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前殿堂內, 賓客們分列而坐。
放眼望去,堂正中的位置, 鋪陳着一張巨大的波斯地毯, 四角壓香爐,爐內有白煙直上,而那毯上則滿植着繁複的紋形圖樣, 中間一線漸次綴滿了一朵朵妍豔奪目的大麗花。
再往上,便是一群胡姬舞婢們赤着一雙瑩白如玉的瘦腳, 舞步輕盈, 腰上金鏈與腕上銀鈴铛叮當響,腰肢随手腕晃動,籠在白煙香霧裏, 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堂上的謝時觀也饒有興趣地盯着這些舞姬瞧, 不過令他感興趣的并不是這妖嬈的舞姿,亦非她們春桃般嬌美的臉蛋, 而是她們腰上細鏈、足腕鈴。
這細鏈銀鈴, 若是環挂在那小啞巴身上……會是個什麽光景?
稍動一下,那細鏈子想必就要晃, 掙一掙, 銀鈴便要響。
王爺心裏在想什麽龌龊事, 侍立在旁的沈卻是不知道的,他只順着謝時觀的目光看去, 看見臺下胡姬們一雙雙皓足,雪一般的奪目。
他天生就不白,捂了一個冬季, 身上卻還是麥色的, 看起來就同那養尊處優的謝時觀很不一樣。
此間席案邊上有新羅美婢們張羅着侍酒布菜, 沈卻無處可插手,便只好端端正正地立在一側。
這會兒賓客們美酒入肚,腸子熱了,說笑聲也漸大了起來,王府中的婢子家丁們倒也周到,在桌旁架一小爐,菜冷了就熱菜,酒涼了便溫酒。
酒菜的氣味逐漸蒸騰起來,那味兒分明也不顯、不難聞,可沖到沈卻鼻腔裏,卻直勾得他一陣一陣地犯惡心。
宴席過半時,候在另一側的沈向之忽然上前來,附到謝時觀耳邊,不知低聲說了句什麽。
謝時觀眼中透出幾分無奈,而後輕輕一嘆,又吩咐沈向之:“既來了,也不可怠慢了,他是孩子心性,叫底下的人好生哄着便是。”
“是。”沈向之颔首。
沈向之剛走,便又有賓客上前祝酒,謝時觀同他随意攀談了幾句,推杯換盞間,他目光一錯,蜻蜓點水般在沈卻身上停了停,卻瞥見了他愈發蒼白的臉色。
“真病了?”王爺一偏頭,在桌上落了盞,那賓客便識趣地回了席。
Advertisement
沈卻愣一愣,片刻後才發現謝時觀這是在同他說話。
他不肯認,為奴做仆的身份,若是身子還差,那是要惹主人家嫌的,他不過一個區區從六品的挂名官,什麽榮耀都是謝時觀給的,他不想叫王爺覺着他沒用。
于是沈卻搖了搖頭。
謝時觀看他輕咬着下唇,分明難受,可卻還要硬撐着,不肯透出半分脆弱。
真是倔死了,他想。
“過來。”王爺忽然又道。
這席間熱鬧,沈卻聽不大清他說話,于是便盯着他唇,一步步挪過去,半蹲下去聽王爺說話。
他人蹲着,于是便只好微微仰頭,唇縫微張,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這迷離神态有多勾人。
“你一早便跟着本王,膳食恐怕也沒來得及用吧?”謝時觀同他說着,語氣裏幾分淡薄溫情,手上很自然地夾了塊炙鹿肉,送到沈卻嘴邊,“嘗嘗?”
沈卻壓根沒胃口,可這還是王爺第一次……同他這樣親昵,他舍不得推拒,反而順從地啓唇。
謝時觀眉眼含笑,玉箸夾着那烤出油花的鹿肉片,很故意地,在沈卻唇瓣上壓擠兩下,才肯送進他嘴裏。
末了又盯住他那被汁水潤得亮晶晶的唇瓣,問他:“怎麽樣?”
沈卻含住那塊肉,不敢吞咽,這鹿肉叫府上廚子料理的很好,若是從前,他該是喜歡的,可今日他竟連一絲腥膻味都受不得,若非是在謝時觀面前,他只怕剛沾唇便要吐出來了。
他努力嚼了兩口,囫囵就給吞了,而後微微颔首:“謝王爺的賞,此乃肴馐……”
沈卻手語未完,卻忽聽滿堂的熱鬧喧嘩聲戛然而止,機靈些的臣子已然離席,朝着來人行了跪禮。
誰都沒想到,當朝天子竟連一聲招呼也不打,這般突然地便闖入了宴席,在場的臣子仆從們,急匆匆地便跪了一片。
堂中胡姬們的歌舞也停了,就是不認得這少年天子,她們也識得他身上裝束,明晃晃的一身繡着金龍的袍服,除了宮裏那位,還有誰敢這般裝扮?
等這些人都反應過來了,那坐在上首的雁王才不緊不慢地起身,步至堂下,正要跪,那小皇帝卻伸出手來,虛虛一扶:“皇叔不必多禮。”
語罷他掃一眼席間臣子:“諸位盡平身,今日朕與諸位愛卿與會同席,諸君只管吃盡興了,不必琢磨什麽君君臣臣。”
“謝陛下。”
皇帝親臨,王爺只好把主位讓給他坐,自己則挪去了下首。
君臣二人冷戰多時,春假過後,小皇帝仍舊稱病不朝,因此只好繼續由謝時觀代政。
“除夕一別,”小皇帝忽然開口,用只有謝時觀能聽見的聲音道,“皇叔同我已兩月未見……”
說到這裏他稍一頓,擡眼看向謝時觀:“皇叔,我……”
不等他說完,謝時觀便朝他一舉杯,眉眼還是那樣微彎的弧度,叫人辨不清他情緒:“意之今日來,不是來與臣共慶誕辰的麽?”
他喚他小字,這便是要給他臺階下的意思,小皇帝心尖一喜,那僵滞的眉眼終于緩和下來,随後也捧起一盞酒來同他碰杯。
同以前一樣,無論兩人間鬧得如何的不爽快,他的皇叔都會先給他臺階下,回護着他,不叫他難堪。
思及此處,謝意之心裏頭那把憋悶了兩月的壞情緒蕩然一空,皇叔果然還同從前那般縱着他,只是這回晾久了些,也并不算什麽的。
君臣二人再度和好如初,看起來倒是一派樂融融的景象。
可同坐下首的滿太傅卻微沉着臉,雁王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此人心裏是半分也沒有,能叫他主動求和,實在不算是什麽好事。
雁王肯低頭,那必定就要從對面那人手裏奪走些什麽,他雖離經叛道,卻很崇尚這禮尚往來的說法。
可主位上那少年天子竟還傻樂着,全然不知謝時觀那滿眼笑意裏暗藏着的尖利刀刃。
“皇叔,”酒喝過了,方才還覺着同雁王有些生疏的小皇帝又同他熱絡起來,“宮裏好生無趣,你不來,我同他們也沒什麽話可說的。”
他有些委屈,故意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十足的撒嬌意味。
謝時觀笑一笑,像是很把他的話放心上:“同內宦們無話說,陛下召些宮妃們作陪便是,前歲春日裏新選的,都是花一般的年紀,陛下怎好叫她們日日獨守空房?”
小皇帝一撇嘴:“我不要,她們見着朕,連頭也不敢擡,好沒趣。”
“陛下多去幾回,同人熟絡了,她們自然便不怕了,”謝時觀倒很有耐心似的,反問他道,“都是高門大戶裏出來的閨秀,詩也作得,詞也寫得,哪裏沒趣?”
小皇帝不說話了,目光落在雁王身側的那啞巴侍衛身上,他上一回見他,這啞巴戰戰兢兢地跪在堂下,一眼掃過去,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張臉,頂多算是清秀。
可今日再見,他卻又發覺這人身上多了種難以言喻的氣質,那張臉乍看是凡庸,可若是仔細品味,卻能吧咂出幾分與衆不同的風情來。
這啞巴是個很受看的人,又日日跟在雁王身邊……
想起謝時觀為了這麽個下賤東西忤逆自己,陛下心裏就有些不大爽快。
“來時朕讓安奉德備了些賀禮,”小皇帝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沈卻身上掃過,“方才沈指揮叫人擡到外廳去了,可朕心裏想着,也該挪過來叫皇叔掌掌眼,看看這老東西究竟有沒有在留心辦事。”
說罷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沈卻身上:“你是皇叔身邊人,做事想必是最仔細的——去,把前廳的禮擡過來。”
沈卻忽然被點到,心跳一錯,連忙領命。
謝時觀一眼便看出了他這是有意在找沈卻的茬,偏頭看沈卻一眼,随口護了一句:“多找些人擡,你只盯着便是。”
小皇帝聽他有意回護,心裏就如同河蚌進沙般難受,緊接着便開口道:“禦賜的東西,其中有些寶物,貴重千金,若是叫那些毛手毛腳的人打翻了、弄碎了,豈不辜負了朕的一片心?”
說到這裏他稍一頓,斜眼看着沈卻,到底是自幼便被高捧起來的天子,目光寒下來的時候,還是很有幾分不怒自危的凜然在的。
“皇叔信得過的人,自然不差,把賀禮交托在他一人手上,才叫朕放心。”
待沈卻走了,謝時觀才心平氣和地開口道:“陛下何苦?一個卑賤的侍從罷了,哪裏配叫殿下這般上心?”
謝意之随手拈起一只象牙壺矢,發洩般地丢向不遠處的籌碗,在碗沿劃了一下,沒中。
開口時他幾分惱,幾分酸意,可倒也坦誠:“他不合朕眼緣,看着便來氣。”
他稍一頓,而後又反問:“既只是低賤侍從,讓朕作弄一番又怎麽?難不成,皇叔心疼了?”
謝時觀不置可否,要蕪華在酒杯中替他擱一粒鹽漬酸梅,細細品一口。
待小皇帝以為他不會再答了,他才忽然開口道:“是心疼,而且疼極了,陛下就看在臣的面上,饒了他罷。”
皇帝微微一怔,謝時觀說話總叫人辨不清真假,他這樣坦然認了,卻更像是在說玩笑話,倒像在拐彎抹角地打趣他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明天一定雙更。
看了評論,發現有些人想看帶球跑劇情根本不是為了看虐攻,只是想看沈卻被抓回來,然後被這樣那樣,好狠的心(指指點點)(比比劃劃)
————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