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南淮掏出鑰匙開了門,讓周少堂進來,“你先坐下歇會兒,我去給你倒水。”

廚房裏有早上燒好的涼白開,她進了廚房倒了一杯,站了一會兒,才走出去。

周少堂已在沙發上坐下,正用紙巾擦着額上的汗,氣息已顯平穩。

南淮将水放到他面前,“喝點水吧。我去做飯,你歇好了就去洗洗,等洗完差不多就可以吃飯了.”

這是周少堂以往的住處,他自然熟悉,南淮說完這些就轉身走向廚房去做飯了。

今天還沒來得及買菜,冰箱裏所剩材料不多,好在也能拼湊搭配出三個菜來,其中有兩道正是周少堂喜歡吃的,南淮系上圍裙,熟練的淘米切菜。

廚房的門沒有關,從客廳裏看過去,可以看到她忙碌的樣子。

周少堂坐在沙發上,微微側首看着她的身影,眼裏閃過各種複雜情緒,迷戀,期待,炙熱,悲傷,痛苦……最終卻都壓抑成了一汪寂靜的死水。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開了電視,将注意力分散到百無聊賴的節目上。

飯很快做好,一盤魚香肉絲,一盤清炒小白菜,一碗西紅柿蛋湯,擱在小小的玻璃餐桌上十分養眼,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周少堂起身走過去,盛了兩碗米飯。

南淮解開圍裙,坐在他對面招呼着他,“餓了吧,吃吧。”

屋裏沒有空調,白日裏毒辣太陽所留下的熾熱感依然存在,屋子裏的溫度并不低。

南淮一陣忙活,現在已是滿頭大汗,汗水順着頰旁滑落,她也沒顧上擦,只把菜往周少堂面前推了推,“你多吃點,看你都瘦了。”

周少堂忍了忍,還是遞給她一張面巾紙,”擦擦吧,不用管我。“

南淮接過紙巾,仔細的擦淨汗珠,擡頭看他,這才發現他額上也微有汗意,“你沒洗嗎?怎麽不沖個涼?”

周少堂端起碗開始吃飯,過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答道:“等會回去再洗。”

南淮一怔,“這麽晚了還要回去?”

已快半夜,她委實沒想到他并沒有留下的打算。

周少堂默不作聲的吃飯,似乎沒聽到她的問話。

南淮張了張嘴,想再說點什麽,可不知該怎麽說,最後也只能默默開始吃飯

電視沒有關,裏面傳出陣陣歡聲笑語,越發反襯出飯桌上的沉悶。

周少堂吃飯很快,不到十五分鐘就放下了筷子,碗裏的碗已吃完,而南淮回來後就忙碌做出來的幾個菜卻沒動幾口。

南淮看着幾乎沒動的菜也沒了什麽胃口,她匆匆扒了兩口,就放下了碗。

周少堂站起來,習慣性的伸手去收拾碗筷。

南淮站起來,想攔住他,“不用你幫忙,你去歇着吧。”

他來之前一定洗過澡換過衣服,可眼下的青色和瘦削的臉頰都透露出他的疲累,工地上的活兒沒有一樣輕松,他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

周少堂擡眼看她,一貫溫和清然的眉眼諷意明顯,“覺得我連這點活都幹不了?放心,我還沒殘廢到那個地步。”

南淮讪讪收回手,無力的看着他,“少堂,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是她話裏的無奈感太強烈,周少堂靜了靜,垂眸低聲道:“我知道。”

他籲了口氣,語氣歸于平靜,“你去歇着吧,”

距離兩人上次一起吃飯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他基本上沒再自己做過飯,手法上難免有些許生疏,而更多的卻是久違的熟悉感。

周少堂進了廚房,刻意忽略掉所有的感覺,只将全部心思放在活計上。

沒吃完的菜放進冰箱,剩下要洗的也不過才幾個碗而已,簡單的根本用不了幾分時間,周少堂很快收拾幹淨,從廚房裏出來,走向南淮。

南淮切了西瓜,見他出來,就将果盤遞給他。

周少堂沒接,他用毛巾拭着手上的水,側首看着電視,“有錢嗎?”

電視裏播放着一首老歌,正唱至□□部分,它的聲音堪堪蓋過周少堂醇厚的嗓音,南淮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聽明白,怔了一下。

周少堂沒回頭看她,又說了一遍,“有錢嗎?”

南淮終于聽清楚,她問道:“是有什麽事嗎?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

他的腿是在工地上傷到,所賠償的幾萬塊早用在了當初的手術上,後期的治療和康複費用都只能自己出,早些年他的積蓄大部分都用在了她身上,擔負不起一流醫院的昂貴費用,盡管後來有盡力治療,但到底還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

陰雨天的疼痛自不必說,平日裏太累或用腿時間太長,裏面也會莫名疼痛。

到醫院查過幾次,也沒查出什麽病因來,只說可能是裏面發炎,更給不出有效的解決方案,每回疼的不行時,便只能去醫院裏打針消炎緩解疼痛。

長期下來,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他從未開口向她要過錢,這是第一次,以至于她第一時間想到了他的腿。

周少堂轉過臉來,“我有點事,給我拿幾千塊,當我借你的。”

他不打算告訴她,南淮不好再問。

周少堂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不到萬一不得已,他絕對不會開口找女人拿錢,尤其是找她拿。

而且,他在她面前,又何須用的上借這個字。

南淮打開包包,從錢包裏拿出幾百,又将床頭櫃裏的錢全部拿出來,總共有一千多。

她全部遞給他,“現在身上就這麽多,你先拿去用,不夠的話我到時候再取給你。”

周少堂接過去,手與她的指尖微微碰觸,也許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他的手抖了一下。

而周少堂面上卻平靜無波,看不出什麽情緒,他随手将錢裝進褲兜裏,并不看她,“我走了。”

他徑直開了門,以一種無法挽留的姿态阻擋了南淮所有的話語。

南淮嗯了一聲,等他轉身要下樓的時候,她輕輕關上了門。

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樓下大門開關的聲音,她站到窗邊,看着周少堂步履緩慢一瘸一拐的離開,昏黃的路燈映照着他高而瘦的身影,說不出的寂寥。

直到周少堂離開了視線範圍內,南淮才拉上窗簾,從窗邊走開。

夏夜的炙熱和寂靜裏,狹小而空蕩的房子裏,又只有她一個人了。

有晚上的剩菜,南淮早上便不用提前起來做飯,多得了一個小時的睡眠,更覺精神充足。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小元看着她臉色,“你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呀,說說,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南淮摸了摸臉,“昨天晚上下班早,今天起的又遲,睡飽了而已。”

說道晚上兼職的事,小元也是上次從南淮與鐘琳的對峙中才知曉,現下聽到她這樣說,不由得有些不理解,“南淮,你還在兼職啊,你可真強,一天的班上下來本來就夠累,我除了吃喝玩,可是動都不想再動一下,你還做到那麽晚。”

南淮不以為然,“也沒到多晚,就幾個小時而已。”

小元深表佩服,“怎麽着回去也要十一點了吧,這個時間,多數姑娘都已上chuang開始睡美容覺了,我就算睡的晚,這個點也躺在床上敷面膜看電視來着。哎,南淮,你這麽拼是為的什麽呀,我們這個年紀,花樣年華的,不是應該好好享受生活,揮霍青春麽?”

她說的理所當然,圓圓的臉上有幾顆小痘子,越發顯出她的青春逼人來。

她的眼神,話語,包括想法,都是這個年紀應有的狀态。

開朗,恣意,張揚,輕松……正常。

南淮看着她,眼底生出一點壓抑的羨慕,”恩,你說的對。“

得到贊同,小元很開心,還要接着開導,卻被南淮打開的飯盒吸引住了視線,“哇,魚香肉絲哎,看着好有賣相,聞着好香,是你自己做的麽?”

南淮點點頭。

魚香肉絲是周少堂和她自己都喜歡的一道家常菜,周少堂很會做,以往都是他做給她吃。

但從她上大學後,他來了C城工作,兩人分隔兩地,再不能時常聚到一起做飯吃,他教給她方法,她饞的時候就自己動手,時間長了,居然練的比周少堂做的還要好吃。

周少堂說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每回都很捧場的吃的幹幹淨淨,漸漸的,這道菜便成了她的拿手菜。

小元很驚訝,“真是你自己做的啊,快快,讓我嘗嘗。”

說着就要伸筷子,突然頭頂傳來一聲輕咳,小元擡頭,就看到蘇清讓站在自己背後,正涼涼的看着她。

小元愣了一秒,而後看向南淮。

南淮抱歉的抿抿唇,她沒四下張望的習慣,蘇清讓走到跟前了她才注意到,想提醒一下小元也來不及,而事實上,也沒必要提醒什麽,她跟小元聊天而已,又沒閑話是非。

小元迅速站起來,抱着自己的餐具避去了角落裏。

蘇清讓在南淮對面坐下來,抱着臂膀看她。

南淮倒沒想到他今日還會主動來找自己,他一言不發,她摸不準他的意思,也就不好說什麽,只停下筷子,也望向他。

蘇清讓盯了她一會兒,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我餓了,幫我打飯。”

南淮愕然,“你怎麽還……來這裏吃飯?”

蘇清讓濃眉微揚,鼻子裏哼了一聲,“誰規定你有男朋友,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該不是那個男人小氣到連你和異性吃頓飯都要計較?”

被點破心思,南淮多少有點尴尬,“我的意思是……”

蘇清讓不耐煩的再度敲了敲桌子,“我很餓。”

南淮總覺得他還這樣不太好,可他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她不好再拂逆他的意思。

按照以往的經驗,葷素搭配了幾個菜,只是份量少打了一些,他肯定吃不完,打多也是浪費。

果然,蘇清讓依然對食堂的飯菜沒什麽胃口,興趣缺缺的扒拉着。

南淮卻吃的很香,她的吃相算文靜,但一口菜一口飯聚精會神的樣子,就特別容易感染旁人。

蘇清讓吃了幾口,盯上了她的飯盒,“自己做的?”

南淮剛喂進嘴裏一勺,聞言便點了點頭。

蘇清讓繼續扒拉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伸筷子過去,“什麽時候做的?我嘗嘗。”

剛夾住一筷子魚香肉絲,就聽南淮答道,“昨晚上做的,沒吃完,就帶過來了。”

蘇清讓是真心想嘗嘗南淮的手藝,一聽這話,就吃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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