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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耽擱,三五兩下的穿好了衣衫,因為太過興奮,頭發也都讓另外一個學子草草的替他紮了下,就穿好鞋子跟着幾個人出了房門。

沿着沈傾歡楊舒離開的方向,直奔後山。

深秋時候,山間的風是很冷的,還伴着夜間特有的露氣,雖然已經有了準備,多穿了一件衣服,但沈傾歡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楊素素擡手牽過她,靠近了她些許,聲音輕輕道,“我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沈傾歡轉頭,看了眼已經遠遠在後面的學舍,“放心吧。”

☆、041 害人終害己

說着,沈傾歡被山風吹的打了兩個哆嗦,也就趁機貼近了楊素素,牽着她有些薄繭的手,輕聲道:“吳銘決計不會想到,吳銘我們會等給他報信的人進去了之後,又折返去八字排頭的院子,而且,從這院子的後門進去的山路,他也未必曉得,就算知道,門都已經被我們鎖了,他也是決計進不來的。”

沈傾歡白日裏,問卓洛景天事情辦妥了沒有,就是問他有沒有順利的從學監那裏套來南七字排頭和南八字排頭,這兩個院舍的鑰匙。

好在她從錦城逃出來的時候帶了不少金銀首飾,陳王出手也大方,那些和親出嫁的首飾裏面,随便拿出個一兩件都是價值不菲,用它去賄賂學監再容易不過,除了順利“借”到了鑰匙,從南八字排頭的院舍後門出去走小道也有一方清泉少有人知道的信息,也是掌管這兩處院舍的學監說的。

而她之所以要取得這兩個院舍的鑰匙,則是因為夜間書院要禁嚴,不允許任何學生走動,院舍的房門會被鎖起來,而那些身份高貴的學子們自己所帶的護衛也不得進入到學舍範圍之內,這樣一來,也給了沈傾歡和楊素素去後山池子裏洗澡有了可乘之機。

料想到吳銘肯定會派人盯緊了她們兩人,也是在等這個時機,所以,除了從學監那裏“借”到院舍的鑰匙,沈傾歡還做了一件事情。

她讓卓洛景天和謝皓在入夜之前就已經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留在了她們的房間,這個時候,她們兩個溜出來了,吳銘肯定率領着自己的一幫人迫不及待的跟着她們出了院子,準備看一出“沈傾歡和楊舒趁天黑無視書院規矩和禁嚴私自逃到南面後山結果掉入他們在山上所挖的陷阱的好戲”,而卓洛景天和謝皓留在她們屋子的目的,就是等得吳銘一行人出了院子……然後,從院內将門鎖住!

她和楊舒自出了院子就折身去了南八字排頭的院子,由這院子的後門去了北邊山上,所以任是吳銘一行人摸着黑的爬上南邊後山,也不可能把她和楊舒找到,黑燈瞎火,他們倒是很有可能掉進自己挖的陷阱……

就算沒有掉進他們自己挖的陷阱,沒找到沈傾歡和楊素素的他們,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返回書院學舍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是緊鎖的院門,得了她的吩咐的卓洛景天應該跟謝皓在她們房間睡的正香,是不會理睬他們的。

吳銘他們的護衛都已經被隔離在學子所住的學舍之外,入了夜不能進入,所以,吳銘那個身手了得的護衛此時也得不到信兒,也已然幫不到他。

學監早已睡下,而且書院的規矩森嚴,入夜了不能四處行走,更不得入後山,一旦違反,就會面臨被逐出書院的危機,所以去厚着臉皮求學監開門已然不可能,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冰涼的回廊上喝着涼飕飕的山風,飲着山間氤氲的露水到天亮,而她和楊素素,等到北邊的山泉池子裏美美的洗好了澡,直接回去男八字排頭,卓洛景天和謝皓的房間,将就着睡一晚上。

這也是為什麽,要讓卓洛景天幫她們在吳銘等人離開院子之後鎖門,還要帶上謝皓一起。

于她們也不過是同卓洛景天,謝皓調換了房間,而吳銘他們,可是要吃點苦頭了。

想到他氣急敗壞卻只能隐忍着不發作苦等到天亮的神情,沈傾歡已經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

*****

北面山上,沈傾歡笑容燦爛,而南邊後山上,卻有人臉色已經比這山間裏的夜色更加黑了。

“混賬東西!”吳銘一把推倒之前到他房間報信,說沈傾歡和楊舒去了後山的消息的學子,語氣裏已經是壓制不住的怒氣:“你說的親眼看到她們出了院子,上了後山,那麽此時她們人呢?你倒是找出來?!”

那人被吳銘一把推到地上,滾了一滾,剛撐起身子打算爬起來,卻聽一聲“嗖”在頭頂上方響起。

“不好!”

吳銘一行數十人,反應最快的幾人也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伴随着那一聲劃破山脊的“嗖”,以及緊跟着而來的一連串“嗖嗖嗖”。

等到吳銘等人還來不及動作,所有人都只感覺到腳下一空,重心不穩的下一瞬,數十個人已經重重的跌回了地上。

準确的說,是跌落到了距離地面有數米高度的陷阱裏。

那個被吳銘推到接而觸碰到機關的學子,亦未能幸免,也跟着被腳下事先設計好的藤條纏縛着,被觸動着的機關給拖拽到了陷阱裏。

剛剛落到陷阱裏尚未來得及睜開眼打量四下的吳銘等人,就被緊跟着被拖拽進來的學子砸個正着。

“砰!”的一聲悶響,正是那學子的腦袋,砸到了吳銘的腦袋上。

“吳……吳……吳公公……子……”

衆人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忙不疊的湧上前來,一臉驚恐的圍着吳銘,尤其是那名最後落下來的學子,此時,已經完全吓癱在了地上。

“沈傾歡!”

已經被憤怒氣的失去理智的吳銘在幾名學子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也顧不得在不能大聲喧嘩免得引來書院的學監讓人知道了他們違反書院規矩的事,他這時候滿腦子裏只裝了沈傾歡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說的咬牙切齒,已然是用盡力他所有的憤怒。

“吳……吳……吳公公……子……”

衆學子被他這股子憤怒吓的身子齊齊一愣,不敢有所動彈,待他情緒平複了良久,才有人不怕死的出聲詢問道:“我們……眼下……要怎麽出去?”

這陷阱還是前日得了吳銘的吩咐,他們讓自己的護衛們輪流上陣挖的,因為想着要将沈傾歡楊舒牢牢的困在裏面,想着要看到他們在裏面哭爹喊娘的跟他們求饒,所以在挖的時候,他們吩咐侍衛們要格外的賣力,這陷阱的四壁,更是被打磨的格外光滑……

尋常的攀爬,是出不去的……

想到這裏,陷阱裏的衆人的心頭,齊齊一窒……所有人心頭浮現出這麽一個詞兒……害人終害己。

☆、042 衛國公主

入了夜的山上山風一陣緊過一陣的,再加上是深秋,那涼意更是滲入到骨子裏了。

好在已經是下旬,兩人離開學舍沒多久,天上的月亮就升起來了,山上雖陰冷,但月亮涼涼的光把她們所走的這條小路照的還算清楚。

學監所指的這條小路,也不算近,沈傾歡和楊素素足足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聽到了有水流的聲音。

走了這麽許久,沈傾歡都有些氣喘了,但身邊的楊素素卻是呼吸平緩,底氣仍舊足的很,似是并沒有多少疲憊,沈傾歡不免心生疑惑,楊素素到底是在怎樣的家庭裏出生長大的?

爸爸在世的時候經營着一家跆拳道館,所以打小的時候起,她就被爸爸當成苗子在培養,不分寒暑,對她的訓練亦是格外的苛刻……

因為這些魔鬼般的訓練,她的體質和身手才比一般的姑娘更好更靈活,但現在開起來,楊素素的體質比她更是強上了不止一個檔次!

要換在現代,當沒有什麽好疑惑的,畢竟強中自有強中手,但在這個封建的時候,女兒家出門露面都少,尋常對着的是詩詞歌賦女紅舞曲,所關心的是如何讓自己看起來儀态更端莊曼妙,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何悅耳,在乎的是自己今後要嫁的人家……

所以,放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來看楊素素,絕對是個一萬個人裏都難找出來這麽一個的。

心頭有這好奇,而且最近和楊素素關系已經很不錯,沈傾歡也就随口問了出來:“素素,你家裏面是做什麽的?”

沒想到沈傾歡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正埋頭看着腳下專心走路的楊素素頭也沒擡,脆生道:“你是在好奇我的身份嗎?”

被她這麽直白的問了出來,沈傾歡倒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該這麽問了,畢竟她沒有主動跟她提起,可能是不方便提,或者不想講起,這是涉及人家*的事情,自己突然這麽一問,倒顯得有些冒昧了。

沒等她回答,楊素素已經轉過臉來,月光下的她與平時一身淩冽的氣勢相比,多了幾分柔和,本是俊美立體的五官,此時看起來,也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溫柔神色:“可是,我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啊?”

“你跟我說過?”看她的眼神不似在開玩笑,沈傾歡卻是根本就不記得這幾日她何時有跟自己提過她的身世,“你唯一跟我說過的,還是那日自活動場地同吳銘比試之後,你和卓洛景天兩個在送我自醫舍回來的路上介紹過你的姓名——我叫楊素素,衛國人。”

看着沈傾歡模仿她當然的語氣和神态,楊素素好氣的拽了拽她袖擺,嗔怪道:“這不就是告訴你了?”

“嗯?”

楊素素丢了一記原來你也跟那只呆頭鵝卓洛景天一樣白癡的白眼之後,才嘆了口氣,耐心的解釋道:“我還以為我是名人呢,沒想到,聽了我的名字,你和卓洛景天居然都無動于衷,我現在才知道,不是無動于衷,而是就算知道了我是衛國人,叫楊素素,你們也依然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該感慨一下自己的知名度太低了呢?還是該吐槽一下你們倆的智商太讓人着急了呢?”

這幾日同沈傾歡相處慣了,是不是從沈傾歡嘴裏蹦出來的“知名度”“吐槽”一類的現代詞語,也被楊素素學了個順口。

“楊素素,衛國人,衛國很出名的人?”被楊素素這麽一提醒,沈傾歡遍尋腦海裏所知道的關于衛國的信息。

其實,她對五國以及大莽原的信息,了解的少的可憐。

自打到了這個時空,在薛府裏一心想着要逃離和親隊伍,要逃離陳國,趙國的陰謀圈,所以不免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了解這兩個國家上,至于衛國,也就只是知道一個人。

一個女子。

傳說這個女子因出生的時辰犯了老衛王的忌諱,于是就被指派給了衛國大将軍秦奎做義女,十四歲時候随秦奎征戰沙場,那時候正逢趙國同衛國交戰,兵強馬壯的趙國卻沒有在那一戰中讨得半點便宜,最後雙方以平局收場。

據說,在那場決定性的戰鬥中,大将軍秦奎戰死在了戰場上,一時間衛國隊伍群龍無首眼看就要被趙國吞沒,是這個女子于萬軍之中傾世而出,她人單騎闖敵軍,從趙國主帥手中搶回了大将軍秦奎的遺體,并鼓舞士氣,帶領着痛失主帥心情悲恸的衛軍們一鼓作氣,全殲了趙軍五萬兵馬,讓趙軍亦是元氣大傷最終不得不以戰平撤兵。

那個女子,自此便成為了五國的傳奇,更是成為了衛國百姓心中的神祗,也因此打破算卦之人給她批的命理“是衛國的災星”,也才被親生父親認回。

她就是衛國的公主,她的父親就是老衛王,如今衛國的君主,則是同她一母同胞的兄長。

這些,不需要沈傾歡去了解,在陳國薛府,後院裏那些丫鬟婆子們沒事八卦着各國的趣聞,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位衛國的公主。

那些三姑八婆小媳婦湊在一堆兒,能頂的上三千只鴨子在耳邊吵架,聽的沈傾歡都煩了,所以也就沒留意那公主的名號年齡一類的……

一被楊素素這一提醒,沈傾歡腦子驀地就浮現出這麽一出,她前行的步子一下子頓住了,剛才還一臉輕松愉悅的神情已經褪下,眉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不可思議:“姑娘……你不要告告訴訴我……你就是那個在亂軍之中來去自如有着千人斬稱號的衛國公主?”

難得看到沈傾歡這麽一副活吞了整個雞蛋的表情,楊素素心情愉悅的道:“怎麽樣?怕了吧?”

“真的?!”雙腿已經有些沉重的沈傾歡再度求證似的問道:“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我騙你有銀子賺嗎?”楊素素又丢給她一記白眼,便松了她的手,自己繼續往已經近在眼前的那一潭暖泉前行。

“真的……”驚訝過後,便是釋然,沈傾歡聯系起同楊素素接觸下來所遇到的種種,男子裝扮,聲音又帶着低沉的磁音,手掌間的繭,舉手投足雖自有一分英氣,但卻沒有半點女兒經的曼妙,以及有時候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淩厲的氣場……這些,都是在軍營裏生活在戰場上經歷過血雨腥風的人,才會有的。

楊素素,她真的是衛國的公主!

……

☆、043 終于能洗個澡了!

“千人斬啊啊啊啊……”沈傾歡驚嘆着,足底生風的去追楊素素,跑到人家身邊,又極其狗腿的搭着人家肩膀:“久仰公主大名,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以前多有得罪還請公主不要同我計較……以後求公主罩着……求**……”

聽她這麽一玩笑,楊素素已經被她逗笑的合不攏嘴,但又聽到最後一個詞兒“**”,她好奇道:“什麽叫做**?”

沈傾歡扯起楊素素的袖子,做抹淚狀:“小女子無依無靠,身上僅有的長物還給拿去賄賂了學監,以後就要仰仗公主包我吃喝玩樂……”

“好,沒問題!”楊素素一口應下,月光下,她的笑容幹淨純粹,沒有一絲雜質,讓人看了也跟着身心舒暢,沈傾歡和她的疏離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兩人說笑間,就已經抵達了學監所說的暖池。

足有山中半個活動場地大,據說這池子裏的水一年四季都是暖的,天際有烏雲飄過,月色開始朦胧,所以也看不清水面是否有着想象中蒸騰着的煙霧缭繞。

沈傾歡彎腰俯身,擡手探了探,這活水池子裏的水果然暖的,雖然不及熱水浴,但這般的溫度,也足以讓人洗個舒暢了。

而且這處水池是凹陷在地勢最高的北面山谷,圍繞着這方水池四面是郁郁蔥蔥的大樹,長的茂密無比,從外面看,根本很難發現這麽一處好地方,而且北面的後門書院又是禁言了的,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來的,所以也無怪乎學子們還都不知道這麽一處好地方。

楊素素也學着沈傾歡的樣子,探了探水溫,然後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确定沒有問題了,才道:“畢竟咱們此次出來能這般順利,還是讓人有些不放心的,所以咱們輪流洗,另外一個人負責警戒,一旦有情況不對,立馬報信。”

想不到楊素素的警惕還這般高,不過她說的也很有道理,沈傾歡點了點頭:“好,就這麽辦”

兩人随即達成一致,先沈傾歡洗,作為護花使者的楊素素充當崗哨。

有了楊素素放哨,沈傾歡的膽子也就放開了,再加上自打從陳國薛府頂着滿頭朱釵出嫁,一路到了錦城,再從錦城逃亡到這書院這麽長時間,她都沒有好好洗過一個澡,這對于一個生活在現代化都市有着輕微潔癖的她簡直就是摧殘。

所以,當整個人浸泡在溫水池子裏的沈傾歡,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是舒暢的,那種淋漓的感覺,是以前任何一次洗澡都沒有過的。

而且,這溫水池子的深度剛剛好夠一個人站立,所以也不用擔心旱鴨子的自己會淹死在裏面。

這一個澡泡的沈傾歡都不想從裏面出來,但想着楊素素還前面樹林裏為自己站崗,她倒不好意思膩歪在裏面了,很快的梳洗完畢,再換上自己帶來的幹淨衣服,頓時有一種整個人生都燦爛的感覺。

将髒衣服打理好,沈傾歡才走出池子範圍,換楊素素去享受。

包裹着溫泉池子的林子長的格外的茂盛,許多大樹的枝幹恐怕三個沈傾歡也合抱不過來,和着眼下沒有什麽風吹草動,在樹林子裏傻站着喝山風倒不如找個大樹坐下,這樣想着,沈傾歡便努力的睜大着眼睛尋找附近有哪一棵樹看起來是比較好欺負的,能讓自己兩三下竄上去的。

烏雲已經被風吹的煙消雲散,一輪姣好的圓月高高挂在天際,月色雖盛,照進這樹林子裏的月光卻不多,所以,能見度很低。

正想着在挑哪棵樹落腳,卻聽不遠處響起了一聲咔嚓聲。

那聲音不大,但在秋日夜裏的山間,顯得格外的清晰,連呼呼的山風都被比了下去。

沈傾歡身子一怔,渾身上下的神經頃刻間被調度到一級警戒狀态,她貓着腰,輕輕的擡腳,盡可能不發出大點兒的聲音的,向剛剛發出那一聲“咔嚓”的地方前進。

畢竟沒有确定那是什麽聲音,也不知道是怎麽引起的,所以她也不能莽撞直接的就去給楊素素示警,萬一是這山裏的動物碰着樹幹發出的,或者是自己剛剛走神聽錯了,倒是耽擱楊素素美美的泡澡了。

在朝那裏前進的過程中,沈傾歡的耳朵以及周身的感覺器官都被她發揮到了極致,但除了自己心跳聲,耳畔呼呼的風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就連剛剛楊素素在溫水池子裏劃水的嘩嘩聲也基本上聽不見了,因為這時候,她已經離開溫水池子有一段距離,倒也不怕別人調虎離山,因為那池子地處這山上凹陷進去的一塊,所以要進去那裏,必須得通過她腳下這片不算太大的林子。

想要不驚動她的聽覺鬼魅一般的掠過這林子進去到裏面的溫水池子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那人能有這般的身手,那麽他已經大可不必費了心思的引開她了,那般了得的功夫只怕是直接秒殺了她都是可以的,何必多此一舉呢。

随着目标在接近,沈傾歡腦子裏浮現的猜測一一被否定。

因為最終,她一直到了林子邊緣,在剛剛發出那聲咔嚓聲響的附近,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就連半個人影兒都不見,倒是因為她這一靠近,周圍樹上已經進了夢鄉的鳥兒們被她吓的紛紛撲淩起翅膀四下逃竄,發出一陣陣驚慌的啼叫。

它們在逃竄的過程中,還激的秋日裏樹上的葉子也跟着一片片飄落,落在地上,發出簌簌聲響。

“是我大驚小怪了嗎?”沈傾歡長舒一口,感嘆自己警惕太過。

剛剛循着那聲音,已經走到了這片小林子邊緣了,沈傾歡轉身對着有些距離的溫水池子,喊道:“素素?”

“啊?”

那頭傳回到這裏的聲音很小,但卻很清晰,沈傾歡也就徹底放了心,“沒事。”

不比林子深處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晦暗,這邊緣月色滿滿,她擡頭,看着身前正好長着一課歪脖子樹,有水桶粗,但在兩米高度的位置卻陡然長歪到了一邊,改為橫向發展,那形态,剛剛好夠她在上面坐着,心想着正好,沈傾歡提着衣擺就往樹上爬。

才兩米左右的距離,對她來說不過是小兒科,手腳并用兩下就上去了,沈傾歡找了個位置轉過身子,還沒來得及坐穩,她剛剛放松的心神卻在驟然間一緊。

有人!

☆、044 又遇到了

月光滿滿,沈傾歡剛收拾妥當,屁股還沒有坐穩,放松了警惕的她眼底的餘光卻在不經意劃過旁邊的大樹時候,整個人都如遭雷擊。

轟!的一聲炸響在她腦子裏響起來。

旁邊那棵大樹的枝桠上,赫然卧着一個人。

沒錯,是卧着。

那大樹伸出的那一個枝桠也最多只有沈傾歡的胳膊粗細,而那人卻閑閑的以手支颍,橫卧在上面,一只腳還屈膝翹起。

他寬大的衣擺在月光下迎着山風起舞,泛着隐隐光澤,整個人便如同懶散的倚靠在雲椅之上的白狐,說不出的高貴和優雅。

這些都是在沈傾歡眼角的餘光掃過的一瞬,在腦海裏倒映出來的印象,她還來不及細看,就感覺到自己整個重心不穩,身子似是失去了依托,她剛才攀附上去的歪脖子樹竟然已碎裂開來,而她整個人毫無預警的急速墜了下去。伴随着一聲咔嚓聲,頃刻間,她只覺得世界一陣子天旋地轉……

沒有這個時空她所見的那些高手飛檐走壁的輕功,跆拳道在身,身手再是敏捷,此時沒有了支撐點換做在空中,即使她手忙腳亂四下去抓,亦是徒勞。

本以為下一瞬她會毫無疑問的重重跌落到地上,哪曉得,預想中的屁股接觸大地的慘劇并沒有發生。

她是跌落到了地面,但就在她剛剛落下去身子尚未接觸到地面,就聽一聲劃拉聲響,她本該下落的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少說也有兩米的大坑,她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坑裏。

好在坑底有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的樹葉堆積着,所以摔下去的沈傾歡倒也沒有感覺到有多疼。

但看着這坑的深度,她有些想要淚奔了。

少說也有七八米,而且坑內四壁光滑,就算是她手腳并用發了狠的往上爬,想要出去,應該也是不可能的。

這裏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大坑?接着從頂上照射進來的月光,看四壁挖鑿的泥土痕跡居然還是新的,難不成是吳銘他們計劃周全,不但在南邊挖了陷阱,連這北邊也不放過?

可是,他又是怎麽知道這裏的呢?被她賄賂過的學監說過這地方隐瞞,學院裏沒有幾個人知道的,再者,就算吳銘知道的話,也不可能上了她的當,更不可能沉聲到現在才站出來。

不過,眼下也來不及想這些細節,沈傾歡最關心的是楊素素的安全,她擡頭望着頭頂上方,準備扯着嗓子喊一句,卻在擡頭的瞬間愣住了,剛剛要出口的話被她硬生生的憋會了喉頭。

在這坑頂右上方,以她所站在坑底的位置,正好能将剛才她從樹上墜落前一瞬瞥過的那個人看個清楚。

一襲在月光下泛着盈盈光澤的寬大衣袍,一身從容雅致,高貴雍容的氣場,那般閑閑的依靠着枝桠的動作,讓沈傾歡莫名的感覺有幾分熟悉。

而這種熟悉感,在她擡眸看向月光映襯下,他那雙精致無雙的容顏的時候,才讓她恍然大悟。

果然是見過的。

這人,就是那一日在錦城,她逃出薛家送親隊伍的時候,在巷子裏遇到的那只病白狐。

那時候,為了找件能換下惹眼的大紅嫁衣,她莽撞的掀開了他所在的馬車簾子,當時所見的他,在鋪設着柔軟的雪色狐裘的馬車內,一身天青色繡着雅竹花紋的青衫,也是這般雍容且懶散的靠在車壁上的。

這世事真是奇妙,居然能在這裏見到他。

不過,沈傾歡可以肯定,這一次遇見絕非偶遇。

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巧合的巧合!

見沈傾歡在看他,那男子支着腮的手腕微微一轉,換了個姿勢,居高臨下的看着掉在坑裏幾乎已經沒有了任何形象可言的沈傾歡。

不知是因為他容顏太過驚豔,還是因為這月色太盛,隔着這麽遠的距離,沈傾歡居然能将他臉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就連他微微揚起的嘴角,以及唇畔那一抹幾不可見的戲虐,都被她看了個清楚。

“姑娘,真巧,咱們又見面了。”見沈傾歡咬牙切齒的模樣,他一臉毫不知情的,笑着同她打招呼:“你跑到那坑裏作甚?”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沈傾歡就是一肚子火!

她跑到這坑裏作甚?還不都是他害的!平白無故的出現,害的她一時間慌神,被驚吓到的一瞬間,壓垮了歪脖子樹的枝桠……

已經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這樹上的人一腳踢下來油炸了的沈傾歡卻在深呼吸兩口氣之後,迅速的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

因為,眼下,不是動怒的時候。

“楊舒……”

她要先确定楊素素的安危,但又因有外人在場,她不便喚她小名,“楊舒……楊舒……”

接連喊了幾嗓子,也不見坑外面有和動靜。

沈傾歡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緊張起來。

而這時候,坑外,高高在樹上的那人卻笑了,他的笑聲也格外的好聽,仿似能穿越重重陰霾霧霭的音符,帶着溺死人的磁音,“你掉到這麽深的坑裏,又距離那溫水池這麽遠,你覺得她能聽到嗎?”

這話一說出,沈傾歡就洩氣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這話裏的意思是不是也代表着楊素素安然無事?

沈傾歡試探着開口,問道:“這裏沒有其他人了嗎?”

“應該是沒有了罷,不然我幫你喊兩聲,看看有沒有人答應?”樹上的男子含笑的看着沈傾歡,一臉的輕松。

“好啊,你幫我喊一下。”沈傾歡忙不疊的應下,只要他一喊出聲,就算有旁人,也算是給楊素素報警了,她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安全,還可以來這坑邊救她出去。

她擡頭,睜大着眼睛,盡量壓抑住自己想把樹上這只踢下來的沖動,而是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喊?”被沈傾歡含情脈脈的看着的男子,悠悠然的飄出這麽一句話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依然是一臉雲淡風輕的從容,甚至嘴角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看到那一抹笑意,沈傾歡想起剛剛她才掉進這坑裏,乍一看到他的神情,他也是這麽笑着的。

☆、045 腹黑男

克制!一定要克制!

沈傾歡氣的鼻子都要冒煙了,但理智卻在這一瞬間提醒她,不能意氣用事。

這人突然出現在這裏就已經很不尋常了,他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她都還沒有弄清楚之前,決計不能先動了火氣。

深深的吸了一口,再緩緩的吐出來,接着,再擡起頭來看向樹上的那人的沈傾歡,已經一臉的鎮定,回敬道:“看公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周身的氣度與穿着都這般高雅,見到我這弱小女子掉入這坑中,卻非但懶于施以援手,還要在旁邊看笑話,不怕遭人恥笑嗎?”

她這是激将法,但卻沒想到,樹上那人聽到這話之後,反倒撲哧一聲,又笑了:“這荒山裏,還有外人嗎?還有人能看的到我笑的到我嗎?再者……姑娘,你真的是弱女子嗎?”

尤其最後半句話裏的那個“弱”字的發音,他咬的格外的重,再是個傻蛋兒也能聽出他話裏的嘲笑味道,更何況沈傾歡還不是傻蛋兒。

豈有此理!

沈傾歡在坑底下氣的直跺腳,真恨不得一步登上去啪啪兩耳光将這個牙尖嘴利還偏生生就一副好皮囊的家夥給打下來。

可是這坑底光滑四壁要讓她如何爬的上去……這一次,她真的是被坑坑慘了!

同這人置氣是徒勞的,她首先得出了這坑才有機會報複,但是如何出這個坑又是個問題。

正如他所說,這一處地界根本就沒幾個人知道,又加之墨雲書院有着院規,誰還會上這裏,指望別人發現自己是不可能的了,而素素,她都不知道素素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她在坑底的呼喚素素那裏根本就聽不見,萬一她那邊有麻煩,自己真的是難辭其咎了。

可是……看樣子樹上那家夥就連幫她喊一聲都懶得動嗓子,又怎麽會幫她逃出這個坑。

“那個……這位公子……”想了想,沈傾歡決定還是先向他妥協,“就算我是個彪悍的姑娘……現在落難了,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不管嗎?”

“我哪有眼睜睜的看着不管,你沒發現嗎?我是閉着眼睛的。”

慵懶的聲音自坑頂上響起,沈傾歡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垂眸打量坑底的瞬間,他整個人已經從樹上詭異般的挪到了坑邊上。

之所以是挪,是因為他這時候探出坑邊的姿勢,跟他在樹枝上的姿勢一模一樣,甚至就連衣擺上些微的褶皺都是一樣的。

他到底是怎樣辦到的?還有,這家夥是得了軟骨病嗎?總是這般慵懶閑适的姿态,看着她的時候,總讓她覺得是在看着一件好笑的玩意兒。

雖然,她極其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他眼中的那個玩意兒。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還刻意的閉了下,然後再睜開,有些孩子氣的朝着沈傾歡眨了眨眼。

孩子氣……

這一瞬間在沈傾歡腦子裏冒出來的詞語幾乎讓沈傾歡有種把自己也一并拍死的沖動。

這家夥哪裏可能可能跟孩子氣沾邊兒,分明就是個貨真價實的毒蛇腹黑男。

“這大冷的天了,在這坑邊上睡覺,你倒也不怕閃了腰。”沈傾歡涼涼的說。

“閃了腰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萬一要是不小心掉進別人事先挖好的坑裏,爬不出來,第二天被人抓個正着就不妙了,而且……”說話間,他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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