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風淵上神站在原地,似乎是已經打算束手就擒了,有膽子稍微大一點的魔族撿起地上的繩子,走了過來,結果被上神撩開眼皮這麽涼涼地看了一眼,魔族雙腿一軟,差點就要當場給跪下了。
就這樣兩方對峙了良久,魔族們硬是沒敢把這繩子套到風淵的身上。
魔主本已經走出好遠,可回頭看了一眼,見他們還僵持在那裏,又退了回來,看了半晌後,涼絲絲地開口問道:“是要本尊親自動手嗎”
傻乎乎的魔族聽了這話,擡起頭來天真地問魔主:“可以嗎?”
魔主手有點癢,但是這幫魔族們又實在不禁打,好不容易來了一個禁打的,可是腦子又不太好使。
腦中傳承的記憶都說仙界雲階月地、仙山瓊樓、清風如酒,是個人人向往都好地方,如今看風淵上神這般,可見仙界也不太養人。
看來魔主的傳承記憶也需要更新了,不要再給下一任魔主造成不好的誤解。
魔主沉着臉走了過來,魔族戰戰兢兢地把将繩子遞到他的手上,他來到這位上神的面前,風淵想了想,将兩只手伸了出來,手腕合在一起,十分配合。
魔主一邊把繩子一道道纏到風淵的手上,一邊轉頭瞪了一眼圍觀的魔族們,都是廢物!
魔族委委屈屈地垂下頭,這位上神的差別待遇不要太明顯啊!
風淵低垂着眸子,目光如水,溫柔地望着他,見他手上動作有些生疏,還會出聲提醒應該怎麽打結。
魔主按照他的話給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出來,同時心裏默默感嘆這位上神是真的挺傻的。
他牽着繩子往魔宮的方向走去,繩子的另一頭綁着風淵上神的兩只手,就像是牽了一頭牛或者是一頭羊要去集市宰殺,風淵走在後面,還非常自覺地配合着魔主的步調。
他們兩個剛一離開,夙音就沖上前去,将剛剛被魔主扔在地上的長劍撿了起來,眼中喜悅、激動、悲痛等多種情緒交織一起,他的嘴巴是彎着的,可看起來又像是要哭。
流珈走過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問他:“你幹嘛呢?”
夙音一臉迷離且陶醉的表情,抱着手中的長劍,對流珈說:“這上面是風淵上神的血,風淵上神的血啊!看見沒?這把劍我打算回去好好供奉起來,珍藏起來,這輩子都不會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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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珈嗤笑一聲:“他都被奪舍了,你還這樣?”
夙音理直氣壯道:“被奪舍了那也是上神的身體啊,血也還是上神的血。”
流珈怔愣了片刻,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夙音說的好有道理,無從反駁。
晴雪湖畔的魔族們見沒有熱鬧可看,不久後也都散開了,想着魔主說要把風淵上神給帶回魔宮展覽,不知道參觀的時候要不要錢,讓不讓伸手摸,若是真能摸上一把,那可能讓他們出去炫耀好長一段時間了。
落霞林風吹不止,枝葉招搖,零星枯黃的葉子從枝頭飄落,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有二三魔族本來約好了今天要在此處大戰一場,但是考慮到魔主很有可能再一次回來,他們決定将約戰的時間換到月黑風高的晚上。
另一頭魔主牽着風淵,一縷陽光斜在雲層裏,将他們身影拉得很長,一路上二人也不曾說話,靜默着好像兩塊無聲的石頭。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走進了魔宮中。
魔宮中的魔使們聽說陛下要出去跟風淵上神幹仗,各種療傷的丹藥都已經準備了,洗澡的水也放好了,就等着陛下回來療傷。
聽見遠處魔宮的正門被推開,魔使們彼此對視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他們心裏已經打好草稿等會兒要怎麽安慰陛下。
輸給風淵上神也不丢人,畢竟他們前幾任陛下剛出世就要跑到天界去撒歡兒,結果一個個的硬是被人給揍下來了,其中有一位陛下就連頭頂的犄角都被人給砍了一半去,那位陛下還十分嘴硬,回了魔界後非要說是自己飛的時候沒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天界的擎天大柱上,給撞斷的。
魔族們雖然不太聰明,但也沒傻到那個份兒上,那斷口整整齊齊,可不是能撞出來的,不過那位陛下是個狠人,為了使兩邊的犄角對稱,硬是把另一邊的犄角也削了一般去。
但願風淵上神手下留情,陛下的羽毛那麽好看,可別給薅禿了。
魔使們轉念一想,讓這位上神手下留情那簡直天方夜譚、白日做夢,又趕緊忙活着找來一堆何首烏生姜黑枸杞,全部都加進了那一池的藥浴裏。
然而此刻,魔宮又一扇門被推開,魔主手裏拎着一根繩子從外面走進來,微茫的日光像是一張薄薄的輕紗籠罩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看不出有任何受傷之處,就連衣服也整齊地很。
魔使們非常疑惑,剛才陛下不是出去打架了嗎?這看起來更像是出去散步了呀,還很惬意地遛了狗。
而随着魔主又往前走了兩步,魔使們也終于看清他手中繩子的另一頭牽着是什麽。
于是,他們齊齊傻眼了。
那是風淵上神嗎?看着是有點像。
魔使們紛紛伸出小手,互相掐了一把,真他媽疼,不是做夢!
下一刻他們呼啦啦地跪伏在地上,口中高呼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陛下竟是這般霸氣,将風淵上神也綁了來,看來他們魔界一統天地的日子指日可待了,魔族複興就在眼前!
然而魔主完全沒有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他進了宮殿裏只聞到了一股子藥味,皺了皺眉頭,“什麽東西?”
蠢蠢的魔使跑到魔主面前,像是邀功一般,對魔主解釋說:“陛下,我們擔心您會受傷,所以特意給您準備了至尊藥浴,現在還是熱的。”
魔主輕笑一聲,魔使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可馬上他又聽見魔主說:“趁本尊現在不想動手,趕緊消失。”
宮殿中的魔使們立刻如鳥獸狀逃走。
風淵嘴角含笑,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看來星如在魔界過得也不錯。
魔主在宮殿裏轉了一圈,把手裏的繩子系在柱子上,拍了拍手,伸了個懶腰,有些慵懶地窩在帝座上,眯着眼睛審問起眼前的上神來:“來魔界做什麽?”
“取一些忘鹫水。”還有找你。
後邊的話風淵并沒有說出來,星如已經忘了自己,過去那一番事倒也不必再對他提起。
“忘鹫水啊……”魔主單手撐着腦袋,問他,“那你們天界打算用什麽東西來換?”
在看到他之前,風淵沒有任何覺得這點忘鹫水還值得交換的覺悟,如今,他卻貼心地問魔主:“你想要什麽呢?”
魔主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什麽想要的,唯一的牽挂就花園裏的葡萄苗。
只是眼前這位上神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會侍弄花草的人,不過他還是随口問了一句:“會種葡萄嗎?”
他話音落下,眼前的上神好像一時間變得更加生動,他眉目如畫,目光缱绻,裏面好像含着一彎清澈的湖水,他笑着對魔主說:“不僅會種葡萄,還會用葡萄釀酒。”
魔主的眼睛刷的亮了一下,随即又覺得自己的反應過于熱烈,遂矜持地攏了攏胸前的衣襟,低咳了一聲,一揮手把流珈叫進來,指了指風淵對她說:“把葡萄種子給他。”
流珈今日已經震驚到麻木了,看了風淵一眼,只淡淡道:“走吧,風淵上神。”
其他魔族們聽聞這個消息卻是十分高興,想那堂堂的風淵上神淪落到要在他們魔界刨地,這事說出去多有面子。
這幾日魔族們走起路來腳下都生了風,挺胸擡頭,恨不得大搖大擺去天界将這件事宣揚一番。
結果還沒等他們去到天門口,就被人轟了下來。
守将聽着他們嘴裏嚷嚷你們風淵上神已經在他們魔界開始種地了,心想這幫魔族是瘋了嗎?腦子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風淵葡萄種得不錯,至少暫時還沒有被曬死,魔主對他的成果表達了高度的贊揚。
只是他這幾日忙住選種育苗,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加上魔主看他看得緊,便給天界的夢樞傳了信,讓他過來把忘鹫水帶回去。
夢樞從天界下來的時候,就看着風淵蹲在魔宮後面的花園中,守着一株小綠苗,認真得好像是在鍛造一柄能夠開天辟地的神兵利器,問他:“我說你在這兒幹什麽啊?還用我下來取忘鹫水?”
風淵想了想自己如今的這個情況,坦然回答道:“做俘虜。”
夢樞:“……”
做俘虜了?曾經的天地共主,一劍劈了天麓山的風淵上神,現在在魔界做俘虜?這說出去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夢樞配合地繼續問他:“那不知道您什麽時候能做完俘虜,我好贖您回去?”
風淵不知想到了什麽,對着夢樞笑了起來,然後說:“那得看我們陛下的意思了。”
你們陛下?
夢樞心想你特麽的叫得還挺順口!
他在風淵的身邊蹲了下來,輕嘆了一口氣,問風淵:“你之前不是嫌棄魔族身上的味道不好聞嗎?怎麽現在還打算長居于此嗎?”
風淵在此時展露出自己的極度無恥,反問了夢樞一句:“我有說過這話嗎?”
“怎麽沒有,就那年咱們剛從魔界回來的時候,你一回忘憂宮就開始洗澡你忘啦?”
“是嗎?”有人問了一句。
夢樞點頭:“是啊,我記得清清楚楚的,你當時還說等看看能不能煉點丹藥出來,把他們身上的味道給除了去”,他這話說完,才注意到剛才問自己是嗎的那個聲音,好像不是風淵發出來的。
他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去,然後就看到白衣的魔主斜靠在石柱上,望着他們兩個。
風淵自然也看到了他,當即便後悔自己怎麽沒早點把夢樞這張嘴給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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