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魔主窩在秋千上睡了過去,陽光從枝葉的間隙中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眼睑上,他似有所感,低低地嘟囔了一聲,擡起手遮在眼睛上,繼續睡去。
天空的雲層重新排列,堆疊在一起,不久後便将日光全部遮擋在魔界之外,寒風從天際攜着雪粒呼嘯吹來,木人做不到像風淵那樣随手為魔主撐起一道結界來,他只能脫下外袍披在魔主的身上,笨拙得像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等到魔主醒來之後,睜眼看了一眼身上的袍子,團成一團墊在了腦袋下面,左條腿屈起踩在另一側的繩子上,右腿從秋千上耷拉下來。
木人見他醒了,遞了一杯茶到他的面前,又順便問了句:“想吃什麽?我去給做一點。”
魔主右腳在地上點了一下,稍微用力,便在秋千上晃了起來,他對木人說:“王宮裏應該沒有廚房。”
木人:“……”
魔主望着頭頂陰沉沉的天空,腦中閃過幾個片段,卻是轉瞬即逝,他根本來不及抓住,寒風愈加凜冽,吹着葡萄葉子嘩啦嘩啦作響,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上還有許多未融化的積雪,像是開了大片的婆羅花,過了好一會兒,魔主回過神兒來,他開口對木人說:“我明日想去人間看一看,你陪我一起去?”
木人笑着點了點頭。
如今他有了風淵的記憶,有了他的感情,卻沒有他的修為,不過只是去人間的話,應當不會有什麽意外,況且天界的四位上神如今都在九幽境中,天底下也沒人會是魔主的對手。
魔主從秋千上跳了下來,伸了個懶腰,溜達着跑到落霞林中,與還沒來得及逃跑的魔族們打了一架,很快落霞林中哀嚎四起,木人則在一旁,靜靜地望着他。
等到魔族們全部倒下的時候,魔主回頭看向木人,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織在一起,魔主心中疑惑更甚,他總覺得風淵這次回來好像與從前不太一樣了,可是究竟哪裏不一樣了,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來到人間的時候,人間正是除夕夜,萬家燈火,爆竹聲聲,滿天星鬥被這聲音所驚吓,藏在了雲層後面,只有一彎琥珀色的月牙,懸挂在高高的樹梢上。
大街小巷中人來人往,碰了面便說着吉利的話,魔主走得很慢,仿佛有一道屏障将他與這人世間都隔離開來,他雖在人間,卻是一個無人在意的過客,即使有木人陪在身邊,他心中依舊莫名寥落。
木人轉頭,燈火下他的面容格外溫柔,他忽然擡起手,伸手把魔主額前垂下的發絲攏到了耳後,輕聲問他:“怎麽了?看起來不太高興?誰惹你生氣了?”
魔主愣神,擡眼看向木人,木人的雙眸中映着他的身影,與闌珊的燈火,此刻這一幕與過去的片影緩緩重合在一起,煙火砰地一聲在頭頂炸開,似繁花盛放,千萬條絲線如雨簌簌垂下,只是卻在很短暫的時間內,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木人垂眸看了他一會兒,像是仍把他當做孩子一樣,擡手摸摸他的腦袋,又牽起他的手,帶他往街頭走去。
Advertisement
這一下仿佛把魔主拉到人間中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終究沒有抽開。
他們在人群中緩慢穿行,有人哼着輕快的歌謠,有人高舉着手中的燈籠要去請神,還有人站在閣樓上,低頭俯視着這繁華紅塵,這條路永遠都不會走完。
“星如!”
有人這樣叫着他。
可明明那人就在身旁,他卻聽到那聲音從身後傳來。
魔主轉過頭去,想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那人,他見到無數英俊的、醜陋的、憤怒的、喜悅的面孔,然這些都不是他要見的。
“在看什麽?”木人轉過頭來問他。
魔主抿了抿唇,搖着頭,沒有說話。
砰砰幾聲,又有數道煙火升至空中,在同一瞬間齊齊綻開,将深沉夜空照得明亮如白晝,頃刻之間又如流星劃過天際,疏忽不見。
從人間界回去後,魔主把自己關在寝宮,許久都沒有出來,琉璃燈盞劃破漫長黑夜,他一人坐在床上,将枕頭旁的桃花拿在手中把玩,順便無聊地想着風淵最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個明白,他在人間界的時候試探過他的幾次,至少風淵的腦子應該是沒出問題的。
輕輕的嘆息聲在寝宮中回蕩,魔主将手中的桃花放下,合上眼睛,他好像睡在千桃園紛紛揚揚的桃花雨中,黑衣的上神踏着一地的桃花,向他緩緩走來,他低頭看着自己,目光從冷漠變得絕望。
魔主再睜開眼時,天已大亮,很奇怪眼角怎麽會滲出水珠來,他随手擦了一下,披了件外袍從寝宮中走了出去。
夙音這幾日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隐約中帶了幾分的譴責,好像在看一個抛妻棄子的負心人,魔主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他最近有些欠打了。
流珈坐在晴雪湖畔彈琴,夙音颠颠地跑過來,想要同她一起批判魔主這種三心二意的行為,奈何流珈與他的看法不太一致,甚至還嫌陛下身邊的人太少。
夙音一臉震驚地看向流珈,沒想到她是這樣不忠的女人,然後他就被流珈一腳給踹進了晴雪湖裏。
更始城外的天空中挂着血紅的月亮,河面上漂着密密麻麻的浮屍,鬼氣盤旋其上,不久後便被全部吸入了九幽境中,九幽境外的碑靈垂着頭坐在石碑上,若是九幽境被毀,他也該随着九幽界碑一同消散于天地。
他回過頭,九幽境入口落了些許枯萎的花瓣,磚縫的間隙中生出點點紅苔,那時候她便是死在這裏的。
生死不過剎那,回首種種繁華都是大夢一場。
碑靈嘆了一聲,靠着石碑閉上了眼睛。
長蒿林中的鬼魅都已消散幹淨,無數碎石在飓風中化作齑粉,狂風息止時,天地一片寂靜,有纏綿的血雨從空中紛紛而落,落在風淵玄色的長袍上,落在他光潔的額頭上。
封印中的天魔在發現自己短時間內還出不去後,便開始專心吸收起之前司泉渡進來的九幽境內的邪氣,封印上的裂紋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在閉合,風淵面沉如水,眸光晦暗,他手下動作加快,結成的金印一道跟着一道。
而半空中,司泉與劍梧纏鬥許久,絲毫不落下風,反而越來越強,倒是劍梧之前在天魔封印上已經耗費了太多的神力,如今稍微有些勉強,兩道神光交織在一起,如同紅日初升,萬丈光芒四射,破開籠罩在九幽境內的這片昏暗。
司泉将神力灌入手中長劍中,再揮下去,神光碎裂,劍梧猛地吐了口血出來,卻不曾後退半步。
司泉笑笑,擡頭看了一眼風淵,挑了挑眉,問道:“你們這樣還能支撐多久呢?”
風淵沒有言語,仿佛沒有聽到他的這番話,劍梧擦去嘴角殷紅的血跡,看向司泉,神色中流露出少許惋惜,問道:“司泉,你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司泉彎着嘴角,笑意染滿眉梢,他輕輕說道,“我只是想讓你們嘗一嘗我所受過的痛苦啊,當年我歷劫歸來時看着那個孩子被人虐殺,卻無能為力,什麽也做不了,還要裝作一副前塵盡忘的樣子,我只是想要你們也一樣,嘗一嘗這樣的痛苦。”
冷風飒起,血雨飄搖,劍梧不為所動,眉目間仿佛落滿霜雪,他冷冷說道:“若你當時不曾在忘塵雷陣留下傀儡,替你受了九道忘塵雷,必然不會如今日這般苦惱了。”
“天帝啊,劍梧啊,你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後悔嗎?”司泉低笑起來,嘲諷道,“你看看風淵,他當日不就是你現在這副模樣?”
“當年,是他下的谕旨,讓歷劫歸來的仙人望盡前塵,從此倒是再無仙君陷入心魔擾亂人間輪回,可他卻是作繭自縛,當年星如為了再見他一面,在無情海中受了百年的苦刑,他什麽都不知道,只在天界做他高高在上的上神,這就是他想要的嗎?”
風淵神色未動,他知此樁事是他此生都逃不過的刑罰,卻不會因為司泉幾句話,與他一般再入心魔當中。
司泉也不介意,他接續道:“風淵,在天界的時候你又是怎麽對待星如的呢?他被無情海的夢障折磨了那麽多年,可你随手便将那醒夢果送給了習谷,你去千桃園中找微露,你那時有沒有看到,他陷在夢障當中,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一聲聲叫着殿下,你可有回頭看過他一眼?”
“現在覺得很痛苦很難過吧?星如那個時候,是不是也如你現在這樣呢?”
司泉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他看着風淵的臉上出現苦意,他的笑聲便更大了一些,“你歷劫歸來就忘了前塵往事,可他即使這樣,仍然不想忘了你,最後若不是我幫了他一把,他或許還要再在天界中被你折磨。”
不應該是這樣的,若是沒有司泉将他推下登仙臺,或許……
或許他們應該都在天界好好的。
可那時若不是以為星如在登仙臺下散去神魂,風淵恐怕也不會下了決心去忘塵雷陣取回那些被遺忘的記憶。
是非對錯,因因果果,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風淵終于開了口,他聲音冷冽,只有仔細聽,才會在他的尾音出聽到些微的顫抖,他問:“是你把他從登仙臺上推下去的?”
“是啊,”司泉點頭,沒有任何的悔意,“我聽說他如今是魔界之主了,多好啊,”
他一擡手,便有一道水鏡出現在風淵的眼前,那上面映出的正是魔界中的景象。
魔宮後面花園裏的葡萄都已成熟,挂了一串串紫色的寶石,身穿白衣的魔主此時懶散地坐在秋千上,支使着木人幫他摘下最好的那一串。
風淵早知道會是這樣,這本就他所希望的。
現在看到木人代替了自己陪在星如的身邊,依舊心酸不止,痛如刀絞。
可他卻盼着星如永遠不要知道,永遠不要發覺。
司泉揮去水鏡,拍了拍手,感嘆道:“真是感人啊,後悔嗎風淵?你後悔嗎?”
風淵垂眸,沒有說話,只單手結着金印,蓋在那封印之上,直到他修為耗盡,羽化湮滅。
司泉仿佛已經聽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低頭癡笑了半天,喃喃道:“可我覺得還不夠,還不夠啊……”
究竟怎樣才夠呢?司泉仰頭望着頭頂的這片天空,飄飄袅袅的血雨落在他的臉上,好像無論如何做,都不夠的。
他的孩子都不能再回來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