。她就只能依附他而生。語言不通,地域不熟,還聽說國外的犯罪率奇高無比,拿槍殺人跟玩游戲似的。所以她連私自逃跑都沒有膽子。或者她可以找機會去大使館擊鼓鳴冤?連倫敦的馬路長什麽樣兒她都不知道,更別談巴巴地去找大使館了!

她就這麽苦惱地暈着機無奈着,昏沉沉間聽到喬陽說:“離開中國了。”

魚小晰掙紮着爬起來,趴在舷窗上往外看。只見朵朵白雲只想,陸地漸漸遙遠,他們已經置身大海的上方。她長嘆口氣,幽幽說:“你何必做得這麽絕?”

喬陽沉默半晌,方低聲回答:“你知道原因。”

坐得久了魚小晰只覺得頭暈耳鳴,只好又躺回去。她翻個身背對着喬陽。咬着嘴唇說:“喬陽,我覺得現在就開始恨你了。”

喬陽看了她一會兒,默默地拿出薄荷油。用手指揩了一點,輕柔地幫她揉着太陽穴。

“好點沒?”他輕聲問。

魚小晰硬是不肯做聲,閉着眼睛側身躺着。喬陽将手伸進她的頸下,輕輕将她的頭擡起一點,去幫他揉另一邊的太陽穴。

“我用不着你這樣子。”她推他一把悶聲說。

“小晰,別任性了。到倫敦還要飛十個小時,你熬不過的。”喬陽說着。手下慢慢幫她推拿揉捏,力道掌握的剛剛好。

十個小時……要一直保持這種暈機的狀态?魚小晰心一沉,頓覺渾身無力。

徐成在旁邊坐着幹看了他們兩個小時,此刻終于發聲了:“陽哥,我娘說過,暈車暈船的時候最好吃點東西,胃裏有了墊補的東西就不難受了。”

喬陽用懷疑的眼光看徐成,徐成忙補充:“小時候我妹就暈車,後來我媽給她吃飽了再上車,她就會好很多。現在長大了反而再也不暈了。”

鑒于徐成一向老實,目前也沒有其他好辦法,喬陽采納了他的建議。他吩咐空姐拿三明治來給魚小晰吃。結果魚小晰吃完後也就好了片刻,之後就開始狂吐,吐到沒東西可吐了還在幹嘔,膽汁都吐出來了。

喬陽的眼神變成了刀子把徐成剮了千萬遍,吓得徐成縮在椅子裏屁不敢放一個,只苦了魚小晰,這次專機之旅生生變成了煉獄之行。

等到倫敦落地的時候,魚小晰只覺得丢了半條命,她坐在輪椅裏打蔫,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體會初踏異國的心情。

喬陽臉色鐵青地推着魚小晰出了機場,徐成肝膽俱裂地提着行李在後面跟着。他們三人攔到一輛出租車便上路往目的地趕,車上徐成坐在副駕駛位置,喬陽跟魚小晰坐後座。

車行在路上後,徐成憋得臉發紅,支支吾吾半天才鼓起勇氣回頭朝魚小晰說:“魚姐,對不起……我剛想了想,我妹那時候可能是因為吃不飽,才想得招兒騙飯吃。我真的一直以為吃飽了飯就不會暈車,我真不是故意害你。”

聽了他這話魚小晰哭笑不得,她歪在座椅上無力地搖搖頭。喬陽神色一凜,喝道:“閉嘴!”

然後徐成就膽戰心驚地老實坐回去了。坐了一會兒他偏頭瞅瞅開車的金毛老外,想憑自己這點英語水平也沒法跟人家交流,遂放棄了跟他讨論這輛車的想法。他又瞄一眼後視鏡,看到喬陽正把魚小晰摟在懷裏給她喂水,而魚小晰百般不願的樣子。他心裏倒是為喬陽鳴不平了,想除了魚姐,哪個女人還得了陽哥這樣一心一意地對待?他有心給喬陽幫一回腔,就又轉過頭想說什麽,被喬陽狠狠一眼給瞪回來了。

徐成抿着嘴兒搖搖頭,心想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一個跟班的還是旁邊等着随時上去伺候好了。

車子開了一會兒停下了,紅綠燈變了幾個來回也不見移動。徐成四下看看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操着蹩腳的英語湊過去問司機:“what’g?”

黃毛老外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叽裏咕嚕地說了一串英文,本來說得就快,聲音又都悶在嗓子眼兒裏,徐成幹瞪着倆眼搞不明白,只好回頭向喬陽求助。

“他說前面有游行,現在走不了。”喬陽沒好氣地解釋給他聽了,便繼續照顧魚小晰。

“噢,游行啊……原來國外的游行都這樣……”徐成口裏念念有詞,愣頭愣腦地往窗外張望,想瞧瞧到底是什麽游行。

沒多一會兒,大隊的人馬行進而來。他們有舉着牌子的,有拿着彩色氣球的,有打着彩虹般旗幟的,還有在乘坐在巨大彩色花車上的。人人奇裝異服,有打扮成超級英雄如蜘蛛俠、蝙蝠俠之類,有穿着短褲裸|着上身頭頂巨大彩色假發的,有打扮成神話人物如丘比特、雅典娜、宙斯者。有一隊穿着田徑運動員的服裝,奔跑着從他們車旁呼嘯而過的;有穿着百老彙舞臺服一路走一路灑羽毛的;甚至有打扮成西游記那師徒四人樣子一路走來;至于一隊隊穿着軍人、警察、消防員制服者整齊劃一的走過,都算不得奇特了。

徐成看得直瞪眼,開車的黃毛老外卻很興奮,他拍着肥厚多毛的雙手一個勁兒朝這些人吹口哨。一個打扮成瑪麗蓮夢露的男人走到車前,彎腰給了開出租車的黃毛老外一個香吻,那老外粗狂地大笑不已。徐成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聳聳肩他退到車門邊。

一雙大手從車窗伸進來抱住了徐成的腦袋,吓得他嗷的一聲,轉臉去看的功夫被香了一個吻。吻他的是個高挑的英倫美女,妝容精致金發飄揚,一時間徐成看得癡呆了。那英倫美女沖他抛了一個媚眼後,晃腰擺臀地離去,徐成看着她的背影一勁兒發癡。

坐後面的喬陽眯眼看着徐成那呆傻的樣子不免輕笑出聲,魚小晰看着車外的奇異景象發問了:“出什麽事了?”

喬陽指着一個用彩色長條氣球做成天使翅膀的男人,他手裏舉着一塊牌子,他不答反問:“認識那個單詞嗎?”

魚小晰順着他的手看去,見那塊牌子上寫着一個單詞:homosexual。她腦子的詞庫裏倒真沒這個單詞。

見她困惑的樣子,喬陽彈了她的眉心,笑着吐槽她:“你整天在樹林子裏吼了那麽多英文單詞,都吼到哪裏去了!”

見魚小晰撅起嘴,喬陽便也不再鬧她,好心地解釋:“homosexual,意即同性戀,你運氣不錯,剛到倫敦就碰上了著名的倫敦同性戀大游行。”

“同性戀游行?”魚小晰迷茫地看着一隊隊人馬從車邊走過,也有着比基尼的女郎隔着玻璃給她飛吻的,也有只穿一條內|褲卻結着黑色領結的白人男子拍打着他們的車子一閃而過的,還有一個滿臉畫着白色花紋的黑人穿着樹葉做的裙子突然貼到車窗上,面目猙獰,吓得魚小晰尖叫一聲一把摟住喬陽的胳膊。

那個酋長打扮的黑人嘴裏發着怪異的吼聲跑遠了,魚小晰驚魂普定地擡頭望望喬陽,見他一臉興味盎然的樣子,勾着嘴角朝她笑着。

她讪讪地放開手,挪得離他遠些。

☆、224、怪獸

同性戀游行的隊伍用了半個小時才全部過去,出租車繼續前行。徐成猛地發出一聲驚叫,喬陽蹙眉喝問:“怎麽了!”

徐成指着計價器焦急地說:“這計價器一直走着呢!車費都三位數了!”

開車的黃毛老外似是領會了徐成的意思,把車停到路邊就手舞足蹈地跟徐成唠叨開了,可憐徐成的英語水平還停留在“”的水平,加上他人本就老實,在面對着這位純種英國人連珠炮似的英文時,他很給力地呆若木雞。

老外還在叽裏呱啦地嚷着,主要攻擊對象是徐成,還不時地沖車後兩人喊上幾嗓子,最後喬陽冷冷地說了一串英文,黃毛老外給了徐成一個白眼,才聳聳肩發動汽車繼續上路。魚小晰心裏明了,小聲抱怨:“你真大方。”

喬陽只是笑,回嘴道:“我樂意。”

魚小晰一怔,多看他幾眼。她覺得喬陽有點變化了,他坐在這輛國外的出租車裏完全不像她跟徐成那樣不自在,他的眼神褪去了一貫的冰冷疏離,隐隐有狂熱的暗流湧動,像個離經叛道的流浪者。她看他閑适地坐在那裏,勾着嘴角挑眉看着她。

驚覺他這才算是到了他自己的家,他的英國,他的倫敦。他雖是黃種人,卻是在這裏長大。而她只是個游客。猛地魚小晰就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漂泊感。無根無系,讓她覺得飄忽不定。

下飛機到現在一個小時了,魚小晰後知後覺地産生了異國他鄉獨自飄零的孤獨感。

對面坐着的就是可以給她帶來安全感的男人。可已經是她無法信任的人了……

魚小晰看看喬陽,又看看坐在前面的徐成,再看看這輛車,再回頭看看陌生的街道店鋪高樓林立,滿街的行人個個金發碧眼,偶爾一兩個亞洲人臉上也洋溢着同那些老外一樣的神色。

她想到a市的街道,大學的同學。家鄉的小鎮,所有這一切都遠離在地球另一邊。而他說過的,不會放她回國……她咬着嘴唇低下頭去,蔫蔫地偎在車門上了。

“不舒服了?”喬陽關心地問着,伸手過來想摸摸她的額頭。魚小晰往後躲開他的手。小聲說:“你別碰我。”

喬陽的手僵在半空。

車子到達目的地,是一棟三層的公寓,方方正正的房子像個紙箱子被摳開四個洞,那四個洞變成四扇窗戶,第四層是閣樓,鋪着灰瓦。牆體也是灰白色調的,年頭不短的樣子。

他們下車後,喬陽讓徐成帶着輪椅跟行李,他抱着魚小晰進了公寓。

一進門。便有一名長得沉甸甸的的大嬸迎面趕來,笑容滿面地捧着喬陽的臉親上一口,嘴裏說着發音奇特的英文。又抱着魚小晰的腦袋在她腦門上親了一口,又一驚一乍地招呼着後面的徐成讓他進門,徐成愣着,大嬸扭着屁股過去一把便把行李輪椅等物奪了過來,朝房裏獅子吼一般地喊了幾嗓子,接着便走出一個瘦得跟幹柴棍似的白種男人。尖嘴猴腮的樣子,頭發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打着绺兒搭在眉毛上。

見他無精打采地晃過來,大嬸粗着嗓門又吼了幾句,接着跑出來一個身材健壯的白人青年,耳朵上鼻子上穿滿了各種金屬環。

大嬸把行李跟輪椅交給這兩人,便興沖沖地引着他們上樓。徐成膽戰心驚地在後面跟着,那一壯一瘦兩人墊後。樓梯窄小,輪椅跟行李箱磕碰在扶手上哐哐作響,大嬸停下腳雙手叉腰沖拿東西的兩人有一通吼叫,那兩人便把行李跟輪椅舉到頭頂,避免了磕碰。

魚小晰聽喬陽說了句到目前為止她唯一聽得懂的英文:“thankyou.”

大嬸得意地揚起下巴,繼續領路。

爬了幾段樓梯,大嬸用鑰匙開門後,魚小晰被喬陽抱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閣樓上的房間,小小的,只有簡單的家具電器,牆邊擺着一張潔白的床,魚小晰就被喬陽安置在那裏坐好。趁着他回身跟大嬸說話的間隙,魚小晰仔細打量這個房間。

牆壁高有一米半,在網上就是閣樓三角形的斜頂。家具很少,一張床,一個書櫥,一張桌子跟一把椅子,電器也就是一個單門冰箱跟一臺像個立方體的小小電視機。這樣的陳設,一眼看去便是一個單身漢的住處。

而這裏最與衆不同的,是從牆體到房頂都挂滿的千奇百怪的東西。有油畫,素描,樂譜,寫着化學方程式的紙張,寫滿了各國文字的紙張,各種材質的手工藝品,僅有的一扇窗戶被塗鴉覆蓋,畫的是一只黑色的應龍,五色的騰雲盤繞在龍身。各種樂器、鞋子、帽子、酒瓶跟說不清楚是幹嘛用的東西被用繩子懸在天花板上。

這樣蔚為壯觀的一個房間,看起來像個行為藝術的博物館,只讓魚小晰嘆為觀止,站在門口的徐成也是目瞪口呆。

等那送行李的兩個苦力把東西都送到房內,大嬸又叽裏呱啦跟喬陽唠叨了半天,喬陽沖她點點頭,大嬸伸開粗壯的胳膊擁抱了他,然後沖在房內呆站的兩人又吆喝了幾句,魚小晰好容易聽明白她是在說:“getout!”

瘦小的那個無精打采地先出去了,強壯的那個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片塞進喬陽手裏,叽裏咕嚕說了幾句,只見喬陽臉上露出笑容,朝那人肩上拍了一掌。那白人沖他伸出大拇指,又回頭朝魚小晰飛了個吻,也出去了。

大嬸瞅徐成還在發呆,肥大的手掌啪打在他的屁股上,大嗓門喊了聲:“!”語畢便拎小雞仔似的将徐成拎出去了,唬得徐成驚叫連連地直喊:“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兒?!陽哥!哎……陽哥……!”

喬陽慢慢關上門,轉回身看着魚小晰。

外面已是薄暮,夕陽透過穿過黑色的龍身投射進房內,光線昏暗。外面徐成的慘叫漸行漸遠,窗臺上幾只鴿子咕咕叫着,房裏只有他們二人,默默對視着,誰都不肯先開口說話。

魚小晰受不住地低頭看着自己幫着繃帶的腳,活動幾下腳掌,腳心有一陣鑽心的疼。她只覺得疼點兒好,能保持清醒。

聽到喬陽一步一步走近,懸着的銅鈴被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刺激得魚小晰渾身一顫。她看到他的腳踩在地板上,那地板上是應龍黑色的影子,被他踩在腳下。他走到她跟前,大手伸出在她的臉上撫摸。

魚小晰本能地往後躲了躲。

“累嗎?”喬陽低聲問。

“……還好。”魚小晰低着頭,扭過身子回答他。她看到在床邊的地板上蹲着一個古怪的銅像,似象非象,似虎非虎,很猙獰可怕的一個東西,卻有種奇異的吸引力。她一時間被吸引了注意力,沒防備又被喬陽抱了起來。

魚小晰驚慌地擡頭看他,雙手緊緊抓着他襯衣的袖子。喬陽只把她穩穩放到床內,自己也躺了上來,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埋頭在她頸間,低啞地說:“終于把你帶來了。”

床很軟,散發着幹淨的香氣,他的懷抱溫暖舒适,透過玻璃窗的光線漸漸逝去,屋內一片漆黑。航行了十二個小時的疲憊瞬間襲擊過來,魚小晰難以抗拒睡意,困倦地閉上眼睛。睡前的意識裏仍然是那座古怪的銅像,似象非象,似虎非虎,獠牙仿佛尖刀向上彎着。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黑森林裏奔跑,後面又一群鬼怪在追。跑到懸崖邊上的時候她不敢回頭,只聽到後面的嚎叫聲越來越近。她一咬牙跳了下去,身子卻輕飄飄的仿佛一根羽毛。她看着懸崖邊伸出一堆鬼怪的頭顱,眼窩鼻子嘴巴都燃燒着綠色的火焰,可它們突然像是被人用吸管吸走一般,猛地天地間一片闊然開朗,懸崖黑森林都不見了,她穩穩地落在柔軟裏面,上面是湛藍的天,身下白色的雲,天上還有一顆太陽,曬得她渾身發暖。

在夢裏魚小晰覺得心裏安穩極了,在陽光的撫慰下沉沉地睡去。

這是近幾個月來她睡得最踏實的一次。轉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喬陽也已經不在身邊。她慢慢從床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璨亮的陽光刺得她眯起眼睛,适應了光線後,倫敦街頭的景象便在眼前。

這裏的街道陳舊但幹淨,四通八達的道路狹窄但是暢通。低矮的小樓一棟連着一棟,大多數外牆都被塗鴉覆蓋。那些塗鴉洋溢着了肆意而鬼魅的藝術氣息,說不清是城市牛皮癬還是錦上添花的裝飾。這裏沒有高樓大廈,都是些看上去就很老的房子,臨街開着木門,店鋪的櫥窗裝飾得琳琅滿目五花八門。街角有一只四人的樂隊,在演奏着不知名的曲子,穿着蘇格蘭格子短裙的白人男子在跳舞。另外一邊是帶着貓的乞讨者,他懶洋洋地坐在地上曬太陽,他的貓圍着跟他同款額條紋圍巾,守着盛錢的帽子睡得正香。

☆、225、喬陽的房客,寧遠

街道上仿佛一個聯合國,黑人,白人,亞洲人,阿拉伯人都有,有的移民還穿着本國的特有服裝,混在人堆裏很紮眼。人們不緊不慢地走着,擁擠而有序。有騎自行車背着書包的英倫少女結伴行過,叽喳地笑鬧着,引得路上男士側目。有開着菲亞特的迷你小車艱難行進的,卻不摁喇叭只是慢慢地開着。紅綠燈下一個中年男子摘下帽子向一個打扮體面的老婦人行禮。

魚小晰看着這樣的倫敦生活景象着迷,她趴在窗戶上支着腦袋瞧着。

猛地從一個街角沖出一隊人馬,前面的那個沒命地跑,後面幾個人拼命地追。魚小晰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看到前面那個男人是個禿子,穿着深藍色的夾克衫,仰着頭往這邊跑過來,一路上撞了數名行人,在快被追上的時候,他伸手抓過一名無辜行人将他向後扔去擋路,又把報攤的明信片架子扳倒當路。

後面的幾人仍然窮追不舍,魚小晰數了數,追他的有五個人,也不知道前面這人犯了什麽事,惹出這麽大的仇。她趴在窗臺皺着眉頭看着這場追逐戰,一只鴿子撲棱棱飛下來,落在她旁邊。

魚小晰分神看了眼這只鴿子,見它渾身黑的白的花裏胡哨的樣子怪好笑的,把手伸向它。可能是鴿子被喂熟了,它沒吓跑反倒是踩着小碎步湊過來,伸頭瞧瞧魚小晰手裏有什麽。空空的手心讓它眨着圓眼睛只瞅着她。

魚小晰抿嘴笑起來,傾身過去想摸摸它。

呯!

一聲槍響,鴿子受驚飛走。魚小晰吓了一跳,趕緊往樓下看,只看到那個禿頭跑進了她所在的這棟公寓。後面追着的五人很快也沖了進來。魚小晰瞪大眼睛看着一堆人魚貫而入,心裏頓時害怕起來。

她在這房子的最頂層,應該不至于那麽巧的,他們專門挑着這間屋子來吧?想來想去不放心,她一拐一拐地挪到門邊。想鎖門,可那個門鎖她不太會用。鼓搗半天竟然把門給打開了。

上樓的腳步聲傳來,那個光頭已經露出半個身子,魚小晰吓得要命,急忙關門。她抵着門扉想把鏈條挂上,可手抖得厲害根本拿不住鐵鏈。突然受到一個沖擊,她仰頭向後摔去,後腦磕在地板上讓她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昏了多久,耳邊有慘叫聲,她揉着腦袋支起身子,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把那禿頭擰麻花似的摁在地上,嚎叫聲就是從那禿頭嘴裏傳出來的。

魚小晰急忙向後面挪動身體,遠離戰鬥現場。她挪到床邊。伸手摸到那個怪物的銅像,趕緊抱過來護在胸前。銅像沉甸甸的手感讓她心裏踏實些。

處于上風的高大男人拎着那個禿頭的把他扔出屋外。魚小晰從房門看到外面幾個人将禿頭綁起來,禿頭嚎叫着被拖走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就這麽化解了?魚小晰抱着銅像發懵。

高大的男人轉過身來。竟然是個眉目清秀的英國男人,唇紅齒白,模樣斯文俊秀。看他的身形細瘦,想不到會有一股子蠻力把那個禿頭拎包似的丢出去。

看着他走過來,魚小晰吓得魂不附體,她握緊了手裏的銅像。時刻準備着用它砸這個男人一下。

“你想幹什麽!?”徐成大吼着出現在門口,他手裏還抱着一個鼓囊囊的紙袋子。此時也顧不上管了,把紙袋往地上一扔,從褲兜裏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個布包,匆匆忙忙打開露出一把袖珍手槍,拿着手槍就顫抖地指着這名英國男人。

“你別靠近她,你再動我就開槍了!”徐成撅着屁股把手臂伸得老長,那模樣非常滑稽。

天知道他這輩子只拿槍打過靶子,指着活人還是頭一遭。今早喬陽走的時候把他從被窩裏叫醒,給了他這把槍,他當時都吓愣了。

早晨的喬陽已經穿戴整齊,西裝革履英氣逼人,他把槍扔到徐成床上,沉聲命令:“這邊比較亂,你帶着這個,保護好我的女人。如果她出事兒,你別忘了給自己留一顆子彈。”

徐成雙手捧着這支槍,哆哆嗦嗦地問:“陽哥……這裏得有多亂?拿槍犯不犯法?再就是……我……我還不大會使這種東西……”

可喬陽什麽都沒說,又扔下一沓錢後扭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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