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南淮知道自己傷了他,可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聽他反問,以為他不相信,便擡頭看他,“是的,這一點從來都沒變過,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語氣略顯急促,表情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黑亮的眼睛緊緊看着他,是真的怕他不相信。
在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她。
她小時候的脾氣他深有領教,別人不清楚,他不可能不清楚她骨子裏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潑辣,嬌憨,驕傲,絕不委曲求全。
喜歡的會主動靠近,不喜歡的便不願多看一眼,坦率的讓人着迷,也直白的有時候讓人痛恨。
而就是這樣的她,現在卻對他百般遷就,小心翼翼的看他臉色……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變故,她還會這樣對他嗎?
周少堂看着她略顯緊張的臉龐,突然覺得很沒意思,他收回手,不再看她,“我回來住又能改變什麽。”
自上次的事後,他一直不願與她多談,溫和變成倔強,幾乎讓她無計可施。
這一回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南淮怎會輕易放棄,“少堂,我知道錯在我,我……我只是希望你再給我點時間,我們多相處,慢慢的,我……我會準備好,”
她說的很艱難,盡可能的不要再次傷到他,可這樣的話語無可避免的再次讓周少堂笑了。
他極短的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南淮急了,緊跟一步,“少堂,我在努力啊。”
周少堂已推開門,聽到她的話,又停下來,回頭悲哀的看着他,“努力?這種事情還需要努力,真是可笑!即使真的需要努力,南淮,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嗎?十五歲到現在,一共是多少年?整整七年!整整七年的時間還不能讓你愛……”
他住了口,不願意從口中說出那幾個讓他寒心的字眼。
頓了頓,才低笑道,“說起來,到底是你可笑,還是我可笑呢。”
南淮無言以對,只能愧疚不安的看着他。
周少堂閉了閉眼,斂去了面上的悲哀之色,歸于平靜,“即使這樣,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抛下你,以前說過的話照樣算數,但以後你不要再做出關懷我的樣子,也不要再說什麽準備,溝通,努力之類的話。你跟我各取所需就好了。我也不圖什麽了,只是我現在不比以前,賺不了什麽錢,以後我找你借錢時你別不願意就行。”
也不待南淮再說什麽,他就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再不願與南淮多說。
南淮站在關閉的門前,聽着周少堂緩慢的腳步聲,無力的低下頭去。
周少堂的态度讓南淮一連幾日都有些恹恹,她只有他,盡管知道他會信守承諾,但他目前的狀态依然讓她擔心。
這樣疏離下去,還不知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阿欣跟她一起做事有段時間,漸漸熟悉她的脾性,現下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倒有些詫異了。
趁布置一號的小吧臺時,房內還沒人,她湊近南淮,“有心事?”
南淮整了整臉色,笑着對她搖了搖頭,“沒什麽。”
她不願多說,阿欣也不再多問,倒是想起一事來,“你最近晚上回家注意點,不要太晚了,聽說附近出現了跟蹤狂,已發生好幾起單身女性被襲事件。”
跟蹤狂專門針對晚歸又獨自出行的單身女性,阿欣住的近,倒沒有什麽可擔心。
只是前幾日雲都裏另外一個部門的一個女生住的遠,回家路上被跟蹤,幸虧得路過的出租車司機相助,才免于被猥亵。即使這樣,人也吓的不輕,好幾天沒來上班。
南淮是第一次聽到這事,她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阿欣見她不是特別在意的樣子,便格外提醒道,“你別不放在心裏,最近這種事情層出不窮,警察也管不過來,你又住的遠,還是要當心才成。”
南淮不是不在意,只是有點無奈,“等下班回去,無論怎樣也都有點晚了………”
想想也是,阿欣打量她臉色,問道,“可以的話,叫人來接你。”
南淮笑了笑,點了點頭,”你的話我記住了,我會當心的,謝謝。”
兩人說着話,手中并沒耽誤,剛好忙完,也停了話頭,準備出去。
一轉身,都被吓了一跳,蘇清讓靠在門上,長身長腿,目光淡然的看着她們。
阿欣笑道,“三少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出聲,誠心吓唬我們。”
距離上回他莫名其妙甩手離開後,南淮與他好幾天沒打過照面,現下突然見到他,稍覺怪異。
蘇清讓沒什麽表情,“剛來。你們聊的太投入,不好打擾。”
阿欣不好說什麽了,她看看南淮,再看看蘇清讓,見他并沒有再多說的意思,便道:“我們忙完了,三少過去坐吧。酒一會兒就送過來。”
蘇清讓嗯了一聲,越過她們走過去。
與南淮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擡擡眼皮看了南淮一眼,從鼻子裏輕哼一聲。
關上門走出一段後,阿欣倒笑了出來,南淮不明所以,訝然的望向她。
阿欣向來不太八卦,因與南淮相處時間久了,才願意多說兩句,“莫老板要是看到三少剛剛別扭的樣子,肯定要樂上好幾天。”
南淮也笑一笑,蘇清讓是否別扭她不太明了,但她知道他應該是不會再想見自己了。
于是後來送酒事宜,她都交給阿欣了,一號今天沒什麽特別活動,并不忙,用不着兩個人都候在裏面,她便去了別的樓層工作。
一直忙到下班,也沒再跟蘇清讓碰上面。
但等她挎着包包剛出雲都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蘇清讓。
他穿着條紋襯衫,白色長褲,随意靠在車門上,嘴裏咬着一根煙,已燃了一半,白色煙霧中他眯着眼,漫不經心的看着雲都門口。
他外形出色自不必多說,偏偏又是個玩世不恭的主,不刻意顯擺,也不故意低調,就那麽随随便便站在顯眼處,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南淮也一眼看到他,這個時候下班的同事有好幾個,她緊走幾步,低頭跟在她們後面。
蘇清讓卻看到了她,待她快走至跟前時,長腿一邁,擋住了她的去路。
南淮擡頭看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麽。
蘇清讓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擡了擡下巴,“上車。”
他的耐心多少讓人有些意外,南淮頓了頓,拒絕道,“不用了,謝謝,我坐公交回去就行,最後一班車剛好趕得上。”
她說完就要走,蘇清讓一把扯住她,“最近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看來他是聽到阿欣叮囑她的那番話了。
他黑眸盯着她,少有的認真裏還夾雜着其他複雜情緒,南淮看着他的眼睛,而後移開目光,“沒關系,下車後我就直接回家,不會有事,多謝你。”
她看向馬路,從他手中抽出胳膊,“車來了,我先走了。”
她疾步跑向對面不遠處的公交站點,長長的黑發飛揚,像是甩在蘇清讓臉上。
她拒絕的倒幹脆,一點回轉餘地都不留!
蘇清讓狠狠吸了一口煙,臉色晦暗不明。
南淮沒有遇到跟蹤狂,但很快遇到了比跟蹤狂更為棘手的事。
事情還是出在周少堂身上,這段時間周少堂斷斷續續的回來了幾次,沒再找她拿錢,相反還還上了之前從她那裏拿走的一部分。
她沒打算他還,但他還是給了她,只說是發了工資,讓她先存着。
南淮沒有疑心,便收了下來。
只是這天,她無意中接了個電話,才明白他這些錢到底從哪裏來,之前的錢又去了哪裏。
她接的是周少堂的電話,他在沖涼的時候,手機響了幾次,她就順手接了起來。
還沒開口,裏面就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周哥,聽說你最近手氣不錯,進賬不少啊,改天帶我一起啊,讓兄弟幾個也沾點喜氣,我們幾個最近點背,去哪個賭場都輸,他媽的。哎,周哥,你最近在哪個場子呢?趕明兒我們也去玩玩。”
南淮聽的清清楚楚,卻一時不敢相信,直到那邊傳來幾聲喂喂聲,她才勉強回過神來。
正要說話,周少堂已從洗手間出來,見她盯着自己,臉色變了一變,走過去從她手中拿過了手機,“我在有事,以後再說。”
然後挂掉了電話。
他擦着頭發上的水,并不看南淮。
南淮忍了又忍,見他泰然自若,想必早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不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少堂,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周少堂神情不變,“玩玩而已。”
他說的輕松,根本不當一回事,南淮難以置信,”玩玩?你玩什麽不好,卻要去賭?“
賭和毒都是無底洞,聰明如周少堂,不會不懂它們的危害,而以他們的境況,更是沾不得其中任何一樣。
更何況,周少堂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一向心懷志向,居然會去賭?!
而看他這段時間的舉動,只怕他早已深陷其中了,南淮忍不住猜測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沒工作了。”
周少堂沒答話,只低着頭擦拭頭發。
看在南淮眼裏,明顯是默認了,她有些急了,“少堂,你不能這樣,賭沒有輸贏,你一旦栽進去,就真的毀了啊。”
周少堂扔掉毛巾,有些嘲諷的看着她,“我本來就毀了,跟賭不賭沒什麽關系。再說,我這個樣子,在工地上能賺幾個錢,還不如賭一把來的多。”
他的話刺着南淮的心,她還想再說,周少堂卻不願再聽。
他去拿她的包包,“昨晚手氣不好,輸光了,先拿一些我用用,等贏回來了再還給你。”
他幹脆撕了臉面,不再遮遮掩掩,坦白的讓人心寒。
南淮哪裏會讓,她抓住他拿錢的手,“我不介意你用多少錢,但如果你是拿去賭,我不會給你。”
她已很少流露出這樣倔強一面,周少堂一時有些怔忪,但很快反應過來,“你別管我。”
南淮抓住不放,手上骨節處都泛了白,“少堂,你不能這樣。”
周少堂卻發了狠,他使了勁去掰開她手指,論力量,南淮自不是他對手,很快被他甩開。
他抽出錢,将包包丢在了沙發上,就要往外走。
南淮一把拉住他,她不知道要怎麽勸回他,只知道他這一走,以後怕是更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他已撕破臉皮,擺明是不管不顧了。
她緊緊拉住他,幾近哀求的看着他。
周少堂心裏也不爽快,被拉扯之下反射性的一揮胳膊,等反應過來想收回已來不及。
南淮被推的一個踉跄,身形不穩的撞向一旁的高櫃,高櫃用來隔開空間,下面是實木鞋櫃,上面镂空成很多格,用來放些鑰匙杯子之類的雜物,所以被固定在牆上,很是牢固。
一撞之下,南淮本能的用手去撐,只覺手腕處傳來一陣刺痛,她顧不上看,只茫然望向周少堂。
周少堂沒料到失了輕重,心裏一緊,就要去扶她,可在見到她眼裏的不可思議和難過之後,他卻目光一閃,緊握成拳的收回了手。
他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早說過我們各取所需就行了,其別的事你少管。”
他轉身出了門,很快聽到他下樓的聲音。
南淮聽着他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似踏在她心上。
她順着櫃子蹲下來,抱住胳膊,良久都沒有起身。
手腕被櫃角重重硌了一下,當時只覺得有點疼,第二天卻青了好大一塊,映在雪白的肌膚上很是觸目驚心。
在公司還好,她可以穿自己的長袖蓋住手腕,但在雲都卻統一着裝,正值夏季,自然是短袖,想遮掩都沒辦法,她正思索着等明天向經理申請一套秋季工作服遮一下,而今天就讓阿欣辛苦一下幫她頂頂,她不出現在客人面前,就在外面幫襯着時,阿欣卻面色蒼白的拉住了她。
“我肚子痛的不行,你今天先幫我頂頂。”阿欣說。
南淮推辭不得,只得端着果盤去了一號。
莫嚴正在與分部的幾個經理說話,蘇清讓坐在一旁,正懶懶的幫莫嚴看一本雲都的賬務。
見有人進來,莫嚴幾人都沒在意,蘇清讓擡頭掃了一眼,又垂眸看向手中本冊。
南淮不好去打擾正談話的莫嚴他們,便将果盤放在了蘇清讓面前的桌面上,果盤很重,切的都是雲都最好最新鮮的水果,滿滿一盤,她不得不雙手小心托着放好。
她動作算利落,放下去的時候幾乎沒發出碰撞的聲音。
她舒了口氣,微微活動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腕,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
明明巋然不動坐着看賬本的人,卻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蘇清讓眼神淩厲,“這傷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不長,好想快點寫完啊……
這章算是肥章了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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